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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尽洒下一片金黄,北冥岛南岸刚刚退潮,大片的鱼虾贝类被滞留在沙滩上,李招娣领着郑小燚光着脚丫捡拾,韩令绥则跟郑则、郑天乐二人研磨剑法。
“破剑式虽只一式,但其中于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兼收并蓄;虽说‘无招’却是以普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想要真正练会这一式,须得将天下剑法归门别类,仔细钻研,待到一眼看出对方剑招之时,方才用这破剑式中的一式来破解对方之招式。”
韩令绥说完,演示了一遍七七四十九式《全真剑法》,而后使出全真剑法中的“浪迹天涯”斜剑刺出,即刻收招,口中道:“这一招浪迹天涯破绽不多,我却有几种破解之法,你们看。”
随即,韩令绥持长剑挥剑直劈,无招无式,只是轻轻地直劈罢了,口中道:“他斜刺,我便直劈,他正直,我便险恶。再看这一招‘轻音小酌’,剑柄提起剑尖下指,有如提壶斟酒,我便剑尖上翻,剑锋向上连点数点……”
韩令绥用最基本的剑法将全真剑法一一破解,看的郑则二人目瞪口呆,郑则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破解剑招,虽然看着颇为古怪,姿势也不甚雅观,却最是有效直接。”
韩令绥收起长剑背于身后,道:“没错,只需勘破对方破绽,只一招便能制敌于死命。”
郑则想了想,忽然道:“可是太祖爷爷曾说,天下剑法良多,想要一一学全,再找到其破绽,便是几百年也不可能,师弟又如何以破剑式中的一式来破解天下剑法呢?”
韩令绥道:“我曾经和妹妹演练一门剑法,乃是上古时期一名越女所创,名曰《越女剑法》,这门剑法轻灵飘逸,剑招刁钻迅捷,我也足足思考良久才得破解之法。后来我想,不管是何种剑法,总脱离不了招式的制约,无非是你家剑法于上三路刁钻、我家剑法于下三路凌厉,你家剑法轻柔曲折、我家剑法飘忽不定,看他们变化无常,难以招架,实际上无非是变了一个招式,换了一种手法罢了。”
韩令绥演示了一遍越女剑法,又演示了一遍雪山剑法,随即道:“你们看,前者乃是上古剑法,距今不知几千年了;后者是雪山派剑法,只有几百年传承,二者在招式之上看似不同,却也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直刺、斜刺、撩刺,劈砍、横削,点、劈、挂、撩、抹、崩、绞、架、截、穿等等,前置招式不过是为了这些杀招做铺垫。我再演示一遍,你们仔细观看,便会发现它们在杀招之中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韩令绥当下重新演示一遍,郑则好似恍然大悟般惊叫出声,道:“竟然真的是这样!”
“所以,无需学会天下所有剑法,只需将这几十种杀招尽数摸透,待对方铺垫完成准备使用杀招时,一眼抓住破绽,便能破解他的剑招。”
郑则道:“似乎有点门路了,师弟,来,咱们试一试。”
二人各自持剑,韩令绥以雪山剑法切磋郑则的独孤九剑,三招之后,韩令绥挺剑直刺,却是雪山剑法中的明月羌笛,取对方上三路,郑则未能挡下来。
继续切磋,韩令绥以全真剑法切磋,五招之后使出“万里封侯”,撩他脖颈,郑则依旧没有挡下来。
郑则道:“师弟,我的确理解了你之前所说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在切磋之时每一招的变换极其迅速,哪里能抓到一丝破绽,我甚至不知道你哪一招是虚招,哪一招是实招,自然不可能知道你哪一招才是杀招。”
韩令绥道:“师兄,你刚琢磨出一点头绪来,若是一点就破,也不现实。还需多多练习才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切磋,夜幕降临,韩令绥说道:“在我理解,孤独九剑并非一门武功,而是一种剑理,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理论,虚怀若谷,不露锋芒,却能在险要之中斗转乾坤,一击制胜。”
“太祖爷爷虽然只留下破剑式,却足以让咱们从其中窥探出高深剑理,于破刀、破掌、破枪等招式无有不通之处,一处通则处处通,汇总在一起,便能称之为总决式,也不过是一种自我理解罢了,恐怕独孤前辈创造这门武功之时,也是这般想的。”
当晚,韩令绥与冯一马联系,告知在岛上遇到故人,暂住一晚,让他明日下午过来接人,却不想直到次日傍晚,无法再联系到冯一马,郑则便道:“兴许手机没带在身上,另有事耽搁了,不如今夜还在我这边住下,咱们师兄弟继续研讨武功。”
韩令绥并无不可,只是冯一马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心下难免担忧,晚饭之后他和李招娣在岸边散步时忽然接到了冯启明的电话。
韩令绥并没有他的号码,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却听冯启明在电话里询问冯一马是否跟他在一起,心下更急,连忙返回北冥氏祠堂找到郑则。
韩令绥道:“冯大哥的儿子打来电话,说冯大哥今早出海,至今未归,恐怕是在海上遇到了什么事故。”
“可是如今已经入夜,不适宜出海,不如等到明日天亮再去寻找他们。”郑则不肯出海,并说明理由。
韩令绥哪里还能等到明天,于是说道:“来不及了,若是他们在海上出了事,咱们务必得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时间长了恐怕机会更加渺茫,师兄,我熟识水性,也会驾驶快船,你给我准备一艘,我去寻找。”
郑则道:“师弟说的是什么话,既然如此,我与师弟同去,多个人多个照应。”又道:“师弟,你去找天乐要两身水靠,我去准备快船,十分钟后在南岸码头会面!”
最终郑天乐也要跟着,他自小在北海边长大,水性比之韩令绥不知高了多少,三人准备好救生物品,启动快船出海。
今夜月明星稀,视线良好,又有十数盏探照灯,方圆四五里的海面都可以看清楚,快船先是沿着固定航线到达北海城码头,但见那边人头攒动,不少船只已经启动,正欲出海。
郑则将快船停靠在码头上,事先联系过的冯启明已经在码头等候了,另有二人是冯一马的妻子和次子冯长庚。
冯启明忽然看到郑则,脱口叫道:“师父!”
郑则与冯一马见过一面,也知道冯启明是他的儿子,当下也不多说,让冯一马的妻子在岸上等候消息,众人出海。
船上。
韩令绥问道:“师兄,原来启明的剑法是你教的?”
冯启明不明就里,看向郑则,郑则道:“启明,快来拜见你的师叔。”
冯启明并无不可,本来就叫他叔叔,于是跪拜下去,磕头道:“启明见过韩师叔。”
一旁冯长庚则有些糊涂,郑则跟韩令绥道:“启明这孩子天资优秀,是块学武的料子,去年春天,他和一些朋友来北冥岛游玩,在林子里救了小艺一命。
当时小艺独自在林子里玩耍,摔伤了腿不便行动,且遇到了一条剧毒花蛇,若是被咬到恐怕会留下病根,对以后的修炼极为不利,恰巧启明从附近的碎石小径上路过,听到小艺呼救与一众朋友赶过去,当时有二十人远远围观,却没人肯过去搭救,都怕被那剧毒花蛇咬到,唯独启明不听旁人劝告,拼着被蛇咬的风险击毙了剧毒花蛇,救下了小艺。”
“那时候我和启明便认识了,之后他经常领着小艺玩耍,有一次小艺带他到了岛上的一片隐蔽所在,当时我正在跟拙荆演练剑法,他见了后很感兴趣,并说马上就要中考,请我指点他,我本来不愿收徒,怕……师父他老人家责怪,后来见他资质高绝,只观我演示一遍就能全数记下,不知不觉间竟是将那套剑法传给了他。”
冯长庚这才知道怎么回事,道:“哥,你偷偷学了高深剑法,却不教我?”
冯启明尴尬道:“师父不许我外传,我自然不能教你。”
那冯长庚也很聪明,竟然噗通一下跪在了郑则面前,磕头道:“请师父收我为徒。”
郑则本想摇头,却听韩令绥道:“并无不可,他二人乃是亲兄弟,师兄何必厚此薄彼,二人都学了反而更妙,就好像你我切磋研讨一般,有利于自身成长。”
郑则听闻后也觉有道理,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我倒是可以收他,只是……师父那里……”他没说太祖爷爷,而是用师父二字代替。
韩令绥道:“师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当初于八皖州不也是指点过我吗?这说明师父不是一个拘泥不化敝扫自珍的人。”
郑则点点头,韩令绥便让天乐搬来座椅并倒了两杯茶,冯长庚磕头敬茶,叫了一声“师父”,又给韩令绥磕头敬茶,叫了一声“师叔”,这就草草拜了师。
快船行出去四五里,便听郑则说:“为何那么多的船只?”
韩令绥蹙眉看向冯启明,问道:“方才看码头那边人头攒动,多有船只出海,难道不是去寻找你父亲的?”
冯启明二人纷纷摇头,便听冯长庚道:“师叔,他们并非为了我爹,我方才在码头听闻,似乎近海有神光降临,有人在说‘神光临,圣物出’的传言,具体就不清楚了。”
“神光临,圣物出。这种言论也会有人相信吗?当真可笑之极,就不怕是北海妖魔耍的诡伎俩,引诱人们自寻死路。”韩令绥自然不信这种妖言。
郑则也是这般想,却道:“冯老弟会不会也去找那神光去了?”
“不可能!”冯家兄弟俩纷纷言道。
韩令绥仔细一想,说道:“暂时没有头绪,咱们不如先跟着那些船去看看究竟。”
数十艘船在黑夜里向着北方航行,直行了约摸十海里,二十公里左右,前方大雾迷天,眼见到了恐怖的迷雾阵,那些船只纷纷停在海面上不敢进去。
韩令绥站在船头眺望,指着正北方道:“你们快看,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着亮光,难道这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神光降临?”
郑则道:“应该是了,当真可笑,那所谓的神光竟在迷雾阵中,看这些船只恐怕都不敢进去,毕竟至今都没有船只能进去再出来过。”
冯启明忽然叫道:“有几艘船在互相固定绳索!”
韩令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六艘同等样式的游船用钢索互相串联在一起,组成了船阵,“这有何用,最多保证他们这六艘船在迷雾中各自不会走散,可是有记载以来,并没有船能出来,进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郑则道:“财帛动人心,所谓的圣物出,比之财帛的力量更加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然九死一生,也有人趋之若鹜,咱们静观其变吧。”
冯启明和冯长庚对视一眼,冯长庚道:“父亲难道真的进了迷雾阵?”
“我也不敢肯定,可是这两天风平浪静,且距离北海城码头如此之近,就算船舶出了问题,凭借父亲的水性游也游到岸边了,不该彻底失联的。”
韩令绥听他们说话,拿起手机又拨了过去,提示不在服务区,而非关机,心中也道:“冯大哥,你会如此糊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