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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心中有一丝温暖的涟漪,“好!”她站了起来,沿着河岸,慢慢地踱回驿馆。因为知道有人一直在目送着她,本来一个人的路程却好似一直有人相伴,没有孤单,反而一直有一种温暖。
可目送她离开的人,品尝到的只是逐渐的远离,十七选择了把温暖留给她。
—— ——
小六连着休息了五天,直到比赛最后一日,实在推辞不过,才被蓐收和阿念强拉着去看最后一场比赛。
经过一次次比赛,有幸争夺最后胜利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叫禺疆,来自高辛四部之一的羲和部;女子叫献,来自四世家之首的赤水氏。禺疆长着一张娃娃脸,眉清目秀,总好像在笑,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献是一张清冷的瓜子脸,嘴唇紧抿,眼带煞气,让人都不敢直视她。两人都修行水灵,禺疆是水,献却是水系中的冰。
众人都十分期待这场水与冰的大战,大部分人觉得禺疆可亲,希望他胜利,可又觉得献出手狠辣,更有可能赢的是献。
小六害怕碰到防风意映,却实在痛恨变幻容貌,正好阿念在这种闹哄哄的场合自恃身份,戴了帷帽,小六也戴了一个。
进入比试的场地后,小六发现观看比赛的人不少都戴着帷帽,放下心来。
比赛快开始时,小六看到颛顼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小六觉得头痛,装没看见。阿念却站起,用力挥着手,叫道:“哥哥!”
颛顼和女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阿念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子有可能是谁,满是敌意地问:“哥哥,她是谁?”
颛顼微笑着给彼此介绍:“这位是我妹妹,阿念。馨悦,你也叫她阿念就好了。这位是神农馨悦,阿念,你叫她馨悦。还有这位是……”颛顼找小六,却不知何时小六已经离开了。
因为颛顼不在,蓐收可不敢把阿念和小六托付给别人,所以特意选定了看台,带阿念和小六来看最后的决赛。
看到颛顼带着馨悦走过来时,蓐收立即偷偷地开溜,小六也悄悄地站起,随在蓐收身后跑了。
两人成功地溜出来后,对彼此抱抱拳,都表示佩服佩服!
这是最后的决赛,来看比赛的人非常多,所有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小六没心没肺地提议:“颛顼霸占了我们的位置,那个神农小姐一定有位置空着,我们去坐她的位置。”
蓐收否决,“让阿念看到我坐在赤水氏的位置上,非杀了我不可。”
小六甩手就走,“老子不看了,回去睡觉。”
蓐收拽住她:“回去陛下问我,你如何照顾小六的,你难道让我回答你在驿馆睡了六天吗?”蓐收心内盘算,神农、轩辕、西陵、涂山、金天……觉得坐谁的位置都不好,无可奈何下带着小六挤到分给青龙部的位置上。青龙部的一群年轻人看到他,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大家挤了挤,硬是给蓐收和小六让了一块小小的地方。
蓐收拉小六坐,嬉笑着说:“赤水献肯定会以冰结阵,到时反正冷得慌,大家一起挤着,正好取暖。”
小六扮了一两百年的男子,很是大大咧咧,紧挨着蓐收坐下,反而觉得现在这热闹样才有了看比赛的感觉。
场上的比赛开始,一个少年偷偷给蓐收塞了一瓶酒,蓐收喝了一口,递给小六,小六喝了一大口,喃喃自语:“就缺鸭脖子了。”
蓐收强忍着笑说:“这是很严肃的比赛,事关各个家族的荣誉,可不是看街头杂耍,请大家都严肃观看。”
一群人都压着声音笑,“让羲和部的老头看到我们喝酒,回去了肯定要向陛下告状。”
场上打得激烈,水与冰对战,果然如蓐收所说,献结冰为阵,整个看台都在飘雪,就好似一下子进入了严冬。
时间一长,小六灵力低微,自然抵不住,开始瑟瑟发抖。蓐收握住小六的手,把灵力缓缓送进她体内,小六才觉得不冷了。
小六说:“谢谢。”
蓐收此时心神已经全放在精彩的比赛上,只笑了笑。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小六灵力低微,只怕看不出其中玄妙,于是身子侧倾,头凑在小六头畔,一边看,一边和小六解释:“献现在控制了大局,禺疆的水剑受到影响,进攻变得缓慢,看着两人半晌才动一下,没什么看头,可其实很凶险……禺疆也开始布阵了,他并没选择直接和献对抗……看似是冰雪覆盖,实际下面一直有潺潺水流……”
小六边听边点头,渐渐地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看比赛,的确可以从高手的每一次应对变化中学到很多东西。
小六忽然觉得有人一直在看她,凭着直觉看过去,是贵宾坐席,因为有低垂的帘幕,看不到人。小六悄声问蓐收:“那边是谁的位置?”
蓐收扫了一眼,“涂山氏。”
小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喃喃自语:“你又没让我承诺十五年不和男人交往、不和男人说话。”
蓐收问:“你说什么?”
小六冲他笑,“没说什么,你继续讲解。”
蓐收依旧和小六脑袋挨着脑袋,边看边窃窃私语。
禺疆和献既要比拼实力,又要比拼智谋,两位绝顶高手成就了一场异常精彩的比斗,最后是献灵力枯竭,晕了过去,禺疆也要人搀扶着才能站稳。
禺疆靠着灵力的精纯深厚,勉强胜过献。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青龙部的一群年轻人虽然平时常和羲和部打架闹事,可现在都边跳边大叫“禺疆、禺疆”,为禺疆真心欢喜。
蓐收毕竟身份和他们不同,依旧坐着,但眼中也是洋溢着笑意。
小六看到了禺疆的胜利来之不易,再加上被周围的人感染,她也挥舞着手臂,叫了几声。小六心境再苍凉,毕竟还是个年轻人,看着满场欢声雷动,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的灵力没有被散去,也许她也能享受一次全大荒为她欢呼。
小六立即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掉了,默默告诉自己,我现在已经很好!
蓐收笑对小六说:“今天回去可以不用看阿念的脸色了。”
小六也笑,“我们自己回去吧,不等他们了。”
两人站起,随着人潮慢慢地走。因为很多人依旧在兴奋地大呼小叫、上蹿下跳,蓐收的一只手半搭在小六的肩膀上,既是保护,也是怕两人被人潮冲散。
从贵宾坐席过来的人有不少认识蓐收,笑着和他打招呼,还有人打趣地说:“今年高辛四部子弟的表现都很好,你带来的奖品只怕要原封不动地拉回去了。”
蓐收笑着和众人寒暄客套。
四世家的人走来,众人都往边上走,带着敬意主动给他们让了路。
在秋赛这个以氏族为重的场合,四世家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氏族的力量,还代表着从盘古大帝到现在不断绵延传承着的血脉,那是每个人流淌在身体内、支撑着生命的东西。国可以创建,也可以消失,可唯有血脉,生生不息,代代繁衍,永不消失。所以,很多时候,氏族的荣耀更胜于国的荣耀。
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依次走过。璟和防风意映并肩走来,经过蓐收身旁时,防风意映慢了脚步,微笑着和蓐收寒暄。璟仔细看了一眼蓐收,视线落在他搭在小六肩膀上的手上,他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只是和蓐收点了下头。
小六怕防风意映认出她,拽拽蓐收,把他拖进了拥挤的人潮中。两人挤出人潮时,都松了一口气。蓐收放开了小六,笑问:“如何?不算白来一趟吧?”
小六笑着拍拍蓐收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你放心吧,陛下问起时,我一定会为你美言。”
蓐收已经知道小六的性子,笑骂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颛顼带着阿念走过来,先瞪了一眼小六,再看着蓐收,“你们俩跑得倒是快,躲到哪里去了?”
蓐收只笑,不说话。
小六看阿念眉眼带笑,显然心情很好。
阿念悄悄地对小六说:“你干吗跑了呢?你都不知道那个馨悦的脸色多精彩,看着真是解气。”
小六问:“你没和她吵起来吧?”
“没有,她是哥哥的客人,我不想让哥哥难做。再说她又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心里偷着乐。”
小六想起以前在清水镇时,阿念那么憎恶她,可颛顼让阿念别来找她的麻烦,阿念也就真没主动来找过她的麻烦。不管高辛国内别人如何看颛顼,阿念却从未瞧低颛顼,对颛顼很敬重。小六一时想得出神,呆呆地看着阿念,阿念学着颛顼的样子敲了小六的额头一下,“喂,想什么呢?”
小六笑笑,“想你呢!”
“我警告你,不许喜欢我!”阿念的脸色变了,她用力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哎呀,我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本来打算利用赤水秋赛让小六做些错事,打消父王想把她嫁给小六的念头,可被神农馨悦一闹,哥哥受伤,住到馨悦家里,她心情烦闷下,竟把小六的事给忘记了。
小六严肃地说:“我发过誓,你放心吧,你父王绝不会让你嫁给我。”
这段时日,阿念对小六有了几分了解,知道小六看似嬉皮笑脸,却不是个靠不住的人,小六如此郑重地承诺,阿念又放下心来。
回到驿馆后,小六去找颛顼,“你的伤如何了?”
颛顼轻拍了下受伤的肩膀,“不疼了,但还不能自如活动。”
小六拉起他的胳膊,检查了一番,说道:“赤水氏的医师不错,继续好好养着。”
小六要走,颛顼把她拽住,“让你虚惊一场,生我气了吗?”
小六回身坐下,“你知道我不会。”小六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他的肩膀一下,“如果不是生命受到威胁,这世上没有人喜欢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去演戏。”
颛顼道:“上一次在清水镇我中箭后,派人仔细查过防风意映。她身边有两个婢女,是防风家培养的死卫,她们也在船上。如果我们大打出手,防风意映故意舍掉一个婢女让我们杀死,那么神农馨悦必定会被激怒,下令所有护卫下杀手,那可真就麻烦了。所以我将计就计,装作只一个防风意映就让我们已无力招架。我看出防风意映只是想杀我,并不打算伤害阿念,让你带阿念离开,你们俩就都安全了,剩下我一人,反倒好逃。本来我想假装受伤后沉入湖底,防风意映肯定不能表现出想继续追杀,那么她反而会催神农馨悦离开,命婢女偷偷下湖来确认我是否死了,我很容易脱身,可谁都没想到神农馨悦会突然跳下湖救我。”
小六笑,“你要谢谢我,如果不是我想听她弹琴,你也不会吹奏洞箫,引得她对你生了好感。”
颛顼没好气地说:“谢谢你?如果不是我吹奏洞箫,引了她的船向我们行来,压根儿就不会碰上她们,惹来这一场祸事。”
小六反诘:“哼!如果不碰上她们,你如何能有机会和赤水家走近?这叫因祸得福!”
颛顼无奈,“好,好,我谢谢你。”
小六忽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只是觉得命运很神奇,无数的偶然合在一起,却导向了一个必然。神农氏和赤水氏是你必然要拉拢的家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偶然。”
“你啊,看着什么都看透了,原来终究还是个会做梦的女孩子!”颛顼弹了小六的额头一下,“没有真正的偶然,都是必然。神农氏和赤水氏是否会站在我这一边,靠的可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我能带给他们什么,有没有这些偶然,根本无所谓。这些偶然只不过是一层纱衣,把冰冷的必然包裹了一下。”
“唉!哥哥你真是太清醒,太冷漠了……”小六噘了噘嘴,自嘲地笑起来,“真好,原来我还会做梦。”
颛顼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