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

烛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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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岗保安记录车牌号后,放行。

    驶入地下停车场,寻找到一处未挂车牌号的车位临时停靠,熄火,莫愁予左手支在方向盘,侧转身,目光滑落在她脸上,似乎不打算立即下车。

    唐果牙齿抵在下唇,转动眼珠,想想。

    唔……他们刚刚的话题,貌似还停留在……秘密上?

    晃晃手里的奶黄包,她憨笑一声:“早饭吃了没?一人一个?”

    刚出笼的包子余温尚存,透明塑料袋内层凝有细小的水滴。

    莫愁予扫了眼,唇角勾了一个小弧度,下颌一低:“好。”

    唐果低头打开袋子,嘴巴先叼出一个奶黄包,然后就这样咬着,转过头去,将袋子递给他。

    眉眼弯弯,瞳仁润润的。

    莫愁予看她一眼,接过。

    塑料袋已被翻卷,半个白软软的包子露在外。

    润喉片还未含化,嚼碎了咽下去,奶黄包送到嘴边咬一口,咬得不深,只尝到一丁点浓郁的馅料,伴着口腔微凉的薄荷脑、金银花、西青果等各种成分糅杂出的药味,吃不出特别的地方。

    可她喜欢,以前不能理解她在味蕾上的一根筋,后来想她的时候,就试着将她喜欢的变成自己也喜欢的,不爱吃甜的人,也渐渐嗜甜了。

    唐果咬下一小口,直接不干不净地拿手捏住包子,从嘴里取下。

    她看着他因为咀嚼而轻耸的半张侧脸,再滑向吞咽过程中滚动的喉结,自己慢慢、慢慢细碎地嚼着,目光一瞬不移。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果她还不能参透出什么,未免太傻。

    像是和朋友玩密室逃脱,一条条线索串连在一起,寻找钥匙,打开一扇扇门,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最后一扇门前,只差一步,所有奥秘就都迎刃而解。

    他咬第二口后,偏眸看她。漂亮的唇形轻抿着,微微起伏。

    唐果含着奶黄包,牙齿将将咬下去一半,就魂游天外地顿住。

    安静和谐的早晨,在地下停车场,两个人坐在驾驶室,嘴里吃着一样的食物……

    好有温馨幸福的感觉喔……

    唐果几乎要被如此美好的氛围美上天。

    她叼着包子独自傻乐的画面,令莫愁予一时失神。

    润喉片残留的味道渐渐消散,奶黄包淡淡的甜味充斥在唇舌间。

    第二口下咽,喉咙有些发干,他扫向唐果手里的豆浆,还没打开。

    “豆浆再不喝就凉了。”出声提醒。

    唐果一怔,咬着包子,释放出手,将塑料袋拨开,把吸管插.进杯盖中央的小圆孔。

    嘴里的包子咬下一口,快速咀嚼咽下,她伸手,豆浆递给他:“喝么?”

    “不用管我,你先喝。”

    他说的是“你先”,唐果没留神。

    她慢半拍地鼓了鼓嘴,收回手,两瓣唇微微分开,将吸管含进去。

    咽喉干痒的感觉更甚。

    奶黄包剩下的部分一口包嘴里,掌心收拢,沾染水渍的袋子攥成一小团,哗啦啦的塑料声在静谧的车厢里,不容忽视。

    唐果看了看他的手,正要说话,忽听他嗓音略微干涩地开口:“说说熊的事。”

    “要不你再吃两粒润喉片吧?”说着,她又把包子含嘴里,准备去摸变速器后面的储物格。

    “没事。”他轻抚喉结,按了一下,眼睛看向她,“昨晚沟通不便,现在可以说了。”

    是可以说了,可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啊,不是都亲过手心了么,怎么感觉……你又想要做什么……

    唐果本能往后缩了缩脖子,快速将手里的奶黄包解决掉,又连喝两口豆浆,噎一噎,然后,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从来北京与堂姐见面那天说起,把变熊以来的所有经历,尽量简洁具体地加以概括。

    说完后,抿了口豆浆,见他背靠座椅,目视前方,像是在凝神思忖什么,也配合地保持沉默。

    可是……

    她有问题想问,非常非常迫切的问题。

    “嗯……我问你啊。”她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那只玩具熊是不是……”

    “是。”

    “……”她还没把话说全呢……

    头颅偏转,他静静看向她。

    她也觉得是,可,自己胡乱猜测和得到本人证实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心脏早就在他说“是”的那一瞬,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感觉讲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轻飘飘的,“为什么我姐带我去的是你家?”

    他只字未言,微微垂眼,嘴角很明显地笑了一下。

    给唐果的感觉就是,他在笑自己,笑自己的行为乖张。

    还能为什么,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晰了么。

    唐果想到,早在那时,就睡了他的床,用了他的……牙杯,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举起纸杯,喝豆浆冷静。

    连嘬两口,放下来,嘴唇润湿,乳白色的一滴黏在下唇。

    深黑的眼眸掠过一记目光,毫无征兆地,他忽然抽走她手里握着的纸杯。

    吸管管口处,还在缓慢地往下回流,他启唇送嘴里,唐果目瞪口呆,看着半透明的一小截管道里,液体受压爬上来。

    拜托,正在想牙杯的事,直接给她来个更冲击神经的,是嫌她心脏还不够刺激吗?

    “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果怔怔看着吸管口,摇头。

    他没有任何行事后的补充说明,很自然地,将豆浆顺手还给她。

    唐果接过来时,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两根指尖,仿若遇到静电,指腹陡然间有点麻。

    她低着头,呆呆捧着纸杯,看着吸管发呆,发麻的手指在纸杯表面摩挲来摩挲去。

    早在当初念书的时候,他打篮球回来一身汗,捞起她放在桌上的水杯或者饮料瓶直接对嘴喝,喝光了再去水房洗把脸,夏天有时候还会把整个头也塞到龙头底下冲一遍,然后湿漉漉地回来,帮她给空杯蓄满,或者去小卖铺买两瓶饮料,一人一瓶。

    类似共饮一杯水的事件,不胜枚举,不适应的阶段早已过去,她现在之所以对着吸管出神,是因为,在听到他说“是”,看到他微笑沉默后,突如其来的这样一个亲密举动,令她飘乎乎的心,从云间稳稳地落下,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视,是犹如岩石般坚固的,真真实实的感情,他对她的感情。

    “是我拜托唐姐安排你当助理。”

    水波不兴的语调,截断她的思维波动。

    唐果抬头,两人视线接触,他在她愕然的眼底停留两秒,移开目光,看向挡风玻璃外。

    一辆一汽大众自东向西行驶而过,司机扭头看过来,莫愁予下颌低敛,拉了拉帽檐。

    “那天在滑雪场,准备向你表白,没想到……”鼻腔发出一声轻笑,“被你抢了先。”

    唐果被他中间那一笑,弄得两颊发烫。

    诶——!等等!

    她蓦然睁大眼,堂姐?

    “……你管我姐叫堂姐?”

    所以“堂姐在帮我追一个女孩儿”,是指,追……她?

    莫愁予沉默一秒。别人都叫“晓如姐”,他承认,确实有意这样另类称呼。

    唐姐,堂姐。

    “她姓唐,有叫错?”迎着她的惊呼,他平淡无奇地问。

    “没……”唐果视线躲闪开,“没叫错……”

    全身血液都被咕嘟咕嘟煮沸,感觉手心的温度都已远远超过渐凉的豆浆。

    唐果,你个笨蛋。

    怨愤又羞窘,牙齿紧紧咬住口腔,越痛越真实。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莫愁予随手将手里的一个东西,临时扔到仪表台,那东西向前滑了一段,碰到挡风玻璃又被弹回一小截。

    攥得缩成一小团的透明塑料袋,一点一点,东一处西一处地,向外舒展。

    空气里,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微声响。

    她也没有注意到,莫愁予解开了安全带,自己的解开不算,还一探手,啪嗒摁下她的。

    手穿过她长发,滑过颈侧,按在她脖颈后方,倾身的同时,扣住她往前带。

    离开安全扣的肩带,伴随她的移动,蹭落至腿面。

    鼻梁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宽,后颈烫,他的眼神更烫。

    “没有秘密了。”另只手摸上她脸颊,拇指腹在她唇角附近徘徊,“你呢?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总感觉他想亲她……唔,毕竟……毕竟他又不是没突袭过……

    她一抿唇,面部肌肉就被牵动,他贴在她唇边的指腹也随之往里侧一滑。

    “你不是已经,都猜到了么……”

    还说什么好像确定了。既然都确定了,干嘛明知故问。

    唐果习惯性鼓嘴,她一有小情绪就喜欢鼓嘴。

    “嗯。”眸色深深,嗓音压低了些,“想听你说。”

    如此坦荡荡,唐果突然就……哑巴了。

    说什么呀……不就是我喜欢你么,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无声对视,突然,她好像明白了。

    朋友们客观的批断闪过脑海——唐果,和你恋爱,太没安全感。

    安全感,对,就是安全感。

    听对方坦言诉说,比自己推测判断,踏实心安,富有力量。她不是才体会过吗?

    别吝啬,唐果,他想听,你就告诉他。

    “其实……”吸气,呼气,“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每天晚上都变成玩具熊和你在一起,我不会答应做你助理的。”

    实话。

    可是,有时候实话勾出来,会难过。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你重归于好,我不敢……”鼻子有点酸,“我真的觉得,我们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他靠近一点,眼底情绪翻滚。

    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在你的世界光芒万丈,被簇拥,被追随,我在我的世界,只能隔着人群,充当一个路人甲。

    “有一年,你在上海宣传电影,我刚好在影院楼下陪朋友买衣服。”

    向寒人在北京,头天晚上还在群里歇斯底里地抱怨,为什么恰好选在她回家的当口跑上海路演。她不懂什么是路演,以为只是去一家电影院,没料到是全城多家影院连续跑。

    一想到他就在上海,陪萧潇逛店,一直都心不在焉,萧潇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碰到他,始料未及,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向前追上去,还是退后躲远点。

    “你被保护着,往电梯走。人很多,就像在机场一样,大家看到你都聚集着围上去,我朋友拉着我,想拍你一张照片发给向寒……”

    说到这,那天的心情瞬间被复制,不止鼻酸,眼睛也酸。

    “那么久,第一次见到你,可你却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