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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车进观中的时候,宛歌便察觉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少年,和扶苏并排而行,生的十分漂亮,眉宇之间有孤高之气,过去却从未见过,那少年目光在她身上微微掠过,宛歌正在琢磨这少年到底是谁。那少年已经重新看向了扶苏,天真一笑:“大兄,我之前请真人下山的时候,时间太过匆忙,不能好好看看,不过大兄来了许多次,想来十分熟悉周围环境,等下可否带我四处看看。”
这话一出,宛歌顿时就明白了,眼前这少年想必就是胡亥了。虽然他这一番看似是在说想扶苏带头去玩,可是宛歌明锐的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胡亥说自己请了一次就把云真人请下来,扶苏却去了四次连门都没摸到。嘲讽之位显而易见。
扶苏却仿佛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只微笑道:“胡亥弟弟既有此兴致,为兄自不会推辞。”
胡亥再笑了笑:“那就有劳兄长了。”说话间已经来到观中大厅前,有个白衣白发的背影背对着他们站着,待他们踏入观中的时候,那人便回过头。
白须白眉白发,看起来的确颇有道风仙骨的模样,像是一个世外高人。只见那人对着皇帝一行礼,语气不卑不亢:“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皇帝虽未回礼,但还是客气道一句:“云真人。”
这几日,从扶苏口中她听过一些关于这个云真人的事迹,听说他现在已经有三百岁,能看相识人,可通阴阳,知晓前身后世,又会治病救人,任何疑难杂草都能手到擒来,堪称扁鹊再世。在百姓之中已经颇有名望,这处云华观也是因为云鹤归才香火鼎盛,其中不仅有来烧香祈求平安的,更有来寻医问药的。
但是今日既是为了迎接皇帝,自然是闭观一天,所以宛歌这一路并未看见有上香来的百姓。
说是讲道,但是宛歌也清楚,皇帝想听的不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说是来听云鹤归讲道,但是他想知道只长生之术而已。
云鹤归讲的东西晦涩难懂,宛歌染了伤寒,本来就有些头昏脑涨,先前因为一夜警惕才把睡意压下,如今听着这宛如催眠的声音,加上周围生的炭火暖和。宛歌只觉得脑子越来越发昏,前些时候还能勉强撑着,到了后来感觉头一歪,似乎靠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感觉自己东倒西歪的身体被人扶住,有了一个依凭,她身上僵硬一松懈,终于对这个滚滚而来的睡意投降,直接就靠着那个扶住自己的人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起先那人似乎还回避了一下,可是宛歌实在困的紧了,直接双手并用抱住那人的腰,无意识的嘀咕:“秋雁,我困死了,困死了。让我睡一会。”
那人似乎沉默了一会,推了推她,似乎想让她醒来。
宛歌睡意正浓,说什么也不肯醒来,死死的抱住对方腰:声音越来越轻:“……别动,让我睡一会,就睡一会……”
看着她雷打不动的抱着自己,那双手终于放弃了,只是略微调整了下她的位置,让她不至于歪的太过分,宛歌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放在那人的手臂上,腰上拦了一只手臂支撑住她的重量,这个姿势比先前的更加舒适一些。宛歌再靠往上靠了靠,蹭了蹭那人柔软的衣服,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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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歌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十分有力,身上也很温暖结实,枕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肌肉起伏的线条,然而虽是醒来了,她却还不打算睁眼,正打算再小憩片刻。
她那时候还没彻底醒来,也没腾出脑子思考自己抱着的人是谁。而是开心的再抱抱那人的腰身,感觉对方似乎僵了僵,接就听到头顶一个低沉的声音平静的传下来,听起来似乎还有些无奈:“睡够了没有?”
被这声音一惊,宛歌立刻就睁开了眼,发现她正紧紧挨着扶苏坐着,抬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对那双漆黑的眼眸,眼眸深邃的映着她有些痴呆的倒影,她身体略微一僵,深吸一口气,再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死死的抱住他的胳膊,她顿时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脑袋上涌,她瞪着眼看了好久,懵了好一会才猛然放开。
因为他们坐的位置比较后面,宛歌睡了好些日子,因为有扶苏挡着一时也没人发现。但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动静大了一些,便感觉到边上有一股凉悠悠的视线,略偏了偏头,就看见胡亥也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宛歌正觉得诧异,就听见胡亥低低对着皇帝说了几句。
皇帝听罢,目光就朝着宛歌望过来了。
宛歌想不到胡亥居然还有打小报告的兴趣,不敢去对皇帝的眼睛,把头埋的低的不能再低,心中哀嚎不已,悄悄的低歪着头去看扶苏,叹气道:“你这个幼弟几岁了?”
她忽然问起胡亥的年龄,扶苏有些莫名,但还是回道:“十六了。”
宛歌皱着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十六了还打小报告。”
虽然扶苏不理解什么是打小报告,但是不妨碍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皱眉哀嚎的模样实在生动有趣,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摇头低声:“是你在云真人讲道的时候睡着了,怎么反倒怪起他来。”
宛歌撇了撇嘴:“谁听的不会睡呢,我觉得小公子也一定想睡,但是他在陛下边上不好意思而已。”
扶苏摇头失笑,正打算说话,抬头时却见云鹤归从讲坛下走下来,“呵呵”笑了一声,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今日说的也差不多了,贵客若有兴趣,可下月再来。”
随着云真人这一句话,讲道终于结束,宛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颇像过去上好了一节枯燥的课,终于等来了提神是下课铃,一下子就坐直了。
皇帝做的位置十分前面,听的可谓是认真,足以展现诚意,然则在这几个时辰里,云鹤归说是讲道,果然是真真切切实打实的讲道,其他半点都没多说,皇帝本是一直耐心的听着,可是最后分明是他不打算说其他,皇帝微微一愣,叫住他:“真人,今日只说这么多?”
云鹤归回过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世人追其一生,也难寻其万分之一,贵客何必心急?”顿了顿,目光似乎若有所无的朝着宛歌那里一看,拂了拂胡子笑道:“若再说下去,有些小友怕是得再见一番周公了。”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宛歌此刻不敢去看皇帝,只想以头抢地。还没想得到应该如何应对,云鹤归又道:“小友这可是来了第五次了?”
话音一落,皇帝也看向了宛歌,似乎有些诧异。此刻,云鹤归又笑了一声:“小友不必紧张,我在卦象中见过小友,又听小徒说起过你,今日一见确实……”
云鹤归这一番话并未说完,宛歌却直接下了冷汗。他说小徒见过她,只要略想一下,便能知道这个人指的便是先前遇见的白衣青年,那时候白衣青年见到时和她说的什么话,宛歌记得清清楚楚,起先她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一世两命”上,但之后才思及“九天祥凤”之言。顿时就明白了那人是什么意思,可是当时身边没其他人,他说便说了,现在皇帝可在这里,这番话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徒弟能看出来,云鹤归自然也能看出来,此刻皇帝在场,宛歌怎么敢让他把那些话说出来,正打算制造点事情打断。扶苏已经上前一步作揖道:“原来那先生是真人的徒弟。先生说宛歌是有福之人,只是那时匆忙,未曾细细讨教,不过真人既先生之师,想必看相之术更加高明。”
经过扶苏一提,皇帝眼睛顿时一亮,长生之术寻觅不成,但是看相之神秘还是能看看的,便笑着朝云真人讨教。
皇帝这次出行,便是出于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我们就是不说的状态。云鹤归自然也清楚,再拂了拂胡子,打量了皇帝片刻,摇头:“贵客是天人之命,贫道看的只能是人命,万万不敢窥天。”
皇帝坚持:“若一定要看呢?”
云鹤归依旧是推辞,但语意却十分明白清晰:“天人千年一临世,贵客命格古往今来唯一,福泽深厚,贵不可言,贫道寿数区区三百,怎敢窥千年祖龙?”
三百寿元不可窥千年祖龙,皇帝被贴着心的夸了这样一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道是下月再过来听真人讲道。
宛歌那时候就站在扶苏身后,皱眉打量这云鹤归。
他徒弟却分明说出“一世两命”之言,可是现在看来,怎么看这个都像是一个江湖骗子。
莫非只是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