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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喃着,眼泪终于落下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那么大的一座楼,那么多人,转眼间化为灰烬。
我都来不及喊出那一声爷爷和小姨,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就永远见不到了。
我还没有从失去夏琪的噩梦里醒过来,眼下又失去两位爷爷,还有小姨。
我疯了一般要往前冲,可是骆安歌和汤川秀拽着我,我力气很大,甩开他们又要跑。
眼前闪烁的全是警察和消防人员还有医生的身影,还有浓浓的黑烟,还有废墟。
我哭喊着要过去,我一把把抓在骆安歌和汤川秀脸上,我求他们让我过去,我跪下来抓着他们哀求。
那是我的爷爷,那是我的小姨,我得过去看他们。
突然后脖颈处传来疼痛,我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梦里面,我跟汤川秀还有芒康三个人在荡秋千,汤云宗在楼上喊:“两个兔崽子,当那么高,摔到你妹妹我打死你们。”
芒康赶忙抱住我:“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爷爷会打人的。”
于是我们三个又去池塘边喂金鱼,我突发奇想:“哪天趁爷爷不在,我们把这些鱼捉来烤了吃。”
芒康拍手赞成:“好啊好啊,我们吃鱼全宴。”
汤川秀翻白眼:“没出息,除了吃还是吃,两个小胖子。”
芒康就抱着我:“我的傻姑娘不胖,就算你胖了,我也娶你。”
身后传来汤云宗的声音:“芒康,你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阿忧,才不嫁给你呢。”
他要来抱我,可是我吓得抓着芒康跑了,还不忘朝他翻白眼:“我就要嫁给芒康哥哥,你要是逼我嫁给别人,我就跟芒康哥哥私奔。”
汤云宗指着我:“死丫头,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知道他舍不得打我,于是我得寸进尺站在那里:“你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
他个子很高,腿很长,两步迈过来,拎着芒康把他丢在一边,然后抓住我,让我趴在他膝盖上,在我屁股上啪啪啪两下,恨铁不成钢:“死丫头,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不要我,看我不打死你。”
其实一点都不疼,可是我觉得好委屈,我就是喜欢芒康,我就是要嫁给他,为什么爷爷要反对呢?
我一哭汤云宗赶忙把我拉起来,擦了擦我的眼泪,语气瞬间柔软了很多:“好了好了,爷爷跟你闹着玩,你是爷爷的心肝宝贝,爷爷怎么舍得打你。阿忧,爷爷就是担心啊,担心你翅膀硬了,就会丢下我飞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
我喜极而泣:“你真不打我?”
他抱着我:“阿忧,你慢慢长大好不好,你多陪陪爷爷好不好,爷爷不想那么早就失去你。”
我大喊着爷爷醒过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呆坐很久,才慢慢缩回被子里,然后哭起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爷爷,没有了小姨,没有了夏琪,我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中有人喊我:“勿忧……”
我听出来是骆安歌的声音,然后我哇一声哭起来。
屋子里的灯打开了,骆安歌端着一碗什么站在门口,见我醒了他走过来,把碗放在柜子上,然后跟我额头相抵。
“宝贝,你昏迷了三天,吓死我了。”
我啜泣着:“爷爷他们呢?”
他叹口气:“宝贝,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伤心,也一定要顾及我们的孩子。”
他这么说我就知道没救了,那么强烈的爆炸,估计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骆安歌抱住我:“别看了,别看了,宝贝。”
我更加绝望了,连骆安歌都让我别看了,那就等同于告诉我,他们是死无全尸。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
因为警察还在调查,因此我们只能留下来等结果,我爸妈和伊华阳全部过来,我妈怕我想不开,因此没日没夜的守着我。
其实我早没眼泪了,我也不会自杀,我告诉她我没事,不必守着我。
我妈就哭:“丫头啊,妈妈知道你心里苦,你哭出来啊,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摇摇头:“妈,我哭不动了,再哭下去,我就死了。”
骆安歌端着吃的进来,劝我妈:“妈您快去休息,勿忧这里我看着,没事的。”
我妈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又扭过头问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们守着。”
我知道她说的回去是回康城,我知道这件事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连骆安歌那在外交部工作的二伯都专门来了一趟。
只是调查难度很大,因为一点线索也没有,凶手是谁为何行凶等等问题,一点线索也没有。
案子陷入了僵局,我们的等待越来越焦灼,尤其是我爸,他本就是破案出身,可是面对爷爷的案子,他也是爱莫能助。
警局悬赏高额奖金捉拿凶手归案,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一点风声也没有。
当地警方找我爸谈话,大意是这个案子很复杂,是他们几十年来遇到的最复杂的案子,要我们回家耐心等消息。
后来骆安歌就决定带我先回国,因为我行动不便,双脚浮肿严重,失眠心悸脾气暴躁,严重的产前抑郁症。
他有点担心,预产期近在眼前,可是我的状况一点也不好,很容易出问题。
可是回到康城以后我依旧焦灼,依旧失眠心悸,依旧脾气暴躁,有一次差点伤了玺宝,吓得骆安歌赶忙把人送到莫萦怀那里。
又过了半个月,案子终于有了进展:警察根据从废墟里找到的零散的炸弹碎片,查到了嫌疑人就是半年前从某高校辍学的中国留学生。
只可惜,警察找到他的寓所的时候,他已经饮弹自尽。
我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我爸妈抱着爷爷的骨灰盒从美国回来。
回到家我爸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桌子上,轻声说:“爸,我们回家了。”
爷爷下葬那天,我是被骆安歌推着去的,我爷爷生前的很多朋友都来参加葬礼,豆豆已经会说话,他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太爷爷,太爷爷……”
伊华阳一把捂住他的嘴,可是她自己却哭了。
骆安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提醒我不要哭。
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的眼泪全流光了。
这边的葬礼结束了,我们又马不停蹄前往美国,因为骆安歌等人的周旋,当局同意让汤云宗和靳江的骨灰葬在汤家祖坟。
我跟汤川秀一人抱着一个骨灰盒从警局出来,我们两个都红肿着眼睛,沙哑着喉咙,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前往机场。
也就是在汤家祖坟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生父母的墓碑,跟芒康留给我的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因为汤家那些亲戚早就流散四处,我们也没有通知他们,就我们几个参加葬礼。
汤家其实是一个大家族,看着墓园里的墓碑就知道。
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姨,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汤川秀在墓碑前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过来,蹲下身握住我的手:“阿忧,我们回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在外面。”
我点点头:“哥哥,我只有你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哥哥也只有你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做恶梦,总是哭着从梦里醒来,整天浑浑噩噩凄凄惨惨戚戚,要不是有孩子支撑着我,我觉得自己完全可能会油尽灯枯。
骆安歌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他怀疑我是产前抑郁症,有一天他很认真跟我说,怕我疯掉,怕我哪天一走了之。
裴初跟我已经很熟悉了,我的情况他都知道,他跟我聊天,要我放松。
可是我觉得累,我觉得身心俱疲,我不想讲话,我很烦躁地问他可不可以催眠,把那些噩梦从我脑海里清除出去。
他摇摇头看我:“你小时候已经深度催眠,之前我又给你催眠过几次,这东西并不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得为你负责。”
我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我就是失眠,就是心悸……我知道这样不好,裴医生,我真的知道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
“你这是轻微的产前抑郁,要是控制不好,生产后会发展成严重的产后抑郁。你可以给我说一说吗,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你恐惧。“
我看着他:“裴医生,我没有恐惧。”
他很温和的看着我笑:“骆太太,你就是在恐惧。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恐惧来源于何处?想要回到过去,还是没有把握的未来,抑或是亲朋好友都一个个远去?”
我强撑镇定:“裴医生,我没有恐惧,我就是……有点伤心。”
他递给我一杯牛奶,不由得笑起来:“别紧张,你不是刺猬。”
我是比较相信他的,所以才会同意骆安歌带我来,可是我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被一个人看穿,把我心底里的想法赤裸裸的表达出来。
“骆太太,其实生死有命,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有幸携手走了那么一段。等天人永隔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电影里不是说了嘛,要是没有遗憾,人生该是多么无聊。”
我摇着头:“裴医生,这样的遗憾,我承受不起。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比我亲姐姐还好的姐妹,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有爱她的男人有乖巧的儿子有相亲相爱的家庭,她那么善良,为什么上天要带走她?”
他点点头,很认真听我说,问:“还有呢?”
“还有我爷爷,二十年的生命里对我最好的人,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人,上帝为什么带走他?我另一位爷爷,虽然年轻的时候是做了些错事,可是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了,汤家被灭门,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我死死捏着杯子:“世界上坏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死?为什么?”
裴初看着我,声音轻轻的:“骆太太,因为上帝不忍心看他们在这个世界受苦受难,所以带走了他们,带他们去另一个世界。”
我哭起来:“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带走?”
“因为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骆太太,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不能强求。凡觉辛苦,必是强求。”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如果强求能够让他们回来,我辛苦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骆太太,你必须搞清楚,他们永远不可能再回来。我想他们走之前,也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你现在真让人心疼。”
离开的时候,裴初交代骆安歌:“骆太太没有安全感,你要多陪陪她,多包容她。”
骆安歌点头:“我知道,多谢。”
回家的路上我问骆安歌:“这样的我,让你很难过是不是?”
他握住我的手:“宝贝,我不是难过,我是害怕。我还怕你哪天突然撑不住了,我害怕你丢下我和孩子。”
我笑起来:“骆安歌,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和孩子的。我爱你们,很爱很爱。”
“我也爱你们,宝贝。”
我隔三差五去见裴初,心理治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因为我的状态好了很多。
有一天我在婴儿房待着,四嫂敲门进来,说有我的信。
我想不出来迄今为止还会有谁写信给我,不过还是打开,然后一张碟片就掉出来。
我回卧室,去阳台打开我的电脑,把碟片塞进去。
视频看起来像是偷拍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骆安歌和一个年轻人坐在咖啡厅角落。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骆安歌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年轻人面前,薄唇轻启:“手脚麻利点,不要留痕迹。”
年轻人收起支票,点点头问:“连那女人一起吗?”
骆安歌点头:“对,三个人一起。任务完成后,你的家人会得到妥善的安置。”
年轻人点点头:“我相信你。”
“炸弹准备好了吗,量足吗,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我能多嘴问一句吗,他们是你妻子的家人,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骆安歌嘴角浮起一个笑:“他们不死,我的家人就得死。这是游戏规则,你应该懂的。就像你不死,你的家人就得死一样。”
屏幕剧烈晃动着,接下来换了一个场景,在医院的病房,而鲍嘉躺在床上。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骆安歌。
鲍嘉没动,只是看着骆安歌:“骆安歌,想不到你真狠心,连你老婆的家人你也下手。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骆安歌指间夹着一支烟,淡淡的声音:“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必须消失。”
鲍嘉挑衅他:“万一我说不呢?万一我把真相告诉伊阑珊或者汤川秀呢?”
骆安歌笑起来,一点不怕的样子:“鲍嘉,省省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们,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你知道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鲍嘉不寒而栗:“骆安歌,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骆安歌供认不讳:“这一点,你不是一早知道的吗?”
鲍嘉突然颤抖起来,她指着骆安歌大喊:“骆安歌,伊阑珊会恨你的,她要是知道是你杀了她爷爷和小姨,她会恨你的。”
“不,勿忧不会恨我,因为她永远不可能知道。”
“我会告诉她。”
骆安歌一步步靠近,嘴角衔着一抹笑:“不,鲍嘉,你永远没有机会了。”
屏幕这时候就黑掉了,骆安歌和那年轻人都消失了,可是那张脸我永远记得,新闻上,嫌疑人饮弹自尽的画面我死也不会忘记,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人。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骆安歌做的。
原来,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那个大傻瓜。
我发疯一般把电脑推到地上,我的双手颤抖着,我想要站起来,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个消息。
我只想离开这里,骆安歌快要回来了,我不能看见他,我不想看见他。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躲起来睡一觉,也许睡醒之后,这个噩梦就会消失。
是的,是的,这就是个噩梦,总会醒的。
我扶着书桌站起来,然后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涔涔,腹痛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眼前闪烁着的是骆安歌最后那个冷笑。
他说我的家人不是,死的就是他的家人。
他说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说这是游戏规则。
他说我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个真相……
我觉得真搞笑,爷爷和小姨出事的那段时间,我们一直不遗余力寻找凶手,骆安歌把他所有的关系都用上了。
谁会想得到,真正的凶手,那个借刀杀人的人,夜夜抱着我睡在一起,说很多很多安慰我的话。
那时候我觉得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肚子绞着一阵阵疼,像是有千万人拿着斧子刀子在里面砍我,我扶着墙想要站稳,可是最后一点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
滑下去的瞬间,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我听见咔嚓一声响,好像是我的脊椎断裂了。但是我知道不是,是我心碎的声音。
电话在震动,可是我拿不到,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也没有眼泪,我只是空洞地看着这个世界。
电话一直震动,我挣扎了几下,在地上挪出长长的一道血痕,终于够到沙发上的手机。
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哥哥两个字,我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下来。
汤川秀一听见我的声音就知道不好,但是他没来得及问我,只是大喊:“阿忧你在哪里,凶手是骆安歌,你快点离开他。我现在赶来别墅,你快点出来。阿忧,我们都被骗了,他才是凶手。当年那个幕后老大,就是骆连慈。骆安歌为了保住他爷爷,只好牺牲我们的爷爷。”
他一下子说了很多,可是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哥哥,救我,救我……”
电话里传来汤川秀凄厉的喊叫:“阿忧,阿忧……”
这时候我很害怕,我害怕骆安歌回来知道我已经知道真相,他会想办法把我关起来,然后他会去对付汤川秀。
我已经没有爷爷没有小姨没有夏琪了,我不能没有哥哥。
我太害怕了,害怕支撑着我一步步朝着门口爬去,我一边爬一边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宝宝你们撑住,妈妈很快可以带你们离开……你们撑住,你们一定要撑住……”
可是我知道他们撑不住了,因为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地板上我爬过的地方,全是血。
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甚至没问汤川秀是谁给我寄的碟片,我没问他这一切是不是有人要陷害骆安歌,我知道这都是真的。
视频里骆安歌那么真切的对着年轻人下达命令,所谓不留一个活口,就是他的选择。
爬到床边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电话里汤川秀哭着大喊:“阿忧,阿忧,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哭起来:“哥哥,我好累,我想睡觉。”
他大喊:“阿忧你别睡,你跟我说话,你跟哥哥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或者你听哥哥说。阿忧,你还记得芒康吗,你的芒康哥哥,那个一直说要娶你的芒康哥哥。”
我越发哭,哭得喘不过气来:“我记得,哥哥,我好累,我睡一觉,你来了叫醒我好不好?”
“阿忧,你给我睁开眼睛,你给我清醒着……你要是睡着了,骆安歌就会杀了我,杀了你爸妈,杀了所有知情的人。阿忧,求你了,你跟哥哥说话……”
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东西,我只看见自己白色的裙子上全是血,我手上全是血。
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我觉得身体里的血都要流干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门打开了,骆安歌的脸出现在那里。
他惊慌失措大喊着我的名字冲过来,可是我觉得可笑,他天天抱着我喊我宝贝说爱我说不能没有我,说我要是死了他也不活了,可是事实呢,他杀了我的亲人。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事实这种东西呢?
我大喊着:“骆安歌,你别过来,你别碰我。”
他不管不顾箍着我,大喊:“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泪眼朦胧看着他:“骆安歌,对不起啊。孩子估计保不住了,就当……就当你杀了我爷爷和小姨,我杀了你儿子吧。咱们扯平了,永远扯平了。”
他蓦地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他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现场,他突然发疯一般对着我大喊:“伊阑珊,伊阑珊,你看到什么了?”
我无力地垂下手:“骆安歌,我好累,我想睡觉。”
他拦腰抱起我就往外冲,四嫂他们吓坏了,手忙脚乱打电话开车。
下楼梯的时候,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脸上,骆安歌的声音哽咽着:“伊阑珊,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统统都忘记。等你生了孩子,我一定一五一十解释给你听。”
我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散了,我感觉自己的血流干了,只剩下一具躯壳。
我手里死死握着电话,我用尽最后一丁点力气把电话放在耳边:“哥哥……”
汤川秀那边好像堵车了,他不断摁喇叭,然后大喊我的名字:“阿忧,阿忧,你清醒着,你听哥哥说。哥哥一直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芒康没死,芒康还活着……你坚持住,等我们安全离开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我哭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哭,然后我仿佛看见我爷爷他们带着靳江和夏琪站在大门口,他们跟我挥手,四个人一起转身,很快从我视线里消失。
我知道他们在跟我再见,我在心里喊: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陪你们。
阿穆把车子开过来,骆安歌小心翼翼但是迅速地把我放上去,在他要上来的瞬间,我推开他。
他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然后我快速爬起来,打开另一侧的门,挣扎着掉在地上。
“勿忧……”
我听见骆安歌凄厉的喊叫,可是我只觉得刺耳,我只想离开这里。
可是肚子好疼啊,好像有很多很多东西要从我身体里掉出来一样,我摸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安慰自己一定要争气。
骆安歌跑过来,他强制性抱起我,又一次把我放在椅子上,他跳上来,叫阿穆开车去医院。
我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骆安歌一直死死握着我的手:“勿忧,深呼吸深呼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疼痛的关系,他的脸在我眼中是破碎的一片一片,就好像我的心,再也拼不起来。
“骆安歌……”
我喊了一声,余下的话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
他握紧我:“勿忧,我在,我在,你想说什么?”
我摇摇头,疼痛使我脑子一片混乱,疼痛使我失去了思维能力,下一秒钟我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手术室,我听见医生的声音:“孩子缺氧,产妇气血虚,必须剖腹产,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我去争取家属意见。”
然后外面传来骆安歌暴躁的怒吼声:“我不管什么剖腹还是顺产,我只要我老婆孩子没事。”
“万一出了意外,只能二保一,保大人还是孩子。”
骆安歌的声音简直是在尖叫:“保大人,保我老婆,听见了吗,保我老婆。”
我应该感动的,可是,一点感动也没有。
骆安歌,你以为你假惺惺的这么说两句,我就会忘记你是我的仇人了吗?
打麻药的时候我有短暂的清醒,我盯着头顶上方的手术灯,心想,要是能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我死了,一切就都了结了。
麻药开始起效,可是我还是能听见手术刀割开我肚皮的声音,我还是能听见医生说:“还是龙凤胎,好几个月没遇到过了……”
然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糟糕,孩子没呼吸啊。”
模糊中我看见一个医生举起一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孩子一动不动,脸色青紫……
我张大嘴巴想喊,我想要抬起手臂,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医生把孩子倒提起来,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还是没用,那医生大喊:“氧气,氧气……”
这时候另一个医生拎着另一个小小的血肉模糊的孩子出来,清脆的啼哭声响起来。
孩子张牙舞爪的大哭,许是心灵感应,几秒钟之后,先前那个孩子终于发出第一声哭声。
手术室里一片欢呼,我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旁边的婴儿床上,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并排躺在那里。
他们俩长得真像骆安歌啊,一点不像我,尤其是女儿,跟骆安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睡得很熟,与世无争的样子,好像期待着最美好的生活。
我捂着嘴哭起来,我们还会有最美好的生活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我哭,两个孩子同时伸个懒腰,然后哇一声哭起来。
我吓得坐起来,想要抱一抱他们,可是牵扯到了伤口,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能摇晃着婴儿床,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时候门打开了,骆安歌拎着保温盒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我妈和莫萦怀还有关老夫人。
骆安歌看我一眼,快步走过来,很麻利地把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起来,在病房里轻轻哄着:“齐光乖,琉璃乖,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奇迹般地,两个孩子都不哭了。
莫萦怀和关老夫人步履蹒跚走过来,我喊了一声奶奶和外婆,低着头不看她们。
莫萦怀抓住我,叹口气:“丫头啊,奶奶终于盼到你顺利生产了。”
我妈从保温盒里把鸡汤倒出来,我摇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我妈就数落我:“你这丫头,不吃怎么有奶水呢?”
我忍不住哭起来:“妈,我不吃。”
我抬起头看着骆安歌,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他抱着孩子走过来,先把骆齐光递给我,又把骆琉璃递给我。
两个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把脸贴在他们脸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骆安歌坐在我身边,轻声问:“高兴吗?”
我没回答,也不看他,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明明之前我们那么好,为什么现在我们就变成仇人?
为什么要害死我爷爷和小姨?
我妈好说歹说,我终于喝了一点鸡汤,然后我说累了想休息,她们就出去了。
孩子在我怀里睡着了,骆安歌伸手过来,我吓得抱紧孩子,戒备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看着我:“勿忧,你别激动,这件事容我慢慢向你解释。你现在坐月子,不能老是哭,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我冷笑起来:“骆安歌,为什么要慢慢解释呢?你现在就跟我解释,解释你怎么借刀杀人,害死我爷爷和小姨?解释你爷爷才是当年灭我全家的罪魁祸首?还是解释你根本不爱我,你都是在利用我?”
他保持着那个动作:“勿忧,你这样会捂到孩子,你先把孩子给我。”
我往后面缩了缩:“骆安歌你休想,孩子我不会给你。我要跟你离婚,我要离开你,我要带着孩子离开你。”
他的脸瞬间冰冻起来:“你休想。”
我冷笑看他:“那你就试试,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只要你不后悔。”
我以为他会离开,我不想听他解释,我也不想看见他,我现在就想带着孩子远远的离开这里。
谁知道骆安歌坐在我身边,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保持跟我对视:“勿忧,咱们好好说话好吗?就算我错了,孩子们没错,你不能让他们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
听见完整的家庭这几个字,不知为何我脑海里全是小时候我们全家在一起的场景,我突然发现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闪出很多画面来,里面全是我小时候的事情,里面没有骆安歌。
我的眼泪还是没忍住:“骆安歌,你让我失去了完整的家,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你这个刽子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恨不得杀了你。”
是的,要是有可能,我一定杀了他。
没想到骆安歌快速走到茶几边,从果篮里拿了水果刀,走过来塞在我手里,然后对着他的胸口:“勿忧,来吧,反正以前你就杀过我一次,现在你再杀一次。只要你高兴,我绝不还手。”
我有点吓傻了,知道他说的以前是在靖南那一次,可是我只觉得好笑。
我们之间,以那样不堪的一切开始,如今也要以这样的不堪结束。
看我不动,骆安歌问:“你是舍不得,还是无从下手?”
我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还要抱着孩子,真是极度不方便,再说我还真的下不去手。
我甩开他:“骆安歌,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好像松口气,把刀子放在柜子上,就要来抱孩子。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突然发疯一般嘶吼着:“你滚出去,你别碰我的孩子,你这个刽子手。”
可是他一把扭住我的手,钳制住我不让我动。
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做我也动不了,伤口疼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我连挪动一下都觉得浑身快要撕裂了。
骆安歌很容易就把骆齐光抱起来,他还要来抱骆琉璃,我哭喊着用被子把孩子包起来,不许他碰。
这么一折腾,孩子自然是醒过来,而且哇哇大哭。
孩子一哭我就慌乱起来,我挣扎着哄着孩子,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骆安歌先把骆齐光哄乖,说也奇怪,他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轻轻拍了几下,孩子竟然没哭了,而且很快又睡着了。
而我怀里的骆琉璃,还一直哇哇大哭。
骆安歌把骆齐光放在婴儿车里,对我伸出手:“给我吧,我有办法。”
我迟疑着,也就是三两秒的时间,他已经把孩子接了过去,抱起来走了两步:“琉璃乖,爸爸抱,爸爸在呢,爸爸陪着琉璃和哥哥。妈妈也在呢,你看,妈妈也陪着我们呢。”
他抱着孩子面向我,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两眼,又紧闭着开始哭。
我忘记了刚才我们还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问:“是不是饿了?”
骆安歌摇头:“刚才吃过奶粉了,估计是被我们吓坏了。”
我不置可否,躺下去,声音弱弱的:“骆安歌,我突然想通了。我不跟你抢孩子,两个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放我走。”
他顿住脚步,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不敢置信:“勿忧,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我点点头:“随你怎么说吧,我累了。你赌对了,我舍不得杀你,但是我也没办法继续跟你在一起。你要是不想看我死,就放我走。”
他很快恢复如常,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也不再看我了,只是问我:“要是我说不放呢?”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我早就把说辞想好了:“那也没关系,骆安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走着瞧。”
他喊了一声阿穆,很快阿穆就带着阿云进来,骆安歌把孩子递给他们:“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带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我突然坐起来,大喊:“骆安歌,你不许把孩子送走。”
阿穆肯定不会听我的,他和阿云很快就把孩子抱走了,我作势要下床,可是骆安歌摁着我,我喊破了喉咙,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的唇辗转到我耳边:“勿忧,我知道汤川秀告诉你了,芒康还活着是不是?我知道你离开我就是要去找芒康是不是?勿忧,你休想离开我,你休想去别的男人身边。你要是不听话,就眼睁睁看着你哥哥死无葬身之地。”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自从那天那一个电话之后,我一直没见过汤川秀,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不敢置信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你把他怎么了?”
他冷笑两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勿忧,除了你和孩子,我不介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