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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仪琳见着这般,便是拉着两个孩子走去了后院。
“婶婶,为何父皇与母后要吵架?”劭儿好奇地问道。
英娥站在一旁不言语,半晌,才道:“他们是因为我吗?”
谢仪琳蹲下来看着这一双孩子,若是在平常人家,一儿一女,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了,可如今在这宫中,他刘义隆不在乎孩子的多少,因为他不缺的就是孩子;可作为母亲,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自己的心头肉;皇上的孩子再多,终究不是皇后的孩子。“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你们都要记得,那是你们的父皇和母后,是这世上最爱你们的人!”
小英娥的眼圈突然就红了,伸手搂着谢仪琳的脖子,轻声道:“可是,我的记忆里,很少有他们。”
谢仪琳一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以后就天天都有他们了呀!”
英娥摇头。“父皇并不喜欢我住在这宫内。我还是与婶婶住在一起罢!婶婶与叔叔对我最好了。”
谢仪琳点头。“好啊!”
转头看着劭儿前拉着英娥的手,安慰道:“姐姐,我与你一起出宫好么?”
谢仪琳吓一跳,放开英娥,道:“别开玩笑了啊!你是太子!这宫中如何能缺了你!再说,你母后也需要你。”
却说前面却是吵得不可开交了去,原本都以为今日算是好结果的下人们都是被他们二人吓到了。
“皇后,你母仪天下了!”刘义隆无奈地道。
齐妫讽刺地一笑,自言自语道:“母仪天下?早知这便是母仪天下,便是不要也罢。”
刘义隆脸色都变了,冷笑道:“当初是谁答应了的?如今却又说不要了?”
“当初答应的?皇上为何只记得当初臣妾说的呢?你几时记一下皇上自己说的罢。”齐妫从桌上起身,便是往殿内走去。
刘义隆拳头握得紧紧的,在这后宫当中,也就她能时时这般与自己针锋相对,一星点儿也不退让。“你永远都要这样一副冷漠的样子吗?”
齐妫的脚步一顿。“臣妾从未冷漠过,但皇上既然这么说,那便也权当是了罢!”
“好啊!”刘义隆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道:“那英娥便在十五岁之前不进宫罢!”
齐妫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却咬牙吸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
好好好!很好!刘义隆眼眸漆黑,抬头望着上空湛蓝色的天空,心中便涌出那一丝丝的凄凉,入骨入心,凉得人鼻尖发红——她已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了!她从未将自己当做皇上!从未将自己当成是天子!自己也曾经希望她就这样,将自己看成是她唯一的丈夫,可有一天发现,自己有时也渴望她害怕自己一回,这样,她就会妥协一点,就会包容自己一点;也许就不会存在今日这样的局面。
本是二人互相孩子般的置气,最后却成了这般局面,虽是二人都不愿意见到,但终不过是各自守着漆黑的夜色孤独地熬下去。
出了坤德殿,一阵春风吹来,他乍然清醒,悲从中来。曾经这里便是自己后宫唯一的去处,如今却成了不能去的地方。
刘能孤寂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偶尔咳嗽一下,缓步地走着,这几年来,他是见着他与皇后娘娘的好,也见证了他们如今这般随时都可能尴尬的局面,当真是替他二人惋惜了去。
这日夜里,他竟然是去了路惠男那里。
路惠男本就在这宫中不争不抢的,实在也不愿意参与这其中来,但见着不公平的事情,她却又是觉得看不过去;就今日吴美人的事情,她心中也是与皇后一般,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却听闻皇后那里因为此事已然是吵了架,便也识趣地闭嘴了去。
晚间刚用完晚膳,便有执事太监说是今晚侍寝,路惠男一惊。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紧张,也难免有些好奇。
刘义隆自来只临幸了吴美人潘惠儿的,也不过都是凑巧,这会子特特传了路惠男,竟是将她接到了太武殿去了。
路惠男梳妆打扮之后,便随着特制的轿撵前来了太武殿,毕竟是第一次,见着刘义隆坐在桌前看书,心中竟是有些忐忑起来,往日那等平静的心态却是全没了去。
“臣妾……拜见皇上……”路惠男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抓着自己的衣襟。
刘义隆也未抬眸,听着脚步声便道:“你来了。”
路惠男点头。
刘义隆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她,缓缓道:“朕叫你来,便是想找你说说话。”
路惠男点头。
“你过来坐下。”刘义隆指着旁边的位置。
路惠男心中颤了一下,她总记得当初他说这话的时候,将自己的手腕划伤,为的便是叫自己离开他。“皇上……臣妾,不敢。”
“什么不敢的?朕既是叫你来,便知现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刘义隆叹息一声,指着对面的位置。
路惠男看着他那寂寞得清冷的眼眸,心下顿时一痛,坐在他的对面,柔声道:“皇上,臣妾害怕是想起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不敢。”
刘义隆温和地笑了一下,在昏暗的灯光倒是显得温润如玉。
路惠男惊艳他的笑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脸的坚毅,就莫名地叫自己觉得欢喜,醒来后见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感觉自己一下子便被吸进去了一般,再不愿出来。如见着他这般的颜色,早叫自己看得痴迷了去。
“不必那般害怕!当日皇后将你接进宫,便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她是个心慈手软的,哪里真的愿意,不过是……”说到此处,便是再不愿说下去。
路惠男点头。“皇上与娘娘的心地,臣妾都是了解的,在后宫这段时日,若不是娘娘的照拂,哪里会有现在这般的日子。”
刘义隆不禁又想到今日她那样的眼神与绝情来。
“这些日子,臣妾在后宫也是闲得很,闲来无聊,便弄了这个。”路惠男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将怀中的一个香囊掏出来,托在手心里,呈到刘义隆的跟前。
刘义隆伸手拿过她绣出来的那香囊,她向来性子清淡,有些像齐妫,但却又不似齐妫那般骨子里总是执拗着;她更是放得开些,就在这宫中,她也是能静下心来弄这些,倒是叫刘义隆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来,虽是印象不深,但那香囊他倒是觉得与这个一般精致。“你倒是心静。”
“臣妾不过是想着,时间不打发打发,总叫人喜欢多想了去,但多想无益,思来便就整日里弄这些个东西。”说完兀自又羞赧地笑了笑。“不怕皇上笑话,臣妾手里的帕子,衣衫上的花朵儿,许多都是臣妾自己绣上去的,就是鞋面,也是有的,但因着手艺粗糙,不敢拿出去献丑,等好些了,想给太子绣双鞋来穿穿。”
刘义隆点头。“难为你想得到他。”说完抬头看着她问道:“可会下棋?”
路惠男一愣,自己本就是无根的浮萍,自小便是在艰难苦困中摸爬打滚过来的,对于上流社会上的一些风流雅事,却实在是不清楚,就拿着下棋一说,实在是只认得那黑白两道棋子,那方格子的棋盘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当下羞赧颔首道:“皇上,臣妾……不怎么会……”
刘义隆却是因为这漫漫长夜无聊得无甚打发,当即听着她说不会,却也不恼,只轻笑道:“朕教你罢。”想当初若不是她将自己的命救起,又何来今日这般的局面。
路惠男端的是受宠若惊,当下那头便点得跟什么似的,眼圈咋红,道:“臣妾……臣妾真是……”
刘义隆却命人摆好了棋盘,拿着那黑白棋子,一粒一粒地落在那棋盘之上。
不远处的烛光闪烁,晃动着二人的声音,窗外寂寂,未有烛芯燃烧成灰烬的“噗吱、噗吱”的细微声响,与那下落的棋子之声包裹在他温柔的言语声外,叫她愈发觉得软侬旖旎,她生生只要看着这画面,便是觉得这一辈子也是满足的。
自此,她很多夜里,都是随着轿撵被送到太武殿学刘义隆下棋的,从看不懂棋盘到学着方子,再学着保护自己的棋子,到后来能够舍弃一部分来挽救另一部棋子了。
而后宫很快就传来了,说是路婕妤夜夜宿在太武殿内,皇上尤为宠爱,而路惠男却是在后宫不置一词,因为晚间下棋较晚,她白日里除却前去苏氏请安之后,便是回来补觉去了。
但此话终究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内。她倒是并不在乎这些,其实皇上确是将自己召进了太武殿内,不过之后的事情,怕也只有房事太监知道的,但于后宫来讲,无非是一潭死水内丢进了一颗大石子,激起了几朵水花儿,各人总要寻些乐子的。
可她唯一不想的,便是当初将自己接进宫来的皇后对这些事情有所怀疑。
思来想去,便还是前去了坤德殿去了。
齐妫自打与刘义隆闹翻之后,自己的女儿竟也没能留在此处过夜,心中对英娥的思念已经大于对刘义隆的失望了,所以这后宫零零碎碎的琐事,她丝毫都未曾在意过。
鱼儿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过,便是与她出了一个主意,道:“娘娘不如前去找了宁慈宫的老太太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齐妫想到她当初对劭儿那般喜爱,英娥现在正是懵懂的年纪,生得也好,她看到必然也是喜欢得不行的。“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刚巧也要去请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