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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跑出殿门,便被守在外面的士兵给拦住了。
“皇上,为何要这样对臣妾!臣妾对你是忠心耿耿的!”袁妍被拎进来之后,瘫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
士兵面无表情退回殿门外。
采儿已经抬出去棒杀了;日暮的晚风吹过宫殿,哭泣中的袁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望着手上的白绫:想她自年幼时,在袁府小心翼翼地周旋与各个人物当中,再后来攀上了海盐这根高枝儿,成了这宫中的贵妃娘娘;这一恍惚才不过转瞬,如今手里捧着的,竟是一条要结束自己性命的白绫!她的人生不过就是十几载么?就要这般结束了?那一直痛恨的袁齐妫还好好地活着,那一直冷淡清高的袁婳不过只是逃走,而自己,用这偌大的皇宫,禁锢着;最后成了一堆白骨!
“嫔妃娘娘,若在子时您还未用了这条白绫,那皇上可要另赐好东西了。”外头的公公阴阳怪气地叫着。如那夜色中的鬼魅,叫瘫坐在院中的她忍不住一阵寒颤。
“公公!我要见皇上!请您去与皇上说一声,臣妾要向他解释!”袁妍步态不稳地跑到紧闭的殿门处,对着外面的人喊道。
“皇上说了,他不想见你!莫再多想了!采儿被棒杀了,娘娘您还是安分些罢!”公公转身便离去了。
袁妍用掌心敲打着木门,喊道:“公公!本宫将这宫中所有的东西有给你!您请皇上来一趟!公公!”
然则门外再无声息,只余下那一声声孤寂的风从甬道里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袁妍身子靠着门滑落下去,院中只剩下草木寂静在夜风中流浪,她仿佛看见那曾经高傲,穿红着绿的自己在院中品茶,踱步……
江陵的王府中,二人依旧不曾言语。
齐妫看着他越发无动于衷,心中越发着急,便干脆出门去了。前去与平日里熟识的人请求帮忙:她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一帮,哪怕,这些帮助都是徒劳的!她也要试上一试!
刘义隆听着刘武的报告,点头沉默不语。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拦住王妃?”刘武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让她去!”刘义隆毫无情绪道。“去派个人跟着她便是。”
护卫军已经全部戒严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建康城将他贬为平民,整个护卫军都将跟随自己,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刘义真!自然以他在京中眼线的线报,这种可能应该是不会有的。但他也不可能冒险将自己的军队拿出去,致整个王府的人于不顾。她执意要去救,那便由着她罢。
反正,不管她如何想自己,只要她还待在自己的身边,便够了罢?
齐妫跑了三日了,终于凑够了几十个愿意帮自己的人;夜里思来想去,若是叫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刘义真,那不是等同于以命换命么?心中一时没了主意。竟是一夜不得眠。
翌日清晨刚刚醒来,却是一个小姑娘端着水进来,颔首笑道:“王妃,您醒了?奴婢来替您梳洗。”
齐妫看着她,长得挺敦厚的姑娘,小眼睛大脸盘,约莫十来岁的样子,看着便是那种憨憨的小姑娘。“你打哪儿来?”小姑娘拧好了帕子递到她的手中,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奴婢叫苗禾,是殿下从一个员外手里要过来的丫鬟,以前就一直服侍人的,王妃不必担心,奴婢会服侍好您的。”
他给自己买丫鬟?齐妫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他是担心自己再出去找人去救刘义真么?
这半月以来,他们从不打照面,她忙她的,他也忙他的,二人互不干涉。就是看孩子,刘义隆也是待她见完了,自己再去逗逗孩子去。晚间依旧在书房里歪一会儿,对于他来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尤为的多,虽然京中那边的消息传得越发少了,但他知道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到午膳时,刘义隆见着她前去吃饭,便也跟了上去,二人坐在饭桌上也并无交流,只默默吃着饭。
半晌,刘义隆突然道:“袁妍上吊了。”
齐妫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余光看向他的表情;接着扒饭。
“如果,我是说如果。”刘义隆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用筷子将碗内的饭插了几下,道:“如果此刻京中正有人再密谋杀我皇兄,你打算去救么?”
齐妫抬眼吃惊地看着他。“弑杀帝君?”
轮着刘义隆扒着饭半晌不言语了。
“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齐妫冷静下来,淡淡道:“是不是想说,我对于二哥与皇兄是有区别的?”
刘义隆突然扔下手里的饭碗,站起来冷冷道:“你这样怀疑不正好证实了你就是这么想的么?还需问我做什么?至始至终,你都对二哥不一样罢?”
齐妫看着他扔下的饭碗在饭桌上抖了抖,喉咙就哽得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开始学着摔东西了。
刘义隆随机意识到错误,赶紧拿起桌上的饭对着站在旁边的苗禾,道:“本王还要吃一碗!去给本王盛了来!”说完自己又重新坐下来。
齐妫却将筷子放好,站起来转身离开: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便成了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你可以告诉我下次再不这样了,但岁月无回头路可走,谁告诉我可以将之前的错误消除?
刘义隆赶紧站起身来,伸手半晌不能言语,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只讷讷道了句:“刘武,你跟上去。”
徐羡之与傅亮等一干辅佐大臣都早已密谋着废黜少帝刘义符,如今庐陵王已经被贬;便又秘密召回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回京。
“在我等心目当中,能担当此次废帝大任的,当属檀将军了。”徐羡之将傅亮、谢晦一并叫来了府中,将此事好好商议一番。
檀道济望着在座的几个人,道:“诸位大人,废帝本就是大事;然我并不知这其中缘由,还请一一详说。”
“不瞒檀将军,当初先皇对少帝便是多有不满,怎奈病来得太急,实在没有时间对各位皇子进行考察了,只得定下了少帝。”谢晦顿了顿,又道:“为此,我还替先皇前去了庐陵王府上查探了一番,怎奈庐陵王不过是空有其表!实在不能将这天下交于他。”
“那其他几位皇子呢?”檀道济问道。
“从虎牢这一战役来说,我倒是觉得宜都王是位有才德之人,虽然虎牢惨败,但他却能一直在那里坚守,直至破城的那一日。”傅亮继续道:“且前往江陵查看的官员都道那里被治理得极好,城中没有百姓不对宜都王感恩戴德的,尤以办学堂、建慈善堂、以及制造民用船只这几件事情,对江陵的百姓益处颇大;虽是小地方,却是用尽心思为百姓着想。”
“侍中程大人倒是觉得南豫州刺史刘义恭可以。”谢晦思忖着,道:“但,我以为刘义恭一则年级尚小,二则相比于宜都王年仅四岁就出任的经历,只怕是要稚嫩了许多去!”
檀道济自然听闻了虎牢关一事,对刘义隆也是颇为欣赏,如今见着意见都较为统一,当下也点头。“既是这般,那你们当告诉该如何行事便是。”
于是几人又商议了一番接下来如何如何,方才心情愉快地散去。
二十四日那天,刘义符还在皇家华林园中建造的商店里进行买卖,好不自在地与惠儿在里头有玩着,完全不知晓危险的到来。
傍晚时分,便又领着一众人天渊池,这天渊池,便是他平日泛舟游乐的地方;平日里他若不是在商店那处,便是带着惠儿上了这船上游玩去了。
“惠儿你是不是与童月有什么渊源?”刘义符吃酒吃得有些精神恍惚,坐在画舫上吹着晚风笑问道。醉酒的他眼中的惠儿就好似几年前的童月,叫他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丝。囔囔道:“你不知,她会做灯笼,也会丹青;能弹琴,会念诗!但她总离得那么远,自那日她为了我而落水之后,她就离得更远了,远得叫我总摸不着她……”说完闭着眼睛笑了笑,想那时还是年幼,她也是愿意待在自己身边的,教育自己要念书,要识字;可如今,她成了三弟的王妃,那个曾经不放在眼里的三弟,却能娶到她。做了太子又如何,当了皇帝又如何,在她的眼里,自己依然一无是处。
惠儿眉眼弯弯,她越发愿意去模仿她了,却不只是为了得到眼前人的欢心。“皇上你喝醉了。”
刘义符扯起嘴角笑了笑,点头,将手中的酒壶扔进湖中,笑道:“朕是玩累了!该收收心了!也叫她看看,朕是如何将这天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皇上肯定能的。”惠儿上前将被子覆在他的身上。
刘义符闭着眼睛便睡了过去:明日,明日起,再不这般玩下去了。
可他等不到明日;二十五日凌晨,檀道济引兵开路,徐羡之等随后继进,从云龙门入宫。
然刑安泰早已说服了皇家禁卫军,他们入宫中,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顺利;而宿在画舫中的刘义符还在醉酒当中,便被人抓了起来,将左右的侍卫杀死,刘义符惊醒中反抗,被士兵砍伤了手指。
众人将刘义符架出了东阁,收缴了皇帝用的玉玺与绶带。
出东阁门,刘义符见着文武百官都跪在地上黑压压地一片。刘义符冷笑了一声,若他未记错,这隆重的场面,他登基时迎来过一次,而今日,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二次。
“恭送皇上——”皇宫的上方,传来了巍峨的响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中破晓而出,金光闪闪地照射在殿前,射进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眼睛射得疼得不行,都无法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