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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萧静暮懂事以来,他从未见过父亲笑过,只因父亲萧志德原本就是一个严厉的人,对待他和哥哥甚是严苛,他就没在意这个细节。平日里他和哥哥形影不离,直到有次,他因贪玩没有和哥哥一同前去立学堂里学习,才发现,原来父亲只是不对他笑而已。
那一年他十岁,他永远记住了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后花园的夏荷塘里,满是开得正好的朵朵荷花,在阳光下亭亭玉立;青翠欲滴的荷叶,一个挨着一个,彼此紧紧相依,而此时的萧静暮正在荷塘里飘荡。静静地躺在小船里的他,透过荷叶间的缝隙,眯着眼,望向了湛蓝的天空。空气里,充满了荷叶清淡的味道,周围安谧的气氛使得他昏昏欲睡。
一阵噪杂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年,他坐直了身子,随后循着声音的方向划动着小船。轻轻扒开前面的荷叶,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荷塘边。先前在路上行走时,萧静暮遇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父亲还是和记忆中那般,不苟言笑,看到他后只是微微皱眉,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身影就没入青石路的转角。
站在荷塘边的少年,一身纯白的儒衫,黑发被同色的长布带固定在头顶。此时白衣少年低着头看着地面,耳根微微发红。
这个时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低头的白衣少年,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肩膀,露出了温柔的笑脸。那如旭日般温暖和煦的笑容,刺红了窥探着这一切的少年的眼。紧紧拽住手里的荷叶,双手发白。
从那以后,萧静暮才渐渐发现,虽然父亲对他和哥哥都不是很亲近,但只有在他面前的父亲,眉头从未舒展过,总是一副蹙额愁眉的样子,像是对他很不满意一般。他也曾尝试不再那么顽皮,每日都去立学堂里听夫子授课,努力地学习,他想父亲看到如此优秀的他,定会对他改观。
直到他成了这一代立学堂里最出色的学子时,父亲在面对他时,还是那般模样,甚至表现得更不满意。这个时候的他,才彻底意识到,父亲讨厌他,独独讨厌他一人!
回想起过去的往事,坐在酒席上的紫衣男子拿起手里的酒杯,愤愤地一口饮下。他萧静暮,得不到的东西,宁愿亲手毁了,也不能让别人拥有,就算那人是他的至亲。
走出会客厅的紫衣男子,并没有发现,在他默默退去时,一道慈祥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天边的太阳西沉,天气渐渐暗了下来,除了一些远处而来的贵客下榻在萧府的客房之外,其他的宾客逐渐散去,热闹一天的萧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微醺的宾客都是在萧家几位长老的带领下,出了萧府,没人发觉到萧府的异常。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北延城里,灯火辉煌,满处都是热闹的人群。此时,城中各处客栈里,时不时走出一两个穿着黑衣的人来,身影转眼消失在热闹的街道上。
整个萧府处于诡异的静寂中,与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府的各个出口处,都有人看守着,准备出门参加元宵灯会的萧家人,在抵达门口时,都一一被阻拦了下来。在守卫的一番解释后,原来兴高采烈的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随后纷纷前往了萧家的议事厅。
刚好准备出门的胡海风,才走到位于竹苑旁的西中门时,看着门前出现的守卫,他隐隐发觉整个萧府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感觉到危机的胡海风,立马转身回到他所住的院落。
竹苑里,漆黑一片,显然住在里面的人,都不在。站在空地的胡海风,微微拉扯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看来,是他愚钝了,像兄长胡海黎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只怕早就察觉出萧府里的气氛,已经借机离开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啊!
萧府议事厅
坐在上位的萧志德,眼睛直直盯着大门,只见一个接着一个的族人,从门口走进,独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的他心急万分。
“启贵啊,难道你没去通知静暮?”想起早早消失在酒席上的人,萧志德出声问道。
“族长,我已经差人去了。”在第一时间里,启贵就差人去了正玄院中的萧静暮所住的院落。
“……”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萧府的议事厅里,就是没有萧志德心里牵挂的那个身影。这个时候,从门口急匆匆走来一人,对启贵说道:“管事,暮爷不在府里,他经常去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志德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啊。看来他和这个儿子之间的误会,只好以后再慢慢解释了。
萧府的族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萧志德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只听一声巨响,从正门处传来。整个萧府都在剧烈地晃动,好像地要塌了一般。
此时,坐在玄武阁里静心调养的萧遥子,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淤血。
“萧志德,马上带上族人前来玄武阁!!”这个声音覆盖住之前的那声巨响,响彻在整个萧府上空,每个人都听得仔仔细细。
刚从震动里回过神来的萧志德,毫不迟疑,开口吼道:“快,都快点赶去玄武阁!”
萧府的议事厅就在玄武阁的旁边,出门右转经过一道门,就到了玄武阁的右侧。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还在持续,议事厅里的萧家人,有些被强行拉出来,有些则被永远地压在了砖瓦之下。没时间悲伤的人们,拔腿就跑,奔向玄武阁。
此刻的萧遥子站起身子,踱步出了修炼室,来到玄武阁的楼阁前。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久久不语。原本满是亭台阁楼的萧府,除了玄武阁还安然无恙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其他地方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久尘回来了,看到这番景象,恐怕会伤心不已吧!罢了,就当他最后再为久尘做一件事吧!
原本数百人的萧府,来到玄武阁门前的,竟然才区区几十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痕。布置好一切的萧遥子,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萧遥子第一次暴露在萧家所有人的面前,望着眼前的老者,萧亦天觉得此时的长老跟平日里看到的微微有些不同。老者全身散发着强者的气息,一时间,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此人不可撼动的感觉。
萧遥子立马打开玄武阁的大门,随手一挥,只见原本还在空地上的几十道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最后,萧遥子望了望身后生活了千年的萧府,摘下手上的储蓄芥子,扔进了玄武阁内。
萧亦天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扳指,愣在了原地。此扳指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灰黑相间,徐徐散发着金属般耀眼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此物贵重。
萧亦天的耳边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说道:“等久尘回来后,你便把此物交付给她,就当是作为师傅的我,留给她最后的一点东西吧。”
回过神来的萧亦天,伸手握住浮在面前的扳指,说道:“长老,我定会把此物亲手交给小久的。”
“恩……”一道飘渺的轻哼声在萧亦天的耳边拂过,又立即消散于空气里,仿佛虚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