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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马, 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卿菱园内灯火通明,许萱正指挥着几名侍女整理东西, 暮雪看着几个大箱笼里全是彭允送来的一些稀罕玩意儿,现在却全都给封了起来,忍不住觉得可惜。
张了几次嘴,朝青看到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话。
许萱让人把那几个箱笼锁进库房里, 随手拿起一卷书来看。
朝青小心的将火烛离近一些,看了一会儿,还是劝道:“娘子还是早些歇了吧, 这几个月都在熬眼睛,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了。”
许萱见几个小侍女都在一旁打着哈欠,也不勉强她们, 淡淡吩咐:“你们先退下吧, 不必管我。”
主子熬夜, 哪有做下人的去睡觉的, 几个小侍女又不敢不从, 被朝青赶了回去,只留下暮雪她们二人在外间守夜。
内室只留下许萱一人,一阵寒风从窗口吹来, 灯火忽明忽暗, 她无心看书,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天空。
今夜的寒星格外稀少,唯有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挂在高空。
别人都道是许家的娘子因婚事不成伤透了心,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制药上面。事实上并非如此,若命中真的注定她将嫁给某人,又岂是她一介人力可以阻挠的?
当初那和尚曾用了一个奇方,医治好了彭允的眼睛,还将一本医术交予许萱,只道将来可能会有用处,并且把他治好彭允的方子给了许萱,说这药虽不能对所有症状,却是百利而无一害,机缘巧合,救人一命却还是可以的。
许萱有私心,她还听那和尚小声说过,来日某处将会有一场瘟疫,介时这药或可救人也不一定。
究竟是什么地方,许萱没有听清,但光看彭允的那只眼睛,这药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安陆最近几首歌曲格外盛行,有那家妓伶娘相互传唱,许萱被那曲辞震慑,便是在郝夫人的生日宴会上。
“宛姐姐,你可知道这曲辞是从何处传来的?”
许萱微微侧头,看向身边一位妙龄少女,眉眼间清丽俊秀,与郝象贤有几分神似。
她心知这并非问句,而是有话告知与她,便顺着说道:“不知。”
郝象蓉神秘一笑,献宝似的道:“是由一位名为‘制衣娘子’唱来,不过写诗的人好像是一位外来的才子,诗词歌赋实在是绝妙啊!”
许萱颇觉赞同,她心中隐隐地猜到了是谁,向郝象蓉问道:“这歌词可否让那伶娘为我手抄一份,句句皆是经典,当真是绝妙至极!”
郝象蓉嘻嘻一笑,令人唤了一位伶娘过来,讨要了一份歌词,两人聚在一起细细品读。
许萱看着看着便走了神,忽然听见郝象蓉似乎说了一句:“......听说那诗词俱是一位刚来的李姓男子所作......”
李......李白?
当真是要见面了么?
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双拳紧握,身边的一切声音逐渐远去,脑中一片空白,仿佛穿越到这个世界就是因着那个人,如同命中注定,她忽然便想起那个和尚说过的“门高莫对”几个字来!
“宛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郝象蓉见许萱发呆,不满的推了推她。
许萱这才回过神来,歉疚道:“刚才走了神,你再说一遍吧。”
郝象蓉不满的嘟了嘟嘴,复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曲子这般好听,明日我便带着这些伶娘再去你院子里唱上一番,可好?”
许萱还未答应,那边郝夫人听见了,扭头朝这边笑道:“蓉儿就是爱玩儿,不过宛儿的院子雅致非凡,确实与那曲调般配。”
她这样一说,许萱便不好拒绝了,只得应和着笑道:“夫人这般说了,那明日宛儿便在院子里恭候尔等大驾了。”
郝象蓉在一旁嘻嘻的笑着,许萱见四周吵闹的很,她心中开始烦躁,便和郝象蓉说了句“如厕”,朝外面走去。
歌声逐渐远去,许萱这才觉得心中畅快了些许,只有朝青跟在她的身后,郝府她倒是熟悉的很,很快便走到了后院。
里面像是有人在说话,许萱刚想退去,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略一犹豫,便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那次摔断腿的不是你?你以为你有几条腿可以摔?就算有那和尚的劳什子长生丹救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不死之身了?以后你就给我呆在房间里读书,不许再往许家跑!”
那是郝北叟的声音,郝知礼本是郝家远戚的孩子,因郝北叟早年丧子,无人继承家业,便将郝知礼过继过来,自从知道自己并非亲生,郝知礼向来墨守成规,脾性温和柔顺,只是唯有与许萱的婚约解除后,便格外的倔强,却也令郝处俊无可奈何!
“若只是你一人这般倒霉,便也就罢了,那彭家长子的眼睛是如何瞎的,你可是忘记了?那许家的娘子可是你能随便肖想的?”郝北叟无奈道,儿子从未有过这般的倔强,素日里又格外乖巧,便也不忍心责罚于他。
见他薄唇紧抿,不肯松口,郝北叟叹了口气,只得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待在房内读书,待考取功名之后,再考虑婚事罢。”
郝知礼闻言微微侧过了头去,神情黯然,今日听小厮说她被蓉儿约了来听曲,相离不过咫尺,却连远远的看她一眼,也是不能够的了。
回去的路上,朝青一直悄悄观察许萱的脸色,却始终不敢开口。她心内很是同情郝知礼,两家是世交,亦有过姻亲,知根知底,郝知礼不仅相貌好看,脾气温和,对许萱更是全心全意,这样好的人错过了,她着实为许萱可惜,又心疼郝知礼一番痴情,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方才在院内看到的那番场景,令她一个外人都难过不已,抬眼去看许萱的神情,却仿佛丝毫不为之所动。
许萱察觉到,将郝象蓉送与她的曲辞收起来,轻声道:“回去记得令人将院子里好好打扫一番,明日迎接客人。”
“是。”朝青急忙应道,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翌日。
郝家的人说到便一早就到了,彼时许萱刚刚用过早膳,还未来得及做多准备,那边郝家的人便让人搭了台子,伶娘便欲准备开始唱曲了。
“听说昨日阿叔参加了安陆刘使君举办的会诗宴席,各路才子人士观赏赋诗,可惜我身为女子,否则也跟着一探究竟了。”郝象蓉凑到许萱耳边小声说道。
“都是男子,你去作甚么,不过我听说昨日父亲回来之后很高兴,还独自小酌了片刻。”许萱低声道,她看了眼坐在右前方的赵姨娘,问道,“她不是前些日子小产了么?怎么还出来了?”
郝象蓉撇了撇嘴:“她要是能安静待在屋里才是奇怪呢。”
赵姨娘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对坐在一旁的许夫人道:“今儿个唱的曲子我还是头一次听着呢,许是新写的词?”
郝象蓉的庶妹郝象洁争相说道:“我看这首诗的美人比前几首的爱哭呢!”
许萱闻言,也被这曲子吸引了过去,果然与昨日听得不同,作词者仿若在写两地相思之人,被那伶娘唱出来总觉得多了几分悲婉,她回房取了纸笔,将那伶娘翻唱之词亲自誊写出来:
流水去绝国,浮云辞故关。水或恋前浦,云犹归旧山。
恨君流沙去,弃妾渔阳间。玉箸夜垂流,双双落朱颜。
黄鸟坐相悲,绿杨谁更攀。织锦心草草,挑灯泪斑斑。
窥镜不自识,况乃狂夫还。
当真是相思之情汹涌澎湃而来,也不知那被思念的美人长相如何,被这写诗之人念念不忘......
行至半月门前,远处伶娘婉转的声音忽高忽低,许萱捧着丝绢,上面正是她所誊写的那首词,她低声喃喃念道:“......窥镜不自识......”
地上忽而出现一个人的影子,缓缓朝她靠近,抬起头时,却看见一位身穿白色长袍、面容俊美的男子!
那男子长身玉立,面若中秋之月,目若盈盈秋水,薄唇微抿,乍一看却有几分清冷之姿。那人意外的看了许萱一眼,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又把目光移到许萱手中的笺纸上,那正是他前两日随手赋的一首《闺情》,从那面庞柔美的女子口中轻轻念出!
这恐怕真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自己的新房了,许萱看着奇怪:“李郎可是对屋内的摆设不喜欢?哪里不妥,我让她们换了。”
李白摆摆手,笑道:“不必,只是随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