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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梭如驹,如梦如昨。
时间在低眉昂首间,刷过一载。
对于鹂府而言,发生了几个大事件,有好有孬。
一个大胖小子如期而至。
一群土匪围攻鹂府一次,新枪派上用场,火力凶猛,愣给悍匪干了回去,为了不让土匪天天惦记,鹂三更派管家找中间人联系土匪,送了一万两白银做了个了结。
乡里地主成立协作团,以保一方平安,鹂三更交钱入团。
新党人士秘密上门,游说鹂三更,要他加入新党,被鹂三更婉言拒绝。
大胖小子满月后,丁葳蕤毕业,鹂三更迎娶第五个老婆。
青城府闹学潮,旧朝镇压,打死了六个学生,抓了很多进去。
新党武装秘密起义,以失败告终,残余退至南方重新组织有生力量。
天逢大旱,政局处于混乱时期,没有官员出面赈济灾民,加上偶有小规模战事,饥民络绎不绝,饿殍盈野。
鹂府护院围墙加高加厚,四角设哨岗。
每天看青城日报,姚五关了解许多时局大事。
世道越乱,时机越成熟,他在思考着该做点什么了。
姚五关每天都在积累,为开辟龙脉大丘做着准备。
研究龙脉全图,一看就是整晚。绘制龙脉路线地图,结合《天官纪事》查阅历史资料,做详细笔记。
啸月斩煞刀,姚五关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发力断精钢,收力吹毛发,一刀镇河山,一刀隐日月。
槐树林中间,被姚五关生生踏出一米深大坑,直径长达三丈,跟陨石砸了一样。
一年里,大冉庄镇居民活得战战兢兢,时常听到晴天霹雳,感到大地震颤,以为大规模战事开战,又以为闹地震。
凡民哪里知道新一代天官已经诞生,就像燕雀安知鸿鹄,坎井不见江海。
又不知为何总有这般动静,纷纷以为天道起异常,世道要更改。没有他法,只好家家求佛,户户拜神,祈求天下不要大乱,以免雪上加霜,生灵涂炭。
稍有空闲,姚五关就去镇上私塾找孔文轩交流书法,谈古论今。
通过交往,姚五关发现孔文轩博学多才,除了知识渊博,书写一手好字,还会拉京胡。
后来,姚五关渐渐明白,落魄之人多会拉胡。从而懂了书中“落拓弄胡弦,孤单吹箫埙”这句话。
姚五关喜欢吹陶埙,弄明白这个道理后,内心愈加孤单。
去过镇里私塾,姚五关也一定会顺便去章望闻那里。
在药铺,做个旁观生,略学些中医药术。
姚五关认为,学点医术,在发丘时可以用得上。
他还为此专门去了趟青城府,买了几本医书回来,读到不懂之处跑去问一问章望闻。
日积月累,竟也能治疗个头疼脑热,处理一些外伤内损。
慢慢地,姚五关和私塾先生孔文轩,还有老郎中章望闻成了朋友。
说起孔文轩,鹂三更对他有恩。
孔文轩家住青城府,是落魄书生,曾经考取乡试第一,却被冒名顶替,于是,头顶状子冲撞青城总督马头,差点被护卫兵活活打死,幸好是鹂三更路过救下,并托人把他安排在大冉镇教书,孔文轩得此生计,甚为感激,后来成为鹂三更信赖之人,时常为鹂府和城里铺子之间秘密传书送信。
鹂府人多,看病抓药就多,无论谁生病都是找章望闻来看,而且每次给章望闻不少银子,章望闻自然会心存感激。
鹂三更跟姚五关讲过,世上有两种人可放心交往,一是臭老九,二是药匣子。
同时,鹂三更还告诉姚五关,世上有一种人最不可交,但是,他没说出是哪种人,让姚五关自己琢磨。
起初,姚五关猜了很多,认为最不可交之人,无非就是流氓地痞,阴损小人,势力眼,蛇心妇,作奸犯科之人。
后来,读天官纪事和历史,姚五关懂了,最不可交之人当属盗墓挖坟者。
既然发丘史如此不堪,为何还有那么人趋之若鹜?
姚五关苦思冥想后,把发丘人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像舅舅。
另一类像父亲。
而自己,像谁?
贪财?
不。
用地货卖钱,再用钱买官,图官?图权?
也不是。
不图钱权,那到底图啥?
斩了巨蟒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姚五关懂了一点点。
当看到女神尸尸变,姚五关心中全无畏惧,再懂一些。
把女神尸和乱蛇灭掉那一瞬,姚五关彻底懂了。
图什么?图豪气干云,图挑战,图探险,图让幽冥宝物大白于阳光下,心中激荡起万丈波涛。
每次挑灯看龙脉全图,姚五关心中总会勾勒出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自由来去,他属于那个世界,而别人,使尽浑身解数,亦无法抵达。
他要发遍龙脉,看看秩序是否重整;他要让那些奇珍异宝不再陪着枯骨深埋地下,要让色泽重见阳光,要化腐朽为神奇!
夜深人静,姚五关睡不着时在思考——
父亲是这样想么?
初祖是这样想么?
姚五关第一次没顺着舅舅,是在一日晚饭后。
吃饱喝足后,鹂三更打着酒嗝剔着牙缝,坐在客厅里听唱片《西厢记》,姚五关进来,鹂三更感到意外,因为姚五关几乎不到客厅里来,来了一定有事,鹂三更把唱片关了,让姚五关坐。
姚五关站在当地,只说了一句话:“舅舅,我要出远门。”
出远门是发丘行话,就是要出去探丘发丘。
鹂三更立刻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关了客厅门,拉着姚五关来到书房。
丁葳蕤正在书房看书。
鹂三更让丁葳蕤出去,到客厅外把门,不许任何人进屋,他要和外甥谈大事。
看着鹂三更神色紧张,丁葳蕤没像平时那样撒娇耍赖,腿脚利索地去了。
关了书房门,鹂三更盯着姚五关道:“五关,不是说好了,把手里老本吃差不多再出远门吗?”
“……”
姚五关站着不说话,一直昂着头,眼睛里有火焰跳动。
“孩子,你说话呀。怎么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告诉舅舅说。家里人谁欺负你啦?在外边受气啦?只要你说出是谁,舅舅一准给你出气。”
“……”
还是不说。
“哎哟,小祖宗,说话呀,急死我了!这回洗回来这批地货够咱们吃二十年啦,再过两年,等你再往高长长个头,舅舅去北都城给你谋一份官职,论文,你能坐在府衙做事,论武,你能上马当军官,那小日子吃香喝辣美得睡觉都能笑得冒鼻涕泡,嘻嘻。”说到最后,鹂三更拿出逗小孩子那套把戏想把姚五关逗乐,还弯起食指在姚五关鼻梁上刮了一下,自己嘿嘿乐起来。要说这个舅舅,真是个极品好舅舅。
“……”
一言不吭。
“哦哦,舅舅明白了,你想媳妇啦,哦哦,瞧我这脑子,咱家五关已经十六岁啦,确实该娶媳妇啦,我就是十六岁娶了你舅大妈,哈哈,这好办,小子说吧,看上镇上哪家闺女了?舅舅明天就托王婆子给你说亲去,哈哈。”
姚五关还是没张嘴,脸腾地红了。
鹂三更一看姚五关大红脸,以为被说中了,哈哈大笑:“我外甥终于长大喽,好,明天就提亲,这个月选个好日子就成亲,来年我就抱大孙子,哈哈哈,好好。”
姚五关一跺脚,扭身出了书房,噔噔噔跑出客厅,大步回到自己屋里,将房门反锁。
看到姚五关急冲冲跑出去,样子极为恼羞,丁葳蕤坐在客厅里问鹂三更这是咋啦。
“呵呵,熊孩子把身体长开了,想娶媳妇呗,呵呵。”鹂三更摸出烟卷,丁葳蕤麻利地拿起火儿给点着。
“三更,我看着可不大像,五关好像很生气。”
丁葳蕤若有所思地道。前面四个老婆都称鹂三更为老爷,整个鹂府上上下下也都称鹂三更为老爷,只有丁葳蕤叫他三更,这好像有点坏规矩,可鹂三更没意见,他跟那四个老婆解释说葳蕤是新派思想,愿意直接叫名儿就这么叫吧。
“不会吧,我过去看看他。”
鹂三更听丁葳蕤这么一说,立刻掐了烟就过去了。
推了推门,反叉着。
敲了敲,叫了声五关,里面还没动静。
鹂三更回到客厅想了想不放心,让丁葳蕤过去探望一下。
丁葳蕤一听要她去,脸上露出难色:“我去,合适吗?”
鹂三更挤挤眼:“去吧,你们年龄相仿,没代沟,要是开了门,你就替我陪个不是。”
说完,鹂三更推着丁葳蕤出了客厅,丁葳蕤迟疑着往姚五关房门走,一步三回头,鹂三更站在客厅门口扬手鼓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