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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休息了几日,纪宁终于上朝。
家事要忙,公事也不能耽搁。
以往朝中的那些大臣每每看见她便觉痛心疾首,不热血沸腾的大骂一番好像显示不出自己道德的高尚,可自从她养面首的消息传得京师满城风雨后,大家便避之如瘟疫,生怕会引起她的注意被她多看一眼,会和她牵扯上什么关系。
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御史们,弹劾她的奏疏一夜之间少了很多。
府里来了美男,她也没再回过施府,施墨自然也不会再堂而皇之的过来。
两人不知不觉,已有数日未见。
在朝上,已经升官的纪宁所站的位置和以往有所不同,现在能混到中间的位置,离施墨近了很多。
她眼睛时不时扫向自家夫君,不免感叹,简直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欲/罢不能啊……
下了朝,回到翰林院,虽说升了巡抚,但巡抚只是兼任,跟那太子洗马一样,平时她还是要到翰林院当差。
李言亭不在,翰林院基本就没人和她搭话,别的同僚都有事要忙,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想她纪宁是谁,谁吃饱撑的敢吩咐她这种大爷做事。
“纪大人,首辅大人有事要您过去说话。”来传话的,是施墨身边的一个书吏。
这书吏看纪宁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些热忱。
也难怪如此,自从纪宁入了这翰林,便相当于孤家寡人一个,而施墨身为首辅,日理万机的,哪里有闲工夫去搭理她。
可是如今,施墨竟然亲自让人叫纪宁进去说话,这就不免让很多人遐想了。
若说是训斥,以往纪宁那般作妖,大家也从没见首辅大人当面和纪宁翻过脸,更别说如今纪宁刚立了大功回来。虽说有个养面首的污点,可这是人家的私事,首辅大人还不至于拿这点来说。
既然不是训斥,那就是商议事情?
这也不无可能,大家都知道沧州之事,是首辅大人亲自赶过去解决的,本来沧州之事虽然不小,可首辅大人权倾天下,还不至于为这等事亲自出马。
如此一琢磨,大家又觉得这首辅大人和纪宁的关系,似乎不那么简单。
可哪里不简单,大家也没个头绪。按理来说,这一世清明的首辅大人,怎么都不可能和那种不知廉耻的奸佞之徒扯上什么关系……
纪宁来翰林院这么久,也还从未曾当众被施墨单独叫进值房去说话,心里不免疑惑。
她夫君这般等不及的叫她过去,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反正无聊,又许久没见她夫君,纪宁想想还是有点小激动,当即搁下书就站起来,跟着那书吏的身后,往施墨值房走去。
虽说是首辅,但这值房,却颇为简陋,不大,并无华丽的摆设,桌子和书架上,几乎都被公文和书籍给堆满。
纪宁进来后,见她夫君不知道是否因为忙于公务,脸色憔悴很多,心里一阵心疼。
哎,这夫君啊,本事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间一有难事,就得她夫君来操心处理,长时间这样下去,也不知身体吃不吃得消。不过一想自己平时在朝中还能帮他夫君排忧解难一下,倒是又为自己的身份找借口安慰很多。
关了门,值房里只剩下两人,纪宁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找下官来不知有何事”
施墨漆黑的眉眼注视着她,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什么异样,心口不禁堵得慌。
自己每日想她想的茶饭不思的,她倒好,风流快活的很。她府里的那些美男,施墨已经都摸清楚,虽说出身不怎么好,可模样都是千里挑一,还各有特色。一想到那么多男人整日围在她娘子身边,这几日更是朝夕相处,他就很不是滋味。
“这里没人,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又柔声道,“坐吧。”
纪宁见她夫君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也有点虚,她端坐在他面前讪笑,“夫君,什么事啊?”
施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几日娘子府上,似乎热闹的很呐……”
纪宁小声嘀咕,“施府里还不是一样。”
见她那一副幽怨的小眼神,施墨又觉无语又觉好笑。
以前说是不介意自己纳妾,但还时不时又当着自己面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多了会让他分心这种旁敲侧击的话。现在自己真在府里养了别的女人,按理来说,以她的性子,要么就直接跟他说她不喜欢府里有别的女人,要么就在府里待着想尽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
结果,她却想了个惊世骇俗还自损三千的办法。
如果,让自己真以为她养面首怎么办?还是,她太相信自己不会误会她?
对于天下事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施墨,在他家这位娘子面前,却时常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这个月中旬是娘的五十大寿,你我很久都没回去,娘一直惦记的很,这次娘大寿,切不可敷衍。”
对于施墨的父母,也就是公公婆婆,身为媳妇的纪宁心里还是怕的,毕竟成亲这几年都没能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这要谁当父母,怕都是对她这个媳妇不满。要不是她夫君意志坚定,且护她心重,只怕她早就在施家待不下去。
本来纪宁当初进施府时很落魄,又是个丫鬟身份,施墨这般出身高贵又位居高位的首辅大人,当初娶她时,受了各方不少阻力。她的公公婆婆就极为反对,对她也是不喜,认为她配不上施墨。
每次和施墨回去,她婆婆正眼都不瞧她,在施墨面前还勉强表现的敷衍,要是施墨不在,就难免会冷眼冷眼几句。
这些委屈,纪宁没和施墨说,起初是她本来就怀有目的的进府,无所谓施墨父母对她的看法,后来则越是喜欢施墨,便越不想他为这种事伤神。清官难断家务事,偏颇谁都不好,反正纪宁还看得开,一年都回去不了几次,忍忍就过了。
不过在听见施墨说要回去时,一想起她的公公婆婆,此刻难免心生不安。
以前就不喜欢她,这次再加上她又是陷入杀人传闻,还四年没生孩子,岂不是更加看她不爽。可不回去,显然更加不行。
哎……
纪宁神色不宁,“娘的生辰,以往都是夫君准备礼物的,我一向没什么经验,夫君安排就好。”
施墨深看她一眼,他岂会不知她的苦处,可有些事情,他也不便插手,若是太替他家娘子说话,只怕惹得他父母对纪宁更加反感。
“礼物之事,为夫自然会准备妥当,只是有些事情,为夫要提前给娘子提个醒。这次娘的大寿,去的人会很多,你平时回去的少,可能会看见很多以往没见过的人。”顿了顿,施墨缓缓开口,“比如……为夫的一些表妹。”
表妹?还一些……
纪宁这种人精,自然很快就听出她夫君的言下之意。
在西周表兄妹结婚已是常事,像施墨这种风度翩翩还才气逼人的世家公子,试问天下能有几个女子能不喜欢,表妹就更不必说。
纪宁进施府之前就把施墨调查的一清二楚,他的一切,纪宁差不多都知道。施墨身边的那些表妹,纪宁以前倒是没有做重点去调查,只是有个大概了解,因为施墨以往和她们走的并不近。
施墨的母亲出身名门,他那些表妹,身份自然也是尊贵,其中有几个,还是京师排的上号的美人。
防了京师第一美人又兼才女的王小姐,又要想办法去赶走施府里送去的女子,现在还又有那些个劳什子表妹,纪宁真觉心累。
施墨这次特地叫她进来说这些,只怕是施母,她的婆婆知道她犯了错,施府里如今又进了美人,就想着借此机会,也好让她夫君的那些表妹上位。
呵,她夫君身边的桃花一堆,反观她呢,别说桃花,就是梨花杏花百合花都没有。
“夫君的表妹好看吗?”纪宁酸溜溜问道。
虽说以前没查出来她家夫君和哪个表妹关系不错有暧昧,但毕竟是亲戚,逢年过节的走动可不少。
一想到他夫君看别的女人,她心里就堵的紧。
施墨听出她语带醋意,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舒畅,这连日来的郁闷,消散许多。
只有看见她吃醋,他才感觉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好看。”
纪宁眼里醋意更浓,呵,就知道。
她皮笑肉不笑,“夫君这次回去,看来可要一饱眼福了呵呵。”
施墨深看她一眼,见她那笑僵硬的很,话锋一转,“不过,都没娘子好看。”
纪宁脸色这才好看很多,不过随即又拉下来,“这次回去,婆婆肯定会要夫君在那些表妹中挑选一两个进府里,只怕到时候夫君更加忙不过来了。”
表妹毕竟和施墨关系不一般,可不比那些别人送的美人,找人勾引的难度明显增大。而且到时候要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还指不定跑她婆婆那怎么告她的状呢。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纪宁头就痛了几分。
这时她真想恢复她郡主的身份,到时候看还有谁敢和她抢夫君!
第三十七章:
施府正牌夫人要回府的消息很快就在施府里传开来。
王小姐案子了解后,她的冤屈虽然洗刷,可人们却并不相信事实的真相,或者可以说,他们只相信他们心中的真相。
令人遐想无限八卦的三角恋,肯定比没什么看头的单恋要让人感兴趣的多。
反正纪宁她这个首辅夫人的名声,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百姓们一提起她,便一副纪宁杀了他们全家的模样,痛心疾首愤懑不已。那些人家生怕自己的女儿嫁人后变成她这番,于是她光荣的成为几乎所有未出阁少女的反面教材。
这次回府,一向不怎么注意外表的纪宁,决定不闪瞎那些施府里美人的眼睛誓不罢休。
她在京师做了诸多生意,其中就有成衣铺子和胭脂铺,最新潮的衣服款式最好的胭脂水粉,她当然能第一个享用。
她的思想一向比较大胆,开成衣铺子时,款式都设计的比别的成衣铺子要新奇。虽说起初很多人还不敢穿也不敢买,怕被别人笑话,但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看着人家穿的美美的又与众不同,不出多久就流行起来。
别的成衣铺子见情况不对,然后也纷纷效仿设计她店里卖的类似大胆款式的服装,穿的人多了,大家的审美也就被带着扭曲,再看见那种款式出奇的衣服,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接受能力明显增强。
店里,掌柜的把最贵最新式的衣服毕恭毕敬的送到纪宁面前。
本来纪宁的到临,掌柜还想让店员在门口守着不许旁人进来打搅纪宁,不过纪宁觉得无妨就给制止了。
纪宁正支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挑选衣服时,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女昂首挺胸走了进来,少女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和两个小厮。
小厮守在店外,丫鬟则跟着少女走进来。
少女蹙眉在店里张望一番后,撅着小嘴不满对掌柜道,“不是说这几日就上新式样,怎么还是以前那些货,你们这大名鼎鼎的《翠茵阁》怎么还敌不上巷尾的那不知名的小店。”
掌柜连忙上前去安抚,要那姑娘再看看别的款式。
少女张望一下四周,瞧着纪宁面前正摆着好几件五颜六色式样新奇的衣服,纤手往纪宁面前一指,“掌柜,你把她面前的衣服拿过来给我看看。”
《翠茵阁》走的是高档路线,每件式样都只有一件,一是仿品太多,二是她衣服的款式本就另类,价格也昂贵,买的人无非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而这种小姐也不喜欢跟人家穿一样的衣服,越是独特才越显得身份不一般。这种方法做生意,积累的就是忠实顾客,专坑有钱人……额专做有钱人的生意。
掌柜露出为难之色,“姑娘,不好意思,这些衣服都已经被这位夫人给买了。”
这姑娘是《翠茵阁》的老主顾,以往每次有新的式样都会买一两件回去,今日特地来逛,跑了一空不说,又见这掌柜的态度不一样,心里便很是不痛快。
“都被买了?你们这明摆着欺负人,哪有开门这样做生意的。”姑娘只手叉着腰不满的嚷嚷起来,指着纪宁的背影,“她出多少钱,本小姐双倍。”
纪宁这见钱眼开的家伙,一听人家出双倍,眼里立即带了几分贼兮兮的笑意。她转了转眼珠,笑盈盈起身朝这姑娘道,“这买东西就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姑娘也不能仗着自己有钱就欺负人。话说千金来买心头好,双倍?呵,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她就是故意起的激将法,瞧这姑娘绫罗绸缎气焰嚣张,来头定然是不小。她就是这种性子,别人要是在她面前摆架子作威作福,她自然要还回去。
那姑娘果然中了她的计,上下打量着纪宁,鼻孔朝天的哼哼,“本姑娘就是有钱怎么了?双倍你觉得少了?那好,本姑娘就出这个数。”说着,这姑娘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倍?”纪宁惊讶睁大眼,伸出大拇指连连道,“姑娘好气魄,好,这衣服就转给你了,来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套衣服是五两银子,这里五套就是二十五两,再一翻五十倍,一千二百五十两纹银。没现银,打欠条也可以……”
纪宁不仅说话的速度快,算账也算的很快,把那姑娘都给说懵了。
那姑娘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什么时候说五十倍了,我的意思是五倍,五倍。五倍多少银子来着……一套衣服是五两,五套二十五两,五倍……五倍……”
姑娘掰着手指想了半天,也没算出来,脸就更红了,看纪宁的眼神,又是不满又是好奇。心想她是怎么算的,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掌柜巴巴跟在纪宁拿着个算盘道,“一百二十五两纹银。”
在一旁的纪宁看着拨着算盘拨的叮当响的掌柜,以及支支吾吾半天的富家姑娘,便觉无语。
“原来姑娘的意思是五倍啊……”纪宁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姑娘生怕她不答应,立马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快,快拿银票。”
丫鬟搜出来两张银票递给纪宁,纪宁瞧着颇有些嫌弃道,“现在银票贬值的厉害,两百两银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换一百两,姑娘,你最好还是兑银子给我。”
纪宁倒也是不是瞎说,物价飞涨的厉害,这银票越印越多,于是也越来越不值钱,不过两百两兑一百两倒是她夸张了些。
姑娘见纪宁那看似天真可亲的笑容实则透着奸诈,怕她又反悔,赶紧让丫鬟又掏出来一张银票,没好气塞的往纪宁怀里一塞,“现在总行了吧。”
纪宁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哎,谁叫本夫人为人豪爽,就当做好事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姑娘冷哼一声,也不试了,让掌柜包好衣服后,转身就带着丫鬟离开。
走到门口,她脑子一个机灵,忽然想起什么来,朝还站在店里选衣服的纪宁咬牙切齿道,“你诓我,刚才你明明还在试衣服根本就没买,我的意思,花五倍的价钱给老板买你选的衣服,你凭什么要我把银票给你。”说着就朝纪宁扑了过去,要抢她手中的银票。
纪宁眼疾手快的闪到一边,心说这姑娘倒也不算笨。
纪宁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在一旁表情颇为微妙的掌柜,笑眯眯朝这姑娘道,“我现在给了银子,衣服就相当于我先买,再不属于店里,而是属于我,你那银票不给我给谁。姑娘,做人要厚道,不能如此蛮不讲理,刚才我好心好意把衣服让与给你,你倒好,不念我的好也就罢了,反过来还倒打一耙,哎……”说着,她还不断地摇头叹息,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围观的掌柜见状,也不免暗叹东家的厚颜无耻。
其他群众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无言以对。
那姑娘被纪宁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俏脸一拉,甩袖就气呼呼的走了。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哼,还自称夫人,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娶了你这么个阴险奸诈小人。
不过出了《翠茵阁》,她一想到明日就要穿着美美的衣服去见自己表哥,心情就愉悦起来。
表哥的夫人犯了杀人的命案,还几年也未有子嗣,姨母早就有不满,前不久还特地在私下跟自己说过,说一定想办法让自己进施府。
虽说只是做妾,但姨母说了,来日方才,只要提前生下孩子,就会让自己做正妻。
不过……只要能每日见到表哥,做妾她也愿意。
转眼就赚了两百两银子,纪宁心里也不甚愉悦,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选着衣服。
这两百两虽然对她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她享受的是赚钱过程中的乐趣。
“夫人,要不连夜让人再送几件新式样过来给夫人。”掌柜恭敬道。
纪宁不以为意的挥手,“不用了,我看这里有几件还不错。”她挑了一件蓝色鸢尾百褶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还行,拿着衣服往里间的试衣房走去。
既然《翠茵阁》定位高档,这里面的设施也都很完备,试衣房有两间,*性好,还设计的很是雅致。
纪宁换了衣服,在试一房里将近一人高的铜镜前前前后后打量一番后,觉得很好,这才走了出来。
巧笑倩盈,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透着几分少女般的纯净和狡黠,丝毫看不出她已嫁做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