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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并不想让枫儿与他同去,并不是说他不想与枫儿呆在一处,想与枫儿朝夕相处是一回事,可是踏入险境又是另外一回事,方一仗和背后的人思虑如此缜密,必定有陷阱在等着他们。
可是枫儿这次一定要跟着他去,实在是劝不住,便只能由着枫儿了,将卫影遣去护着小狐狸和汝儿,自己也能安心一些。剩下的事情就由他与木景遥去做吧,至于枫儿,他会尽全力护住她。
木景遥觉得他实在是不应该与他们共同留在一辆马车上,方才还有卫影陪着,便觉不出什么,可是卫影一走,他就觉得他在这里似乎格外碍眼。他只恨五感不能受自己控制自行关闭,自己在这辆马车里似乎显得多余了些。
沈枫想跟来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本不是个特别爱凑热闹的人,更加不会不识时务地捣乱,她听说,天权派传世不闻的一卷书中,记载着一些关于恢复记忆之内的法子。既然此事与天权派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顺藤摸瓜跟着查下去的话还能因祸得福,能找到恢复陈轩记忆的秘法也说不定。
这些心思,陈轩自然是不知道的。
顺着慧觉大师一路上遗留下来的线索,陈轩他们正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已经快走到雾林。
雾林乃是这里一个颇为奇特的地方,它的奇特并不仅仅在于它的雾,而且听闻这里时常会发生一些不怎么正常的事情。
具体如何吓人倒是没有人说起过,只是大部分……进入到雾林中的人,都没能再走出来。传闻雾林中悬挂的都是或血肉淋漓或干瘪焦黄的尸体,因此雾林周遭人迹罕至,冷清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骇人。
而陈轩他们,几乎是义无反顾,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从马车上下去便走进了雾林。
雾林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浓雾弥漫、树荫蔽日,方寸之间都是盘结缠绕的树根和藤蔓,碗口大的枝干分散开来,将日头遮了个干净。林子里光线并不强烈,只有鹰隼飞起来将压弯的枝干弹起时才能窥得天光。
整个林子,正是那些话本里穷书生偶遇妖冶女鬼的良地,阴森森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只是这林子里并没有什么干枯的手指,也没有悬挂的尸体,除却有些蛇虫类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外,就是陈轩他们一行人走路压着树叶和枝干的声音了。
这样的林子里,虽然看起来危险,可是却总有些特殊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深山老林、悬崖峭壁、高耸雪山、荒芜沙丘,虽然鲜有人至,却总有些暗藏的惊喜静静生长,有时偶然为人所得,有些就寂静地生长再寂静地凋亡,它们有自己生长的美丽,一份独享的美丽。
雾林自然也不能例外。
慧觉大师的线索指向雾林时,沈枫便有些意外。
雾林……师父曾经被困在此处半月之久,师傅曾经说过,雾林一旦进入,便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他当年也是碰了运气才能出来,想必是老天也觉得他命不该绝。虽然他被困在林子里也不至于应付不来那些长着獠牙长爪的野兽,可是食物仅能果腹罢了,靠猎蛇吃果子才没饿死在林子中。他原以为此生就只能像一个野人一样生活在雾林里了,可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本略通星象,虽然不是特别精通,但好歹能算上够用。
师傅刚被困进来的时候,浓郁、幽深的黑色将整片大地包裹着,别说星星了,连半点星星点点的亮光都不曾见过。当他已经做好准备做一个野人安度余生之时,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夜里,透着层层浓雾,他依稀能看出北斗七星的轮廓。他此时眼中注意的,并不是最为明亮的玉衡,而是开阳旁边有一个时隐时现的星光。
开阳辅星!
北斗原有九星,七现二隐,七星乃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组成,分别对应七位星君。前四星为魁,后三星为杓柄,杓柄中央正是开阳。
开阳为度厄星,又有星辅之。
开阳的辅星常用于预测人臣的运道,那时天下共主乃是陈国的王上,正是那陈轩的父亲,而他两位辅臣,一个是师父,一个是父亲。
父亲当时在朝中安坐,正陷入绝境的,自然就是被困在林中的师父了。后来师父听到了一声巨响,前面一方树干突然断裂,轰然砸在地上,将地上盘结的根茎都压断了。
辅星先灭,开阳随后,整片天就像方才一样陷入浓厚的黑暗中。
师父顺着突然断裂都枝干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第二天天亮竟然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至今师娘头上的簪子还是那断裂的树枝打磨而成的,怎么着都舍不得换下来,说是它曾经救过师父一命,是有福气的。
还说……还说等什么时候出嫁的时候送给自己……
师父被困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他在这此生都不会再进入第二次的林子中发现了一种奇草。
这种草生在一处红色的河流周围,数量极少,不容易发现。红色的河流是因为它河底的沙和污泥都是红色的,河水本是清澈的,只是因为泥沙都是红色的,映衬着河水就像铁锈一般的红。
这种奇草长得也十分奇特,叶子是近乎透明的黄绿色,仅在叶尖处点缀着一丝像血丝一般的红色。
正常的叶子都是从叶脉处叶子的纹路才能明晰可见,可是这株草却是从叶尖开始,到叶柄处便逐渐淡化。叶缘倒是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普普通通的锯齿状的叶缘。
单看叶缘平平无奇,可是叶缘下却大有乾坤,叶缘下坠着一个鲜红色的小球,小球看起来像是它的果实,鲜红欲滴。
当时师父也是以为也许这雾林就是他的结局,也就没了许多顾忌,摘下来便尝了尝。
那几日总有些头昏脑胀的,师父说任谁自己被困在深山老林里都不会像往常一样的,当时自然也没在意,以为是自己心境的缘由。
后来他出去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雾林中原来是有瘴毒,而自己误打误撞吃的那些个红色的果实一样的东西,可以解了这瘴毒。
他本来就是觉得这东西吃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采了些带在身上,哪成想这么随手一摘就救了自己的命。
若是日日待在雾林中,身受瘴气之毒,手脚便会渐渐麻木,由头部开始对外界的感知逐渐变弱,最后毒蛇猛禽便得到了一顿可口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