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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这府中几间好一点的房间都给毁了。除却自己的卧房,只怕没几间像样的了。”罗西夕泄气地道。
袁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算啦!以后我跟真真睡在一起,我的卧房腾出来罢!找人来将屋顶修好便是。”
“家里没银子了!你也不想想你多长时间没去卖菜了!”罗西夕叉腰叫道。
袁毅一脸的尴尬,看着来来往往走过收拾东西的下人,小声嘀咕道:“我好歹当年是中书令的儿子,现在虽是落魄了,好歹也是个爷们!卖菜这种事情怎可大肆宣扬的?”
刘义真本就讨厌他一口一个“真真”,这会子看着罗西夕数落他,心里倒是痛快得很,笑道:“怕什么?你站在街上卖菜的时候,还没能见着你?”
袁毅不无自豪地笑了起来,道:“也亏得是我!长得这么帅!要不然那些妇女能买我的菜?咱们的菜能销量那么好?”
众人送来几坨鄙夷的眼神,生生将他那高傲的小模样给弄得没了气焰。
晚膳过后,天气却是放晴了,那快要销声匿迹的斜阳,从天边照了过来,将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嫣红之中,院中的杂乱的草木也似乎比往日显得绚烂了许多,谢芸有些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生动的色彩。
刘义真给她找来了一块上好的毛垫,放在台阶上,才叫她坐下来;自己则是随地坐下来,一起望着被雨水清洗得纯净的天空,浅蓝色夹杂着红色,看起来清灵动人,他仿佛又看到了她的笑颜,她捉弄人的时的机灵与被他捉弄完之后嗔怒的模样,总叫他留恋不已,他想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是在思念她的,也数不清自己心中那棵相思树上到底结了多少颗相思豆了。只知道,只要想着她还在这世上,这一辈子还有希望见到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去。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说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谢芸早已退去了小时的那等天真烂漫,更多的是一种沉静与内敛了去。
刘义真被她的话惊醒,转头看着她消瘦的侧脸,缓缓道:“但我还是要说的。”
“你是听说皇后在后宫并不受宠的事情是吗?”谢芸试探着问,她不知道他与袁毅二人每天待在药方里忙忙碌碌的是做什么,但思来想去,除却皇后的事情,只怕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了。
刘义真笑了一下,倾倒众生,纵使他不复当初的年少模样,岁月却给了他一份沉着与温柔,所以现在的他,一个笑颜,便能见得出他是经过人事沧桑的,更多了一份内敛的成熟,看着叫人痴迷。“你多想了。”
而谢芸,正是喜欢他这般的模样,喜欢他微微一笑,便似要将她的全部心情都牵动了起来。“除却她,只怕也没人叫你这般做,其实我也是知晓一些的,皇后在宫中不受宠,你想把她弄出宫是吗?”
他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就在当初有人前去刺杀他的时候,他便想过:她不能进宫,她不能跟许多的女子共享一个丈夫!可自己也知道,那只能是想想的事情,现在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好,若是她愿意,为何不能想法子离开了那里?
“可你想过,她自己愿意吗?”谢芸还记得当初自己去向她告别时候的情景,她分明对皇上是真的感情,若不是真的,当初怎么愿意嫁给那个在先皇那里并不受宠的刘义隆?既是真的,她又如何愿意轻易地离开那里?
“我并不想这些,她若是愿意,那就可以,若是不愿意,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待她愿意的那天!”刘义真道。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他自然对她是了解的,她从不委曲求全,也从不轻易牺牲自己的原则,所以,她若一直这般在后宫,总会有心灰意冷的那一天。
“值得吗?等一个希望渺茫的人?”谢芸讷讷道,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值得吗?等一个对你始终都无法动情的人?值得吗?为着一个从未因为喜欢而对你好的人?值得吗?为着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等待?
“没有值不值得的。只是因为我想等。”刘义真笑,他是在等与她重逢的那一天,与她在千千万万人群中相视的那一天。他想象她的笑容,该是怎样的一种迷人。
谢芸被他的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干巴巴地道:“哦,好。”
“但是你不必如此。”刘义真认真地看着她。“你还年轻,我们之间并未有任何关联,若是说有,那便是你曾经是彭城王的王妃,但彭城王已死,所以,你也解脱了。”
解脱?谢芸苦涩地笑了一下。“可你又怎知,其实我并不想解脱呢?”
刘义真微微抿嘴,一时无言。
“你是想说,你若真等到了她的那一天,我不知该如何自处?”谢芸淡然地笑了一下。“但我愿意,我不介意。”
“可,我会介意。”刘义真艰难地道:“若是没等到,我介意给了你一个不完整的家;若等到了,我介意给了她一个不完整的我。”
谢芸泫然,望着渐渐苍白的天际,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罗西夕从外面蹦跶着进来,见二人坐在台阶上,便是一个跨步坐在了谢芸的旁边,拍着她的肩头笑道:“喂!你没瞧见刚才袁毅那家伙卖菜的模样,全程在那里吆喝诶!笑得我肚子都疼了。”说完又是“哈哈”笑了起来。
谢芸对着她抿嘴笑了笑,点点头,眼眸中一片漆黑。
罗西夕并不知晓他二人的梗,只当是二人都比较内敛,便是沉默少言的,如今看着谢芸的表情,以为是打扰到二人了,赶紧站起身来,笑道:“我去拦住袁毅啊!”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外跑了去。
她回头,看着罗西夕远去的背影,突然生出无限的羡慕:当初自己也与她现在一样,每日无忧无虑,不知晓天高地厚,在哥哥的宠爱下,更是无法无天,直到某一日遇见他了,一切都改变了。“我知道了。”
“谢芸,其实,我并未有你想象的那般优秀。”刘义真眼神悠远。“我邋遢糟糕的时候,你并未见到,所以才觉得我完美。”只有她,经历生死之后的那种情谊,再不是浮世那些表面的东西,他们之间,有了那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其实。”她伸手将自己眼角的快要落下的泪珠儿擦拭掉,哽咽道:“在宫中见她的时候,我将你曾经写在书籍里的一张纸条放在给皇后装有玉簪子的锦盒里。”
刘义真瞪大双眼看着她,半晌,讷讷问道:“什么?”
谢芸突然含泪笑了。转头看着他,嘴角上扬。“其实,我知道你放不下她的,所以,我想,她若是见着了,也必是知道你喜欢她的。”
刘义真突然起身,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了去,将书架上所有的书籍都翻了遍。
谢芸幽幽地站在他的房门外,看着他急匆匆地翻着手上的书,轻声道:“天下之大,知己却少。”
刘义真的手突然停住了下来,转头怔怔地看了她。
“我想,只怕这一句最能体现你想要给她说的话罢。”谢芸走过来,将他手里的书放回书架。
刘义真泄气。“但你可知道,万一三弟若是发现了,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若因为这句话,而使得她在后宫的生活艰难了,最终心疼的不还是我么?”
谢芸愕然地看着他,她实在想不通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一方面希望与她相守,另一旁边又希望她能够与皇上过得幸福;这两者难道不矛盾么?“有时,我想不明白你。”
刘义真拧着眉头。“是。”
是啊!他从未想过让自己走进他的心里,自己又怎能轻易去了解了他去。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齐妫从来都未曾知晓过,曾经西上之时,刘义真为了她的安全,每夜在她入睡之后进她的帐房睡觉,待她醒来之前,又赶紧转回去;这些,永远都只留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不复出现。
齐妫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想起自己来到宋国第一次见到母亲时的光景,想起那夜母亲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儿流泪的场景,甚至想起了那个铜铃铛,想起了笑得灿烂的霁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刘义符的样子,想起第一次见到刘义隆的模样……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美好的记忆,眼角便是一片湿润。
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她发觉许多时候,流泪都有些不从心了,伤心或是悲痛,心中虽是酸楚得很,脸上却是不愿意再有任何表情了。因为想到脸上的喜怒哀乐已没有人理会了,所以,要那些似乎也已然是没用了。
这日晚上,刘义隆醉得似不省人事,却又仿佛什么事情都记得起来一般,太武殿内,路惠男并未陪他下棋,而是,相拥而眠了,路惠男也是第一次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但她知道,其实他心中想的,还是她,还是坤德殿内那个不愿见他的皇后。
翌日清晨,齐妫早早的起床,以失母之痛为由,让鱼儿出宫去了。
临走之前,便是这般这般交代了一番。
幸得鱼儿对建康城也是非常熟悉,根据齐妫所说的,便是在城中打听了一番。
日落时分便是回宫,将自己打听到的全都告诉了去。
想当年在虎牢之事,刘义真因此为自己受伤;袁婳此人,当真是坏事做尽做绝了的人,却是最后还被她给逃走了。
现在竟是叫她入住在了长公主的府上,真是叫她得势了去!
“娘娘,现在她是在宫外,您在宫内,事情只怕有些难办了去。”鱼儿说道。许多事情她并不明了,但皇后与她是姊妹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齐妫冷声道了句:“当初我远在虎牢她都能动手脚,现在我们不过是隔了一道宫墙而已。”
鱼儿看着她冰冷的眼神,想竟是从未见过。
她自然是未曾见过的,如果齐妫知道这后宫的许多事情,那袁婳都参与了一腿的话,只怕现在的眼神便不是这样的,只怕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她。“我今日便将她所有的罪行都写下了,明日待皇上来后宫之时,你与我前去交给他便是。”
鱼儿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子,才道:“倘若,奴婢是说倘若……皇上并不答应呢?”
“他不答应便不答应罢!”齐妫想过的,他想过他说的那些话,想过他都不答应英娥进来,他不愿意得罪了长公主赐死袁婳也是可能的。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