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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起一身黑色劲装,伴着高大的骏马,恍如天降。︾樂︾文︾小︾说|
“挺热闹啊?”他随手放开缰绳,三两步跨进堂屋,视线直直地落在江逸身上,“还好吧?”
“好像……不太好。”江逸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气愤,委屈,庆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苏云起走过去,轻柔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没事了。”
画面仿佛静止了,一屋子的人都保持着惊讶的神色注视着他。
苏云起站在江逸身边,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干嘛呢这是?赶上我不在,招贼了?”
江逸拉下脸,“还不如招贼呢……来抢小宝的。”
苏云起也沉了脸,衣服一撩坐在了主位,寒星似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看向对面的老族长。
老族长竟然撇开了头,嘴巴动动,最终也没说什么。
江逸抓了把桌上的碎纸片,献宝似的递到苏云起跟前,“你看,白纸黑字的文书。”
苏云起无奈地笑笑,随手捏起两片,辨认道:“苏……小……宝?这是谁?怎么找到咱们家来了?”
江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苏云起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缓缓说道:“我们苏家这代只有四名男丁,一个是长房长孙苏云起,一个是二房嫡子苏云舒,还有一个二房庶子苏云山,这最后一个……是我三叔的庶子苏云海。”
江逸听了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族长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苏云起扫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家小弟确实有个小名叫小宝,可是您老人家也知道规矩,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名如何能出现在官府的文书上?恐怕你是找错人了!”
老族长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依然不死心地说道:“这带着官府印章的文书怎么会差?苏小宝的户籍是跟着他的母亲秦翠儿的,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
苏云起冷笑一声,沉声道:“真是笑话,秦氏区区一个妾算什么正经的母亲?我苏家的香火又怎会过到她的名下?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不妨多说一句——三房庶子苏云海,现已正式过继到大房,也就是我已逝的父亲名下,户籍也迁到了贵村,今晨才在县里办好的文书,您要看吗?”
苏云起说着,从衣襟中掏出一叠带着墨香的纸。
江逸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乐了,顿时挺胸叉腰,高声道:“大山,送客!”
老族长一句话都没说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那颤抖的步子,显然是气得不轻。
江逸长长地舒了口浊气,顿觉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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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人亲亲热热吃了顿团圆饭,大惊之后又有这样的大喜,自然让人倍感愉悦。
饭后,苏云起和自家弟妹说了些话,不经意露出些疲意。
云舒眼尖地发现了,忙催着他回屋休息。
苏云起自然而然地进了江逸的屋子。
江逸在心里偷偷吐槽,那样子看起来嫌弃极了。
也不知道是真嫌弃还是假嫌弃,反正他一进屋就给人家打好了清水,又从柜子里熟练地找出干净衣服搭在屏风上。嘴上还说着:“你先洗洗解解乏,这么早睡半夜反而会醒,到时候更不舒服。”
苏云起顺从地洗了把脸,又到屏风后换了件外套,这才坐到床边,把一叠文书交给江逸。
江逸刚刚就纳闷了,怎么有一叠?
“江大海、江二牛、江小川、江四虎、江小六……这都是什么人啊?”江逸眼睛往下扫,一脸不解,“怎么户籍都落在了我家?”
“对不起,我不仅没带回一文银钱,还带回这么一群张口吃饭的。”苏云起有些愧疚。
江逸突然觉得这样的表情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连忙说道:“可别这么说,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没事,尽管去做。咱们家地方大,还有十亩地,多来几个人正好。”
苏云起立即收起沮丧的表情,勾起一抹笑,“既然如此,那再多加一个也无妨吧?”他说着,又递过去一张。
江逸嘴角一抽——还真有啊!等到看清上面的名字,眼睛倏地睁大,“你改户籍了?!”
苏云起揉揉额角,叹道:“着实费了不少工夫。怎么样,这个人收不收?”
江逸闻言,扬起圆润的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我考虑考虑吧!”
“那你再看看这个。”苏云起再次递了一张纸过去。
还有?江逸抬眼看了看苏云起,这才狐疑地接过。
薄而泛黄的纸上,最右侧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地契。
“今广昌县属枣儿沟村北蛇岭二峰山地一千余亩归枣儿沟秀才江逸所有,因其父江池宴功名在身,赋税全免……此地买断共计五百两纹银,银钱当面付清并无纠纷……经办人广昌主薄孙尚昀,建文元年六月二十五日……大吉……”
江逸越念越慢,抓着地契的手越来越紧,即使念完了视线依然粘在契书上。
苏云起耐心地听着他念,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面前俊秀的脸。
江逸难以置信,“这是……地契?给我的?”
苏云起指了指底部的红色官印,“这是广昌县衙的公章,这是蔚州府衙的,这里,秀才江逸……是你吧?”
江逸愣愣地点点头,眼中的佩服不加掩饰,“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云起笑笑,“你可知道这蔚州知州是何人?”
“难道是……你家亲戚?”江逸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苏云起哭笑不得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性子变好了,这脑子倒呆了?这蔚州知州贺长德是江伯父的同窗,他当初之所以能从小小的知县一跃成为从五品的知州,还是受了江伯父的举荐,这是多大的恩惠?这么点小忙他岂会不帮?”
“苏云起,你真棒!你知道这个东西对我、对枣儿沟有多重要吗?”江逸忍不住抓住苏云起的手,激动道,“你让我怎么感谢你……”
“不用。”苏云起抬手,顺势搭在江逸背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真好,你做到了,不仅自己改了户籍,还帮我买了地……”江逸滚到床上,又忍不住拿起地契看了看,“五百两唉……”相当于小三十万人民币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苏云起朗声笑道:“不用还。”
江逸睨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苏云起笑意不减,“以后你只要管我吃住就好。”
“那你以后可得当牛作马,看家护院的没问题吧?”
“想来是可以的。”苏云起亮了亮强壮的身板。
江逸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吃得多不多?”
“一顿三碗米饭即可。”
“那没问题!”江逸大爷似的拍拍人家的胸膛,“行了,就留下吧,以后好好干活啊!”
苏云起配合地说了声:“遵命。”
江逸乐得翻滚了两圈,喜滋滋地把地契放进床头的小匣子里,又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翻了翻,丝毫没避着苏云起的意思。
苏云起眼中的笑意愈加浓重。
“对了,你不在的时候你弟弟妹妹可挨欺负了。”江逸把自己的小金库整理好,这才想起来某些事。
苏云起翻东西的手一顿,“这话怎么说?”
江逸抬起头,苏云起顺势把枕头塞到他脑袋底下。
江逸动了动脖子,一脸厌恶地说道:“村里子有个无赖,叫江二,还有我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叔,这段时间净找我们的麻烦了。”
接着,江逸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对苏云起说了说,从江林使坏,族里的刁难,手工做坊形成,还有做活的人减少,梅子被欺负,他们怎么把人打了一顿吊起来,一直说到今天老族长带人上门抢小宝。
苏云起一直默默地听着,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只越攥越紧的手却出卖的他的情绪。
江逸敏锐地察觉出苏云起的动作,赶紧止住了话题,转而劝道:“喂,你别动气啊,我们都解决了,除了梅子受了些惊吓,并没吃一点亏。”
苏云起转了转眼珠,定定地看着江逸。
“你干嘛?怪吓人的。”江逸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云起趁机抓住,把那只白晳的手握到自己粗砺的大手里,“幸亏有你。”声音竟有些沙哑。
江逸一愣,对上他那灼热的视线,竟有些尴尬,“这话你已经说过了,干嘛还说?”
苏云起轻叹一声,顺势躺在他身边。
江逸十分自然地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你不知道,那个江二直到今天还躺在床上,说是可能不行了,要不也不会有人来要小宝……对了,小宝的户籍是怎么回事?”说实话,今天真是把他吓得不轻,要不是苏云起适时出现,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之前小叔留给我一封信,说的就是小宝的事。当初小叔为了保全小宝和梅子不得以才放秦翠儿回了原籍,也是考虑到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但他确实也留了个心眼,新户籍上写的是‘苏小宝’,防的就是秦翠儿这一招。”
“小宝的大名叫‘苏云海’?”
苏云起“嗯”了声,“苏家男丁无论嫡庶都是要入族谱的,族谱上记的名字才作数。”
“这么一说,老族长肯定是知道这个,所以今天才二话没说就走了。”江逸想想就痛快。
苏云起忍不住笑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江家在广昌地界也算大族,先后也出过几个秀才,江家族长怎么也不可能太差。”
“听起来倒是厉害,可是怎么会这么穷?”
“读书求仕也不过是发达了自己,何况更多的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得偿所愿。这枣儿沟不过是他们发迹的地方,你看这万里荒山,连年灾害,他们帮得了一个两个,难不成还能帮得了所有人吗?你看,就连江伯父这个堂堂状元郎都不能。”
江逸囧,他恰恰肩负着这样一个草淡的使命啊!
“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云起低声笑道:“是谁写信说,如果我再不回来就不许我进家门了?”
江逸脸一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是谁啊……”
旁边传来低沉的笑声。竟让人如此踏实,如此安心。
江逸背过身去,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