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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巨大的黑狗,就站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路灯太暗,它又站在灌木丛的阴影里,我之前没有发现。
它很大,大得有点夸张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似乎随时要扑过来。但它似乎颇为惧怕我手中的刀,不时打量两眼。
此时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刚才瘦猴走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听错,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很远,那是因为两个地方都出现了生物!这条狗来的比瘦猴早!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我刚才为了活命而对瘦猴下手……
我不敢再想下去……
女鬼在不远处观望着,她忌惮这条狗,但这条狗并不是帮手,它也想要我的命!
前有狼后有虎,我今天算是中彩了。
我假意收起了刀,就在那一刻!它果然朝我扑过来!
几乎是本能的,我在电光石火间侧身,手里的刀狠狠地插入了它的脖子,血霎时喷了我一脸,热热的,咸咸的。
它呜咽一声就倒下了。
虫子什么的我小时候杀过不少,还是第一次杀这么大的家伙,手仍然在抖,心里却很平静。我顾不上擦脸,迅速接了些血在白瓷碗里,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边的女鬼。
“嘿嘿……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她果然又在笑,任由撕心裂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无人街道,咧着嘴朝我走过来,看我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煮熟的鸭子。
白瓷碗里的血快接满了,我拔出狗脖子上的刀,狠狠握在手里,随时准备跟女鬼拼命。
黑狗血什么的,对她应该多少有些用处吧?就算不行,我还有刀。能让那么大的黑狗一击毙命,这玩意好像有些能耐。我停止不了胡思乱想。
嘀——嘀——
正在她马上要走到我身边时,突然猛然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打着惨白色的灯光飞速地开了过来,在车站牌面前来了个急刹车。停下来的瞬间,砰地一声,车门打开了。
公交车里黑洞洞的,没开灯,隐隐约约能看到司机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位上。
车门旁边印着斑驳的红色字迹:特11路。
这个特11路我有印象的,但是一时想也不起来是什么记忆了。车很破旧,感觉现在哪怕在小县城里也很少能看到这么过时的公交车了。
眼看着女鬼加快了速度,我也不管自己兜里有没有零钱,赶紧走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机会啊!带我离开这里的机会!
女鬼见我走上公交车,一刹那忽然发怒了,笑声变成尖利的惨叫,刮得我耳膜生疼。她狂怒地扑了过来,啪——
车门关上了,她砸在车门上,扭曲的脸被砸平了,整个身体贴在车门的玻璃上,扁了似的,两个黑黢黢的眼珠子隔着脏兮兮的透明玻璃死盯着我。
“车票。”
这时,身后有人跟我说话。
我下意识地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回头讪笑道:“哥们我身上没……”
然后我愣住了。
惨白的脸……尸斑……空洞的眼睛……撞得稀碎的半边身子……却穿着一身几十年代的售票员衣服,腰间的挂兜上甚至有票联。
鬼车!!!
草他妈的骆一川!
我他妈算是明白他嘴里的“赌一把”是什么意思了!
特11路……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听说过关于这个公交车的传说,多年前有一辆晚上出勤的公交车消失了,没有人找到车上人的尸体,也没有人找到公交车。好好地开出去,却再也没回来。大家都说在深夜12点的时候,当年莫名消失的特11路会变成鬼列车,再度出现。
很多家长为了孩子晚上早点回家,也会这么吓唬孩子,没人相信过。
“嘻嘻嘻嘻嘻……”女鬼贴在玻璃上的脸咧开了嘴,似乎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刚才我还说前有狼后有虎,我真是太天真了。眼前的情况才是进退维谷!
谁知,售票员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白瓷碗,伸手接过来,放在了驾驶位前面的桌上。他的手拿碗时碰到了我,很冰,是那种透骨的冰,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票买完了,去哪?”他扯下了一张发票给我。
我接过发票,“回家”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想想自己哪有什么家可回,琢磨了半天,谨慎地说了经常和瘦猴一起去的网吧名字。
售票员抬起头用空洞的目光打量着我,被死人盯着的感觉很奇怪,反正不是什么舒服的感受,他开口:“我没见过你。”
我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这我要怎么回答?
“咦嘻嘻嘻嘻嘻……”女鬼贴在玻璃上笑得更夸张了,仿佛能听懂我们的对话,等着我被售票员干掉。
就在我紧张得要死的时候,售票员又开口了:“新来的?”
“对对对。”我赶紧应声。
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说道:“登记下名字,去找位置吧。”一张泛黄的纸和铅笔递到我面前,我谨记着骆一川叫我不要说谎,硬着头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的一刻,公交车发动了。
女鬼被疾驰的公交车猛烈甩开,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听不到她的尖叫了。
今晚我不会被她带去鬼食堂了,却上了一辆鬼公交。我连在心里骂骆一川的心思都没有了,战战兢兢地往后走时,听到身后有啜饮液体的声音,有人在喝那碗黑狗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司机开车很认真,只有手很认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脑袋!
售票员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动过。
我赶紧收回目光往回走,没看到是谁在喝血,我也不想看了。好奇心会要人的命,今晚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刚往后一走,我就被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车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座位有人,是个女人。她穿着一袭黑色的旗袍,漆黑长发,皮肤白如霜雪,淡漠的侧脸望向窗外,没有尸斑,只有绝伦的美艳。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侧的位置是空的。
明知道她可能也是一个女鬼,我还是忍不住朝她走去,那种冷若冰霜却艳若桃李的风华,没有男人能够拒绝。
在她身边坐下时,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出乎意料,眼睛是黑白分明的,身上散发着人才有的温度,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柄精致的红色纸伞。
只有一眼,她就把头转回去了,似乎对我很没有兴趣,反而对窗外的景色比较感兴趣。
整个晚上,车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偶尔刹车拐弯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司机和售票员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女人通常望着窗外,偶尔握着手中的伞,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敢贸然跟她讲话。
就这样,一整夜过去了。
鸡叫之前,公交车停在了我说的网吧外面,下车门砰地一声自动打开,没有人阻拦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如此顺利,从容地走下了车。车门关上之前,那个女人朝我看了过来,张了张唇,好像有什么要说,最终还是闭嘴了。
公交车疾驰而去,没开出多远就凭空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赶快朝着网吧走去,这一夜过的太漫长了,我想找个有人气儿的地方暖暖。
没走几步绊到一块石头摔倒了,黑包裹掉在地上,我骂了一声爬起来,捡起黑包裹的时候,黑布松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滚了老远。
我追了上去,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个死人的牌位。
翻到正面,上面刻着三个字:骆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