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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韫正要再问,唐楼忽然变了脸色,朝她疾扑过来,抱着她一滚,就势滚到塌下,一支冷箭破窗而入,嗖的钉在榻上!旋即,又有数十支箭齐刷刷凌空射入,箭尖闪着幽暗的寒芒。
唐楼拉起谢成韫,闪避到一根粗大的梁柱之后。
两人互看一眼,谢成韫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心,箭上可能淬了毒。”唐楼双眸转寒,染了些怒意,冷斥道,“呵,梅家这是要杀人灭口!”
谢成韫暗忖,大抵是在自己醉酒期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多问,暗暗运了运内力,丹田依然充盈着,松了口气,摆出防卫的架势。
正值此时,梅修齐勃然大怒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你们这些蠢货,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箭雨歇了,屋外顿时没了动静。
梅修齐连门也顾不得敲了,急冲冲地推门而入,连连抱拳,“少城主,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唐楼讥讽道:“梅前辈,这就是你们正派的一贯做法?唐某今日算是领教了!”
“家门不幸!”梅修齐长叹一声,“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老朽实在是没脸见你了!少城主,老朽也不多留二位了,未免夜长梦多,老朽这就护送二位离开!”
他将手里抱着的一只小酒坛交给唐楼,又将唐楼的匕首还给了他,“坛中装着的是半支鲜竹酿,二位请随我出门。”
梅修齐一路将唐楼和谢成韫护送到大宅门口,无奈道:“今日之事,老朽真是百口莫辩!少城主轻功好,还请快些离开,出了这道门,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唐楼与谢成韫分别对梅修齐道了声“告辞”,提气顿足而去。
他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放心的转身。一张脸沉得能滴下水来,怒气冲冲地对身边的下人道:“去叫你们家主来酒坊见我!”
梅修齐回到酒坊,里面空无一人。他走到墙边,按下机关,密室门打开。
他走了过去,密室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桌,梅平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摆弄着一只酒杯。
“出来罢。”他对梅平治道。
梅平治有些瑟缩,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不安与惶恐,“我不敢。”
梅修齐叹了口气,“有哥哥在,别怕。”
梅平治得到鼓励,雀跃地起身。
门外响起一道风雅的男声,“叔父,听说您找侄儿?”
梅平治已走到密室门口,听到此人的声音,戛然止住了脚步,麻利地退了回去。看的梅修齐一阵止不住的心酸,摇了摇头,对门外那人道:“你进来!”
门外之人应声而入,清癯修长,一副清隽儒雅的装扮,面容与虚若有些相像,但年岁要比虚若长上许多,正是梅家的现任家主梅伯安。
“叔父寻侄儿何事?”
梅修齐怒道:“你少明知故问!”
“叔父莫恼,侄儿此举也是为了梅家的名声着想。”
“为了名声就可以滥杀无辜?!”
“想我梅家为了遮掩此事,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在其中。知根知底之人尚且信不过,更何况几无交情之人。只有死人才不会多嘴多舌。再说,对于魔教,难道不应是先除之而后快?”
梅修齐怒极反笑,“为了梅家?我看你是为了自己的家主之位罢!”
“叔父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反正侄儿问心无愧。”梅伯安恭谨地笑道。
“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你做的什么事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把你小叔父囚禁在密室中,不许他见天日,他也是你亲叔父,你怎么忍心!你当年跪在你三弟面前,痛哭流涕逼他出家,你三弟心软成全了你,可你呢?你坏了他的姻缘不说,还毁了宋晚一生!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信誓旦旦在你三弟面前发誓,从此替他照应着宋晚?!你不仅没做到,还在暗中做了手脚,撺掇宋家把她嫁给了赵缓之那个败类!现如今,宋晚生死不明,若是叫你三弟知道,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梅伯安脸上仍旧存了一抹笑,“将小叔父囚于密室并非侄儿的主意,这是梅家各位长辈一致通过的,侄儿只不过是照规矩办事,这事就连叔父您也是默认了的,不是么?请恕侄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叔父能有今日的名声,不是也多亏了这见不得光的小叔父么?”
“你!”
梅伯安继续道:“至于叔和,他罔顾皇命,弃梅家上下的安危于不顾,一心沉沦于儿女私情,甚至还想带着宋家女私奔,侄儿若是成全了他,可还配做这一家之主?叔父只知一味责难于侄儿,又可曾想过侄儿的难处?若是小叔父的存在被泄露出去,梅家定然成为武林笑柄,届时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叔父今日阻我灭口,却是为梅家埋下了隐患。”
梅修齐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道:“罢了,道理总是在你手里。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今日也把话放下了,唐楼你无论如何不许动,只要我活着一日,便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梅家做下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梅伯安淡淡地笑了笑,曰:“人都被叔父放走了,侄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要你答应我!”梅修齐厉声道。
“是,如您所愿,侄儿不动手便是。”
梅修齐似泄了气的皮囊,无力地朝梅伯安挥了挥手,“你出去罢。”眼不见为净。
“是,侄儿这就退下了。”
梅伯安温声应喏,叉着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走出酒坊,笑意顿收,伸手招来下人,冷声吩咐道:“去一趟唐家,告知唐大公子,就说,他寻了两年的魔教头目已于近日现身蜀中。此人身旁跟着一名貌美女子,姿容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大约是唐大公子失踪多年的未婚妻。”
下人应喏,便要去办事,被梅伯安叫住。
“再加一句,观两人举止亲昵,似关系非同寻常。”
“是。”下人领命退下。
吩咐完下人,梅伯安脸上这才重新浮现笑意,一路和颜悦色。老家伙不让我动手,焉知就拿他们没辙了?
唐楼与谢成韫连夜疾行,终于在天明时分赶到了海棠林外,二人俱是染了一身的霜露。唐楼垂眸瞥了谢成韫一眼,她一对浓密翘长的睫毛之上还挂着一排碎玉似的露珠。
“虽此行有惊无险,仍要多谢姑娘舍命相陪,唐某也还有件要紧之事要办,就不送姑娘进去了。”
她转身,抬头迎向唐楼,颗颗晶莹剔透的碎玉随着她的抬眸而熠动,“公子请随意,告辞。”
她的目光坦荡荡,无波亦无澜,更别提一星半点的留恋。
一丝落寞如炉烟,飘飘幽幽自心底升起,说不清道不明是何滋味,满腔意难平。他默了默,心念骤决,快刀斩乱麻地将那缕轻烟挥散开去,淡淡道:“告辞。”言毕,携着那坛子鲜竹酿,果决地踅足离去。
全然不顾一夜未歇的疲惫,一路向北,又来到了那座白雪皑皑、挺拔耸峙的山前,山前那座茅屋仍旧是摇摇欲坠、不经风雨的样貌。
推开门,老鬼不在茅屋内。走出门,绕到屋后,酒窖入口处的盖子上果然没有积雪。
唐楼掀起盖子,沿着木梯走了下去。
刚踏上平地,转身,一物朝他迎面飞来。他闪身避开,伸手一接,是一只酒杯。
老鬼的声音响起,“你小子,是不是算好了的,每回专掐着我开酒坛的时辰来的!”
“开的哪一坛?”
“十五年的那坛!”老鬼得意道,“怎么,光是听听就流口水了罢!”
“开了么?”
“还没!正准备开呢,你小子就来了!”老鬼没好气道。
“哦,那还是别开了。”唐楼道,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为何?”
“我给你带了更好的。”
话音刚落,老鬼不知从何处嗖的闪到他身前,“你带了什么?”
唐楼单手举起手中的酒坛,“梅氏鲜竹酿,第四支。”
老鬼掣手抢过唐楼手中的酒坛,鼻子凑到坛口处闻了闻,“你小子!不错啊!从哪里得的?”
“管这么多做甚?”
老鬼乐呵呵道:“好小子,老头子真没白交你这个小友!”
唐楼道:“老鬼,这坛子里的酒,一半归你。”
“知道知道!啰嗦!一人一半!快,与老头子畅饮!”老鬼不耐烦道。
“急什么,我还未说完。”唐楼缓缓道,“这半坛子鲜竹酿是作为交换之物给你的。”
“交换之物?你又想要老头子的药了?”老鬼顿了顿,又道,“我就说,你小子哪来如此高风亮节,哼!说罢,你想要什么药?”
唐楼抿唇笑了笑,“我要的药你这里没有。”
“你在捉弄我?”
“老鬼,你用剩下的一半鲜竹酿,替我做成一副药丸。”
“用酒做药?你要做什么药丸?”
“第四支鲜竹酿有稳固内力的功效。老鬼,你把其中酒精的成分剔除掉,把稳固内力的成分提取出来,做成药丸。”
老鬼神色怪异,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唐楼,“你小子是不是昏头了?老头子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能这般的糟蹋!要稳固内力,直接饮了此酒不就行了?!做甚非得做成药丸?多可惜!”
“说这么多废话做甚?你就说换不换?”
“哎!”老鬼长叹一声,“换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