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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倒是要洗耳恭听了。”当今示意沈熙开始陈情。他倒是要看看沈熙能耐有多大,救得了贾赦这拖后腿的猪队友。
沈熙虽想跟贾赦问个明白先前到底辩了什么,但殿堂之上也没个机会,只得估摸着贾赦的性子以及朝会的时间,约莫揣出了大概,猜的贾赦没抛出惊天“杀手锏”,便不急不缓的抛出论点-“贾大人不过是履行圣人言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贾大人顿时拗首挺胸,自己就是一个文化人,真的!跟圣人都扯上关系了!
沈熙深呼吸一口气,笑意连连的充实自己的辩论要点:“贾大人身为一地父母官,负有教化之责,若百姓懂礼乐便由其自由发挥,若其不懂,则行教化之责。应天府晚会的举办缘由此乃其一,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礼部尚书闻言顿时跳脚:“你这是诡辩!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郭店楚简有载:“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不可强也。”先秦语中“由”、“迪”两字相通,而“迪”又与“道”声近义通。且《尊德义》全篇意在告诫人君,应当以身作则,用德行和礼乐来教化、引导民众!所以你句逗完全错误!颠倒黑白,哗众取宠!”
“这位大人莫气,这正是学生想要说的第二点。我家大人以身作则,用自身浪子回头努力奋斗的实例来引导民众,岂不是更有说服力?”沈熙一脸无辜的看着面红脖子粗引经据典的礼部尚书:“无论是何种句读,贾大人依圣人言,拳拳之心履父母官之责,行教化之事,何错之有?”
礼部尚书:“…………你……你竟敢……”设语言陷阱!
不知日后有一重要真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如今沈熙压下心里那点点心虚,扯过圣人大旗,立足教化一事,引经据典强调贾赦行教化之责。待见不少官员开始不由自主的点头,缓缓过渡到第二论点--祖宗规矩,有史可循。
这古往今来朝堂论辩都少不了堪称经典的一句-这是坏了祖宗规矩!
“沈卿说得挺再理,不过……”当今见沈熙口才了得,玩得一手文字游戏,喝口茶,直截了当拦下,手指指已经傻愣的贾赦,笑道:“不过先前贾大人已经承认了灯笼高价获利欲偷税一事。”
“没错!”户部官员齐声道,先前差一点就被圈进去了。
“就是,偷税!”满朝文武齐声高赞:“皇上英明!”
沈熙回眸看贾赦。
贾赦:“…………”
被满屏刷猪队友,贾赦委屈的快爆炸起来,飞快给自己喊冤,澄清道:“我没有承认!我又不缺钱,怎么会偷税?你们玩文字游戏陷害我,顶多算漏税,漏税!”
满朝文武闻言嘴角缓缓挂着抹浅笑。
当今嘴角上钩。看就算有情有理又如何,抵不过贾赦一句话毁全部。
“…………”沈熙觉得以当今为首的这帮人有些焉坏。这不是欺负人纨绔不懂法吗?翻遍全部税法也没效率高超到第二天一早就收税啊。
可偏偏贾赦气的如此真情实感。
逡巡着那一道道微妙的笑意,沈熙又看看急的双眼带红的贾赦,心蓦然一沉。他现在算看明白了,敢情就是借着晚会欺负欺负贾赦找乐子。恐怕在这帮手握大权的朝臣甚至皇帝眼中,贾赦以官袍登台闹元宵晚会的事情还不如贾家兄弟分宗断亲来的严重,毕竟后者毁掉的是一个国公,是一个家族,是一个煊煊赫赫的四王八公勋贵派别,让上层利益进行了重新分割。
这贾赦都是跳梁小丑了,一次两次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贾赦却是认真的,即使他打着小抄,闹着晚会,口出狂言……但他却听得进劝,有些笨拙一遍遍的修改小抄;四处翻寻适合阖家欢乐的戏曲;一遍遍的私下里联系如何串联各个节目,有些小滑头的说自己最先恭祝华朝盛世定然没人指责;娇生惯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也很努力的辨认民生,提出菜篮子计划……
不知为何,沈熙莫名的有些心酸。
“大人,您连漏税也没有!”沈熙一步一步郑重的靠近贾赦,认认真真道:“这场地都是我一手经办的。”
“真的?”贾赦有些不可置信,目露欣喜之色。他这辈子除却被嫡亲母亲不喜之外,受得最大委屈就是如今了。他明明还没有认罪的。若是以往得人肯定,他定然嘚瑟抖开了,可是如今一言定罪的是皇帝。有些微红的眼睛扫扫丹陛之上的帝王,贾赦打心眼里还是信金口玉言的,于是压低了声音,透着丝颤音,道:“沈老,就算真被抓住了把柄也没事的,我筛子多了不怕痒。你可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实在不行他就耍赖!他当初归还贾家欠银的时候可多给了好多利息呢!就从这利息里算!
户部这些没义气的,要是没他牵头归还银子,这过年能过得如此滋润吗?
“没事。只要大人您能记住今日之事,日后好好学习便可。”沈熙闻言熨帖之余只觉得胸腔憋着口恶气。不吐出来着实难受!
贾赦再差劲那也是应天府的父母官!
也是他东家!
自古主辱臣死!
沈熙眼眸一眯,目光若寒冰,陡然间褪去了先前的温润如玉,一时间浑身上下带着不怒自威之势,抬手揖了一揖,“敢问先前是谁上奏我家大人偷税?”
众人只觉周遭莫名的有股冷意袭来,而后见面色明显带着愠怒之色,而且气质刹那间冷厉起来的沈熙,只觉得分外的诡异却又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感想,如今唯一的念头便是贾赦怎么这般狗屎运?投个好胎不说,当官了也有人护着。
被瞅着的贾赦一脸崇拜的看看沈熙,跟三岁幼儿般手指指温云,告状:“就是他!”
温云:“…………”
温云只觉得自己先前收的王家银票格外的烫手!他是知道本次朝辩,只不过循旧例罢了,贾赦压根不会受什么责难。他也……他也就因此收了王家的银票,想要借此给人添堵。
结果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户部?啧啧,真是术业有专攻!”沈熙护犊子气场全开:“敢问大人依何年何月何部《税法》还是《大诰》?”
“我……本官不过提醒贾大人一二罢了,又何时言之凿凿?”温云也算历经宦海,僵硬一瞬,便回过神来,振振有词道。
“你……”贾赦转眸看当今,差点泪崩。
当今面色未改分毫。
贾赦:“…………”蛇蝎美人!我以后再也不上朝来看皇帝了!
沈熙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大人您提醒的好,提醒的巧!多谢您体谅我们人微言轻,唯恐大人不甚在意,视若耳旁风,特意借此机会提出,当着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提醒我们不学无术的贾大人!……贾大人不过区区一芝麻绿豆的七品小官,按理连朝会听宣的机会都没有,能借晚会的机会步入朝堂之中,得皇上与诸位大人的指点也三生有幸!”
“够了!”当今目光锁住出口成章指桑骂槐的沈熙,又定定的瞧了眼只写着崇拜之色的贾赦,莫名的笑了一声,起身,站直道:“虽说父皇授命,但这大印却是朕许可!你若没些能耐也坠了我顾家两代恩宠!给你三年时间,待三年后朝评为上,朕允你子爵,复祖上荣耀,否则永居国子监,抄书至死。”
朝臣们:“…………”完完全全跟不上思路啊!
贾赦闻言顿时感动的想哭!他就知道皇帝是个傲娇的。肯定不跟其他人一样坏,看他笑话。
沈熙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看御座上神色冷冽的皇帝,想了想只能道一句心服口服。
他今日能这般大逆不道其实不靠身后的太学生,也只是靠当今压根没把贾赦怎么样。
望了眼沈熙,又逡巡了眼神色各异的大臣,当今眉间浅皱,袖子一甩:“此事到此为止,退朝!”
说完,未等众人三呼万岁,便自顾离开。
朝臣行完大礼鱼贯而出,贾赦拉着沈熙,狠狠松口气,“沈老,你真好!”
“我再好也比不过大人您能够自强自立。”沈熙边说边拉开距离,压低了声音,问:“您袖子上还抹了胡椒?”
“我……我本来想使苦肉计的,结果……”贾赦想着自己被“屈打成招”的一幕,当即还觉得心酸:“若没有您,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真想哭了。明明我是好心还想了好多好多利国利民的措施,结果人一不按套路出牌,我也就跟着自乱阵脚,一点都不淡定。”
“回去之后跟笑笑一起读书!”
“好!”
经此一事,贾赦深刻意识到知识就是力量。这种明晃晃的下套他却察觉不出来被当小羊羔宰的太过憋屈了。
他一定要让人看看!
贾赦扭过头看着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出来的官员们,默默哼道:“莫欺少年穷!”
朝臣:“…………”
“贾恩侯你这什么德行!”与贾家算得上世交,又比贾赦老了一辈,承袭镇国公的牛继宗见状不由唾了一口:“老贾怎么有你这么一作的儿子呢!”
“我……”
“你好好跟着那谁沈熙,别再作!”牛继宗看着沈熙被一群太学生围住,拥簇着离开,不由眉头皱了皱:“奇了怪了。”
“牛伯伯,奇怪什么?”贾赦顺着人的视线一看,骄傲挺挺胸膛,他家捕快就是帅!
“哎……”看见贾赦那得意洋洋的面庞,牛继宗深呼吸一口气,道:“当伯伯的最后提醒你一句,最近别落单了!”
说完,脚步疾行,他刚才看见自家大孙子了!
他得问个清楚!不好好上学,堵宫门口干什么!
贾赦:“…………”
贾赦看看疾行的牛继宗,又看看沈熙,最后目光扫过纷纷带着焦急之色的朝臣们,丝毫不克制自己腿快,冲过去挤开旁边两小年轻,自己手搀扶着沈熙,摆着嘚瑟的表情,万分讨人嫌道:“你们家老爷子喊你们回去吃竹板炒肉!”
众太学生:“…………”
沈熙:“…………”
沈熙甩开贾赦,自己往前走。他怕跟人走一起被套麻袋了。这种熊孩子能活到四十几真祖上烧高香了。
贾赦:“看,你爹你祖父来了!”
贾赦手一指散朝的文武百官,撩起官袍,十分老当益壮的跑出御街。
瞧着那分外矫健活泼的声影,依在栏杆上正透气的当今:“…………”
亏他刚才还觉得贾赦先前是有几分努力呢!
他这么看热闹有几分过分。
结果……结果竖子不可谋也。
当今面色阴沉的趁车去皇庄,他一定要跟人好好说说今日这事。且不说父子两又老话重提,这边收到当今离宫的消息,顾耿换了身衣裳,又央求了一会皇后,随后带着宫女抱琴,与侍卫出了宫。
自打元宵出宫,听得贾家一二事,她便无缘对贾家起了兴趣,又恰逢母后宫中又女官贾元春,又听人说了一二。这两者之间全然不符,可有一点却相同-贾家有个携玉而生的宝玉。
顾耿一想到这便透着抹兴趣。这世人男女大防对她堂堂一个公主来说,完全不是规矩,她就是想看看一个这宝玉嘴巴到底有多大,竟然能塞得下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