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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桃和王婶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有些懵。
王婶这才想起乔安说过赵郎中被抄了家,她跌跌撞撞的进了赵郎中卧室,咬牙去掀那张实木大床。
用了全身力气,床没动分毫,再试一次,还是没动。
“东西在床底下吗?”杨桃帮着搭手,努力好几次之后终于移开了床。
床底下原本有个暗匣,藏在床洞里用地板盖着,若不是掘地三尺的找法,绝对找不到。
可那匣子不见了,揭开地板,里面黑乎乎一片,啥都没有了。
王婶受不住,抱着床腿捶胸顿足的哭:“我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一茬,怎么就没早想到?若是出事当天我就来拿,他们怎么会有机会……”
什么抄家,明显就是冲着当初的文书来的。安知远打定了主意要拿这个做文章,不找到文书怎么可能稳妥?
杨桃站在王婶身侧,拳头捏得死紧。
等王婶哭过一场,杨桃才扶了她起来:“案子该开始审了,咱们紧着往衙门去吧。只要圣上当初不是不许师父行医,就还没到绝路。”
“话虽如此,可宗卷都收藏在大理寺,谁有本事去翻?就算翻到了,能不能拿出来做证据还两说,当年毕竟折进去了皇子,再提旧事,圣上又是个什么态度?”
皇帝被揭了伤疤,不重新清算将人斩首示众就不错了,还出来作证,赦免?
杨桃的心又冷了三分:这种情况,就是连御状都不能告了,难怪安知远敢那么有恃无恐。
不管怎么说,审案还得去看,冤屈还是得喊。
杨桃和王婶雇了最快的马车赶去县衙,案子已经在审理了。衙门口围了好多百姓,皆对里面指指点点,有的妇孺还别过了头,脸色煞白。
惊堂木拍案声响,县令老爷中气十足的问:“你等招是不招?”
杨桃扶着王婶往里面挤,挤到前面一看,眼泪都包不住的流了下来:被抓之前还白白壮壮的两个人,哪里还有点人样?黑瘦都不消说,那新伤叠旧伤的样儿,哪里能看?
王婶激动的要往大堂里扑,杨桃死死的将她拉住:“婶儿,冷静点婶儿。你这样冲进去,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何况,咱们根本就冲不进去。
早早就守在这里的乔平听见动静,赶忙挤了过来,帮着杨桃紧紧挽住王婶的胳膊:“娘,你先别闹,别闹!”
赵郎中吐出满口的血,依旧咬着牙道:“老夫不曾被禁止过行医,这罪老夫不认。”
虚弱的乔康成也用尽力气抬起了头:“草民聘请赵郎中的时候看过他的流放文书,上面分明只写了太医院永不录用,不曾受过再不许行医。草民不敢不遵圣意,请大人明察。”
一上午用了三回刑,这两人却依旧不招。看着血肉模糊的两人,县太爷心里也有些打怵。
他没见过圣旨,也没着赵郎中的流放文书,一切都凭着安知远在说,要真是闹出了冤案对他往后的官途可不好!
看县太爷有些不落忍,师爷靠到县太爷耳边说了几句,重点提了安知府和枉死的皇子。
“不判是得罪顶头上司,便是判了冤案,京中知道了谁又会说什么?害了当朝的皇子,他还有脸在世上安稳的活?”
县太爷心里有了秤,当即就狠了心,将令签往地上一扔:“给我打,狠狠的打!”
没说打多少,那就是打到招为止了。
两个人又被压上了老虎凳,衙役抡着膀子将水火棍最窄的那一面往人身上打。本来就上够了刑,再这样打下去,不死也送半条命,运气再差点,腿都要保不住。
“大人是要屈打成招?”杨桃一着急,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大人这样审案,即便定案了百姓们也不会服气。我乔叔和师父若因为受不住酷刑去世,便是闹到京中我等也一定要求个公道。”
王婶早就憋屈得心口疼,见杨桃出声也跟着喊了起来:“屈打成招,天理不容。我当家的要有个三长两短,便是拼了我一家老小也定要讨个公道。”
眼看着乔康成受不住的晕了过去,衙役又拎了盐水将人泼醒,早也忍够了的乔平挥着拳头要闯公堂:“你娘些畜生,收了我的银子还这么不办人事……”
一批衙役冲上来,抢先捂住了他的嘴,而后便要拿人。
王婶和杨桃冲过去护,和衙役扭打成一团。
“大胆刁民,竟然强闯公堂,公然行凶!来人啊,将这群刁民绑了,若干违抗就地正法。”
惊堂木一敲,又有令牌落地。
杨桃便知道不好,强闯公堂是大罪,真让人打死了那也是白死。她赶忙拉了王婶,又紧着给乔平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进去将赵郎中和乔叔护助才是要紧。”
三人放弃了反抗,被押上了公堂。
没等县太爷问话,衙役刚一撒手杨桃就冲过去扑到了赵郎中身上,板子利落的落下,打得杨桃眼冒金星。
乔平有样学样拿身子护住了他爹。
“将人给我拉开,先打三十杀威棍。”
杨桃双手死死的扣住老虎凳,死活不肯松开,衙役上前强拉,她就大喊非。她毕竟是个长得水灵的女儿家,衙役们还真就豁不出脸。
县令气得七窍生烟,粗着嗓子道:“那就这么大,先打她三十大板,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护别人。”
杨桃倔强的受着,犟道:“你将我们打死吧,草民命贱心不贱,你就是打死了我们,我们没犯过的罪也绝对不会认。”
“给本官堵了他们的嘴。”
堵了嘴,重重的落下,疼得哼都哼不出来一声。杨桃咬牙顶着,受不住的时候就紧紧抓着师父的手,想着师父对她的好,想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杨桃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板子突然停了下来。
县令再次拍了惊堂木,威严的道:“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审。囚犯押回地牢,剩下的人全扔出去。”
王婶和乔平被人扔了出去,杨桃却被押进了后堂。
没等她反应过来,当先挨了一巴掌:“你个贱人,你……”
“安公子啊。”杨桃抬头看他,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没在公堂上打死我,看来是有求于我啊。您下手轻点,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手会抖,针容易扎偏。”
安知远看着自己高高举起的手,恨恨的落不下去。
“你狠,你够狠!”她不断点着的食指快戳上了杨桃的鼻尖,龇牙咧嘴的凶狠样,根恨不得生咬她两口一般。
杨桃呵呵一笑,笑声将讥讽拉出好远:“比不上安公子能耐,没逼死了夏家女,又设局要逼死旁人。人命在你眼里,算个啥啊?”
她看他的眼神比看刚撕了人的野狗还要厌恶,瞧得安知远想挖了她双眼。
“废话少说,快给老子治好。若是治不好,我要你九族性命。”
杨桃看傻子一样看他:“我师父和乔叔还被关着,你让我给你治病?你就不怕我心里不忿,索性一根针扎死你?”
“他们犯的是欺君之罪,谁……”
“欺不欺君你比谁心里都清楚,你不是抄了我师父的家了吗?当年的流放文书拿到手了吧,上面写不许再行医了吗?安知远,有能耐你把我们全杀光,要不然,你也好不了。”
县太爷过来巴结安知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杨桃的话。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真是冤案,这事儿知府大人知道吗?这姑娘这么犯拧,真闹到京中去,京中是个什么态度?
县令大人悄悄退了回去,不管怎么说,他得先和知府大人通了气才好安排下一步事宜。牢里面的‘关照’也还是先停了吧。
“你看是不看?”安知远又将手举起来,杨桃却是闭着眼梗了脖子:“不看,你打死我也不看。”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安知远命根子被人捏在手里,只能气得团团转。
“给我先关起来。”
安知远决定回省府一趟,能试的法子他都试了不顶用,这边叫得出名号的大夫也都请了,依旧不顶事。
他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得去找更好的大夫看一看,既然杨桃有能耐治,这天下肯定有别的人也能治。
等老子治好了病,有你个贱人好受的。
杨桃也不反抗,老老实实的躺到了绣床上:“我身上有伤,去请个大夫帮我看看。若我病糊涂了,恐怕也没办法为安公子效劳。”
走到门口的安知远气得咬牙,可目前还得伺候着,只得扔了袋银子给丫鬟,恨恨道:“去请!”
安知远走后的第三天,县令忽然就通知乔家过来接人。
没有审理没有说法,就是让乔家将人接回去。
“那杨桃呢,她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出来?”乔平和王婶守在县衙门口不肯走,叫嚷着让县令放人:“既然我们没犯事,你们凭什么扣着杨桃不放?她究竟在哪里?”
正僵持不下,一个小丫鬟款款走了出来,道:“我家小姐留杨姑娘说一会儿话,晚上会派人送了她回家。你们没事就先回去吧,若今晚还见不到人,再来闹不迟。”
县令家的小姐,和杨桃能有什么话说?几人面膜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丫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