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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法子你也同意?”何家贤怒道:“这跟算计有什么区别?一箭三雕倒是打的好算盘。”
“算计?”徐氏也有些恼火:“你爹早就不是你原先那个爹了,珊瑚到咱们家,你爹平素里还好,喝醉了酒的时候,那眼珠子可没在珊瑚身上少提溜,我只是不说,可不是没看见。若不是珊瑚定力足够,又对娘忠心,一味躲着你爹,只怕如今早就是新姨娘了。”徐氏越说越苦,痛心疾首:“你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何家贤耸耸肩。大概就是陈丽以前骂何书礼出轨时说的话吧,没有男人不偷腥,只是遇到的诱惑不够。
像何儒年,名利声望给他带来的利益,敌得过一个女人,可是抵不过继承香火的儿子,不然与徐氏二十年的感情,春娇怎么会有机可乘?
而既然已经破了春娇这个门槛,又怎么还会在乎多一个珊瑚?
何家贤越想越悲凉,越发觉得古话说的“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简直是真理。
有仔细想想珊瑚的计策,简直是人人讨好人人得利,到底是在陈氏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这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
她嫁给何儒年,又不会生养,徐氏人又宽厚,春娇不是她的对手,何家以后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简直是个后半生的好归宿。
何儒年平白再得一房小妾,自然也是得利者。
最不爽的莫过于春娇,可何家贤愿意给她添堵。
她最担心的,是徐氏。
徐氏显然是被珊瑚洗脑,在此事中,徐氏处于最不利的状态。万一珊瑚与何儒年真的产生感情如胶似漆,那徐氏还要沦落到春娇之下,在何家全无地位可言。
珊瑚那样聪明泼辣,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你就不怕珊瑚以后背叛你?”何家贤问道。
“她不能生养,日后没有可依靠的,春娇不会容她,她只能靠着我这个正房夫人的名分。”徐氏回答的利索,何家贤却愈发吃惊:“这是谁告诉你的?”
“珊瑚啊。”徐氏理所当然的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妥:“春娇有儿子依仗,唯有我跟她同命相连,只能抱团。”
何家贤浑身发麻,徐氏居然相信珊瑚到了这种地步,她心里一动,想到一处,笑着道:“您是非救她不可?”
“是。”徐氏斩钉截铁:“以前我病着,她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伺候我,尽心尽力,如今她求到我面前,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别说还有些渊源,就算是萍水相逢,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道理——她说若是此计不成,宁愿一头撞死……”徐氏想到珊瑚还是有些心疼的:“娘是真的不忍心,可是贸贸然去找方老爷,又觉得奇怪的很,因此先来同你商量。”
徐氏向来善良心软,珊瑚正是掐准了这一条软肋,逼得徐氏于心不忍。
何家贤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认真道:“既然娘你如此为她忧心,女儿也不能不孝,这样,我去同父亲说,您大可不必出面,等我的好消息。”
“会不会影响到你?若不然还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吧。脸面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啊。”徐氏犹豫,到底还是顾念着何家贤在方家的处境。
“我自有分数,若是不行,咱们再按您说的做。”何家贤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
过得一日,选在方老爷回家之时,何家贤便守在必经的路上,暗自垂泪,吉祥在一旁劝道:“二奶奶,您可保重身体,亲家太太要是知道了,只怕病情更严重了。”
方老爷“吭吭”两声,从身后走过来:“老二媳妇,怎么在这里?”
何家贤像是才发觉,急忙拿手帕擦擦眼泪,两眼肿胀通红,屈膝行礼:“媳妇见过父亲。”
方老爷点头表示知晓,何家贤才站定了:“不知道父亲此刻回家,叨扰了……原谅则个。”瞅见方老爷询问的眼神,她便犹豫着:“听闻母亲近日身体不大好,遣人送了药材回去,只是又担心病情凶险,一时着急……”
“那就回去看看。”方老爷言简意赅,似乎猜到何家贤是故意等在此处,笑着道:“家里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人情去,亲家母既然生病,你回去探望也是应该。”
“是,多谢父亲体恤,只是……。”何家贤又行了礼,眼神躲闪不与方老爷对视,吞吞吐吐不将话说完。
方老爷等着她后续,催促了几下,何家贤才像是下定决定,“噗通”一声跪下:“儿媳不敢隐瞒,母亲的病,实际上是因为珊瑚的事……”
“珊瑚伺候过母亲一段时间,母亲对她极为依赖,听说满城都在搜捕,急得呕了一大口血,又不知道珊瑚犯了什么事,这样兴师动众,叫儿媳过来问问父亲,儿媳是故意等在此处……”
“这种事问夫人去吧。”后宅的事情方老爷一向少管,听说不过是这样,更加简单的回答。
“母亲放出话来,谁也不许提珊瑚,媳妇害怕的紧,不敢触怒母亲,惹母亲生气。”何家贤畏畏缩缩,像是受了委屈,心中暗道,此事一出,只怕就此与陈氏彻底撕破脸,再没有办法藏着掖着自欺欺人了。
但是只要救下珊瑚,不管用什么法子,这个梁子也是结定了,无法避免的。
“你待如何?”方老爷多年浸淫在生意中,与各类人等打交道,何家贤这种微末伎俩根本瞒不过他。若真的只为打探消息,花点儿银子去陈氏院子里问个把丫头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在他面前演戏?
“说最终的目的。”方老爷提醒。
何家贤便明白方老爷已经明白自己的用意,径直道:“媳妇想知道母亲为何要搜捕珊瑚,若是无法通融的,那媳妇就不管此事,她在何家,派人去捉拿回来。若是可以转圜的,媳妇斗胆求父亲,可否将她赏给媳妇,我娘病榻前还需要她照顾,听说之前是情同母女的,这也是我娘昨儿个来求我的事。”她眼泪吧嗒吧嗒滴下来:“媳妇自出嫁,母亲便一个人孤寡冷清,父亲想必也有所耳闻。如今不能承欢膝下,原来想着有个人能代替女儿照顾母亲,也是一桩好事,更何况母亲与她极为投缘,因此找到媳妇跟前,媳妇也不忍心推拒……”
珊瑚是犯了什么事来着?哦,娘子赐婚,她不肯就跑了。方老爷回顾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很小的事,反倒是娘子大动干戈了,居然都发了搜捕令,他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反倒是一向乖巧懂事上进的儿媳妇在眼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便想了一想:“既然那丫鬟对亲家太太这样重要,便给亲家太太使罢,你母亲那边,我派人去说,你回院子里去。”
何家贤得了准信儿,心里很是激动,急忙对方老爷拜了又拜:“儿媳多谢父亲体贴,没了后顾之忧,儿媳必好好督促相公进学。”
这大概就是最诚恳的答案了。方老爷听的满心愉悦。
回到院子中,何家贤满心疲惫,雪梨在一旁不无担忧:“若是夫人日后为难二奶奶可怎么办呢?二奶奶你可真是糊涂。”
糊涂么?何家贤也说不上来。只是,她越来越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了。
珊瑚在何家能够维持平衡,她就愿意用她。
陈氏一门心思想拿捏住她,折腾的也不止一次了,她累了,不想戴个假面具去扮演婆媳和谐的戏码了,索性摊开了,日后正大光明的过日子。
唯一跟预想有差池的就是,她不可能让珊瑚真的跟了爹……
珊瑚的卖身契自然要握在手中,若是她老实听话,也就罢了,让徐氏收她做义女,在何家好好生活。
若是精明太过,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珊瑚说起来,不过是方老爷给她的丫头,处置她的权力还在自己手里。
她能为徐氏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晚上吃过晚饭,陈氏那边便有人过来请她过去。
大概是方老爷打过招呼了,陈氏面上很不好看,见何家贤,拍一巴掌打在桌子上:“老二媳妇,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何家贤硬着头皮,知道这一场过招是怎么都躲不掉的,因此眼不急心不慌,只施施然行了个端庄的大礼:“儿媳眼里自然有母亲。”
陈氏冷哼一声。
金娘子将话挑明了道:“二奶奶,这便是您的不对了,若是亲家太太喜欢珊瑚,您过来跟夫人说一声,夫人也不会不给,这样跟老爷背后告小状是怎么回事?”
何家贤眯起眼睛认真道:“儿媳也不曾想会碰到父亲……一切只是巧合。”
陈氏见她又拿这番说辞来堵自己,好像要珊瑚不是她主动的,是方老爷非要给的一样,再看眼前人时,愈发觉得刚进门时的迂腐直白不见,全是狡黠奸诈,瞧着就心烦,也不与她多费唇舌,只冷冷道:“珊瑚我已经许了人了,断没有再给你的……”
“那就请母亲回禀父亲吧,媳妇不敢强求。”何家贤不等陈氏说完,就径直接了上去话,也再不犹豫:“媳妇一切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你……”陈氏碰了个软钉子,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何家贤,似乎不认识一般,微微怒道:“老二媳妇非要如此?寸步不让?”
何家贤低着头:“媳妇不敢违拗父亲……”在陈氏绝对的权威面前,何家贤早就发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陈氏不再说话,金娘子见她油盐不进,冷笑着道:“那二奶奶先请回吧,珊瑚的卖身契稍后会送到汀兰院。”
“如此,儿媳多谢母亲成全……”何家贤又是一个大礼,将面子做足。
她还未跨出院门,就听见身后陈氏猛一拍桌子:“太放肆了!”
随后是金娘子小声安慰的声音。
何家贤扬起嘴角笑笑,默不作声。吉祥惴惴不安:“就这样了?奴婢还是觉得不妥当。”
是啊,谁都知道不妥当,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汀兰院。
可是,一味的隐忍,一味的让步,却也没有换来陈氏的怜惜?不是吗?
试试看吧,总要明白陈氏对她真正的态度和底线。
相反,穿越到现代的何家贤,如今的何然然,她应对何书礼的那些策略,才让她刮目相看,原来,有时候,不争也是争。
尊严和脸面,是自己强大了,他们就跟着来了。而在方府,不争,就不可能强大。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有些激愤了。陈氏控制她,如今连一个珊瑚都想通过徐氏来算计自己,她着实气恼。
偏不能如了珊瑚的愿,却又不愿意显示自己是个没能力的,若说是保住了珊瑚,莫不如说是显示了自己的手段。
再回何家时,珊瑚果然恭敬许多,尽心尽力服侍徐氏不说,言语间也颇为感恩。
何家贤只理所当然的受着她的伺候,俨然也是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丫头了。
汀兰院上下也有了些许变化。
红果时常出去跑腿,回来倒是笑容比以往多:“厨房的厨娘和库房的管事,对我都客气许多,提到二奶奶也要恭敬许多了。”
吉祥也是面露喜色:“奴婢先前还担心夫人记恨二奶奶,没想到,虽然得罪了夫人,但是下人们倒是对奴婢说了不少二奶奶的好话,说没想到二奶奶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救下珊瑚。”
雪梨也进来:“那个春蝉还想回来呢,被奴婢讽刺了一顿撵出去了。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只要对二奶奶尽心尽力,二奶奶是愿意拼命庇护的。不说咱们这些贴身伺候的,珊瑚不过是伺候过亲家太太一阵子,二奶奶就敢冒险救她……”
“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吧。”何家贤打断雪梨的话,对着她:“顺便再去问问和气,二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方其瑞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既不在汀兰院,也不在书房,梦梨闲的没事干,都被何家贤调回汀兰院做事了。
雪梨脸上一红,低着头蚊子哼哼小声答应就出去了。
吉祥靠近何家贤:“二奶奶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