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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譬如瘦喜此时便在临家庄修习飞行之术,没有资格随临子初一同前来。
即便是跟来的炼气修士, 也只能陪临子初到擎天之柱山脚。上面的路程需要御剑飞行数日, 炼气修士无法坚持那么长时间, 只好留在山脚看马。
是以一会儿跟随临子初的众多修士中,唯有千晴不会御剑飞行。
盛锋见状,对临子初说:“少庄主,你修为最高,仙术扎实,不如带着千晴,免得我等笨手笨脚,带上个人,说不定连人带剑一起摔下去,反而丢脸。”
他知道临子初喜欢身旁站着的那个少年,小小拍了个马屁。
临子初轻轻点头, 说:“众侍卫与我去找入山口,紧随我后,不可掉队。”
百余名修士齐齐响应道:“是,少庄主。”
擎天之柱山体极巨, 浩渺无边。经修士多年攀爬探索,共开出近百条入山口。选择入山的道路不同, 遇到的危险也就不尽相同。
目前开发的入山口以及安全地带,尚不足擎天之柱的万分之一。由此可知这仙山究竟有多么庞大,方能被修士称为‘天之一足’。
临子初等人弃马步行,正向前寻找时, 忽然听到左方有嘈杂的声响,原本聚在路旁的商人拿起货物,纷纷躲避。
千晴扭过头,就见到几十个少年男女,身着青衣长袍,背负大剑,傲然向前走去。
所过之处,商贩纷纷躲避。
有人窃窃私语道:
“……这些是开源剑宗的弟子,不要惹他们。”
“宗门弟子?来此处拜访仙宗吗?”
“理应是。你看他们各个腰悬锦囊,恐怕是带着不得了的礼物。”
“这些天之骄子!当真令人敬仰。”
众人的夸赞声不小,那几十个少年男女只当没有听见,气定神闲地向前行走。
临子初单手略微抬起,示意侍卫先不要前进,只静静看那些开源剑宗的弟子如何入山。
只见他们径直向前走,心有成竹的模样。
走到擎天之柱山体底部,身挂大剑的少年男女不约而同停下来,自背部取下大剑。他们手捏剑诀,令剑平行于地面,随后纵身跃起,轻飘飘踩在剑上。
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为首的高个男子喝到:“师弟师妹,随我前行。”
“是!”
只听几声风响,开源剑宗弟子已经撞开云层似得灵气,几十把巨剑冲天而起,似光似电。
临家庄侍卫仰起头,很快就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张人致走到临子初身边,问:“少庄主?”
临子初点点头,说:“我们走。”
加上千晴,临家庄十几个筑基修士随同临子初一同走向方才开源剑宗弟子入山的地方。
那里周围没有商人在此摆放货品,唯有一男一女两个修士,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
一开始,临子初还以为他们二人也是要攀爬擎天之柱的修士,因此没有理会。
而当众人手捏剑诀,唤剑飞行时,那两个无所事事的修士忽然爬起,冲他们喊:
“你们是要入山的吗?”
张人致回答:“当然。”
“还‘当然’,嘿,”其中一个男修士阴森森地笑:“想要入山,每人都要上交十块灵石。你们人多,给你打个折扣,拿出百块灵石,就让你们走。 ”
张人致问:“凭什么入山要交灵石?”
另外一位女修士笑着说:“这位兄弟看起来面生,定然是第一次来擎天之柱了。不知你听没听说过‘擎天三险’这个词。”
这位修士言语温和,却显然把张人致当小孩子来哄,问他知不知道擎天三险,着实是存着看不起人的意思。
张人致大怒:“便是知道,那又如何?”
“既然知道,自然明白潜匪修士究竟为何,知道何为潜匪修士,又怎么会问出‘凭什么入山交灵石’这种话呢?”
所谓潜匪修士,乃是盘踞在擎天之柱阴暗处的土匪修士。他们仗着修为高深,专门抢劫新来擎天之柱的其他修士。
因为潜匪修士往往是散修,没有门派,只一人独来独往,很容易藏在辽阔无边的擎天之柱山上。抢劫后立刻逃窜,各个仙宗一是离得太远,二是难以找到作案修士,是以潜匪修士逐渐成为擎天之柱三险之一。
然而,抢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旁的不说,修士战斗,最是耗费灵石。
潜匪修士并非喜爱抢劫,他们也只不过是要争夺修行资源而已。
是以后来慢慢发展为潜匪修士派人专门来索要灵石,只要给了,入山便不会受到潜匪修士的骚扰。
不过一人十块灵石,未免太多。
接下来临家庄侍卫一行人要御剑飞行数日,万一灵力不足,还要靠着这几块灵石补给。
临子初自己本人也不过带了百块灵石,一听潜匪修士的话,不由皱眉。
千晴观临子初表情,知他不想付,于是开口道:“方才见到开源剑宗几十个弟子飞过,也没见你们索要灵石。”
那两个修士面色稍变。他们潜匪修士多是散修,不愿招惹宗门,遇到仙宗弟子更是能躲则躲。只有看见临家侍卫这样无挂靠宗门的,才来索要灵石。
要知临家庄在万水城呼风唤雨,受万家景仰,可拿到擎天之柱这里,谁都不知道临家庄到底是什么。
两位修士明明是不敢对开源剑宗的弟子索要灵石,听千晴问,却理直气壮道:“什么?有吗?我们没有看见,等他们到了山体中间的第二阶段,便知道厉害了。”
千晴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好极!两位稍等,我来付给你们灵石。”
说着,四处摸身。他今年十五,个子颇为高瘦,相貌长得甚好。那女修士笑嘻嘻地看着千晴,也不催促。
千晴找了一会儿,从阿毛身旁拿走半块灵石,诚恳说道:“可我只有这半块灵石,两位通融一下。我们人多,再多给些折扣吧。”
那男子大怒:“怎样的折扣能算成半块灵石,小崽子,戏耍我们吗?”
女子笑着说:“半块灵石绝对不够,不过若是小兔儿相公留在这里陪我,那么连半块灵石也不用付了。”
那男子言语、表情都甚是冰冷,唯独看着那女修士时眼露柔情,显然钟情对方。一听这话,男子修士怒视千晴,却没开口驳斥。
千晴不以为然,笑道:“相公叫得倒是好听,不过这小字就免了,兔儿更是别提。我是万万不能陪你的……”
话音未落,临子初已经开口打断千晴的话,道:“阿晴,别说了。”
他缓缓举起右手,对着那女子,眼神凌厉,摊开掌心,淡淡问:“不知这值不值百块灵石,够不够放我等入山。”
两个修士一怔,齐齐低头望去。
就见临子初右手整只手掌仿若透明,掌心隐隐露出白光,呈现如龙如树的图案。掌心摊开时,散发出令修士都要颤抖的寒意。
那女子惊呼:“寒龙卧雪!你……你是临子初!”
连忙后退两步。
男子也甚是惊讶,他听说临子初性格孤僻,不喜外人靠近身体三步之内。之前看见临子初,见他十六岁左右、气宇轩昂的模样,也怀疑他会不会是临家庄少庄主。然而千晴离临子初甚近,男子修士还亲眼见到二人牵手,所以才会否认。
尽管此时临子初修为不高,可天资绝妙,极有可能拜入仙宗门下。
若知道这人是临子初,他二人都不应上前索要灵石。
两个修士连连后退,身影迅如鬼魅,退出十丈远,方才转身离开,同时传声说:“多有打扰,望请少庄主宽恕,就此告辞。”
“那蜘蛛通体黑色,头、腹处有绒毛,性情温顺,甚是听话。”
“不对!”陆平之摇摇头:“若说通体黑色、头带绒毛的蜘蛛,应当是万仞蛛。此蛛口部有灵气流动,吐出的蛛丝坚韧难断。这蜘蛛若修炼至大成,那么即便是修士,也无法挣脱万仞蛛的蛛丝。只是此蛛性情绝不温顺,暴烈之名如雷贯耳。便是同类相见,也会拼个你死我活,从未听过有人能将其驯养,谬哉,谬哉!”
一长串话说的滔滔不绝,尽显陆平之广博见识。然而内容却甚无眼力见,全然是违背了师兄不愿听临子初多言、欲立即离开的意愿。
临子初说:“既然尊使不信,不若随我前去看看。”
陆平之刚要答应,忽然察觉背后一寒,他望着师兄难看的脸色,吞吞吐吐道:“可……”
临子初道:“尊使皆知,开脉大典由修士召唤镜灵。镜灵不同,开脉大典形式也不尽相同。今年在开脉之前,镜灵举行了一次前阶考验,令众人攀爬镜灵山。而千晴不仅位居首位,且攀至灵山绝顶!这等有大耐力之人……”
陆平之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点一点头。
然而身旁的武泰嗤笑一声,道:“少庄主当我是黄口小儿吗?前阶考验是前阶考验,开脉仪式是开脉仪式,两者怎能相提并论?前阶考验多是为了让开脉者知晓大道难行,测验他的毅力。而开脉只重先天资质。是以有毅力不等于有资质,有资质不等于有毅力,拿前阶考验来说服我,太天真了!”
临子初费尽口舌,逐一被武泰反驳,只觉得怒意自心中升腾而起。他咽喉处忽然有蓝光大盛,内堂中气温陡然下降。
屋外分明赤日中天,屋内窗纸却结了一层冰霜。摆在紫木雕花硬桌上的花瓶剧烈抖动,摔在地上,裂了一地。
武泰见临子初面容冷峻,向后缩了缩,刚要说话。
忽听临文谦喝到:“初儿!”
临子初反应过来,他知两人身份尊贵,不可用武力相逼,否则非但千晴的事办不好,日后自己到擎天一柱,请求拜入仙宗,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临子初喉咙轻轻吞咽,收了灵压,而后拱手倾身,低低道:
“能攀至绝顶之人,世间罕见,望请二位多多酌量。”
陆平之根本没在意临子初释放灵压向两人示威,扭过身低着头对武泰说:“师兄,我们便前去看看那个叫千晴的孩子吧!”
武泰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刚刚被临子初释放出的绝强灵压震慑,只觉得寒龙卧雪体果真非同小可,心中带有一丝怯意,原想同意。
然而临子初说能攀至绝顶,世间罕见,又戳了武泰的痛处。
武泰的脉点开在心脏下方少许。若有仙缘,便可一跃成为上等资质。可就是因为他开脉前的前阶测验表现不佳,师尊以要打磨他的心性为由,迟迟不愿替他升一等资质。
须知,以丹田、心脏作为开脉资质的分界点,可将修士分为上、中、下三等资质。尽管看上去脉点位置相差寥寥无几,在实战中便可察觉其中差距不啻天渊。
打个比方,若下等资质的人,全力释放灵力,也许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
中等资质,能支撑两炷香。
上等资质,可支撑三个时辰。超过极限,就需要灵石来补给灵力。
是以武泰一阵咬牙切齿,恨恨道:
“少庄主何必王婆卖瓜?我等均知,少庄主前年参加开脉大典时,跨越整片森海,耐力超凡,后又开出传奇体质,轰动四洲。然而少庄主这等天赋,尚不配同我宗仙主大人扯上半缕的关系,何况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小孩童?攀至峰顶又如何!怎能说是世间罕见?我等就此告辞!不必送了!”
话刚说完,使出瞬移神通,转眼便到了门外,远远传来一声怒喝:“师弟,你还要呆多久?”
陆平之道:“师兄,那万仞——”
“快滚过来!”
“是!”陆平之诺诺答应,跟着踏出门外。他心中惋惜,不知为何,还有些失落。
失落的情绪太过明显,陆平之‘咦’的一声,揉了揉胸口,自我安慰道:“还是找寻仙主遗子更为重要,应当万事以仙主为先,以自己为后。”
开脉大典结束后,有开脉资质的六人被留了下来,其余开脉者扼腕叹气,遗憾而归。
留下的六人没有交谈,皆暗暗打量对方。
其中,瘦喜个子最矮,干巴巴的,可开脉资质最高,乃是此次开脉大典唯一一位上等资质。
许望闻、许希音两人站在一起,盯着不远处的闻人韶,目光戒备。闻人韶微微一笑,当没看见。这三人脉点极其相似,均在心脏左近,中等巅峰资质。天资固然不凡,旁人却觉三人资质这般相似,才最为稀奇。
随后就是千晴与童漱了。他二人开出下等资质,虽然地位尴尬,比起更多开不出脉的人来说,也足以骄傲了。
六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有三位男奴,按资质,分别引他们朝不同方向走去。
瘦喜走之前,不住回头看千晴的背影。当他发现千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时,就放弃了要开口说话的念头。
千晴跟在蓝袍男奴身后,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旁的童漱心情大好,他想和千晴闲谈,又怕千晴不给面子,于是试探着唤:“千晴兄……”
千晴脚步不停,回了句:“怎么?”
他一说话,周围的氛围登时回暖,童漱松了口气,朝千晴那边凑了凑,眉飞色舞道:“你可知这小奴要引我二人去往何处?”
千晴斜眼看过来,道:“不知。”
“是要引我们去临家庄东界牧隐阁。牧隐阁是庄主的住所,我们要在此处受封。”
“受封?”
“正是。历代以来,开脉似我二人这般,下等资质,如若愿意,都会成为东界领事,掌管临府大大小小一切杂事。此次开脉,我资质不如你,是以日后千晴你为正领事,我为你的副官。”
“原来如此,”千晴道:“东界领事一职,岂非相当于西界的管家?自此以后我变成了柳管家、乃至整个临家庄奴仆的顶头上司,甚好。”
虽然口中说着‘甚好’,然则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童漱笑了两声,很想讨好日后自己的上司,却觉得此时气氛甚是尴尬,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千晴与童漱来到牧隐阁门口时,听闻少庄主正在里面,只好站在门外静候。
阁内时不时传来庄主温文的声音,他絮絮叨叨、堪比妇人般啰嗦道:“初儿,再过几天,就要送你去拜访各个仙宗。你去擎天之柱拜访仙宗时,且选几个平日里乖巧伶俐的手下,同你一道去往。”
也听不到临子初回答。
临文谦继续道:“此去要多加小心。苦终宗那几个来使就要走了,你一会儿送他几人一程,言语需客气,可无论怎样招揽,都只一笑了之便罢。”
仍没有回答的声音。不一会儿,牧隐阁阁门被打开,有个宽衣的白袍少年自屋内走出。
童漱连忙低头作礼,心道这少庄主当真了得,对着自己的老子,还能一声不吭,随随便便就出来了,辞别的话都不说。也能侧面看出少庄主传奇之体的厉害,使得临子初集临府万千宠爱,被娇惯成这样。
他却不知,临子初之所以极少说话,不是因为目中无人。而是受体质影响,除使用灵力外,平日开口时,体外灵压远不及体内,容易引发脉点灵力流窜。是以他一张口说话,肺腑间就有冰雾流动,喉咙好似要冻结一般,会令临子初喉咙痒意难耐,不住咳嗽。
因此在家人面前,临子初甚少启口。
童漱与千晴低头等少庄主走过,为了表示尊重,二人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只能见到临子初那双干净得鞋子。
那双鞋疾向外走,带着少年的速度,若流星一般。但在千晴面前路过时,那双鞋的主人诡异地停了一会儿。
千晴低着头,目光看着地面,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思绪已经飞向远方。
童漱看千晴发呆,悄悄用手肘戳了戳他。
千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道:“给少庄主请安。”
临子初什么也没说,顿了顿,在众人的簇拥追随下,朝外走去。
只是这速度,比起方才,要慢了几倍有余。
少庄主自幼寡言少语,若不是对着千晴,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张人致不敢违背少庄主的意志,更何况,这客栈也确实是方圆内最近的一间客栈,再向前走,恐怕要走到晚上,才能碰见下一个客栈。张人致用衣袖在桌椅上使劲擦,让临子初坐在看上去最干净的主座。
随后其他人分别入座,很快把大堂塞得满满当当,有些人没有座位,就席地而坐。
千晴刚要坐到其他地方,临子初就朝他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百余修士在此处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听到婆婆自二楼走下,张人致等得着急,有心想上楼去喊,然而在少庄主面前,他不敢放肆,只好忍气吞声地坐着,用手做扇状,来回扇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太婆才下来,她手里端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茶壶。怪不得她说能提得动。
张人致脾气暴躁,一见茶壶大小,额头登时涌现青筋。
那婆婆一步一颤地走到临子初那桌,拿出两个茶碗,终于开始倒茶。
然而他竟然先给千晴斟茶,而后再走到临子初面前。茶壶里装不了多少水,倒了两杯,茶壶就空了。
张人致本来还在忍耐,可他好生敬重临子初,虽然待千晴客气,当然只是看在少庄主的份上,心中实则看他不起。见老太婆竟然先给千晴倒水,后给临子初倒水,张人致登时大怒,抬脚一脚踹去,骂道:“这老太婆,分不清主次吗?”
幸而他看这女子年纪太大,只想轻轻踹在她的臀部,力道使得很轻。可那一脚还没碰到老太婆的屁股,张人致的右臀先感到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推到左边,不可遏制地摔到地上。
这样摔倒便是五体投地,姿势未免太过难看,张人致双手用力在空中一挥,变为臀部着地。尽管如此,仍旧眼冒金星,面红耳赤。
大堂里百余修士,除了临子初与千晴,同时站起,怒声而骂。有脾气暴躁的,就要提袖去打。
临子初右手抬起,手背对着众人,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临家庄的侍卫各个对临子初唯命是从,尽管心中愤怒,都不再动弹,只恶狠狠盯着那衣衫破旧的老太婆。
便见那老太婆慢悠悠地将茶壶放到桌上,看着双目通红、恨恨望向自己的张人致,她笑了两声,声音嘶哑苍老,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踢得力道不重,否则老身登时要了你的小命。一条贱命,也丝毫不打紧。”
张人致乃筑基修士,被她说得犹如弃犬。众人此时深知,这老婆婆恐怕没她看上去那般简单。
是以众人心中愤怒,却没人敢说话。
千晴右手拿着茶杯,用食指摸索茶杯上的纹路,过了一会儿,仰头饮尽,在一片寂静中,千晴阴测测地开口:“婆婆,我们几个过来讨碗茶水,你拿这马尿似得东西敷衍,还伤了我的朋友,这可不太像话了。”
那婆婆道:“小娃娃胆子不小,嘻嘻,你以为谁都配让婆婆我为他斟茶倒水吗?”
千晴一拍桌子,豁然长身站起,道:“老太婆,既然如此,为何要开客栈,我等替你拆了,岂不是更好!”
张人致听千晴为他说话,心中好生感激,只是恐怕惹祸,忙道:“兄弟,别说了。”
千晴只当未闻。要不是考虑不要给大哥添麻烦,依千晴的脾气,估计说第一句话就与对方打了起来。
婆婆那双无神的眼中忽然暴射精芒,说:“你要拆我的客栈,不怕我宰了你这小兔崽子吗?”
千晴一脚踩在凳上,眼露凶光:“宰了我这小兔崽子,丝毫不打紧,伤了老太婆的脆骨头,便有些问题了。”
就在这时,临子初忽然抬起左手,用力抓住千晴的手臂,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千晴一怔,不知临子初为何忽然做出这样灭自己威风的举动。
便听得那婆婆嘶哑地笑了两声,宛如枯树的手指,指着千晴,道:“小娃娃无知无惧,性子倒讨婆婆喜欢。只是开脉开得太也差劲,否则抓你来陪婆婆我说话,也是好玩。”
临子初说:“婆婆,我等无心闯入,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声音清朗冷峻,无一丝咳音。
婆婆道:“你这小孩也很不错,寒龙卧雪体,嗯,果真名不虚传。你小小年纪,能习得‘天青地白掌’,要来打老身,了不起,了不起啊!”
临子初如临大敌,那婆婆眼中也有忌惮。
这般僵持了一会儿,婆婆说道:“你们喝了我一杯茶水,按理说是要付一块下品灵石的……”
众人都是一惊。须知擎天之柱灵气聚集,盛产灵脉。然而擎天之柱以外的地方,灵气稀薄,灵石罕见。
临家庄家大业大,此次前往擎天之柱,也只让临子初拿了百余块下品灵石。其他筑基修士每人手中有不到十块,那婆婆说要一块下品灵石换一杯茶,委实贵得吓人。
又听她道:“……不过看在你们无心闯入,老身且放过一马。刚刚要踹我的那个小子,你出来。”
张人致眼看少庄主与这老婆婆说话都毕恭毕敬,早已知道她不同寻常,说不定是隐藏极深的大能。他对临家庄忠心耿耿,为了不让临子初为难,抢先一步踏出,说:“就是我了。”
婆婆看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桀桀笑两声,道:“别怕,老身方才说你有良心,你便是有良心。老身年纪大了,积福积善,好心要提醒你几句话。”
张人致一愣,问:“什么?”
“你们自西而来,想来是要东行前往擎天之柱。自此之后,路途越发艰险,不可再乘马车,引人注意不说,还容易招引妖魔。”
众人哗然,眼看这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太婆,轻而易举点明他们的目的地,心中愕然,难以言表。
她又道:“老身观你近日有血光之灾,不出一月,性命难存。老身提点你两句,万事不可太过死心塌地,有些事乃上天注定,嗯,什么事尚且不明,总之,你这条臭命搭进去也是没有半点转圜余地,还不如苟且活着,日后再做他图。”
这老婆婆说了一串不知所云的话,张人致听不太懂,却听得她连骂自己命贱、臭,直气得面色通红,双拳紧握。
婆婆说完,再也不看张人致,而是扭头看着千晴,连声道:“这小娃娃……这小娃娃好生奇怪……你把袖子里的小东西拿出来给婆婆瞧瞧……”
双眼精光闪闪,仿若贪婪的商人,见到满箱的珠宝。
临子初上前一步,挡住婆婆的视线,说:“多谢婆婆指点,我等这就离去,告辞了。”
那老太婆顿了顿,长长‘嗯’了一声,她心中也是暗暗戒备临子初,不愿与他交手,眼看百余人如过街老鼠般自客栈涌出,没有阻挡。
几人进来时,太阳毒辣。此刻出来,方才发现已是夜晚,天幕上繁星点缀。
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宜赶路,但他们都想尽快离开客栈,于是忙到马厩赶马。
忽听前方马厩有人惊呼:
“咦……我们……我们的马车都不见了。”
马厩里只剩下几十匹骏马,而马身后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
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客栈里的古怪婆婆搞的鬼。然而没人敢再进去与她理论,只好两人乘一匹马,向前行去。
千晴与临子初共乘一匹,千晴个子稍矮,坐在前方。
临子初在后,关切问道:“你喝了那杯茶,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千晴摇头,说:“只是普通的茶。大哥,我……方才没忍住,给你惹了麻烦,是不是?”
因身患头痛恶疾,他本来是全然不怕死的性子。加上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平时实在是喜爱惹事。
然而刚刚临子初过于担心,将他扯到身后,握着千晴的掌心都冒出冷汗,显然担心至致,让千晴好生后悔。
临子初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咳嗽,说:“你没事就好。”
千晴身体一震,心中涌出无限情绪,只觉得更加后悔,恨不得能立刻做些好事,弥补自己方才的莽撞。
皮肉坚硬,可称为宝器,筋血蕴灵,可做药物。
正是因为不落凶鸢有如上的特征,方被外界修士称为‘擎天之宝’,‘正梧奇观’。
千晴仰头向上望去,模模糊糊见到上方空间有几十个黑色的巨影,宽翅,长尾,围绕着擎天之柱,杂乱而有序的飞翔。
此时云雾遮掩,千晴见到的不落凶鸢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即便如此,鸢群数量之巨,仍令千晴愕然。
他双手搂紧临子初的腰身,竭力仰头去看,不知为何,心脏怦怦跳动,一种微弱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似乎……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鸟!
然而千晴竭力思索,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
一声声响彻天际的鸟鸣在上空旋绕,临子初调转剑身,向擎天之柱御剑,同时说:“今夜不再前进,休息一晚,明日再行。”
众多筑基修士纷纷应‘是’,自擎天之柱山壁外侧,飞入山内。
擎天之柱灵气浓郁,多奇花异草、冲天巨树。山林多野兽,夜晚尤其危险,是以临家庄修士近日均是夜晚行进,白日再入山休息。
一入山内,便听到狼吟虎啸,忽见远处有篝火光芒。
张人致说:“在这里点篝火,不怕惹来野兽吗?”
盛锋道:“何不前去瞧瞧。”
小心地看着临子初,打算听少庄主的意见。
临子初下意识看千晴,只见千晴皱眉朝山壁看去,似乎仍在倾听山外不落凶鸢的鸣叫。
这几日连番赶路,昼夜颠倒,白日只在树梢歇息,千晴很快瘦下来,这样扭头时,脸侧颧骨弧线明显。
临子初心中一叹,道:“便上前看看,若是无妨,也在此处扎营。”
众人前行百步,有一年轻男子喝道:“什么人?这里是开源剑宗歇脚地,尔等速速离开。”
盛锋说:“我们是万水城临家庄的修士,幸能遇到剑宗弟子,想在附近歇脚。”
年轻男子言语迟疑,问:“你们可是临子初手下?”
众人皆觉男子直呼临子初名字未免太过失礼,可想到这小小弟子均知少庄主名号,想他年纪尚轻,不欲和他一般见识。
有人道:“正是。”
那少年道:“我去问问我师哥,你们在此等候。”
言语颇为不客气,张人致愤愤道:“小小剑宗弟子,如何这般高傲——”
话音未落,盛锋便已打断他,说:“好了,可别再给少庄主惹事。”
张人致面色一红,想到什么,又转为苍白,他垂头不语,心中反省懊悔。
临子初静静看着盛锋,并未说话。
那开源剑宗的年轻弟子很快回来,说:“我师兄说尔等可以在附近歇脚,但要小心野兽,遇到危险,尔等自行解决。”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擎天之柱非他开源剑宗之地,临家庄众侍卫出于礼貌打声招呼,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回答。
听闻开源剑宗前宗主归天后,这届宗主野心极大,意图攻上擎天之柱,在剑宗前按个‘仙’字。传闻不可尽信,但皆有缘由,观那剑宗弟子言行举止,见微知著,说声野心极大,已经是客气得了。
临子初到是不在乎这些客套礼数,他与千晴走到僻静的角落,靠树而坐。
千晴紧贴临子初,问:“大哥,方才见到的不落凶鸢,当真只有擎天之柱才有?”
“嗯。”
千晴问:“那……万水城没有吗?”
“自然,”临子初道:“此物生于擎天之柱,死于擎天之柱,万万年来,不曾在旁处见过不落凶鸢。”
千晴点点头:“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大哥,明日进入擎天之柱第二阶段,不能再御剑飞行,那么我们可是要爬山吗?”
临子初‘嗯’了一声,叮嘱道:“迈入第二阶段,一定要小心攀爬,不要掉落悬崖。否则若是落入凶鸢群,届时定会被分食,尸骨无存。”
“是,我知晓。”
临子初轻轻抚摸千晴的头发,很快缩回手,轻轻道:“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了一点,但是没有更,今天又写了一点,才发上来。
因为我觉得这段情节比较琐碎,还是一起看比较好。
昨天等待的读者们,不好意思哈。
末尾的卦象引自xxxx,我又忘了,对不起!!
有适当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