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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穆用手背抵住了蝎子致命一枪,腹部也中了弹,后来他的反应很迅速,倒下之际抽出□□,对着蝎子腿部开了枪,可事与愿违,后来被赶来的同伙给救走了。
老穆是在当天晚上醒来的,转转复复地做着噩梦,清醒后独自下了病床,走路不怎么利索,外面还有医护人员在走动,他看了眼挂钟,八点十几分的样子。
穆铭在隔壁,躺的却是高危病房,旁人不得入内,老穆挣扎辗转了很多次,平生的第二次犹豫不决,是因为穆铭。
隔着玻璃窗看也是第二次了,他还是没缓过神来,不论是当初重伤的乔轶卿,还是这次快要病危的穆铭,还是一点都没缓过神。
躺在里面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这种想法再次油然而生。
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眼皮子下垂,掩住眸中复杂暗涌的情绪,嘴唇发白,就连受伤的左手,用力过度,白纱渗出了阵阵红血,不觉得痛。
他是个警察,更是个男人,每当面对这种场景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的三十几年,也许他根本没长大,长大这词在他身上,也许幼稚了点,但他却觉得,尤为适合。
老程赶来的时候他坐在长廊口的椅子上,夜风很凉,拂过翘卷的发梢,仰着头闭眼,手臂无力地垂在椅旁,他就像个静默的木偶,没声息,死寂沉沉。
老程坐边上,安静了很久:“你还好么。”
“…嗯,她还好么,怎么样?”
“乔轶卿很好,现在住在对面那栋医楼里,有沈瑶冉照顾,你现在要去看看么?”
老穆摇头。
程钟汕:“你爸他...也许我不该多嘴告诉他。”
“这是他的选择。”
老程递给他支烟,老穆慢腾腾接过,搁着指头磨蹭了会儿,才含在嘴里,点了火吸了口烟,口齿半显含糊:“我爸他,穆铭因为她爸妈的死,愧疚了这么多年,他说当初死的本应该是他自己。”
“蝎子性子过于歹毒,当时被害死的的人不在少数啊,乔叔救你爸,不仅仅是因为兄弟情分,更是想让你爸好好活着。”老程手插|进了兜里去,仰头靠着椅,说了句实话:“不过你爸好像快不行了,这些天好好陪着他吧。”
老穆半响没吱声,手指间的烟火燎落,像星火似的微弱,寒风忽然凛冽起来,他动动身子,掐灭烟头才站起来:“你也早些回去吧,林安会担心你。”他离开时背影显得单薄,肩上披着件黑衣,慢慢走去对面的医楼。
老程忽然笑了下,站起来理理衣领,喃喃了半会儿:“这不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嫂子。”
见到沈瑶冉,她正想着穿衣回去,和老穆招呼声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乔乔,瞧起来睡得很熟。
他推门而入,走过去,灯光过于微弱,乔乔的脸色很苍白,脑袋上妥妥地围了圈纱布,手掌包了纱布,脖间也有。
额头冒汗,正揪着眉。
做噩梦了么……
手指轻轻摸着她泛冷的脸颊,掩好被子后,现在目光低垂,是纯净彻骨的温意,敛入嘴角,以及更深的心底。
俯身,吻落在她的眉心,随后相互间额头对靠,注视了她很久:“…对不起。”
虔诚,又深情的爱。
——
距离蝎子逃走,已经过了一天,乔轶卿身体恢复得很好,团子白天才来的,守在乔乔旁边,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对着她笑了。
有次团子眼睛里转溜着泪水,哭着问乔乔:“爸爸和爷爷没事吗,他们都没来和我说过话,他们还好吗……怎么办呀妈妈。”说着说着,滚烫的泪水不争气地落在了床单上,团子低垂着脑袋,胡七八糟地抹干了眼里的东西。
乔轶卿抱着儿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心中酸涩无比,就好比有人用枪抵着她的喉咙,充满危险与绝望地,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怎么也哭不出来。
听说穆铭的情况不怎么乐观,她很想去看看,可何璐不同意:“你情况也不好,不能受刺激。”
乔轶卿反驳:“我已经受过刺激了。”
之后何璐没熬得过乔轶卿的软泡硬磨,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好吧,我的大小姐,我去给你拿轮椅,就好好待着啊。”
团子很高兴能见着爸爸和爷爷,抱着乔乔开心地说:“妈妈,我们真的是去见爸爸爷爷吗?”
乔轶卿点头。
“他们什么时候好啊,我好想带着你们去马马代夫玩啊。”
捏捏团子的鼻子:“是马尔代夫。”觉得自己笑容有些僵硬,因为乔轶卿知道,马尔代夫好像成了一家人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去了对面楼第三层,穆铭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团子没哭,因为团子之前与爷爷约定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谁哭谁就是胆小鬼。
“妈妈,爷爷会好起来吗?”团子拉了拉她的衣角,垂着脑袋声音闷闷地。她觉得眼睛很酸,喉管很痛,模糊的水一下子沾满了眼眶。
坐在轮椅上的乔轶卿微微仰着头,盯着上面,任凭眼水打转。
旁边有抹人影定格在了这里,衣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皮肤,呆滞几秒,眼珠子随光转移,瞧到了邻边的穆以深,温热的手掌心慢慢裹住她的手,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窗里面的穆铭。
嘴唇几经复杂的呢喃低语后,斗转成声:“…阿深。”
抓着她的手更为有力。
老穆想抱抱团子,却被儿子给拒绝了,团子说:“爸爸你伤口很痛的,等你好了再抱抱团子好不好?”
老穆笑道:“嗯,一言为定。”
然后,团子很严肃:“爸爸你去病房里睡觉吧,你需要好好休息,妈妈睡得好好,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摸摸儿子胖脸:“好,听团子的。”
也不知道何璐什么时候会回来,进入老穆病房后,乔乔果断抛弃了轮椅,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团子有些苦恼:“妈妈你没事吗,不疼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乔轶卿:“团子,适当的活动对身体有好处。”又加了句:“这绝对真理。”
靠在床上的老穆,想了会儿:“说的很对。”
乔轶卿凑过去,将他衣服撩开来检查了会儿,随后揪了眉:“你这太危险了老穆,非要冲上去,人也不是铁做的。”最后嘟囔:“以后记得好好护着你自己。”
“下次不会了。”
乔轶卿瞪眼:“还有下次?”
可这些短暂的玩笑,却永远及不上上帝的一句真言。后来随着穆铭情况持续恶化,医生只能说:“你们进去见见他吧。”
称他回光返照这四字一点也不假,见到穆铭的时候,他正睁着眼,脸色虽然不好,却在笑。
“乔乔,以深这人平常就性子冷,多担待着点他。作为妻子和母亲,将来你也许会很累,但你肯定会很幸福。”
....
.......
穆铭瞥着穆以深,咳了声,声音却渐渐低弱:“你这什么脸,给我笑笑可以不,整得和哭丧似的…”
“别说了。”他抓住穆铭枯燥的手,反复低喃:“别再说了。”
“不行啊以深,不说我就没那时间了。”穆铭笑,眼睛却渐渐低迷空洞,削弱:“记得照顾...照..顾好他们母子俩....团子也是。”猛烈咳了几声:“团子还小,工作是要紧,但还是得顾着点孩子,你们懂了吗。”
一个多小时后,穆铭终且是离开了。团子还不知道这消息,半半拉拉地背着小书包进来的时候,问了句:“爷爷呢?”
——
葬礼当天在下雨,阴沉沉的雨天不停歇,卷积着每个人的沉痛思绪,黑色墓碑上是穆铭的黑白遗照,以黑色雨伞遮掩寒雨,以黑色西装敬之。这大多数人,都是他生平的熟人,还有的是穆铭亲手抓到的这些改过自新的犯人,也是免不了愁容红眼,鞠躬献白花。
那一天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雨伞上也没实感,偌大黑色的墓园只剩下老穆和乔乔两人。穆以深眼睛盯着穆铭的照片,是这么对她说的:“我爸眼睛也不怎么好,你说他会不会找到妈?”
乔轶卿靠在他肩旁:“会的,肯定会见到的。”
晚上大雨倾盆,被噩梦惊醒过后,就再也没入睡过,那副场景里,蝎子拿着刀对着自己阴切切地笑:“不是我杀了穆铭,是你...是你....是你....是你的错。”
她没穿鞋,直接出了卧室,走动声音很小,没惊动到穆以深,隔着玻璃窗,雨水顺着窗户纹路流下,照着光芒,室内微微闪动着光影。
乔轶卿很少抽烟,敛了他兜里的一包烟头出来,点了火,抽了起来,身上只裹着件白衬衫,脚趾头蹭着地毯,隔衣料的手臂倚着玻璃,有些泛凉,喉管尽是苦涩,心口也不放过,好比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捅着全身。
是的,她很愧疚,因为穆爸的死。
脸颊有湿冷的液体流下,很痒,她手背粗鲁地擦去那些烦心东西后,却早已经控制不了积久泛滥的情绪。
老穆从后面慢慢抱住她,紧绷的臂力仿佛要将她吃了似的,胸膛很灼人,她侧头凑过去亲他的嘴角,有些贪婪他的气味,泪水滚入他嘴里,尝了口,很苦涩的味道。
有些时候,双方沉默才是最好的关怀。
老穆将她抱到沙发上,乔轶卿终且是想说说话了,却是颤抖地:“你不怪我,我却在怪我自己。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你会内疚,这我知道。但时间会淡化一切,你会好的,团子也是,我也是。”
“嗯,时间其实是个磨心的毒品,我们总会淡化很多东西,但我知道你不会。”乔轶卿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以深,抓到蝎子之前,我们绝不会忘记。”
——
接下去的一个月里,局长命令专案组追捕蝎子的下落,乔乔一直很忙活,老穆搁坐在她旁边办公桌上,递给她一张纸条。
乔轶卿揭开看了之后,堵得她肚子里直冒火,好像是头一次对他发火:“穆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穆回答:“假条。”
“我没申请休假。”
“你合法丈夫替你申请的。”
“假条需要本人同意,就算是丈夫也不行。”
老穆接着又给了她病历本:“医生说你最好休息几周,我准了。”
板凳推移的刺耳声音,在室内响得彻底,这办公室里的五六人全都抬头来瞅瞅这啥情况,就亲眼目睹嫂子黑脸走出去的场景。
心中叹然,打是情骂是爱,果真是对模范夫妻。
沈瑶冉见到她时,乔轶卿正在喝白酒,小饭馆没什么人,只点了份酸菜鱼,很辣的那种,她看见沈瑶冉坐下来,也给倒了杯:“陪我喝酒。”
“你好像不能喝酒,不是月事来了吗?怎么还喜欢喝酒,忘记上学那次教训了?”果真沈瑶冉啰嗦起来不像个女神了。
“又没事儿。”乔轶卿耸肩摆摆手,吃了口酸菜鱼后,眼睛里忽然冒出了眼泪,露出舌头尖:“真辣,沈瑶冉你也吃吃,真辣。”
也不知是辣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
她只觉得喉咙酸疼,脑袋尖也胀,说起话来也摸不着头脑了。
沈瑶冉斜睨了眼:“我吃不得辣。”
乔轶卿顾不得,只得拿餐巾纸用力覆住双眼,直到浸湿了纸巾,也没全然拿开,胡乱说话的时候,很难过:“冉冉,爸的死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早点意识到的话,爸就不会死。”鼻子抽溜溜一会儿,红通通得:“都是蝎子....我本来想亲手抓到蝎子,就是那个老穆!居然让我休假,臭老穆,没天理了。”
沈瑶冉很久都没说话,眼睛却瞥到了乔乔身后的某人,忽然眨眼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就拿衣站起悄悄离开了。
后来乔乔糊里糊涂地又背着老穆骂了他几句狠话,丢开纸巾看着对面的时候,一脸懵逼,张张嘴:“...你怎么在这儿...”
“骂我骂得挺厉害。”老穆手里的杯子过去磕碰了下她的酒杯,随即碰唇一口喝尽,眼睛下垂瞧着她笑:“怎么不骂了?”
乔轶卿火气就上来了,怒眼瞪示,口气变得忒不好:“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要工作得嘛,不是说要忙着抓人得嘛,还管我做什么。赶紧给老子回去!”
“...老子?”老穆手指微微托着下巴,细细品味了番后靠近认真地看看她:“脾气挺大,喝多了脾气倒长了?”
辩解:“我只在生气的时候喝这么多。”
穆以深哦了声,看了眼盘里的酸辣鱼揪眉:“这么辣还吃?眼泪都流出来了。”眼睛若有若无地在她脸上晃悠,忽而垂目一笑:“看来是挺辣的。”
瞪:“不许吃!”
“不许吃?”他微微露出舌尖,随即嘴角翘起:“刚刚吃了些,你要我吐出来么?”
乔轶卿败阵,脸部朝下趴在桌上:“别说了老穆,你赢了。”
“那就和我回家。”
她抬头:“你不去局里了吗?”
老穆坦然地说:“现在已经八点了,难道你想让我在局里待整个晚上?”
“八点了?这么快。”乔轶卿立马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味儿,开始嫌弃了:“不应该喝这么多,没吃东西我肚子好饿啊==”
“行了,回去给你们买只烤鸭。”
“烤鸭啊~”
老穆笑笑,凑过来揪住她的后衣领,轻轻松松地拖着吃货老婆离开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