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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华也笑了,笑容明艳华美,贵极风流,“他以前就对你好,也不见你有胆子仗他的势,这好,要来有何用?”
皇甫容被他说的一怔,下意识反驳道:“那也比对我不好强!”
皇甫华见不得他反驳的样子,脸上笑意未减,竟有几分温柔之色,朝皇甫容伸出了手,“你这么愚蠢的样子,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皇甫容盯着他的手,没等他话说完,条件反射的就往后退了两步。他小时候没少吃皇甫华的苦头,知他甚深,知道皇甫华越是笑的温柔俊美,下的手就越狠,哪里敢让他真的碰到?
皇甫华的手落了空,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不怒反笑,“不识好歹。”
他干脆不看皇甫容了,转向窦宸道:“七郎,六郎呢?”
窦宸回答道:“六哥还没过来。”
窦家的庄子离的近,窦六郎要过来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只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早到的人,说来早了像傻瓜,总要等人都到齐了他才会来。
皇甫华睐他一眼道:“他不过来,你就不知道和家里人打招呼了?”
这话指责的有些过分,从见面到现在,窦宸还真没找到机会开口。
窦宸也不恼,面不改色的上前行礼,一一叫道:“表哥,四哥,五哥,大姐。”
窦四窦五难得没有嘲讽他,和窦绫娘一起都点了个头。
魏允中看了看皇甫容和窦宸,再看看自己家的大哥,突然觉得魏大郎没那么可怕了。
“太子和太子妃来了。”周围又有人道。
中间石阶处的人群分开,众人一齐望了过去,只见当先两男两女,装扮俱是雍容华贵,气度也浑然天成,身后还簇拥着几位宫蛾侍从。
“原来秦王殿下和太子一起来了!”
“秦王殿下旁边的那个是谁?”
“哪个?我看看!咦?”
“太子旁边的是太子妃,秦王殿下旁边的是……”
“三公主?”
“三公主怎么也来了?”
窦宸早在第一眼就看见了皇甫姣,虽然有些惊讶,但想到她毕竟是公主,太子和太子妃办的宴,她想来当然可以来。
“三皇姐应该是来找你的。”皇甫容的声音很轻,不过以窦宸的耳力,听的一清二楚。
“殿下知道?”他问。
皇甫容没来得及回答,太子等人就走了过来,他只好使了个眼色,和皇甫华一起迎了上去。
窦宸心头一动,再看过去,正好迎上皇甫姣的视线,四目相接,皇甫姣眼睛微亮,朝他笑了笑。
“太子皇兄,五皇嫂,九皇兄。”
“十三弟,十六弟。”
“十三哥,十六弟。”
“三皇妹。”
“三皇姐。”
一番见礼下来,今天的主角都到齐了。
太子携着太子妃走到宴客台中央,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吩咐众人进花厅入席,丫鬟仆人们鱼贯而入,众人面前不一时就摆好了珍馐佳肴。
太子太子妃坐在上座,皇甫真和皇甫华分别陪在左右次席,皇甫容坐皇甫真下首,窦宸和魏家兄弟跟在皇甫容下首,窦家兄妹跟在皇甫华下首。
依次再往下就是信国公府,辅助国将军府,内阁大学士府,六部尚书府,就嘉侯府,长兴侯府……
酒过三巡,诸人慢慢放开了拘束,言谈开始热络起来。
太子笑道:“有酒无歌不成宴,本宫准备了些节目和诸人同赏,必不会让大家白来此趟。来人,上歌舞!”
座中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花厅门外乌压压进来一群美貌的年轻女子,个个身着紧身大袖的白色舞衣,舞步轻旋,走到花厅中间,站成一个圆圈,乐声同时响起,如清泉流泄。
曲子用的是古音重编的曲目,加入了鼓乐、琴声和清笛。
舞女们彩袖飞舞张扬,细腰曼妙灵动,玉足轻踩鼓点,随着音乐悠扬升起,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从外至内,一圈圈向外,一层层盛开,外面的人身体几乎着地,里面的人逐层矮身,露出一直被包围在中间的女子。
“那是……”有人已经低呼了起来。
伴舞的女子们如众星拱月,又如花瓣衬着花蕊。
中间那抹纤纤的身影一身蹁跹彩衣,由双袖遮面到折腰展袖,从静止到灵动,露出一张艳冠群芳的美丽脸蛋,轻然一笑,如繁花盛开。
“是她!”
“郑二娘子!”
“是郑二娘子!邀月楼的掌花娘子!”
“太子竟然请到了郑二娘子!”
座中不时传来惊呼声,谁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请来了邀月楼的掌花娘子郑二娘,这可是平时特意去邀月楼都不一定能见得到的京中名伎!
不只是年轻的郎君们,连各家的小姑娘都惊喜了起来!
皇甫真讶笑道:“太子皇兄这是下了大手笔。”
连素来高傲的皇甫华也道:“只这一支舞,五皇兄办的这场宴,便算没有白来一趟。”
郑二娘子的舞姿极美,轻盈纤巧,绚丽夺目。
一声女子清音缓缓启唇而歌:
“忆昔枝下新罗裳
潋潋秋水过池塘
银筝为谁殷勤响
晚风轻抚低眉妆
满园秋色绕院墙
叶叶梧桐落思量
千山笳鼓和人唱
悠悠醉卧秋花香……”
“这是……”魏大郎略有犹疑的道。
“杜九娘。”窦宸肯定的道。
魏允中张大了嘴巴,“她也来了?”
皇甫容眨了眨眼,半真半假的道:“倒是舍得花银子,果然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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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京城两大名伎惊艳的开场歌舞,接下来的节目也十分好看,众人边看边低声议论交谈,场面十分融洽。
几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在表演剑舞。
“你们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可不是一般的伎子。”魏允中道。他今天不敢放开了喝,他哥就坐在旁边,因此只喝了一小壶酒,略有醉意而已。
“难道是二班的?”窦宸说着冷笑话。
花厅里全是像他们这样坐在一起互相低声说话的人。
“啊?”魏允中不明所以。
窦宸嘴角噙笑道:“没什么,你说你的。”
魏允中道:“哦。我说哪儿了,对,他们不是一般的伎子……”
皇甫容接道:“犯官之后。”
魏大郎看了他一眼。
魏允中讶道:“殿下也知道?”
皇甫容道:“我猜的啊,你别这么惊讶,很好猜的。”
魏允中道:“是吗?”
窦宸点头道:“是的。”
伎子身份低贱,不是一般的伎子,就是指身份原本不低贱的伎子,通常能想到的也就是犯官的后代。
他们都是因为祖父或是父亲做官犯了事,连累到了他们头上,因为年幼被送到教坊,只能靠着学些娱人之技存活。像这样都已经是熬过来的了,没熬过来的更惨。
魏允中抓了把头发,低声道:“这种事,哎,怎么说呢,我从前看他们也没什么感觉,可是里面有个人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虽然未必记得我了,我看着他,总觉得不是滋味。”
魏大郎点了下头,平静的道:“你既然有所思,看来想法颇多,回去后再加一篇文章上来。”
“!”魏允中一肚子的忧伤感怀立刻就给吓没了。
他今天就不该来!
皇甫容扬起嘴角,看着魏家兄弟,又想起上次在窦家看过的窦六郎父子和窦七郎父子,眼神不自觉又黯了黯。
别人家的兄弟和父子,看着真叫人艳羡。
而他……
鼓点声越来越激烈,舞剑的少年们把剑花一挽,其中之一像是脚下打了滑,身体不受控制,手中剑正巧对着皇甫容,直直刺了过来。
“啊!”有正盯着看的人立刻叫了起来。
剑光闪闪,剑尖锋芒毕露,竟然是开了刃的!
皇甫容不躲不闪,像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傻了来不及反应一样。
“铮!”
窦宸一手拉过皇甫容,一手手指曲起,弹在剑身上。
握剑的少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在他的手腕,震的他手腕麻痹,长剑脱手而出,在天上转了一圈,“钉”一声钉在了他两腿中间。
窦宸动作极快,点了那少年身上穴道,把人交给了匆匆赶进来的侍卫。
他低头看着怀里,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刺、刺客!啊啊啊啊,有刺客!”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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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出了这种意外事故,自然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温泉山庄开始戒严,秦王手下的侍卫告知诸人,为了安全起见,希望所有人配合检查,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离开山庄,等查明事情真相后,自然会把诸人平安护送回家。
花厅里的人都寻了借口逃到外面,空气大点的地方,呼吸也畅通。
也有人看见几位皇子都没离开,也不愿意离开的。
太子妃把她自己的胞妹康茉娘和太子的表妹闵燕娘一手拉了一个,带在身边看护,生怕出了意外。
康茉娘和闵燕娘倒不怎么害怕,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眼睛总是不时往皇甫华身上瞟去。
窦家人也没走,窦绫娘一双妙目来回看了看所有人。
皇甫真安排好侍卫,派人去把李老太医请了过来。
窦宸叫了几声“殿下”,皇甫容都没反应。
李太医替皇甫容把了脉,说是受惊过度给吓到了,有些心神失常,开了一张养血安神的舒魂方子,叫人去煎了汤给皇甫容服用。
皇甫真沉着脸,皇甫华脸上看不出表情。
太子定定神,让人把皇甫容先送进花厅旁边的暖阁。
窦宸说:“我来吧。”
皇甫真道:“还是我来吧。”
窦宸道:“秦王殿下身份尊贵,这种小事还是窦宸来做的好。”
魏家兄弟和窦家兄弟都有些看不懂。
皇甫华冷哼了一声。从某个角度来看,他和窦六郎的性格倒有七八分像,不愧是表兄弟。
窦宸懒的看其他人,弯腰把皇甫容抱了起来,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暖阁。
暖阁里的一应用品全是新换的。
“殿下别怕,没事了。”窦宸安慰道。
他站在床边刚要把皇甫容放下来,忽然觉得脖颈处一阵清凉,身体一震,低头一看,只见小皇子搂着他的脖子哭了。
一边的眼泪贴着窦宸脖颈处的皮肤,湿湿滑滑。
别一边的眼泪顺着小皇子的眼眶流出来,滑过侧脸颊和下巴,滴进了窦宸的衣服里。
魏允中跟进来,看见皇甫容哭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
窦宸看向他道:“殿下只是心里不太好受,哭一哭就没事了。”
魏允中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想想用力的点头道:“那你劝劝殿下,我去给你们守着,免的别人进来也看见。”
皇子被刺客吓哭不是什么好事,魏允中觉得他得帮皇甫容瞒一瞒。
窦宸想笑,笑不出来。
魏允中想到就做,果然走到暖阁门口做起了门神。
窦宸看着扒在自己身上像树袋熊的小皇子,轻柔道:“殿下这样哭最伤身了,既然想哭,为什么不放声哭出来?”
皇甫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掉眼泪了。
只是剑刺过来的一刹那,他突然想着,哪怕上一世的皇甫真是这样一剑刺死他也好,想杀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为什么要让别人杀他?
哪怕皇甫真下旨让他自缢,他心中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恨!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好人,但也没觉得自己坏到让皇甫真那么讨厌他,连句话都不和他说,就定了他的死罪!
明明是皇甫真自己说,他不在意那些流言的!
——我们行的端,坐的正,没有做一点逾矩的事情,管别人说什么,难道九哥对你好也错了?难道容儿不想对九哥好了?
——我、我没有。
——那就是了,管他们怎么说呢,在九哥心里,容儿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剑刺来的瞬间,皇甫容心中真是恨极了皇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