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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何漾黑着一张脸,坐在夏颜身后,驱马回家。
此时夏颜正在心里思考着新舞服该怎么做,脑子里不住有灵感往外冒,最让她忘不掉的,还是那梅林里的一片红。
“你在织云坊前头把我放下来就行啦,我去买些料子。”夏颜脆生生地说,仰头朝他一笑。
何漾的嘴角绷得更紧了,把夏颜放下后,一夹马腹,一溜烟儿跑走了。
夏颜在布庄里看了几件梅红色的料子,都觉得颜色不够正,干脆一咬牙选了正红色的。
配舞的衣裳是蓝白相间的,以白为主,用红色一点缀,足够醒目。这次不做那层层叠叠的花样,三五尺布就足够了,一想到今年过年要给家人各做一身新衣,就又多扯了几尺。
脚下缝纫机踩的飞快,夏颜掐着点儿车线,点着油灯做活儿到底费眼睛,还是开灯最方便,只是空间里一次只能待二十多分钟,一日最多进来两回,次数再多,头就要疼了,这也是空间的一个副作用,极容易疲倦。
在外面时,夏颜也没歇着,紧赶慢赶做头饰。这次她放弃了珠帽,改做花冠了。
梅廉给出的预算只有二两,再怎样也不能媲美梅老板那顶镶满宝珠的帽子,于是她决定另辟蹊径,给人一种视觉冲击的效果。
袖子做成三层喇叭袖,还打褶做出了荷叶边,原本打算加的水袖,则改成了长绸,依旧染成了红白渐变的效果,在手掌处嵌了一根竹签子,便于舞姬甩绸。
打褶裙改成了喇叭裤,裤脚镶着一道银绸边,舞姬赤脚跳舞,穿上裤子能跳的幅度更大也更灵动。花冠就做成梅花状,花蕊是用银花片拼成的,下头还坠着细细的红绸带,舞动起来随风而摆,又是一景。
终于在年关前赶制了出来,夏颜梅廉俱都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再出意外,二人决定暂不公开这件衣服,等临近元宵再送到教坊里。
这日难得出太阳,夏颜把舞裙挂到院子里晒霉。
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还得把家人的新年衣裳赶制出来,夏颜一刻也不得停歇。正当她在空间里忙活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响动,便迅速出了空间,只见稀客苏敬文立在院中,盯着红衣飘带看得入神。
“大少爷怎么来了?爹爹和哥哥去办年货还未回呢。”夏颜笑着迎出,顺手把衣裙收了起来,又请他进屋喝茶。
“原来你在家,我还当家里无人呢,”苏敬文婉谢了茶水,拿出一纸彩笺,双手递上,“下月重慈八十寿宴,还望阖家赏脸赴宴。”
夏颜笑着接过,展开一看,烫金的彩笺上印着福禄寿仙,拿金粉写了“恭备薄酌、焚香以待”之类的邀请辞。
“多谢苏大哥了,前儿爹爹还说,能吃上老太太的寿酒,是我们莫大的福气呢。”老太君的寿宴分三轮,第一天是达官显贵相聚,第二天是普通亲朋聚会,第三天则是大摆流水席,平头百姓也能讨上一餐热饭吃。
何家就被安排在了第二轮,因着何漾母亲的旧情,也因着何漾是苏敬文发小的关系。
苏敬文告辞后,夏颜把烧得通红的木炭放进铜制熨斗里,取出才做好的新衣,把起皱的料子烫平。
何大林的衣服滚边处,用黑线绣上了回纹,前襟处绣上了忍冬花,这些都是用缝纫机绣出来的,装上绣花板,套好花绷子,磨合几遍后,很快就能上手。
何漾的衣服也依葫芦画瓢,拿银丝线绣了波涛纹,后背又绣了一团缠枝纹,一眼望去倒有些像官服上的补子,夏颜这么做也是求个好兆头,来年秋闱,何漾就要下场了。
夏颜的衣服来不及细做了,只粗粗做了个红袄子,用月白色缎子绣了几朵梅花,做成腰带扎在腰间,看起来也叫人眼前一亮。
今年是夏颜在何家的第一个新年,该好好热闹一回的,但何氏有了孕,活儿都推给了夏颜。人手不够,何大林便亲自下厨煮咸货:“你婶子害喜,今年就委屈你了,等元宵节庙会,爹爹给你买个大花灯。”
夏颜忍不住笑一声,撕下一片腌鸡腿肉塞进了何大林嘴里:“我不要大花灯,我要大元宵,荠菜豆干馅儿的。”
豆腐在窗头外冻了一夜,早已硬邦邦的了,夏颜取进来化冰,切成小块烩杂汤。猪皮炸的脆脆的,收了汤汁,咬下一嘴满口鲜。再加些鱼圆肉圆鹌鹑蛋,大白菜煮的软烂,口重的舀出蘸酱吃,筷子就丢不下来了。
年三十儿这天,芝姐儿也早早来帮忙了,十来岁的小丫头做活儿倒是麻利,炒大锅菜还缺点力气,烧火洗菜倒是没停歇过,还不时舀些汤水给她娘送去。夏颜也怜她伶俐,见她连块糖都舍不得吃,就抓了把花生糖塞进她兜里。
一天下来,何氏就坐在炕上嗑瓜子,夏颜在外头忙活,两人也算处的相安无事。就是何板材三句不离往日荣光,还爱挑刺儿,夏颜这回算是知道了,这夫妻俩都不是讨喜的。
“这鱼圆子搓得散了些,景福斋的圆子拿豆粉裹了,再拿猪油炸过一遍,可不香的人要吞下舌头去,颜姐儿的手艺到底是欠了些……”
吃完饭该守岁了,何氏的眼神还没从菜肉上收起来,只和一旁吃醉了的何板材嘀咕,声音却没低下来:“这些天老是起夜,总觉得肚子没填饱过,那腌鸡子不错,一会儿你包些回去。”
何板材本就喝得双颊泛红,听自家婆娘这话,更觉老脸挂不住,虎着脸瞪了何氏一眼:“你还嫌不够丢人!”
何氏被臭了一句,气得扭过身子,盘着腿上了炕。何大林见状立刻安抚道:“莫恼莫恼,怀身子的人饿得快是常有的,弟妹也是自家人才不见外,颜姐儿拿油纸包起来罢,那炸年糕也拾几个去。”
夏颜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拿帕子擦擦满是油的手,指了一指厨房:“早就备好了,就防着这一出呢。”
芝姐儿红了脸低下头,绞起了衣角,何板材皱紧了眉头,握拳咳了两声没多言,何氏却不依不挠了:“何板材你是死人啊,你婆娘叫个小丫头挤兑了去,还有脸不?”
何漾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拽着夏颜也起了身:“你收拾了碗筷就回屋歇着罢,忙活了一天可有人谢你?守岁这种事儿,意思意思就成了。”
丢下了何板材一家的,再也没多看一眼,自己回屋呼呼大睡去了。
何家老两口去世后,来往的亲戚渐渐就少了,初三那天过完,亲朋就走动的差不多了。这是夏颜第一次见远亲,压岁钱倒收了不少,晚间她把几个红封子放到桌上,对何大林说:“这些钱爹爹拿去吧,将来都是要还人情的。”
何大林哪里肯收这些,夏颜却执意不要:“我都已经赚钱了,再用不上亲戚给的这些,倒是爹爹最近花销大,手头该不宽裕了。”
自打何氏有了孕,何大林也不知贴补了多少进去,夏颜前几日替他洗衣服时,只在荷包里摸到了几个铜板。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缺钱的空当儿,何大林的生意又出了差错。早前他打的一批发往临县的嫁妆,在路上进了水霉烂了,主人家偏说是漆没上好,在铺子里扯皮几天,定要何大林重新打一批。何大林哪肯应下这事,可自己的招牌也不能砸在手里,只答应前往临县修补去。
婚期就在下月,即刻就要动身,夏颜替他收拾了穿衣用度,炕了一斤干粮给他随身带上,同何漾一齐送到了码头边,细细嘱咐了许多句,才目送他起船离开。
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连元宵庙会都不想出门看了。这世道不太平,几个县接年遭了雪灾,闹得家破人亡,拐孩子卖女人的事常有,何漾去拜访老师了,夏颜也不想独自出门。
今夜广阳王府大摆筵席,各大教坊都有献艺,梅廉家的也在其中,这会儿怕是已经舞过了吧,也不知道那些舞服摆动起来是个什么样儿,夏颜在脑海里想象一回,抱着枕头傻笑了起来。
这回二十件成衣,一共赚了十五两多,这样的生意也不是天天有的,还是要把日子过踏实了。上回的棉袄好卖,夏颜就想再多做几件。凌州的冬日长,至少得三月末才转暖,棉袄生意还有赚头。
先前打版的纸样还在,能直接拿来用,夏颜挑了银朱石绿藤黄几种嫩色的料子,和春景更搭,又扯了一段雏菊印花布做交领配饰。做得多了,手下也更熟练,二十件袄子七天就得了。
夏颜还发现空间的时间又长了些,现在大约能坚持一小时。想不透原因也不去计较了,左右也是一件好事。
夏颜还在布庄见到了一种妆花绒料子,用来做兜帽披风最好,开春后风沙大,兜帽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件,单布披风太单薄了些,只能挡沙不能御寒。妆花绒虽好但价高,夏颜怕成本高了卖不出去,就去空间翻找了一回,还真个让她找到了一种相似的剪绒。
这批剪绒是杏色和桔梗色的,没有织花看上去朴素许多,却更适合寻常百姓穿戴,夏颜选了一种蜡染的迎春花料子做里子,既应景又鲜嫩。做披风的工序更简单,通共不过几个裁片,里外缝好再压线,一天就能做四五件,若是踩缝纫机的时间能再长点,还能做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