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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居茶楼还是生意兴旺,楼上楼下,茶客盈满,喧哗热闹,茶楼外面角落一处,那个相貌丑陋的卖花人还是将一篮盛开的海棠花放在面前,佝偻着腰背蹲坐在一旁,不见他吆喝,孤独凄凉,只是不时地朝白马镖局张望。
此时,又见两匹坐骑缓缓驰来,前面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一位少妇,发髻高挽,云鬓低垂,一身淡水红的轻装剑袖,燕尾短裙,外罩紫罗兰披风斗篷,侠女打扮,却是剑南虹先前见过的与菊姐同行的少妇,像是白马镖局中的什么人。
后面跟随的白马上却是一位精瘦的公子爷,嘴唇上微微有几根短须,更显得诡谲深沉莫测。
这时,茶楼里面有人啧啧称奇道;“白马镖局局主李飞雁,好精神!”原来这位精瘦的公子爷就是白马镖局的局主李飞雁。
临近镖局门庭,少妇下得马来,杏波流闪,无意间转头发现了对面的花篮花束,一声惊呼道;“好美的海棠花!”神情显得兴奋异常,情不自禁地朝对面的花篮走去,李飞雁也赶紧下马跟随过去。
海棠花绽放得蓬勃茂盛,鲜艳的花瓣,花苞和蓓蕾,青青的枝叶上都滚落着几颗水珠,阳光下浮闪着晶莹剔透的色泽,使花朵更加水灵生气,更加有神韵。
少妇莲步轻盈,来到花蓝前,信手拈起一枝海棠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花朵,眼神里充满一种忘情的迷茫,花朵映衬着少妇,人花相映成辉,使花朵与少妇更加美丽动人。
卖花人一见少妇朝他走过来,赶紧站立起身来,垂手弯背恭立,他的两只眼睛突然异常惊亮,呆呆地盯住少妇,凹凸不平的丑脸阵阵抽搐,佝偻的身子颤抖不已,神情如痴如醉。
剑南虹一见这场面,顿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他先前还对卖花人有几分同情怜悯,但此时看到他这副样子,不免心生讨厌,暗想;‘那有这样看人家媳妇的,而且看这少妇的模样挺尊贵的,好像是局主夫人,若是被她丈夫或者手下人发现,非把你打得半死。’
卖花人表情复杂古怪,由于他脸面丑陋得凸凹不平,看不出他是喜悦兴奋,或是愤怒忧伤,只是他的眼眶里噙满泪水,几乎倾泻涌出,一般人不容易察觉到。
‘伤心浪子’姜夙愿察觉到了他眼眶里的泪水,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因为他的眼眶里也噙着泪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他不由皱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在一旁冷眼观看。
少妇并没有注意到卖花人的异常表情,只是痴痴望着花朵,神思游于物外,口里轻轻地梦呓般地自语道;“好美的花儿,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这么美的花儿了……”
李飞雁跟随上前来,立刻就发现卖花人的古怪表情,马上警觉地仔细打量卖花人,双眼犹若蛇信般地在卖花人脸孔上扫来扫去,随着他目光时时闪烁的惊诧跳动,他更加疑窦丛生。
卖花人只是痴痴张望着少妇,丝毫没有察觉到跟随而来的李飞雁在打量他,双眼不眨地盯住少妇,神情更加古怪变化,泪水已经临挂眼睛眶沿。
李飞雁正待开口询问,姜夙愿不容他开口,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拦住他,指着花篮道;“公子爷,这花儿多么美丽鲜艳,买下几枝送给夫人吧。”
“哼,”李飞雁目光受阻,只得与姜夙愿四目对持,他鼻孔重重哼一声,忽然道;“朋友说得一点不错,这花确实美丽鲜艳,在下全买下。”说完,从怀中摸出一锭大银两放在地上,顺手拾起花篮,急匆匆推着少妇反身朝镖局门庭走去。
卖花人对他俩人的话充耳不闻,也不弯腰拾地上的银两,呆若木泥,目光始终不离开少妇,痴傻得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一段路,李飞雁忽然回过头来再看了一眼卖花人,一丝怨毒的杀机在他眼睛里面一闪而没。
剑南虹见李飞雁夫妇已经离去,正要拉姜夙愿进茶楼,不料姜夙愿却将他推至一旁,悄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公子随我来!”剑南虹听不明白他的话,也不便多问。
姜夙愿来到卖花人面前,低头附在他耳旁小声道;“朋友!你有麻烦,请随在下来。”
卖花人此时的神情已经恢复到先前,模样极是卑谦,他正要开口问什么,姜夙愿一把拖起他就走,剑南虹也上前挟制住卖花人一同前走。
转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避静的酒楼前,三人直进酒楼后再上二楼择一间雅室而入,姜夙愿吩咐店家迅速备来酒菜,三人落座,卖花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的茫然。
店家小二很快送来酒菜,姜夙愿不说话,为每人与自己斟满杯中酒,连饮三杯酒。
三杯酒落肚,气氛松懈下来,姜夙愿才对卖花人引荐道;“在下‘伤心浪子’姜夙愿,在下朋友南秀描凤公子剑南虹,事情来得突然冒昧,朋友莫怪,此时白马镖局前,那局主李飞雁定然背着他娘子遣调杀手要加害你,若是寻找不到你,用不了多久只怕全城都要寻找得鸡飞狗跳。”
卖花人还是满脸茫然,不解地摇摇头。
姜夙愿笑笑,略为沉吟一下,再次解释道;“朋友,在下已经告诉你了,在下江湖人称‘伤心浪子’,既然号称‘伤心浪子’,那就是性情中人了,你刚才一见那娘子,那眼里的神情,包满辛酸的泪水几乎夺眶倾泻而出,见到她已经随别人成双配对,你内心在滴血,这眼神只有历经过伤心痛苦的人才能识别得出来,所以在下‘伤心浪子’识别得出来,你振憾颤抖,说明你的心上人不是心甘情愿地跟随别人而去,这其中有苦衷,有隐情,你不说出来,在下帮不了你?”
卖花人已经略显激动,嘴唇嚅嚅而动。
剑南虹在旁边听闻到这一段话,似乎明白过来,暗呼一声;‘惭愧!我几乎错怪卖花人为垂涎美色的小人,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还是浪子厉害,一眼就能洞穿其中的隐密。’又想起那晚与若琳公子一道在一家小酒店所听到的白马镖局的绯闻,心中豁然一亮,不禁开口对卖花人问道;“其实你就是昔日白马镖局的二少局主,刚才所见到的少妇娘子本来应该是你的未婚妻,李飞雁是你的拜把大哥,你狂赌滥输,负债高垒,无奈之下,只好劫了自家的镖,想充还赌债,而且在劫镖搏斗过程中,还失手杀死了自家兄长,自己也不幸坠落深壑,所幸运的是没有伤及性命,但却落得成如今现在的残疾模样……你见了自己心爱的未婚妻已经跟随别人,难过下感情无法控制,这也在情理中。”
“不,不是这么回事……”卖花人连连摇头否定,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姜夙愿独自喝下一杯酒,郑重地道;“二少局主,你大胆地把整个事情的真象说出来吧,在下也与你一样身负冤屈,心上人被人夺走,算来咱俩人是同病相怜,在下对你深表同情,而且在下知道这之中必定藏有隐情,如果你是自饮苦果,自然不愿意再见到你的未婚妻,就是见到了,也只有自怨自艾自愧,内心不会产生那么巨大的振动,这种振动本来就说明你本身含着很深的爱与冤屈……”
就在这时,却听见隔壁雅间里响起一道声音;“十三豹哥,兄弟怎么听见有人在说兄弟的恩人二少局主的称呼?”
随即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那是兄弟你思念恩人,内心积满烦恼,终日醉酒,以至依稀恍然而产生幻觉。”
一听到这声音,剑南虹立刻辨别出俩人就是那天在一品居茶楼见过的太行山绿好汉和来至北夷的关东义士,他马上站立起身来转身走出房间。
少顷,剑南虹带着俩个青年劲士又回到房间,俩个青年劲士正是那日在一品居茶楼上相逢的太行山‘火云十三豹’路十三与关东六豪中的‘神拳小太岁’尉迟冲,俩人都是来洛阳城拜会二少局主的。
进得房间,剑南虹用手指着卖花人问二人道;“这位朋友,二位侠士能否相识?”
尉迟冲左右打量一阵卖花人,回头对剑南虹愤声吼道;“你这书呆子,来寻小爷的乐是不是?小爷的恩人骆二少局主何等的英雄洒脱,那似这般丑陋?”
十三豹子一把掀开尉迟冲,走近卖花人,仔细地打量卖花人,看那神态越是打量越感到吃惊,片刻间,已经热泪双抛,终于一声大叫道;“骆兄,你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两膝曲软,跪在卖花人面前,一把抱住卖花人。
尉迟冲见状,忙焦急地问道;“他真是骆二少局主,你不会认错人?”
“在下与他相交这么多年,怎么会认错人。”十三豹子已经泣不成声。
“大恩人,先受我尉迟冲一拜,在下真是有眼无珠。”尉迟冲赶紧跪到地上拜那卖花人。
卖花人流泪满面,哽咽嗫嚅,痛苦与激动交织,竟然不知所措。
姜夙愿忙起身劝慰道;“二位义士看来是二少局主的朋友,既然如此就赶快起身,大家席桌相聚,这件事情看来一言难尽,咱们从长商议。”
二位劲士也都站立起身来,十三豹子对姜夙愿抱拳道;“只以为骆二少局主坠崖身亡,还好苍天有眼,他竟然还活在世间,二位朋友又是如何寻访到的?高姓大名?十三豹子终生铭记。”
姜夙愿,剑南虹二人忙与对方互报名号姓名,十三豹子,尉迟冲听得对方是洛阳城近日一举击倒天威门中州第一剑的浪子大侠和南秀描凤公子,更是欣喜万分。
姜夙愿忙叫店家小二重新收拾酒桌,再添菜肴,不一会儿,店小二收拾好桌面,再上酒菜,摆好杯碟盘盏,几人重新入席落座,几巡酒后,卖花人目睹昔日旧友和仗义相助的新朋友,百感交集,痛心疾首,他望一眼俩位新朋友,缓缓吐声道;“在下正是白马镖局的二少局主骆常青,只道今生今世再无天日了,那知得遇浪子大侠与描凤公子,拔云见天,骆某才能与诸位相聚,再见天日。”他终于承认自己就是白马镖局的二少局主骆常青。
尉迟冲对骆常青道;“二少局主的什么拜把大哥李飞雁,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小弟与十三哥也找过他寻问过恩人的音讯,可那家伙支支吾吾,就随意打发我们走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说不定就是这家伙在使坏,二少局主痛快地把事情真像说出来,我等几人一齐杀向白马镖局,替你夺回白马镖局。”
十三豹子也作急地催促道;“骆兄,浪子大侠一身的冤屈都已经昭雪于天下了,有浪子大侠与南秀公子主持公道,你还怕什么,大胆地说吧!”
骆常青端起酒杯来深吮一口,放下酒杯,长吐一口气,沉重地回忆叙述道;“在下现在是百口莫辨,家父与秋馨妹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在下的,想当初只怪交友不慎,与那李飞雁结为生死之交,他竟然带在下慢慢堕落入赌局,在下年青气盛,以至赌性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一次巨赌输掉上百万两银子,欠下高债,当时在下输红了眼,面对高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李飞雁却跟在下出主意说,在下家里镖局近日接得一批玉器生意,价值上百万,先去劫来应应急,以后慢慢偿还,以免老局主知道这次输掉巨银的事情,再说白马镖局也有若大家底,能够应付过去,在下情急之中,糊里糊涂答应下来,这趟镖由在下兄长亲自护送,那天李飞雁替在下邀约了几个帮手,我们一同化装成山贼,竟去劫我自家的镖,谁知劫夺过程中,李飞雁几人突然变卦,他突下毒手杀死在下兄长,在下一时气愤盛怒,挥剑向李飞雁拼命,却被他帮手们护住,他们还故意挑落在下的蒙面巾,好让在下家镖丁趟子手认出在下来,是在下勾结匪徒劫自家镖,后来,他们将在下劈下山崖……”
屋里一阵沉寂静默,骆常青又端起酒杯来喝一口酒,继续道;“在下坠落山崖后,大难不死,被挂在大树上好几天,所幸被一位采药的老人遇见,将在下救下,在下在床上养息了一年多,才能慢慢起床下地,现在虽然能和常人一样行走自若,但是一身武功已经废去,也落得现在这样一副残疾模样,每当夜深人静,回想当初秋馨妹子曾经多次劝在下交友要谨慎,不要再赌博,可那时听不进她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在下出山来到城中,才知道家父突遭巨变,痛失二子,已经悲伤得巍颠颠的,不再过问镖局事务,李飞雁以在下结拜兄长身份主持镖局,大局已定,在下而今面目全非,又是一个废人,谁会相信在下?弄不好还会给家父和秋馨妹子带来危险,所有的屈辱痛苦只能咽往肚里,在下知道秋馨妹子很喜欢海棠花,以前在秋季里在下常常采摘给她,所以在下在山中种植了一些海棠花采摘来到镖局对面售买,也知道没有人能认得出在下,在下只想看看她,那知这么近相逢,大家却陌生得如同路人,一时间感情起伏激动,难已控制,偏偏遇上性情中的浪子大侠,一眼就瞧出端倪……”
众人听完他的叙述,方才知道事情的真像,十三豹子听完后拍着桌面,愤愤不平地道;“如此这样一来,令尊与你家人必定认定是你狂赌巨输下,邀约山贼去劫自家镖,谋害兄长,后来也被同伙劈下山崖摔死,而且李飞雁假装好人又去你府上周旋帮忙,令尊英雄一生,又以俩个杰出的儿子自豪,突然间自毁皆亡,肯定接受不了打击,李飞雁一面帮助打点镖局事务,一面又伺候令尊及安慰骆兄未婚妻,逐渐取得令尊与你未婚妻的好感信任,自然兵不血刃地霸占白刀镖局与你未婚妻……”
尉迟冲圆睁双眼,切齿道;“好奸诈的小人,此计好毒辣,杀人不见血,他轻而易举地就巧取豪了白马镖局,而且令尊及你未婚妻还当他是好人一样感激他。”
“如此说来——”十三豹子皱皱眉头,略为思索又意味深长地道;“李飞雁与骆兄亲近,诱你堕落入赌博,只怕是早已蓄谋很久,处心积虑的了。”
“不错,应该是早已蓄谋布下的陷阱圈套。”姜夙愿遽下断言道,他已经略显激动,星目颤闪,继续道;“在下也有类似的经历,天威门中在下师妹被人霸占,而自己无法辨解,只有背上谋弑先师的罪名,飘泊他乡,那阴谋者不但霸占天威门,这次还差点被拥为中州武林盟主,而今虽然没有取得他性命,但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已经将他击得身败名裂,无地自容。”
慰迟冲‘嚯’地站立起身来,催促大家道;“事不疑迟,咱们马上杀去白马镖局,劈死李飞雁,夺回镖局。”
姜夙愿也站立起身来挥手阻止道;“不可,在下推算,李飞雁乃奸邪诡诈之徒,必定在茶楼前隐约认出二少局主,只是在娘子面前没有道破,但是以他那鬼狐多疑的心态必定起疑,此时已经有防范,而且还派遣出杀手四处搜寻二少局主以除后患,二少局主家人必定受到威胁控制,大家投鼠忌器,二少局主家人一时之间也难分辨真像,弄不好事得其反。”
十三豹子起身将尉迟冲按回到座椅上,拍拍他肩头道;“浪子大侠言之有理,尉迟弟不可急躁鲁莽,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咱们听浪子大侠的。”
尉迟冲点头道;“小弟莽撞,浪子大侠有何良策,尽管遣派。”
沉默一阵,姜夙愿才开口道;“为保证二少局主家人的安危,必须了解到李飞雁身边有些什么人,知己知彼,方能出奇制胜,另外还要想办法让二少局主与他未婚妻暗中碰头相认,让她知道事情真像,由她暗地里转告二少局主家人,暗中做好防范,免招李飞雁狗急跳墙时下毒手,时机成熟,咱们带着二少局主直接现身白马镖局,一鼓作气擒拿李飞雁,这样做才能顾及大局安危,”
大家点头称赞好,剑南虹又问骆常青道;“汉阳真君门的铁仙子菊前辈也住在白马镖局,而且常和二少局主的未婚妻一同进出镖局,不知她们是什么关系?看看能否通过菊前辈让二少局主与你未婚妻相逢互认。”
“她是秋馨妹子的授业恩师。”骆常青一面回答,一面站立起身来弓着背抱拳四周揖礼道;“骆某不才,惹下祸事,连累诸位仗义出手相援,骆某终生感激不及。”
姜夙愿抱拳还礼道;“二少局主不必客套,同是江湖儿郎,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说完,他又转对十三豹子吩咐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护二少局主,他武功尽失,如同常人,十三义士与尉迟义士要保护好他,你们三人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下来,千万不可露面声张,以免李飞雁察觉,打草惊蛇。”
剑南虹接过话来道;“这样吧,学生有一行蒙古大漠的朋友也住在城中,你们三人就住在他们那里,可以借他们的武功来保护二少局主,到时候进攻白马镖局时也还要仰仗他们,学生与姜兄台两天后有少林寺之约,待少林寺之约了结后,咱们再共同对付白马镖局。”
姜夙愿补充道;“能汇合蒙公子一行人再好不过,以在下看,白马镖局也聚集了不少厉害人物,在下今天就看见了俩位,一位像是来自关外,很有来历,另一位更是神秘难测,似乎隐隐带有邪气,总之你们要小心,待在下与剑公子赴少林寺之约后,自然会来汇合你们。”
又饮得一阵酒,姜夙愿又吩咐店家小二去买来一些衣衫鞋巾,将骆常青一番装束打扮,倒也换若一人,众人再一道随剑南虹来到了蒙迪住处。
蒙迪,若琳等人见是剑南虹等人来访,自然是万分高兴,众人在客厅里面分主客坐定,仆人奉上香茗。
剑南虹又给大家相互引荐,并将来意简单说明。
蒙迪听明白剑南虹的来意后,豪迈一笑,立刻叫出铜灯,青灯俩位高僧,吩咐道;“从现在起,南秀公子的朋友骆少二局主若有半点差错,唯你二人性命相陪。”这俩位年青的高僧俱是他手下武功最强者。
铜灯,青灯大师二人领命,悄悄站立在骆常青身后,自此不敢擅自离开半步。
骆常青,十三豹子,慰迟冲三人见这位大漠公子王者气度,大家风范,手下人物雄俊壮昂,自然是放心又欢喜。
晚间,蒙迪命人大摆宴席,众人乘兴欢聚,大杯酒喝得痛快淋漓。
一间精致的居室,幔帏低垂,窗帘斜挂,窗外一轮圆月游走在云层中,室内巨烛明亮,一位傲岸的中年秀士背对门庭,俯身弹琴,旁边放有五只青铜的狻猊状香炉,按梅花形排列,里面插有天竺的沉南香,香气四溢。
中年秀士背身笔挺,十指轻舒,古筝琴琴声悠扬悦耳,但韵律低沉缓慢依柔,这是一首‘霸王别姬’曲,蓦地,一弦铮铮独呜,清亮如风吹乌江,水波轻翻,微澜荡漾,述尽人间伴侣生离死别之凄惨悲戚,荡气回肠。
又一位中年文士踏步进来,他来至中年秀士的背后悄然静立,不敢打断秀士的琴声。
中年秀士一曲终尽,手掌按落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环绕,秀士轻轻声开口问道;“什么事?”
中年文士忙恭敬地回答道;“中州武林盟会崩散,公孙少杰战败负伤,已经被移去少林寺。”
“杰儿已得我神秘魔宫武学真谛,放眼中州,何人能与匹敌?”秀士轻轻吐声。
文士一顿,继尔解释道;“属下查实,杰儿败于一个原天威门的人,叫‘伤心浪子’姜夙愿。”
“伤心浪子,伤心的确可怕,的确可以激奋起不可估量的力量。”秀士似乎是慢慢细品文字味道似的说道。
文士又补充道;“伤心浪子子不可怕,主要是他身边有一人叫剑南虹,为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南秀描凤公子,其人文武双修,人品清秀潇洒,武学已达锦绣造极之颠。”
一阵沉默,秀士方才开口下命道;“立即飞鸽传书东瀛,实施‘血狼大计谋’,另外准备启动‘屠龙鸿猷’大计谋行动,由你亲自现身江湖寻觅‘搏浪人’,其才华武学,智慧胆识,要数经考验,百炼精钢之纯才配做这‘搏浪人’,江湖平静这么多年,现在风起云涌,会出现许多新秀精萃,就你所说的这个南秀描凤公子,考察一下他,看看他有没有做‘搏浪人’的资格?”
文士领命唯唯喏喏退下。
时值月上中天,更交二次,剑南虹与姜夙愿才辞别蒙迪众人,回归杏花楼客栈。
路上,姜夙愿忽然问道;“剑公子,你明知道菊前辈在白马镖局汇集人马要对付蒙迪等人,为什么还要让骆二少局主藏身在蒙迪处?”
剑南虹轻吐一口气,回答道;“那十三豹子,慰迟冲毕竟年青气盛,毛毛躁躁,实再使人放心不下,咱们少林寺那边还有事,不可能终日守住骆二少局主,就算白马镖局里聚集了厉害人马,但凭阿伦多上院的武学,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咱们二人抽出身来也好在一旁暗中察看一下。”
姜夙愿也长吐一口气道;“剑公子考虑周详,其实在下真不愿意菊前辈与龙虎双侠之间再起什么纠纷,不知能用一种什么方式才能消除菊前辈非要在亡师灵前烧毁宝图的愿望?还有咱们也不能坐视那公孙少杰一样奸诈的李飞雁逍遥法外。”
剑南虹突然停住身,对姜夙愿道;“兄台先回客栈去吧,学生去白马镖局探探路数,在店家厨房里留一些银两,搞一些酒菜等学生回来,学生与兄台相别两日,自有好多话要说。”
昏黄的月色下,剑南虹悄悄来至白马镖局,偌大的镖局,重重的庭院,到处已经是熄灯灭火,黑沉沉的,但不时有游勇不停地巡逻,方才显示出它平静之中却是防范森严。
太平盛世,竟然有这般严密的防布,想来定是这李飞雁心有警觉猜疑所为,也证实他心有虚恐,剑南虹冷哼一声,继续在房廊上搜索,一面暗暗默记路径,沉沉夜色里,到处都是关门闭户,一无所获。
忽然,在那庭院后庭深处,幢幢怪石假山旁边,一座精巧的小楼却隐隐约约透出灯光,剑南虹赶紧弓身蛇行,避开巡逻的游勇,滑落在小楼临窗屋檐处,脚勾檐栏,倒身下去,在窗户上轻轻捅一个小孔,往里面窥望。
屋间里面坐着俩个人,正在据桌对饮,一个人正是现任白马镖局局主李飞雁,另一个人却也是个瘦子,背窗而坐,看不清他面孔,只听李飞雁对那瘦子说道;“张教主这次出山,真的是来得匆忙?”
姓张的瘦子哈哈大笑道;“如不是天威门这么轻易地失掉,我张某自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出山,还想再修练一下道行,张某的令符局主也验过了,难道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那倒不是——”李飞雁忙陪笑脸道;“张教主若无过人的技长,也不会深得掌令大人的赏识,你立教之事如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姓张的瘦子摇摇头,很自负地道;“不必劳烦局主,立教之事万事齐备,不出月余,我威虎教已经矗立中州,过些时候自会扩大,让千人敬服,万人应诺。”
李飞雁点点头,但眼神中分明就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他审视对方一阵,又问道;“掌令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姓张的瘦子狡黠地眨眨眼睛,神秘地道;“掌令大人吩咐,目前要忍耐等待,一切都为迎合峰盟,另外对关东黑龙门的朋友要小心接待,因为他们是大清国摄政王的人……”
“这个吗,自然——”看来二人谈话有点不投机,李飞雁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整整衣衫,催促客人道;“时候已经很晚了,张教主也该安寝啦!”
剑南虹见李飞雁已经起身逐客,赶紧返身跃上房廊,展开轻身功夫悄然离去,一路上内心极度震骇,李飞雁果真是有来历的人,他与姓张的瘦子口中的掌令大人又是什么人?他们所指的峰盟又会是什么?白马镖局不但聚集得有厉害人物,而且还有关外满清的黑龙门高手……他一路狂奔疾行,想早一点把这些消息告诉姜夙愿,共同揣测一下白马镖局究竟在中州洛阳城有什么企图。
淡淡月光下,夜风吹拂,孤灯如豆,一壶酒,几碟菜肴,姜夙愿安静地一边小酌,一边等待剑南虹。
窗外的房脊上似乎响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但这未能躲过浪子的听觉,只是他不动声色,继续端起酒杯浅尝细品。
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姜夙愿举起酒杯对窗外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朋友何不现身进来共饮?”
一条黑影轻盈利索地从窗外滑进来,悄然来到姜夙愿桌对面,他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身段曲线起伏,头上也罩着蒙面包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眼睛浑圆明亮。
虽然她蒙着面巾,但这身段,这眼睛,姜夙愿太熟悉不过,一见之下,惊诧地弹身而起,口里结结巴巴地道;“是你……怎么会是你……”已经失去刚才镇定的大家气质。
来人见姜夙愿已经认出了她,干脆伸手摘下蒙面包巾,却是一位美丽妩媚的少妇,正是天威门门主公孙少杰的夫人丁香,她安然地坐在姜夙愿对面,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地盯着姜夙愿。
姜夙愿不敢迎视她的眼光,低垂下头,他的头脑一片混乱,胸中被压抑的感情剧烈地澎湃,周身血液滚烫地翻涌,多少往事迎面扑来……
“你不该再回来——”丁香轻声说道,但声音很冷很冰。
一阵寂静的沉默。
丁香原本是已故的天威门门主‘飘香剑客’丁如故的独身女儿,也是姜夙愿的师妹,他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擦耳磨鬓,俩小无猜,丁如故也早已将女儿暗暗默许给姜夙愿了,而且他们俩人也深深相爱,曾经盟山海誓,终日形影不离,一对有情人,男俊女靓,深爱门人的赞扬与羡慕,可是自从公孙少杰一进天威门后,不知用什么手段,竟然取得了丁如故赏识,日渐超越姜夙愿,连丁香也抛弃姜夙愿而投进公孙少杰怀抱。
“唉——”丁香轻叹一口气,悠悠道;“其实小妹知道你心中对小妹的那一片痴情,也知道你十年来所饱受的痛苦,但你要明白一个人都有一个人的命运,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人是无法抗拒的,总之不管怎么样,你是斗不过我夫君公孙郎的,何况他背后还有强大的少林派作后盾,小妹毕竟念及当年的那一段师门情谊,实再不忍心见你们同门相残,所以今夜冒昧前来就是诚心诚意地劝导你,你还是离开吧,去飘泊,去流浪,也许你是属于江湖天涯的。”
姜夙愿只感到胸腔隐隐作痛,浑身由于痛苦发出痉挛般的颤抖,他不敢迎视那曾经多么熟悉的眼光,虽然十年来日日夜夜他都祈盼梦想这双眼睛,然而此时近在咫尺,他却不敢面对,他抓起酒壶一饮而尽,也许是酒喝得太急,他苍白的脸颊竟浮闪起红晕,他低下头,一字一句回答道;“在下不会忘记先师的养育之恩,更不容忍害他老人家的人还在他的门庭里为所欲为。”
“你真太倔犟了!”丁香纤指敲着桌面,花容已呈愠怒又道;“你知道小妹现在很幸福,很充实满足,我夫君将小小的天威门一举拥为中州第一大门庭,先父在天有灵,也只有高兴感激,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破坏小妹的安宁?你知道一个女人一生追求的是什么?财富,奢侈,地位,高贵,珠光宝器,而我夫君一并皆有,他才华横溢,气魄雄伟,在江湖上一呼千诺,望重中州武林,而你有什么?失落,贫窘,潦倒,一无所有,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了……”
姜夙愿胸中如锥刺针扎,心在滴血。
丁香‘嚯’地站起身来,她目光冷厉,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更夹杂着一种蔑视的神态,不屑地扫视着木然的昔日情侣,傲持地说一声;“如果真有什么后果,也是你咎由自取,小妹话已至此,告辞!”说完,罩起蒙面包巾,返身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浪子只感到眼前一片茫然,空荡荡的,万念俱灰,曾经是那么亲切悦耳的声音,曾经是那么美丽动人的眼睛,而此时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无情而势利,那包满眼眶却从不落出的泪水,此时已如断线珍珠,颗颗倾落,英雄已经伤心到极点。
世事的变迁与距差,是他无论怎样也接受不下的,十年的飘泊,无尽漫长的思念,痛苦的煎熬与折磨,而这一切换来的只是耻辱,再度的耻辱……他猛然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惨笑,声音嘶裂凄凉。
他转身从房角提起一坛酒来,撕开封皮,双手举起酒坛朝口中淋漓灌下,酒浆如注飞溅而下,他要用酒忘却一切,他要用酒洗涤伤口,泪水与酒浆混淆着他的面部,也淋湿了他胸前衣襟。
一阵夜风吹进窗来,灯光摇曳,他似乎清醒过来,慢慢放下酒坛,含着泪水的双眼再度闪起锐利的星辉,口中喃喃自语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怎样也不会再能换回来,我不能再为这个女人长醉沉陷下去,还有好多的事情等待着我去办……”心中念头触即,胸襟一下子豁然开朗,他赶紧收拾桌面,换过湿衣襟,重新坐下来,将酒坛的酒倒至酒壶中,然后再倒在小杯里,慢慢浅饮。
不多一会儿,剑南虹急匆匆地赶回杏花客栈二楼住宿房间,推开房门进来后再掩好房门,见桌上备有酒菜,就在桌前坐下,先端起一杯酒仰颈喝下,然后才将探视白马镖局的所见所闻细细叙述给姜夙愿听。
姜夙愿听完后,沉吟一会,然后点头道;“照剑公子所说,白马镖局与天威门一样,李飞雁与公孙少杰很可能俱是魔宫爪牙,他们还勾结关外满清高手,看来来头不小,在下猜想他们定是受魔宫指使,蓄谋密缜,潜伏武林,渗透江湖,为魔宫一统江湖而奠定基础,如果是这样真的很可怕,而且他们所说的所谓什么‘血狼大计谋’,‘屠龙宏谟’和‘峰盟’一系列阴谋一定是个巨大的连环血腥阴谋大动作,对中原武林是一场浩劫。”
剑南虹也思索一阵,推测道;“魔宫手段奸诈诡谲,或许少林寺的圆通也被蒙在鼓里,很可惜他身为一代首席大师,却冥顽不化,不辨真伪,不过如此一来也好,咱们直接与白马镖局交手,敲山震虎,就可以迫使魔宫人物现身,打乱魔宫步骤,这样才能逼魔宫更重要的人物现身出来。”
“好!”姜夙愿一拍桌面,同时又为剑南虹与自己杯中斟满酒,举起杯来赞同道;“咱们直击魔宫要害处,强行逼它的重要人物现身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三头六臂之人,只是如此一来咱俩人的危险就很大,不过能够放手与魔宫一战,也是在下的心愿。”
俩个人针对魔宫的破析推测,滔滔不绝,想到能够阻止魔宫的阴谋进行,间接破坏它的行动计划,都显示出兴奋激动的情绪,特别是姜夙愿,这次回师门复仇,本是抱着一死成仁的念头,没有想到遇到剑公子,在他的鼓励下,一举击败仇家公孙少杰,而且现在又共同肩负起匡扶正义,铲除魔宫的重任,使他一度沉溺于痛苦的心再次看到目标和希望,再次感到生命的意义。
俩个人喝着酒,越谈越觉得情绪浓厚,不觉之间天色已经透亮。
剑南虹起身正要出房叫店家送来热水洗漱,房门突然被推开,若琳公子一阵风似的冲将进来,见二人的状况分明是没有睡觉,喝了一通宵的酒,不禁惊奇地埋怨道;“好呀,描凤哥真不够意思,你二人喝一宿的酒,也不叫上小弟一声。”
剑南虹正要解释,姜夙愿已经站立起身来道;“贤弟现在来也不得晚。”边说边斟满一杯酒递给若琳,又道;“算是俩位兄长给你赔罪,来日方长,喝酒的机会多的是。”
若琳伸手接过酒杯,一扬脖子‘咕咚’一口喝干,边用袖子擦擦嘴唇,边笑吟吟地道;“浪子大侠,果真爽快,能与你一道喝酒,真是痛快酣畅。”
此时,店家小二送来热水,剑南虹与姜夙愿一番梳洗打扮后,又与若琳一道下楼至大堂里面用过早点,剑南虹就对姜夙愿道;“学生现在就前去白马镖局附近转悠,设法接近菊前辈,探探她口气,通过她安排骆二少局主与他未婚妻见面。”
姜夙愿也点点头道;“好,在下也要去天威门看看,安排一下,遣散一些公孙少杰的旧手下,再重新招收一些弟子,使我五师兄尽快重新树立起天威门,咱们晌午准时返回再碰头。”
三人出得杏花楼客栈,姜夙愿径直去天威门,剑南虹却对若琳道;“若公子,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学生要去见一位前辈,她与你们中间有一些误会,你在场不方便。”
若琳跺跺脚,一偏头不肯离去,剑南虹忙解释道;“这位前辈真的与你们大漠有陈见,你若前去再引起误会,只怕要坏大事。”
若琳见他说得很认真严肃,虽然心中老大不快,但也只好告辞离去。
剑南虹来到白马镖局周围附近转悠,又有意无意地向一些商贩小店打听些白马镖局的情况,终于打听到白马镖局侧旁还有一个小门,供镖局家仆进出。
剑南虹又寻找到镖局旁边的一个小门,果真看见有很多家仆出入,不多时,见小门又出来一名婢女,衣着鲜艳整洁,像是镖局里面有一些地位的丫鬟。
剑南虹赶紧迎上前去拦住婢女,行礼道;“这位姐姐,学生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婢女吃一惊,见是一位温文儒秀的白衣书生,立即和颜悦色地回礼道;“公子想打听什么人,请说出来。”
“学生有一个姨娘,姓菊,远从汉阳来,听说是到了洛阳城住进了贵镖局,不知道有没有其人?”
婢女想了一下道;“哦,你好像说的是咱们未来局主夫人的老师菊前辈,小女子这就带公子爷去见她吧。”
剑南虹赶紧摇手,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不能进去见她,姐姐有所不知,这位姨娘对学生有一些误会,嘿,都怪学生去京城赴考,结果没有考上,还被人骗去一大笔银子,惹得家族人人对学生都无好感,姐姐进去只需悄悄告诉她老人家说外面有一个侄儿在等候她就行了,她老人家要打要骂也在外面,不会伤着她老人家面子。”
婢女同情地看看他,转身就返回小门而去。
不多功夫,婢女果然就领着菊姐走出小门来,菊姐一眼看见是剑南虹,顿时眉夹秋霜,面色严厉,她对这个少年公子实再无好感,一则是在龙虎山庄里曾经败在他手下,坏了盗图的计谋,二则那晚搏击中又被他一手切切实实地按贴在胸脯的乳房上,已经将他划入那种轻薄浪性的纨绔弟子之类。
婢女见菊姐怒气上冲,同情地朝这边瞧瞧,赶紧溜走。
剑南虹上前,恭行大礼道;“学生冒昧打扰,实再唐突,但是有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必须与您亲自面议,学生现在就去北门城外等候您,前辈一定要来——”说完,返身离去。
菊姐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声音,她怔了怔,然后也返身进得小门,不多时,她就套上披风斗篷,骑上坐骑,径直从大门而出,轻提缰绳向城北门驰去。
城北门郊外,剑南虹已经乘着玉骓兔先到那里在等候菊姐了,菊姐赶到,跨下雕鞍,将坐骑系在一颗树枝上,再慢慢向剑南虹走近,剑南虹再次叩行大礼,开口道;“前辈与白马镖局局主李飞雁不知是什么关系?”
菊姐冷冷答道;“无任何关系,只是老身的独传弟子秋馨是他的未婚娘子。”
剑南虹又问道;“前辈在白马镖局里汇集人马,是想再次对付大漠蒙迪等人,夺回寒江图,但是前辈想过没有,白马镖局里面的人马俱透邪气,而且还有关外满清的高手,前辈想过后果没有?”
菊姐不屑一笑,朗声回答道;“真君门乃名门正派,行事磊落,自己门庭之事不会假手旁人的。”
学生点点头,跨前一步道;“学生们推测菊前辈应该不是与李飞雁一路的,这样最好,现在学生就告诉您前辈,白马镖局里面暗藏着天大的冤枉与危险——”
菊姐听他话端里含有别的意思,不禁吃一惊,忙问道;“白马镖局里会有什么冤枉与危险,公子不要危言耸听。”
“前辈的弟子先前要嫁的人是白马镖局的二少局主骆常青,而不是李飞雁?”剑南虹又问道。
菊姐点点头,算是回答,她与剑南虹此时近在咫尺,不由静下心来再度打量这少年,见他目光清纯,温文尔雅中潜隐刚锐,一身正气凛然,而且对自己相当尊重,她也知道这少年的武功与名气只怕为天下寥寥的一流之中,如若换成其他人,飞扬跋扈之势不知何等傲慢,当下对他的敌意也渐渐减去,心想那晚自己蒙着面巾,这少年一时难辨男女,故而出手弄出误会,看来是自己偏见,对他产生误解。
剑南虹就将骆常青冤屈的事情从头至尾细述而出,直听得菊姐粉容失色,浑身颤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剑南虹手臂道;“如果真如公子所说属实,那老身的徒儿岂不是认贼作夫,大婚之后岂不更是与狼共枕,这如何是好?”
“李飞雁可以基本肯定为魔宫魔徒,那些魔徒凶残狡诈,镖局出入的人物既然不是前辈所邀,那必定是些邪恶人物,他们一旦时机成熟,就要大开杀戒,浩屠江湖,后果难以想象。”说到此时,剑南虹见菊姐很紧张的样子,不免又安慰道;“前辈不必着急,您回到镖局后要装成若无其事一样,千万不要流露出些许情绪,以免李飞雁察觉,晌午后再带着您徒弟出来散心一般,再前往白马寺,我们会在那里等候您们,先让您徒弟与洛二少局主会面,其中的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您们与骆二少局主家人也好暗中有个防范,咱们下午见面后再商议下一步如何对付李飞雁。”
剑南虹又交待一些细节,就约定晌午后在白马寺相会,一切都顺利办完后,剑南虹犹豫一阵又道;“还有一什事,学生有几句话如物哽喉,不吐不快。”
“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不妨。”菊姐已经消除了对他的敌意,而且开始产生好感。
剑南虹看一眼菊姐,大胆地说道;“前辈与龙虎双侠的恩怨也应该了结啦,不能因为上一代遗留下来的恩怨而毁了您们之间的情谊,学生希望您们和好如初。”
“唉——”菊姐深深叹口气,面色又凝重起来,胸脯不停地起伏,看得出来她内心很痛苦矛盾,不错,这十年来只知道为师报仇,含恨苦练功夫,就是自己毕生的知己也反目成仇,这一切都是被要报师仇的仇恨所淹没,自己也未醒悟与知己出手的那份痛苦,到是那晚在龙虎山庄被这少年一掌按贴在乳房上,到也撩起自己几许春情,唤起许多年青时与龙哥,虎哥在一起的快乐回忆……
菊姐抬头仰望蓝天,目光朦胧散乱,眼角竟有泪花闪动,神情憔悴黯淡,剑南虹审时度势,趁机对她说道;“前辈一直想得到那张寒江图,将它化焚在先师亡灵前,了却您曾经许下的诺言,如果达不到这个愿望,您就不会罢休,宁愿埋葬自己的感情,也不会与龙虎双侠化解隙嫌,学生答应您,一定将寒江图奉送到前辈面前,了却前辈的心愿,也让前辈与龙虎双侠重续旧情,再度和好如初,光阴荏苒,人生苦短……”他洞悉菊姐的心思,同情她的遭遇,不知为什么突然莫明升起一股冲动,承诺要将寒江图奉送给她,以此来化解她与龙虎双侠之间的积怨,让她们和好如初。
菊姐闻听此言,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公子,其实她内心就是这一个为恩情的心结解不开,如果真能完成这个愿望,上慰先师亡灵,下遂自己的承诺,那当然太好不过,自己也就可以与龙虎双侠冰释前嫌,再度携手共游山川湖泊,泛舟碧波,以遂生平的夙梦,她知道这个少年公子的能耐相当大,洛阳城都在盛传中州第一门,中州第一剑就是有他的相助而告败,她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目眸中闪耀起喜悦的异彩,激动地回答道;“公子如能助老身完成此愿,先师在天亡灵得以安慰,真君门与卧竹门必定和好如初,公子小小年龄,俱备如此仁厚胸襟,真让老身惭愧,更令老身万分感激钦佩,今生今世如能再与龙哥,虎哥接续情缘,公子大恩大德,请受老身一拜。”说完,就向剑南虹敛身到一个万福。
“前辈不必多礼,”剑南虹忙伸手托住菊姐,并向她告辞道;“前辈,这事就说定了,午后白马寺再相会,学生先行告辞。”
剑南虹辞别菊姐,跨上玉骓兔急匆匆赶回城中杏花楼客栈,路途里再将发生的事前后经过细理一遍,刚才一时冲动,承诺要将寒江图送给菊姐,如此化解真君门与卧竹门的积怨当真再好不过,但是如此一来又会得罪大漠蒙迪等人,现在细想起来有些后悔,但是既然已经承诺过菊姐,那就必须要实现承诺,经过一番考虑思量,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逐渐形成,这个想法就是既不强夺,盗取寒江图,那毕竟是人家大漠王室的遗珍,但是又要给菊姐一幅寒江图。
不觉之间,已经马到杏花楼客栈,剑南虹下马将马匹交给店家小二,走回二楼房间,此时还未到晌午,姜夙愿还没有回来,剑南虹就坐在桌前,倒一杯凉茶解解渴,昨夜一夜未曾合过眼,此时微感睡意袭来,他干脆闭起双眼小憩一会儿。
不久,姜夙愿也推门进来,剑南虹赶紧睁开眼睛起身倒一杯凉茶递给姜夙愿。
俩个人坐下来一边喝着茶,剑南虹又一边将会见菊姐的经过和下午的约会细说出来,姜夙愿听得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也显得激动起来。
俩人马上动身离开杏花楼客栈,双双并骑直驰蒙迪住处,到达蒙迪住处府邸后,蒙迪,若琳等人高兴地将他二人迎进院内。
众人在大堂里面坐定,剑南虹就将如何见着菊姐,并约好晌午后在白马寺相会的经过讲述出来,大家经过一番商议,草草用过饭,余是留下十三豹子,尉迟冲在家,其他人尽数出动。
众人拥护着骆常青,快马加鞭早早来到城郊外白马寺,将白马寺周围环境一番巡视,各处要点布设暗哨,就静下来等待菊姐与她徒弟到来。
晌午刚过,就看见远远的官道上飞快地驰来两匹马,斗篷披风随风兜起,转眼间就驰近白马寺前,正是菊姐与她徒弟秋馨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