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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茶坊二楼的阁楼,李素舞坐在圈椅上,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期待半害怕的等着太叔奂的到来。
房门被推开,李素舞慌忙站起身。
“茶来了,这是茶坊顶好的茶,今年最新的茶叶。”
却是茶坊的伙计拎了热茶进来。
“要不要给满上?”伙计拎着茶壶笑问李素舞。
李素舞接过茶壶放在桌上,不耐烦道,
“出去吧,快出去。”
“打扰了,贵客慢用。”
伙计赔笑的走出房间,合上房门。
李素舞又盯着紧闭的房门,不知太叔奂何时会来。
听太叔奂方才的语气,是极不高兴的,也不知道宁朝来将事情说到了哪些地步。
仅仅是她陷害宁朝来,陷害相府?还是说了她派人暗杀宁朝来?或者,会不会将她与皇帝的那段过往一并说了?
她与皇帝的事,太叔奂可千万不能知道。她留着这个秘密,还有大用。
李素舞双手合十,祈祷道,
“上天的所有神灵,你们若是保佑信女此事无碍,信女必定每日奉上香烛。”
恍惚觉得窗外飞过一个黑影,李素舞赶紧望过去,正是从窗外进来的太叔奂。
太叔奂褪去朝服,换了一件深红的长袍,但饶是这样的颜色也没有将他的脸色衬托得稍微好看一点。
他关了窗户,走到一边的圈椅上坐下。
李素舞看着太叔奂煞白的脸色,心疼的说,
“太叔将军,你这几年愈发憔悴了,要注意保重身子。”
不要再为宁朝来的事烦心,他与宁朝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会有结果的。
自然,最后一句雪上加霜的话,李素舞是不敢说出口的。
太叔奂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牙关。
“太叔将军,我给你倒茶。”
李素舞笑着去拿杯子倒茶,杯子被太叔奂扔到一边。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叮嘱,更不是为了喝茶。我不想一句一句像审牢中罪犯样的慢慢问,该说的话,该交代清楚的事实,你自己说。”
太叔奂对李素舞,许多年不曾亲近热情过,但这样冷着眉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许久不曾见过。
李素舞缓缓的坐下,双手捧着透着滚烫茶温的铜壶。
“太叔将军,别人叫你太叔将军,我也只能叫你太叔将军。”李素舞双眼泛红,委屈道,“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走到哪里,想的都是你。”
没有皇帝之前的人生,李素舞一切都是完满的,太叔侯呵护她爱护她,两人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太叔侯位高权重,颇得君王赏识,大小官员竞相讨好,风头无二。
太叔奂更是聪明绝顶,小小年纪懂得武功阵法,连皇帝亲卫都败在他手里,声称太叔奂前途无量。
上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下到黄发垂髫的小儿,莫不是说将军府好。
妇人羡慕她有此良人,有此神童,待字闺中的女子以她为首,声称要成为与她一样的女子。
她自认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也想将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不想做这步步为营、你死我活的争斗!
都是皇帝与宁相生害的,害得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远嫁匈奴,害得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回来长安,害得她回不了将军府,害得她不能与太叔侯白头偕老,害得她让她的阿奂对她生了厌恶!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她不能让太叔奂更加看不起她。
李素舞伸手拂去流到下巴上的泪水,道,
“我只是想要儿子的尊重,想要儿子叫我一声阿母,想要与儿子生活在一处。”
“你想要的,何止这些。”太叔奂冷冷打断李素舞的动情,“若你想要的是儿子。你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默默守着你的儿子,看着你的儿子长大成人就是,为何还要对相府下手,相府与将军府有深仇大恨吗?”
“那只是因为宁朝来!你不喜欢宁朝来,我便让她不要缠着你。”李素舞为自己辩驳。
他不喜欢宁朝来,她便心心念念想杀了宁朝来?
要真是如李素舞说的一样,李素舞内心是有多惨绝人寰?
幸好,李素舞不是为了他,否则,所有的罪过都得是他来承担了。
“不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找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说是因为我不喜欢宁朝来你才三番五次要杀宁朝来,那后来知道我喜欢宁朝来,你为何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连相府一起算计进去?”
“我何时三番五次杀过宁朝来,何时算计过相府?”李素舞抓住太叔奂的手臂,楚楚可怜道,“我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没有亲人帮衬,没有朋友扶持,我如何能做到你说的那些。是不是宁朝来与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能相信宁朝来,宁朝来疯了,成天到晚只知杀人,她说的话不能当真!”
李素舞暂时不能认,她得与太叔奂周旋一番,确定太叔奂知道了多少,才能决定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博取太叔奂的同情。
她是太叔奂的生母,曾经那样离不得她,脆生生叫她阿母的太叔奂,不会真的与她恩断义绝,不管她死活的。
太叔奂厌恶的甩开李素舞的手。
自己做错事了,不知反醒,还怪别人。
宁朝来杀人,至少敢作敢当,李素舞杀人,连认下的胆量都没有。
同是他最爱的女人,因为李素舞的不堪,让宁朝来变得不堪,李素舞还扬言是宁朝来不堪!
“宁相生对你做过什么?有什么事是亏欠你的。”太叔奂问。
宁朝来说,宁相生欠穆紫的都还清了。
李素舞不愿开诚布公的说,那便由他来问吧。
李素舞以袖掩面,遮住眸中喜悦,宁朝来果然没说起她与皇帝的事。
一面抽抽搭搭的哭诉起来,“我成为今天的样子,宁相生就是罪魁祸首!”
太叔奂眉头一挑,“说清楚些。”
李素舞拿开袖子,露出满脸的泪痕,说道,
“在所有人眼里,我是一个死于非命的女人!可是你们难道从来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辗转到匈奴的吗?”
太叔奂霍地起身,一手撑在桌上,不敢相信的问,
“你说是宁相将你送去匈奴的?”
怎么可能!
宁相生是文臣,太叔侯是武臣,两人在朝堂上没有争斗,没有争斗,便没有仇恨。宁相生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无缘无故将李素舞送去匈奴?
宁相生只是一个臣子,要是没有别人帮助,他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李素舞送去匈奴。
李素舞的“死”,可是瞒过了皇帝,瞒过了太叔侯,瞒过了长安所有人。
就连太叔奂,要不是李素舞思子心切,回来看望,要不是他循着李素舞的来头暗中查探,根本不可能知道李素舞被带到了匈奴。
宁相生不会有那样通天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