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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阳城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盖因百业大会举办在即,来往客商源源不断,听闻往年盛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文人雅士,游客们也都不少。
还好经历了第一届百业大会后,宁阳府衙在第二年便在入城和巡防两方面做好了准备,凡是从其他三国来的客商只要持有百业大会的参会玉牌或者义马楼的邀请函,便可免除赋税入城,而非百业大会的参会客商们,或者没有义马楼与宁阳府衙邀请函者,就必须上交庆国入国的税赋的三分之一,才可入城。
庆国的入国税赋与其他三国相比,虽然不多,但是对于普通客商而言,也不是便宜的,但即便如此,从四方涌来的客商依然源源不断。
此刻,就在距离东城门不远的客栈的大堂里,人声喧哗鼎沸,拍着桌子要求住宿的,嚷嚷着再加一百两换间好房的,而在二楼客栈的厢房里,中年瘦高男子抚着胡须面带笑意,对身侧的约莫三十上下的青年说道,“宁阳的百业大会,当真是庆国的一大盛事!蔡大人功不可没啊。”
“回温相的话,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居功,百业大会乃义马楼破晓公子所办,宁阳府衙不过是出点小力,从旁协助罢了。”蔡英恭敬垂首拱手说道。
“工农商兵,商具四,走南闯北,和世俗之物打着交道,为世人所鄙弃,百业大会若没有蔡大人鼎力支持,只怕也难以做到眼前规模。”温相抚着胡须,慢慢的说着,“不说协助,只说没有鄙弃,没有不屑,蔡大人就与朝中的官员委实不同了。”
蔡英默默垂首,他不敢说出的是,那破晓公子可是传言中瑞王殿下的私生子,他要办百业大会,他自然要鼎力帮忙。可事实却是,从一开始,宁阳府衙除了维持城中的秩序和收赋税外,其他的,压根就不需要他做什么。
那破晓公子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条,义马楼负责安排住宿和大会的各项准备,快马帮负责维护大会的秩序,同时还担当某些客商的保镖,护送客商什么的。
“那破晓公子……蔡大人接触过,觉得此人如何?”温相转开话题低声问道。
蔡英抬眼看了眼温相,低声中规中矩的回禀着,“破晓公子聪慧心善,颇有主见,行事颇有大家风范。”
温相微微点头,抬眼看了下外头的情况,微微叹气道,“听闻破晓公子年不过12,与太子爷同岁,却已经独立做出这般气象了,而太子爷……哎,阁主让我们以后尊太子教令行事,蔡大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蔡英沉默不语。他这五年只管宁阳民生,上京种种,他虽然略有耳闻,可也未曾在意。有破晓公子在宁阳,上京……瑞王殿下又岂会在意?
温相似乎也不打算从蔡英这里得到什么回答,侧头看向了下头的街道,当看到街道尽头有石匠勾勾画画的时候,温相似乎颇感兴趣,问道,“宁阳的街道要休整了?”
“不是休整,宁阳近几年的百姓增多了不少,且……破晓公子曾经与下官提过,说宁阳的位置特殊,最适宜做交易中心,诸如铁器,马匹,布料等等,百业大会只是一个起点罢了。所以……破晓公子说不若重新规划宁阳的街道,北面街道的店铺专门给客商做交易,宁阳府衙租给他们,一年租金由宁阳府衙定,所收租金一部分就做来宁阳城的修建钱财,还有西面的民居可重新规划,也可作为专门租户,公子说,再过两年,宁阳城的商铺和地皮肯定会升价的。”蔡英慢慢的说着,一边慢慢的打量温相的脸色。
见温相的脸色慢慢的凝重起来,蔡英心头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蔡英不知道温相清不清楚破晓公子的身份,他不敢多说,心底暗自反省他刚刚说的话是否有什么错的?
“破晓公子……有大才啊。”温相喃喃的说着。
宁阳的位置的重要性,在于它位处于三国交界——舜国,庆国和景国,过去,庆国看重宁阳,想的不过是将宁阳夺回来,好在军国一事上占据主动罢了,从未想过要如何好好的建设宁阳,没想到……十二岁的小儿想的这般远。若是宁阳成了四方的商家的交易中心,那么,宁阳的价值,就远远不单单是三国交界这般简单了,若是运作得好,宁阳就是足以牵制舜国和景国的重要力量。
景国暂且不说,若是宁阳成了四方商家的交易中心,舜国想要动宁阳,就得与天下商家为敌!而宁阳一旦真的成了四方商家的交易中心,那庆国的国力必将增强!
所以……那破晓公子的所为……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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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云雾山庄。
当薛春昭牵着薛春暖走下回廊的时候,就听一声欢喜的声音,“阿宝儿!暖暖儿!”
薛春昭抬眼看见朝他们疾步奔来的薛如玉,不由得咧嘴一笑,“娘亲!”
薛春暖扑过去,薛如玉抱住,随即抬眼看向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薛春昭,眼眶微红,离家十几天,最为牵挂的就是这个又懂事又乖巧又能干的阿宝儿了。
“休息得可好?药有没有好好吃?廖大夫可有说过什么?这几日春寒,早晚的衣服可加了?”薛如玉在堂屋的软榻坐下,拉着薛春昭的手唠唠叨叨的问着。
薛春昭就始终笑眯眯的一句一句的仔细回答着。
当这些话说完,侍从送来了点心,薛春昭就将点心递给薛如玉,薛如玉笑着接过,扫了眼侍从,是永平,看见永平,才想起沈天极,于是,薛如玉柔声问着,“文渊先生可还没归来?”
“老师已经回来,只是先生正处于突破期,目前正在静修。”薛春昭说着,转开话题,“娘亲,可是在半路被章丘先生给挡住了?”
“章丘先生和其他几位前辈都是为了百业大会而来,阿宝儿,他们希望百业大会能够延期。”薛如玉不在意的说着,心里却是在嘀咕着,沈天极处于突破期?那沈天极的武技,可都已经接近于登峰造极了,难不成还能再突破?如此一个武学天才,又是智谋百出,博学广闻之人,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无所不能之人?
“百业大会延期是不可能的事。但,这次的百业大会会拍卖一些店铺,聊做补偿吧。”薛春昭慢慢的说着,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有些晚了。
“娘亲,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陪着老师。”薛春昭小声的说着。
薛如玉顿了顿,一旁安静笑眯眯听着的薛春暖嘟嘴,开口嘟嚷着,“哥哥又偏心了!”每次都是老师,老师的……哼!
“暖暖儿不许乱说。”薛如玉厉声呵斥了薛春暖一句,才放柔表情看着沉默的却带着几分愧疚的薛春昭,柔声开口说着,“去吧,阿宝儿,文渊先生是你的老师,如今他处于突破期,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不可掉以轻心。娘亲此番回来,不会那么快离开。你呀,要陪着娘亲的日子可是多着呢。”
薛春昭听了这话,才弯了弯嘴角笑了笑,又看向薛春暖,笑道,“暖暖,明天哥哥陪你玩扑蝶。”
薛春暖这才笑了起来。
哥哥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哼,明天非得让哥哥留下睡觉不可。
薛如玉看着薛春昭在永平四人的簇拥下离开,转身看着薛春暖,严肃道,“暖暖,不可对文渊先生心存不敬。”
薛春暖仰头,眼眶泛红,“娘亲,他总是来抢哥哥。”
薛如玉有些无奈,弯腰抱起薛春暖走进里屋,一边柔声说着,“暖暖,文渊先生不单单是你哥哥的老师,还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你可知,你哥哥早就没命了。”
每天的药膳,那些药材所花费的费用不是一个珠光商会所能承担,廖至善大夫偶然提及那药膳的配方,他才知道,梅林那边每日为阿宝儿熬煮的药膳是多么的珍贵。
那些药膳吊着阿宝儿的命!
还有阿宝儿身上的玉佩,那是天下仅有一块的暖玉,对阿宝儿的寒毒有非常大的遏制作用,还有阿宝儿的吃穿,每样都是非常精细。
阿宝儿的病需要养,精细的养着,才能让阿宝儿好好的活下去,而这种精细的养,又岂是一个珠光商会所能做到的?
若是没有沈天极,她的阿宝儿又岂能这般好好的活着?
所以,即便,沈天极对阿宝儿疼惜得过分,控制得过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而最主要的是,阿宝儿对沈天极的信任和依赖,远胜于她。
“暖暖,你想让你哥哥开开心心的话,就不要总是说文渊先生的不好。”薛如玉柔声的说着,一边摸着薛春暖的脸颊,安抚着。
薛春暖默默点头,心里却是在想都是舜国云城那个叫皇甫文的错!
在薛如玉不知道的时候,在薛春昭不知道的时候,薛春暖的心里那本来就扎着的恨意又慢慢的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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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春昭回了梅林,就见他家老师披散着头发慵懒的靠在软榻上看书,见他进来,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眉眼一舒,笑了起来,朝薛春昭伸出手,“阿宝儿回来了。”
“老师安好。”薛春昭拱手做礼,才上了软榻,一上软榻,就被沈深拽了过去抱在怀里,沈深眯了眯眼,甚是惬意,阿宝儿身上那淡淡的奶香真是好闻,说来奇怪,他不喜奶味,可却喜欢极了阿宝儿身上的味道。
——或许,就只是因为阿宝儿?
“老师?”薛春昭仰头,看着沈深,疑惑脸。
“阿宝儿,百业大会要开始了。”沈深揉揉薛春昭的头发,声音温润带着懒散,“你要忙了。”
“诸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我陪着老师。”薛春昭一脸严肃,此时正值老师的冲关,岂可倏忽大意?百业大会的事,他都已经一一安排好。永喜永乐都有了担当的能力,交给他们,他很放心。
沈深微微摇头,拍拍薛春昭的头发,“你得盯着。舜国的钉子来了几个大的。颇为有趣。”
薛春昭一怔,每年舜国的钉子来来去去好几个,因着老师说那些不必在意,他也就不理会。可是今年,来了几个大的?什么?
“舜国云城的现任丞相之子,皇甫文的同胞兄弟,嗯,就这两个,其余的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假扮客商,目前应该住进了你娘亲开的风月客栈了。”沈深说着,语气带着几分散漫。
薛春昭抬头,眉头微皱,他听懂了老师的话里之意了,来的人若是皇甫文的同胞兄弟文成郡王的话,那,只怕娘亲会有被认出来的风险,即便没有,眼下也真不是什么爆出来的时机。
“此事,学生会告知娘亲的。”薛春昭皱着眉头说道。
沈深的手指缓缓的抚过薛春昭的眉头,声音压低了,带着几分低哑,“不过是一个文成郡王罢了。阿宝儿可曾想过,为何皇甫文的名字和文成二字重复了吗?”
薛春昭怔了怔,这个……他倒是从未想过。
“文成郡王的封号是舜国已故太上皇所亲封,即便是皇甫文将来登基为帝,除非文成郡王造反,否则,皇甫文是不能剥夺他的封号。”沈深缓缓的说着,语气依然轻淡,“一个曾经被内定为继承人的郡王,是否真的甘心就此屈居人下呢?而已经故去的太上皇,对薛家,对你外祖父有提携之恩。”
薛春昭听着听着,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
也许,这还是一个可以筹谋的机会?
沈深见薛春昭的眼睛亮了起来,干干净净的又那么明亮,不由抱过来,揉了揉,低声说着,“阿宝儿,为师让你盯着,并非让你去盯着那几个钉子,钉子的事,你娘亲比你更合适处理,温相来了,为师不愿见他,阿宝儿辛苦些,代为师好好的招待他吧,顺便带他逛逛百业大会。”
薛春昭乖乖点头,“好。”
温相吗?薛春昭想起曾经在上辈子有一面之缘的睿智的长者,那是在他十五岁,在茶馆喝茶,温相进来,恰好坐在他的对面,闲聊了几句,温相是一个温和的长者,是真正的温和,而非老师这般的藏着锋利的温和。
薛春昭扭了扭身体,皱着眉头,看着自家老师,“老师,学生不是枕头。”
每次捏来捏去的话,他都有些疼了。
沈深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薛春昭的背部,“好,陪为师睡一睡。”
薛春昭,“……”都要用晚膳了,还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