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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翟豹没有留下。
他叮嘱鹿佳锁好门窗,回到俱乐部。
驱车直入,停好车,翟豹还没有走进俱乐部的大厅门口,他就觉得不对。
夜色垂暮,秋风都是寒。
晚间的寒露像人生病发烧时,扎在手背里的冰凉的盐水,冰冰凉凉沿着血脉,走遍全身的血管。
翟豹一步步走进俱乐部,脚下灌铅。
他设计的这家俱乐部,头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在野兽的体内踽踽而行。
走进去没多久,后面的大门紧紧关上。
里面的灯忽然亮了。
宏时的脸在冷黄色的灯管照亮下,很白也很凉。
他对着翟豹动了一下唇。
“老板来了。”
老板?哪个老板?
除了唐景辉,还有哪个老板能让宏时几个人脸白成这样。
翟豹听见唐景辉来的消息,表情没变,漆黑的眼,刀削的眉。
他走到宏时面前说:“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没几分钟,刚点上火锅。”宏时说:“至于怎么来的,除了冯一山这个君子样貌,小人鸡肠的在唐景辉耳边吹风,还能有什么风把唐景辉这座大佛吹来我们这座小庙。”
翟豹顺着宏时的眼神看过去,冯一山坐在唐景辉右边。他的脑袋上还包着一层白色纱布,是上一回他们赛车围攻他造成的。
翟豹拍了一下宏时的肩膀,对他说:“去楼上,给我拿包烟下来,再给他们弄点酒。”
宏时点了一下头,没转身,他看了一眼守在楼梯口的人。
翟豹说:“没事,你照去。”
他看见宏时的神情很糟,他也知道宏时在怕什么。
以前,宏时刚跟他那会儿脾气冲,又不认识唐景辉,冲撞过他。唐景辉让人绑住了宏时,泡在水里很多天,皮肤都泡发成了一头猪的样子,一直到翟豹来救他出来。
这段经历,让宏时很不喜欢唐景辉的人。
宏时的脸色很白,对翟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过去。门口的人没有为难他,让开了一条路。
翟豹走到最大的那张圆桌。
桌子上摆了很多牛羊肉,蔬菜,鱼丸,菌菇……菜都围着一个暖炉,上面烫着一锅水。
*的火锅底料在锅子里沸腾,鼻子里都是麻辣的鲜香。
翟豹看了一下左边的椅子,冯一山的对面坐着的人是李胧叙。
该来的人都来了。
唐景辉就坐在火锅的正前方,他手里杵着一双银筷子,筷子在锅里反反复复,一上一下烫着一块牛肉。
唐景辉听见翟豹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他,笑了一下说:“阿豹来了,来了就坐,别站着,一起吃火锅。”
翟豹坐下来,唐景辉打开手边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他。
翟豹的手摆在椅子的两边,没有动,也没有去拿烟。
“看见我怎么拘谨了,又回到十年前的样子了。”唐景辉说。
翟豹顿了一会,才伸手接过那支金灿灿的烟,说:“没什么,好久不见辉哥了。”
唐景辉把熟透的牛肉夹起来,放在翟豹前面的碟子里,“是好多年了,五六年了吧。”
翟豹说:“还差一个月就六年了。”
说完,翟豹抬头细细看唐景辉。
唐景辉今年四十八,穿着一身漆黑的中山装,看起来很像一个读书人。
他的身材不胖不瘦,偏国字脸,下巴有些棱角,但是脸型中等。他的眼眶子也是方方正正的大,双眼有神,头发乌黑漂亮,梳得很整齐,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其实和六年前四十二的他一样,没有变化。
这六年的时光好像没有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翟豹回想十年前刚遇到唐景辉时,他的样子和现在还是一模一样,时间就仿佛在他面前是凝固不动的。
而翟豹已经从一个青涩的青年,脱落成一个社会之中,有故事,有阅历的成熟男人了。
唐景辉这时也看了一眼翟豹,想起十年前刚刚见到他的样子。
翟豹那时候根本不服他管,他太野,身上都是一股压制不住的野性。
谁说也不听,谁也管不住。
他太有自己的想法,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他那时候流浪在街头,唐景辉在车里发现了躺在路边的他,他看起来明明就像迷了路,受过伤的一头野兽,但是他看唐景辉的眼神却又十分坚定,充满对生活的渴望和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翟豹,轻而易举地打动了唐景辉。
阴霾的雨天里,唐景辉下车,打伞,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捡了回来。
这一顺手,就是十年。
唐景辉是一点一点看着他眉梢的青涩渐渐褪去,有了更加成熟的样貌。
翟豹知道对面的男人在打量自己,他的神色不变,或许是因为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
他问旁边的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把手里的烟点上,衔进嘴里,抽了一会,点掉烟头上的灰,才开口对唐景辉说:“辉哥,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
“很久不来了,特地过来看看你。”唐景辉说,他又烫了一块肉,筷子夹着在酱油碟子里转了两下,送进嘴。
【特地过来看看你】
翟豹看着眼前的碟子里的肉,一点动它的心思也没有。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辉哥……”
唐景辉说:“有什么事想跟我先说的。”
翟豹抬起头,在一片黄色的扥光下,拨开白雾,唐景辉直直看着他,眼睛还是那样,深黑沉淀。
翟豹心里停了一下,说:“没事,吃火锅吧,我让人拿一些酒来。”
唐景辉却放下筷子,用烫过的毛巾擦了一下手,对旁边的两个人的说:“你们都杵着干嘛,动筷子。”
冯一山和李胧叙分别看了对方一眼,他看李胧叙的眼神有些凉。
虽然说,他受的伤是翟豹直接造成的,但是李胧叙没有帮他,也是造成他受伤的原因之一。
冯一山爱记仇,或大或小,他都记。
他先拿起筷子,烫了一片羊肉给唐景辉,笑着说:“辉哥,您先吃,我们出门前都在肚子里垫过东西了。”
唐景辉顺着接下来,吹了两口气,又换了一碟油碟。
他对冯一山说:“我听说,你经常来这里麻烦阿豹,是不是啊。”
冯一山的筷子涮着羊肉就顿在那里。
翟豹笑了一声,说:“不是麻烦,是关照。山哥和他的那个兄弟……”
翟豹看看冯一山,冯一山咬了咬牙,看他的眼神都是一股子狠。
他回答说:“张绍。”
翟豹说:“对,张绍兄弟,他们经常来关照我的生意,托山哥的福,俱乐部这段时间的业绩蹿高了一个档次,都奔上千万了。”
“当然了,赚的钱都是大家的。”翟豹说:“辉哥才是这家俱乐部幕后的大老板,我们谁来这里都一样。”
冯一山想起来,那次比赛他们输的太惨,被翟豹划去将近一百万。
赔了夫人又折兵。
冯一山想到这件事,脸色又暗了一层。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唐景辉,还有他们三个小领头平时性格与喜好的心腹。翟豹说的话里,几分好意,几分拆台,谁都心知肚明,就是没人敢说。
唐景辉在这里,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这么说,一山在你这里都是干好事了。”唐景辉看着翟豹说。
翟豹没回答,眼神朝冯一山转了一下。
唐景辉下句便问冯一山,“那你这个头怎么搞出来的,也是在阿豹这里干了什么好事?”
冯一山跟唐景辉的时间,比翟豹还多了三年。唐景辉话里有什么话,他都听得出,连想找翟豹算账的心思都没敢生出来,急的都站起来,说:“辉哥,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和翟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你自己弄的?”
“对。”
“怎么弄的?”
冯一山因为心急,被唐景辉问的一傻。他身旁的张绍说:“辉哥,山哥那会儿喝醉了,不记得了。”
唐景辉盯了张绍一眼,他被看得寒毛竖起来,脑袋马上缩回去。
冯一山顺着张绍的话说:“是我自己酒驾,和任何人都无关。”冯一山低着头,说完后,觉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他瞄了一下桌上的人,翟豹垂眼抽着烟,烟灰洒了一地,就是不看他,仿佛根本不关心他是不是会指责他的样子。旁边的李胧叙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中途有看过冯一山一眼,最后还是低头涮肉。
冯一山咬着后槽牙,等了一会。
唐景辉不说话,他就不敢动。
大约也就两分钟,宏时带人拿了许多酒上来,俱乐部里的酒种类许多,包揽世界各国各地。
几个人把酒摆上,红酒用冰毛巾裹好。日本的米酒用热水煮温,高脚杯,或是日本的陶瓷杯,都放在每个人身边的茶几上。
冯一山了解唐景辉嗜酒的喜好,他一眼挑中唐景辉心中的日本米酒,倒在瓷杯里,放在唐景辉手边。
唐景辉没去看冯一山,他吃完嘴里的羊肉,银色的筷子指着众人,说:“阿豹刚才说得对,赚了钱都是兄弟们的,谁来都一样,所以兄弟之间千万不要有隔阂,不管是为了钱,为了工作,还是为了某一个女人……”
唐景辉说这话,眼睛看着翟豹,继续说:“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