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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摇头道:“我和仲少是死都不会分开的,自少就是那样的了。”
“好基友啊……”沈牧看徐子陵一脸坚定的样子,心中暗道。
秦叔宝点头道:“那就分为两组吧!”说着,由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交给两人道:“这是借反映阳光来联络的方法,等若晚上的灯号。”接着告诉了两人传讯的方式,才道:“三天后,我们在彭城东门会合。”奔下山丘去。
两人聚精会神,看着秦叔宝逐渐远去,同时环目四顾,观察敌踪。
岂知到秦叔宝变作了平原边的一个小点,仍见不到再有另半个人影。
沈牧哈哈笑道:“原来那美婆娘只是虚张声势!”
徐子陵也轻松起来,催道:“还不传出喜讯?”
沈牧得意洋洋持镜向阳,打出讯号。
远方的秦叔宝呆了半晌,才继续逃走,逸出了视野之外。
沈牧道:“该还有三个时辰方始入黑,不若我们再由水道往彭城去,此着必出乎沈婆娘意料之外的。”
说着,两人在河边遇到一艘船,两人使用长生诀的隐匿之术悄悄潜入船上。
大船甲板和帆桅处都挂了风灯,但向着他们那面的上下三层二十多个舱窗却只一半亮着了灯火。
徐子陵拣了第二层其中一个暗黑的舱窗爬去,经过其中一个亮了灯的窗子时,内传来娇柔的女子语声。
两人少年心性,忍不住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那女子的声音忽地在两人耳旁响起道:“二哥你最好还是不要劝爹了,他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端叔苦劝多时,他还不是半句都不肯听吗?”
两人吓了一跳,才知这声音娇美的女子是移到窗旁,哪还敢稍作挪动。
另一把年轻男子的声音苦恼地道:“爹最舍割不下就是和独孤家的关系,却不知独孤峰老奸巨猾,视我们如眼中芒刺。现在天下纷乱,万民怨怒,突厥人又虎视眈眈,隋室再无可为。而我们坐拥太原,兵源充足。粮草之丰,更可吃他个十年八载。现在鹰扬派刘武周和梁师都北连突厥,起兵反隋,先后攻陷楼兰和定襄,只要再破雁门,我们太原便是首当其冲。爹若再举棋不定,最后只会被那昏君所累,舟覆人亡。”
窗外两人听得直冒寒气,里面的男女究竟是何人子女?竟直接牵涉到独孤阀和隋帝,骇得更不敢动弹了。
这男子声含气劲,不用说都是个一流的高手。
女子柔声道:“你有和大哥商量吗?”
男子道:“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他都想不出办法,秀宁该知爹顽固起来时是多么可怕的了。”
那秀宁道:“不若我们由东溟夫人入手,爹最听她的话了。唉!若非娘过了身,由她劝爹就最好了。”
窗外两人骇得差点甩手掉进河去。
他们终猜到爬上的是李阀的船,哪敢再偷听下去,忙悄悄再往上攀去。
这时舱房内的对话忽然停了下来,但两人却没有留神理会。
两人拉开窗门,看清楚房内无人后,才爬了进去,这时方松了一口气。
两人环目一扫,见这是个特别大的卧房,布置华丽。除了床椅等物外,还有个大箱子,放的该是衣衫一类的东西。
两人移到箱子旁,窗门处忽地传来“嘘”的一声,似在示意两人不要吵闹。
沈牧和徐子陵立时魂飞魄散,骇然朝舱窗瞧去。
只见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穿窗而入,立在两人身前。
两人定神一看,原来是个只比他们年纪长了少许的轩梧青年,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渟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沈牧两人见到这青年微微一呆。
青年低声道:“在下是太原留守李渊次子世民,两位兄台相格清奇,未知高姓大名?”
想不到此人便是李世民,沈牧抱拳作礼,恭维道:“世民这个名字起得好,救世济民,将来说不定是由你来当皇帝呢。”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兄台切勿抬举在下,不过这名字得来确是有段故事,两位请坐下来说话好吗?”
此时李秀宁的声音由下方传上来道:“二哥!甚么事?”
李世民返到窗旁,传声道:“待会儿再和你说吧!”
转过身来,着两人坐下,态度诚恳客气。
两人隐隐猜到他心意,又自知闯不过他把守的窗口,硬着头皮在靠壁的两张太师椅坐了下来。由于身上仍是湿漉漉的,故颇不舒服。
李世民从容一笑,在窗旁的椅子坐下,道:“在下四岁那年,我们家来了一位善相术的人,给我看相时,批我‘年届二十,必能济世安民’,娘那时最疼我,便给我改名作世民了。”
说话时,顺手取来火种燃亮了旁边小几的油灯。
李世民因为今趟他率人到彭城去,正是要向东溟夫人订购另一批兵器。
自两年前他爹李渊调任弘化留守兼知关右十三郡军事,为了应付杨玄感的大军,李渊终接受他劝告,向东溟夫人购入大批兵器,此事隋炀帝并不知晓,如若漏了出来,又有真凭实据的话,多疑的隋炀帝不当李渊密谋作反就确是天下奇闻了。
三人秉烛夜谈,聊了许久,半晌后,有人在外面走过,待足音远去后,徐子陵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李世民笑道:“正是我的房间。下一层是女眷用的。你们先好好睡一会儿,天亮到彭城时我才唤醒你们,我要到下面向舍妹交待几句才行。”言罢穿窗去了。
次日,船停靠在彭城河外,两人下船举步踏进彭城,颇有点踌躇志满的美好感觉。身上穿的是干净整洁的武士服,腰挂的是由李世民送的上等长剑,袋里是充足的银两,他们自出娘胎后,何曾试过这么风光。
徐子陵身形挺拔,儒雅俊秀;沈牧却是彪悍威猛,意态豪雄。两人并肩而行,不时惹来惊羡的目光。
沈牧溜目四顾,审视林立大街两旁的酒楼门面,道:“想不到彭城这么兴盛热闹,最奇怪是不似有逃难来的人,看!那群姐儿多俏,哈!”
徐子陵见他正向迎面而来的一群少女露出自己认为最有吸引力的微笑,而那群少女却一点不避两人的眼光,还报以更具吸引力的微笑。
两人破天荒第一次得到这种青睐,到少女们远去后,他们一声怪叫,转入了右方一间颇具规模的酒楼上。
人仗衣装,两人来到二楼时,伙计都殷勤招呼,公子长、公子短的请他们到临街窗旁的台子坐下。此时二楼十多张台子,大半坐了客人。
沈牧随手打赏了伙计,并点了酒菜。兴奋道:“刚才那几个甜妞儿的鼻子特别高,眼睛又大又蓝,该是胡女,听说她们生**荡,很易弄上手的,哈!今趟或者不用逛窑子了。”
徐子陵却担心道:“你为何要两斤酒那么多,你懂喝酒吗?我只可喝一点点呢。”
沈牧探手抓着他肩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怎能不尽情乐一乐的。”
以手示意徐子陵去看窗外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叹道:“看!这人间是那么美好,际此良辰美景,我们好应喝点酒庆祝,你一斤我一斤,没有喝醉过的哪算得是好汉。”
徐子陵陪他呆望着大街,想起了李靖和素素,心中一阵难以舒展的感触。点头道:“好吧!一斤就一斤好了。”
沈牧忽然低声道:“左边那张台有个俊俏小子,不住看你,看来他定是喜好男风的。”
徐子陵愕然望去,果然见隔了三四张台靠近楼梯的一张大台处,坐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穿青衣儒服,特别俊秀的,正打量他们,见徐子陵望来,还点头微笑。
徐子陵想起沈牧的话,大吃一惊,忙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他像认识我们的样子呢。会否是沈落雁另一个陷阱?别忘了到今晚才结束那婆娘的三天赌约之期呢!”
沈牧点头道:“我差点忘了。你有看他的咽喉吗?”
徐子陵一呆道:“有甚么好看?”
沈牧摸了摸自己的喉核,低笑道:“那小子俏秀得不能再俊俏,又没有我们这粒东西,你说他是甚么了?”
徐子陵骇然道:“不是沈落雁扮的吧!”
沈牧道:“看来不像,糟了!她过来了。”
徐子陵吃惊望去,那女扮男装的书生已到了两人身前,令人特别印象深刻的是她除了“俊秀”的俏脸上嵌着那对灵动的大眼睛外,就是下面的两条长腿,使她扮起男人来有种挺拔的神气。
两人愕然望向她时,只见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抱拳沉声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两位兄台相格不凡,未知高姓大名,好让我李志交个朋友。”
沈牧笑嘻嘻道:“我叫张三,他叫李四,若真是五湖四海皆兄弟,就不用四处都有人逃难了。俏兄台请回吧!”
他既怀疑对方是沈落雁的第二个陷阱,故一口就把她回绝了。
徐子陵趁机往“李志”的两个同伴瞧去,只见他们倒是货真货实的男人身形彪悍,双目闪闪生光,腰佩长剑,颇有点随从保镖的味道。
李志显然想不到沈牧会这么不客气对待自己,俏脸阵红阵白,凤目生寒,想掉头离开,又像下不了这口气,狠狠盯了沈牧一眼,转向徐子陵道:“你就是李四吗?我……”
徐子陵然截断她道:“我当然是李四,姑娘这么在大庭广众间公然勾三搭四,是否没有羞耻之心哩!”
李志娇躯一震,秀眸射出森寒的杀机,玉容反是出奇的平静。
沈牧暗道,“来了”,手都按到剑柄上去。
这时他们更认定对方是沈落雁的人了。
李志忽然敛去眸瞳的精芒,低声道:“你们好好记着曾对我说过甚么话。”
言罢拂袖往下楼处走去,那两个中年男子慌忙结账追随,到三人离开后,酒菜送到,两人哪还有兴趣去想她,伏案大嚼起来。
两人杯来杯往,不片晌酒意上涌,进入了酒徒向往的天地。
沈牧捧着酒傻笑道:“开头那杯确又辣又难喝,可是到第二杯便变成了琼浆,哈!酒原来是这么好喝的。”
徐子陵看着仍剩下大半的烈酒,投降道:“有点酒意就够了,说不定步出酒楼就要给沈落雁暗算呢。唉!我现在很想睡觉,昨晚那李世民小子的脚压了到我那处去,累我睡得不好呢。”
沈牧按着徐子陵肩头,醉态可掬地凑在他耳边道:“不若就直踩进这里最大的青楼,找两个最红的阿姑陪我们睡觉。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快唤伙计来,着他提供有关本地青楼的一切详尽资料。”
徐子陵欣然点头,正要召唤伙计,邻桌的两名大汉其中之一忽提高了少许声音道:“张兄,你来到我们彭城,若不曾到过倚红院,未见过那处的两位红阿姑白云和秋燕,怎都不算来过彭城。”
沈牧暗道又会这么巧的,忙聚精会神留心窃听。
另一人道:“陈兄说的是落街后往左走一个街口的倚红院吧!我怎会没去过呢?不过现在是白天,姑娘们尚未起床,今晚再说吧!哈!那几个妞儿真是美得可滴出水来。”
姓陈的笑道:“现在是午时了,倚红院未时就开始招待宾客,我们多喝两杯就去逛逛吧!”
沈牧两人步出酒楼,秋风吹来,酒意更增两分,沈牧扯着徐子陵朝倚红院的方向走了十多步后,低声道:“似乎有点不妥,那两人的对答来得太合时了,似还怕我们不知怎样到倚红院去,说得清楚无遗。照我看这两个定是沈落雁的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徐子陵正以他那对醉眼溜览街上人车争道的热闹情景,闻言一震道:“你说得不错。既然李志会是沈落雁的人,这两个家伙也可能是她的人。唉!现在到哪儿去好呢?还是先找处躲藏的地方为妙。”
沈牧淡淡一笑道:“不去倚红改去倚绿好了。”
忽地朝着一个路过的行人,恭敬问道:“请问这位大叔,附近除倚红院外,还有哪间是最有规模、最多漂亮姐儿的青楼呢?”
那被他拦着的是个中年书生,闻言露出鄙夷之色,“呸”的吐了一口痰,不顾去了。
徐子陵哈哈笑道:“你道是要问去哪儿考科举吗?找青楼定要拣些二世祖模样、一眼看去便知是酒色过度的人来问才在行,看我的!”
环目四顾,刚好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后方停下,走下来一个贵介公子,还跟了两个随从。那公子年在二十三、四间,相貌俊俏,但脸容带点不健康的苍白,似是弱不禁风,深合徐子陵“问道”的条件。
沈牧猛地推了徐子陵一把,累得徐子陵踉跄跌前两步,到了那贵介公子跟前。
两名随从立即手按剑把,露出戒备神色。
徐子陵硬着头皮,一揖到地,恭敬道:“这位公子,在下有一事相询,请公子勿怪在下唐突。”
那公子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微笑道:“仁兄有话请说。”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凑近了点,防怕给旁人听到的压得声音低无可低道:“我两兄弟想知道这儿除倚红院外,还有哪间青楼是最好的?”
那公子大感愕然,旋又露出“志同道合”的笑容,叹道:“你是问对人了。我老爹正是开妓院的,就是在隔邻鸿园街的翠碧楼。论规模和姑娘,倚红院拍马都追不上。不过现在时候尚早,你们先去随处逛逛,到酉时才来。只要说是我香玉山的朋友,保证没有人敢侍候不周。仁兄请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呢。”
香玉山走后,两人如获纶音,心花怒放,沿街把臂而行,只差没有引吭高歌而已。
街道两旁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例如肉店、大饼店、山货店,又或布店、粉店、鱼店等。
因两杯酒下肚影响,整个天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但见在秋阳高照下的石板街道,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道路、房舍、行人、车马似像合成了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再无此彼的分野。
沈牧两人信步走在街道上,蓦地眼前人影一闪,香风飘来。
沈牧定睛一看,原来有位颇具姿色的半老徐娘拦在身前,眉花眼笑道:“两位公子是否走错路了?那边才是倚红院的大门。我们刚开始营业,两位公子若是第一批客人,我们的红姐儿们定会特别用心侍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