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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初我听着就觉得稀奇,但是现在回头想想,稀奇归稀奇却还是勉强能解释得通的。”
希北风道:“当然了,事实到底怎么样,其实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来追究是不是也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只不过那个故事,大家到底还是希望是真的,美好的东西嘛,有多少人不乐意见到?除非心里有点扭曲,又或者是想显得跟别人不太一样。”
“所以,您不打算讲讲那个故事到底怎么样?”解诸道。
“没什么好讲的,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就自己去查。”希北风笑了笑,道:“与其纠结那个故事,咱们还不如接着看下一则。”
“……”解诸无语地耸了耸肩。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孔子对鲁国乐官谈论演奏音乐的道理说:“奏乐的道理是可以知道的:开始演奏,各种乐器合奏,声音繁美;继续展开下去,悠扬悦耳,音节分明,连续不断,最后完成。”
“大师:大,音tài。大师是乐官名。翕:音xī。意为合、聚、协调。从:音zòng,意为放纵、展开。皦:音jiǎo,音节分明。”
希北风道:“一般的评析是这样的,孔子对学生的教育内容极为丰富和全面,乐理就是其中之一。这一章反映了孔子的音乐思想和音乐欣赏水平。”
解诸满头黑线:“这一章节就是为了表现孔子的音乐欣赏水平?”
“不然呢?”希北风笑了笑,道:“其实想深一点,也可以把乐曲的原理,应用到组织做事的原理上。或者倒不如说,孔子就是根据做事组织的原理,来应用到评价乐曲的方面,最后得出了一个同样的结论。”
“这个解释听着还正经点,但很可惜是您说出来的,我反正觉得是可信度不高。”解诸道。
“然后呢?你不是不信一般的评析吗?”希北风笑着道:“其实这个跟刚才的管鲍之交一样,因为人而不信事。这是个很大的毛病。事情就是事情,尽管当事人身上污点很多,但是呢,这个事你也不能当做看不见吧?所以说,就事论事,论迹不论心。”
“好吧,这次就算您对了。”解诸无语道:“反正那个一般的评析确实太一般的,孔子的弟子就是为了彰显孔子的音乐水平,才把这一句话列进去的?这种解释,怎么说都说不通吧?又不是为孔子立传,至于这么搞吗?”
“论语,也可以说是孔子传了。”希北风笑着道。
“额,这倒也是。”解诸道。
“所以,其实这句话,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彰显孔子的乐理水平而写进去的。”
希北风咳了两声道:“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奇葩,但是那个年代,懂乐,似乎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尤其礼乐礼乐,说了礼,怎么能不说乐呢?至于到底如何,咱们心里各有各的判断,就不必拿出来争辩了。继续看下一则论语。”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仪这个地方的长官请求见孔子,他说:“凡是君子到这里来,我从没有见不到的。”孔子的随从学生引他去见了孔子。他出来后(对孔子的学生们)说:“你们几位何必为没有官位而发愁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上天将以孔夫子为圣人来号令天下。”
“这是何等不要脸啊……”解诸无语地道。
“咳咳。”
希北风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道:“淡定,淡定,咱们要认真探讨。”
“这话还有探究的必要吗?”解诸无语。
“当然有了,听完在说就是。仪封人:仪为地名,在今河南兰考县境内。封人,系镇守边疆的官。木铎:木舌的铜铃。古代天子发布政令时摇它以召集听众。”
希北风道:“一般的评析是这样的,孔子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十分有影响的人,尤其是在礼制方面,信服孔子的人很多,仪封人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见孔子之后,就认为上天将以孔夫子为圣人号令天下,可见对孔子是佩服至极了。”
“结果,这评析跟上一则,没什么区别啊。全都是在自吹自擂。”解诸道。
“哪里是自吹自擂了。”希北风笑着道:“前面一则,不过是表明孔子懂乐理。这后面一则,也不是孔子说的,更不是孔子的弟子说的,而是别人评价孔子。”
“不过是个地方官,获得一个地方官的赞誉,就这么吹,未免也太当回事了吧?”解诸道。
“是吗?”
希北风玩味地笑着道:“吹孔子的人,又何止是一个地方官。你没看编纂论语的人,有人主持一国朝政,有人是君王老师,还有人后来名声几乎压过孔子。这么些人共同来编纂一本论语,其实他们还需要用别人来赞美孔子吗?他们编纂论语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对孔子最好的赞美了。
当然,他们身为孔子的弟子,确实理应如此。但是为什么他们成为了孔子的弟子,而不是别人的弟子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孔子这个人啊!”
“很有道理,但显然,他们只能拿出一个不知名的人,来称赞孔子。”解诸道。
“然而,孔子可是理过一国朝政的。”希北风笑着道:“能混到这个地步,你觉得这不是君主的认可?要说称赞的话,我觉得这履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光论地位的话,有几个能超过君王的?”
“这……也是。”解诸无奈道。
“当然了,孔子最后有号令天下吗?”
希北风笑着道:“并没有,所以说,这也只是人家的客气话,反正呢,就是过誉了。其实弟子们为什么在这里非要用一个虽然无名,却也不算没地位的人的话呢?很值得深思的。另外,他们这些弟子,心里想的未尝不是跟那个仪封人一样的。或许正是因为太有共鸣了,而且是在落魄的时候得到这样的评价,才觉得更加是一种肯定。”
“誉满天下的时候得到夸赞很正常,但是落魄潦倒之时得到的夸赞,就是一种肯定了吗?”
解诸摇摇头道:“其实,说到底还是俗人。管是谁说的,管他是什么时候说的,自己如何,又何必别人来评价呢?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好了?失败纵然不甘,却也不必别人来安慰。”
“始终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也确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想做的事情。”希北风摇摇头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且一般能做到的人,其实都是偏执狂,而且还都是最后会惨败的偏执狂。”
“至少他们不受其他人影响,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不会那么黏糊糊。”解诸道。
“黏糊糊?”希北风笑了笑道:“这还真是个有点意思的形容词,不干不脆对吧。算了,不说这个,继续看下一则。”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讲到“韶”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美极了,内容也很好。”谈到“武”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很美,但内容却差一些。”
“又是这种无聊的话题吗?”解诸无语道:“怎么感觉到了这最后,都是在谈音乐舞蹈什么的,要不就是在吹嘘自己,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本来这一篇章就是在谈论礼乐制度的。”
希北风笑着道:“好好探究好吧。韶:相传是古代歌颂虞舜的一种乐舞。武:相传是歌颂周武王的一种乐舞。孔子在这里谈到对艺术的评价问题。他很重视艺术的形式美,更注意艺术内容的善。这是有明显政治标准的,不单是娱乐问题。”
“这就是一般的评析?”解诸道。
“确实是。”希北风道。
“我还以为是您的评析呢,毕竟前面还单纯地说问题,后面就不是单纯的娱乐问题了。”解诸道:“然后您这一次又有什么高见吗?”
“并没有什么高见。”希北风道:“孔子这次说的问题,确实不是单纯娱乐问题。毕竟谁都不喜欢大动干戈,一言不合就两国开战什么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换了哪个正常的人都不愿意打仗。”
“但是有些仗不是要不要打的问题,而是必须打,打输了就输了一切。”解诸道:“对于这种仗,再怎么歌颂都不为过。”
“有句话叫做春秋无义战。”希北风道:“反正就是一塌糊涂,孔子与其说是在谈歌颂战争的舞乐不好,还不如说是在感慨现在各国经常发动一些无谓无义的战争令人讨厌。”
“果然他就是活在梦里。”解诸摇头道。
“或许吧。”希北风道:“毕竟他所追求的东西,就跟一个梦一样。哪怕过了两千五百年,其实也只是迈出了一小步,还远远看不见真正的终点。而或许,那个终点,根本无法抵达也说不定。虽然我相信大同社会终有一天会实现,但到底实现与否,跟我的相信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我也知道,或许那就是个只能存在书里的世界。”
“怎么突然有点沉重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好了,跳过,看下一则论语。”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孔子说:“居于执政地位的人,不能宽厚待人,行礼的时候不严肃,参加丧礼时也不悲哀,这种情况我怎么能看得下去呢?”
“果然孔子不受待见,都是怪他一张嘴。”解诸摇头道:“要是照他的标准,恐怕多数的君王,他都看不下去。而那些人能接受一个看他们不下去的孔子吗?说到底,谁都不是正人君子,偏偏孔子却要求执政者是一个正人君子。”
希北风笑着道:“一般的评析是这样的,孔子主张实行“德治”、“礼治”,这首先提出了对当政者的道德要求。倘为官执政者做不到“礼”所要求的那样,自身的道德修养不够,那这个国家就无法得到治理。当时社会上礼崩乐坏的局面,已经使孔子感到不能容忍了。”
“感觉好像还倒在孔子的那一边上了。”解诸道。
“肯定是倒在孔子的那一边上的。”
希北风道:“要知道,古代君王,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住他。或者说,没有多少人敢去限制他。既然人不能限制他,那就得靠其他的东西来限制他。显然,道德这种东西最好了,听起来很好,做起来也很麻烦,而且基本也没有太多可争议的地方,君王一个行为道德不道德,就是普通民众也能分辨得出来。”
“这听着怎么又有点像阴谋论了。”解诸道。
“实际上,要求道德,是一种阳谋。”希北风道:“当然了,从孔子的角度来看,这对君王自身是好的,对国家人民也是好的,并不存在什么阴谋阳谋之分。只是从咱们的角度去分析的话,怕不是就有点,挟百姓而困君主的意思。”
“但很可惜,并没有谁接受孔子的建议,当一个所谓的明君。”解诸道:“反而孔子流浪多年,都没有真正被谁请进权力中心。”
“但是他所追求的仁政,却因为论语的流传,而成为克制君王的一桩利器。”
希北风道:“虽然这利器也得遇到合适的人才能发挥作用,但是好歹也是提供了一些理论基础,后世但凡出现昏君,必定有人上去来一番跟子曰过的东西差不多的言论,企图将君王的私心压制下去。至于是否成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说到底,克制君王,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笑话。”解诸道:“只要有一个最高位置,那么其他人就一定是在他之下,想要节制对方,无异于痴人说梦。说到底还是得寄托于这个人不够狠,或者想留名青史,否则的话,子怎么曰都不算数,人家爱怎么办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