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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苏茉儿突然想起那匹大宛紫骍马,她确是见过的,就在福临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在睿亲王府中,多尔衮就是吩咐桂嬷嬷骑着他的坐骑奔向皇宫的。
大宛紫骍马是天聪二年,年方十七的多尔衮跟随皇太极征讨蒙古察哈尔部时,救驾有功被赐予“墨尔根戴青”称号,一起御赐的,同年,他还是最年轻的正白旗旗主。
整个大清除了皇帝圈养的御马,就仅此一匹,多尔衮和这匹大宛紫骍马感情笃深,每每征战都是带着它,对它甚是疼爱,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是朝夕相伴,可谓人在马在。
苏茉儿此刻更加确定这匹马的主人就是多尔衮,也就是说在山庄的三十个阁楼中,必定有一个阁楼的帷幔下坐着的就是多尔衮,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对角阁楼或者左侧中间那一个。
想到这,苏茉儿的心中莫名地开始紧张,人总是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产生畏惧,或许是人性使然,但这种阴影的笼罩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消散的。
此时苏茉儿坐在花子期的左侧,莫召奴坐在其右后方,三人隔得很近,眼睛都注视着下方大堂的动静,每个人都被凝滞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中。
当对角阁楼价码出到黄金四十万两时,左侧中间的对手终于疲于应战,败下阵来,千年麒麟血归了对角阁楼,金钟一敲,尘埃落定。
场主亲自将银匣交到了对角阁楼,进出皆谦恭有礼,此人竟有如此至尊的身份,即使输给他也并不丢人,三件藏品已出两件,按照惯例,越往后价值应该越大,可是未明阁的规矩偏偏不是那么循规蹈矩,它不按价值来排序。
所以第三件藏品有可能是价值最昂贵的,也有可能次于前面的藏品,这就让慕名而来的买家总是有所期待,宁愿等到最后,也不愿错过了个中曲直,就好比赌徒下了个赌注,好与不好都要看到结果。
此刻,没有一个人离开山庄,大家都在等这最后一件藏品,不多时,大堂中央被四个小厮推上来一个挂着红绸的金丝楠木架,架子上的东西被红绸遮住,小厮退下后,场主亲自将红绸揭开,众阁楼买家无不瞠目结舌,原来是一把宝剑。
从剑身斑驳的迹象看,年代久远,至少应有上千年的历史,众人皆感叹,看来此行果然不虚,庄主诚不欺我。
“此为春秋时期铸剑师欧冶子所铸湛卢剑,元代湛卢书院山长杨缨曾记载,取锡于赤谨之山,致铜于若耶之溪,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于此而剑成。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越王神之。”
粉衣侍女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恍然大悟,只有花子期神情自若,他似乎早就知道这把湛卢剑的来历,对粉衣侍女的解说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兴趣。
“我当赠君以湛卢青萍之剑,君当报我以太乙白鹊之旗。”
花子期自言自语说道,他的声音太小,几乎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双唇嗫嚅,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花子期的思绪回到了他十二岁那年,那时候的他少年天成,一心钻研剑术,并得到一位日本浪人的指点,学成柳生新阴派的无刀取,能够空手夺白刃,这一招也使他击败了很多对手,曾经他就将这一招式用在了多尔衮身上。
一直被寄养在外十二年的花子期,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每个人对他都是既畏惧又疼爱的。
他的养父母无出,于是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他从小对家的概念就是中原寻常百姓家的粗茶淡饭,净几暖炉,茶铛旋煮。
直到十二岁那年,养父母意外暴毙,曝尸荒野,他的身世才浮出水面,但他现在还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要去寻一把叫做湛卢的千年宝剑,只有找到了这把剑,他才能踏上自己真正的使命。
当他得知湛卢剑在未明山庄出现时,内心激动不已,他苦苦追寻的东西终于现身了,此前他以为会出现在盛京皇宫大内,曾悄悄探访过,然而一无所获,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宝剑没有追寻到,却无意中再次与苏茉儿邂逅。
冥冥之中似乎是命运的指引,让他再次见到苏茉儿时仍然会怦然心动,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也就只能用谎言搪塞她了。
花子期的思绪被突然敲响的金钟惊醒,原来对角阁楼已经出价了,紧接着就是左侧中间阁楼的出价,花子期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而来,就不打算空手而归。
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角阁楼已拿不出太多筹码,而左侧中间阁楼的极限也止步于四十万两黄金。
只见他伸出右手,曲一曲食指,粉衣侍女便心领神会地走到他身边,微微颔首,垂眉聆听。
只见花子期一阵耳语后,交给粉衣侍女一块纯金楔子,粉衣侍女接过之后稍稍行礼便转身走下了阁楼,好一会儿才踩着碎步走了回来,手上还提着个羊角灯,只见她走到阁楼前的看台上,将羊角灯悬挂在了看台的壁顶上。
顿时全场哗然,阁楼内坐在帷幔下的买主们纷纷挑帘向花子期的阁楼看过来,这时苏茉儿才注意到对角阁楼的主人,竟是微服的圣上,侍立于他身前的正是乔装过后的太监总管图莫海。
的确,自古帝王大都禁不住岁月的磨耐,征战沙场打回的江山,权谋朝野坐稳的皇位,哪里舍得黄土掩埋过后拱手相让,他们太需要长生,想要朝代在他们手里真正实现千秋万载,一句“万岁”远远解不了他们的渴。
苏茉儿巧妙地往后避了一避,刚好借花子期的身子挡住了对角阁楼的视线,皇上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的。
“公子,为什么我们看台上会挂上灯笼?”莫召奴看不明白,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要完成的事,而且势在必得,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花子期掇了口茶,斩钉截铁地说道。
“天灯一点,绝无反悔,公子必须出让存于本银庄的所有财物,共计一百八十万两黄金。”
粉衣侍女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苏茉儿和莫召奴都惊讶地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花子期,然而花子期却仿佛轻轻舒了口气。
粉衣侍女走到看台向大堂中央的场主比了个类似花开的手势,场主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宣布这把湛卢剑归一号阁楼的花公子所有。
青衣侍女将小厮恭恭敬敬送上来的湛卢剑收起,恭敬地交到花子期手中,花子期默默地接过这把倾尽家财换来的湛卢剑,用手轻轻抚摸着,望过几眼便收起,招呼苏茉儿和莫召奴即刻离开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