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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晦却缓缓地勾唇笑了一笑。看这自己单纯得近乎透明的女儿,道:“孩子,若是以后能够远离了这朝中是非,你便远离了去,你的性子,不适合在这里。”
“可您呢?是不是也不应该在这里?”谢仪琳忍着悲痛道:“您不是应该出现在杀敌的战场上的么?不应该是在战场上与敌军英勇杀敌的么?”
谢晦听着自己女儿的质问,仰天长叹了一声,道:“你走罢。”
刽子手手起刀落,父亲的头颅落地,谢仪琳握着自己的嘴,让自己不出声惊叫,是!她是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刽子手杀死的,看着他的头颅与他的脖子分离的,看着他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染红了他跪这的地面……她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刘义康将将睁开眼睛,却见着谢仪琳缓缓倒了下去,慌忙之中,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谢仪琳调整了呼吸,强忍着心中的痛,咬出了两个字。“回去。”
刘义康见着她眼眶竟无半点泪光,脸上无半点泪痕。当下却是惊讶不已:她果然是个心硬的;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还能不流一滴泪水。
是夜,谢仪琳自己搬来了梯子,重新爬上了屋顶,抱着四坛子酒。长袖扫过,便坐在了屋顶之上,手中抱起一坛酒,掀开了酒盖,竟是将那酒壶举过头顶,倾斜了酒壶,叫那酒倾泻而下,直入自己的唇中,或是缓缓流入衣襟处,散落各处,得来一片清凉。
三月的晚风,吹在庭院中的厚朴树上,枝叶在风中摇曳,花朵在风中飘香,夹杂着院中其他的花草之香。谢仪琳两壶酒下肚,闻着空气中的馨香,突然就泪落了,却又似乎不肯叫它就这般无辜的伤怀了去,接着将那第三壶酒直接灌入自己的嘴中,似要生生堵住那快要窒息的痛,软化了那梗在喉中的刺……待将第四壶酒灌下去之后,她果然是醉得不行了,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屋顶上还是在房间内了,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寒颤,却又倔强地伸手指着天空,淡漠道:“你莫再作怪!我从不饶无耻之人!”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他既无缘故地反抗朝廷,便是这世上无耻之人,只因他是我的父亲,所以,刚才的那一滴泪水,算是为他而哭的,而后,再不会如此!
刘义康站在庭院的暗处,看着她爬上屋顶,吓得心惊肉跳;再看着她将手中的酒一一饮尽;看着她站在屋顶上豪气直指苍天;他心中倒是颇为感叹。
转眼却见她摇晃着从梯子上下来,直奔了房间,只听得那细小的声音,刘义康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将门反锁了。
两日,门内没有任何的声响,甚至刘义康以为她是不是在夜里偷偷出去了,其实根本就不在里面了,若不然,为何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且每日吃饭,三儿前去唤的时候,都未有任何的回应。
或许是走了。刘义康看着紧闭的房门摇头想着。她大概是想出去了解一下她父亲真正的死因,倒不是不可能的。
这般想着,到了第三日,刘义康干脆便不再使人去叫她去。想着或是真的走了罢?
却不想第三日清晨,门上突然响了一下,她突然从里面出来,虽脸上未施粉黛,但身上却是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鞋子也穿好了;头上随意地打理了一下;也不与任何人说话,直奔了餐桌,自顾地吃了起来。
刘义康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道:她这般模样就好似前几日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了?
谢仪琳却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看刘义康对她惊异的表情,吃饱之后,才抬头看着他,道:“把府中的禁卫军给我。”
“那不行。”刘义康出口便拒绝了去。“这禁卫军是保护整个王府的,你拿去做什么?”
“训练!”谢仪琳简短地道:“我自知晓是用来做什么的;你既没有时间训练他们,给我便是。”
刘义康边吃边摇头道:“不行,这禁卫军我一早便安排了人的,自然不可能将他替换成你的,且你一个女子,就不必将心思花在这上头了。”
“为何不能?”谢仪琳看着他质问道:“你既是给一个外人能给,为何就不能给你妻子去了?”
刘义康一口粥喷了出来,抬头认真地看着她,禁不住问道:“你,将我当成你夫君了?”
谢仪琳抬眸看向远方,轻声道:“至少现在是。”
刘义康重新盛了粥,继续吃道:“现在是,不会是打算接了禁卫军之后就变成不是的罢?”
“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谢仪琳蹙眉叫道。“你若是执意不肯,我自会想其他的法子,给自己装备一支军队的。”
刘义康睁大眼睛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保护自己!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便是自己。我不争不抢,但是若有人敢要欺负了我去!自然也是别想好好地活着。”谢仪琳冷静道。
她大概是自己见过的想法最搞笑的一个人罢?刘义康忍不住笑了笑。“你别多想了,就算是将这府中的禁卫军全数归你管了,也不是能保护不会受人欺负的,比如。”刘义康凑近她。
却话都还未说,就被她一掌给打了回来。
刘义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死女人!竟然伸手打自己?!还打自己的脸?!她不要命了是吗?
“我非故意的,你不能靠得那么近,我会忍不住打人!”谢仪琳讷讷解释道。
刘义康扔下碗筷,起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你休想!”撂下这句话,他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刘义康一径便进宫了去,与刚从芜湖回京的刘义隆探讨现在朝中该如何任用人才。
“四弟以为,那谢灵运是个文采了得的人,只因性子散淡了些,在朝中并不讨喜,所以才会遭贬黜的。如今皇兄不妨还是启用了他,也是证明朝廷任人唯贤。”刘义康建议道。
刘义隆点头,轻声道:“此前你皇嫂也曾经与我讲过谢灵运此人,最是放荡不羁,在文采斐然,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说完暗自叹息了一声,又道:“说起这个,倒是想起在江陵时,你皇嫂曾经建议我办了学堂,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举措。”
刘义康本就对这位皇嫂甚是喜爱,如今听闻刘义隆说着,她竟然也是个头脑非常了得之人,当下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了去,便道:“皇嫂的想法倒是不错的,皇兄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在京师之地再行推行学堂之风,使得寒门出仕子,也能效力朝廷了去!”
刘义隆想着自己兴冲冲从芜湖回来前去见齐妫,却不想她去是闭门不见了去,问起那苗禾才知晓,原来是在自己走后,长姐给她使了不少的绊子,心道自己思虑不周,当初长姐就不甚喜欢她,这次铁定是要给她难堪的。
“若皇兄愿意继续推行这举措,臣弟倒是愿意去帮这个忙了去。”刘义康见着他沉默不语,便干脆将自己推了出去。
刘义隆回神,抬眸看着他,点头道:“倒是我在与朝臣们商议一番,若是确实可行,却也不妨试上一试。”
且说刘兴弟自那日因着齐妫将她气哭了之后,心中更是对她愤愤起来;对着碧儿道:“将那些东西全数都扔了去!别说是这些小玩意儿!就是再金贵的!只怕我也不稀罕了去!”
碧儿看着摆在桌面上的好几样首饰,虽算不得很是值钱,却贵在样样都很是精致,能显得这主人对生活的热爱和那份淡雅的心思。当下还是忍不住翻上一翻了去。
刘兴弟看着她那副舍不得的模样,心中便是气愤得不行,伸手甩向桌面,将那些首饰全都扫到地上去了。对着碧儿喝道:“怎么?平日里我赏你的东西还少了不成?偏生看着这些东西你就不起开眼了?”
那碧儿颔首跪在那里,不敢作声。
刘兴弟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冷声道:“真是个贱命的奴才!这点东西若是给你了,便是要被收买了去?”
碧儿也不敢去抚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伏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奴婢一直中心公主,绝无二心!”
刘兴弟冷眼看着她。“你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便是!”说完便甩袖起身而去。
碧儿蹲在地上将掉落的首饰一一收了起来。却突然看着一个首饰盒内落出一张纸卷,顿时心中一喜,赶紧起身冲着脚已经迈出去了的刘兴弟道:“公主!这里有件可疑的东西!”
刘兴弟疑惑转头,见着她手上举着一张纸卷,当下便折回身,待碧儿将纸卷递到她手上。
她匆忙展开了手上的纸卷,看着上面的字迹与最后的落款,当下便是一声冷笑。将纸卷重新卷好,放入袖中,道:“没什么,你将这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别是少了一件,届时都还了她便是!”说完便重新转身快步向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