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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林文溪从未踏足过的大楼,陈婉馨轻而易举地从地下车库,刷了电梯卡,去了负三层。场中的拳击比赛打得如火如荼,赛况极为惨烈,打斗的两人无不是一身鲜血。只听得一声惊呼,场内观众惊呼不已,然而林文溪听得出,那是对比赛的精彩和惨烈的欢呼,而非担心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选手。
这惊心动魄的比赛,林文溪看得胆寒不已。
“赵渊,很快就要上台了,你知道吗?”陈婉馨镇定地说。
“不,怎么可能!”林文溪一下就听到心脏猛然跳动。
“怎么不可能呢?他打比赛,是为了和我打个赌。你也知道,赵渊一贯喜欢打赌。他打赌输了呢,就好好做我女朋友,不要再多想其它,他赢了呢,我就和他分手,从此两不相干,顺便,比赛的奖金,他可以拿来买一架最名贵的钢琴送给你,划不划算呢?”陈婉馨捂着嘴微微一笑。
“输是什么?赢是什么?”林文溪问。
“输么,就是没拿到冠军,被人打败,赢么,就是把历届的冠军打下马来,他现在进了十六强,今晚是八分之一决赛,如何?看一看?”陈婉馨扑哧一笑,心中一阵阵撕扯地剧痛。
陈婉馨是偶然受邀,来这里看即将参赛的种子选手的。
彼时赵渊满头大汗地训练完毕,将手中的缠带取下,缠带里隐隐有些血迹。他又用冷水满头浇透,浑身肌肉猛然哆嗦。他脊梁几乎看不到肥肉,只有隆起的一股股虬结的筋肉。显然,从前,他便历经了残酷的训练,这几天的训练不过是唤醒体能,回到备战状态,再就是熟悉比赛规则而已。
赵渊请了半个月的假,为了防备林文溪回老家寻自己,便对林文溪只说身在外省的父亲要自己过去打理生意的事。赵渊得空一天七八个电话打给林文溪,直把林文溪说得有些心烦了,也便对赵渊放下心来。
赵渊扎起浴巾,他默默坐在拳场的澡堂,点了根烟,默默打着电话。
陈婉馨知道,这个电话,不是打给自己的。
“余老板,这个男生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是因为什么来参赛的?”陈婉馨单刀直入地问地下拳场的老板。
“墨世。”余老板简短地回答。陈婉馨点点头,一个电话,很快,骆扬便畏首畏尾地出现了。
“我和你说过几次了?赵渊,不可能加入你们墨世!”陈婉馨恨不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石头,一块块砸死丫的。
“他自己主动找的,而且,看样子,是碰到大事了,说是给人洗冤,这不,墨爷亲自出面去查了。”骆扬小声说。
“墨谦为什么会亲自出马?这事不是你这样的狗腿子做的么?”陈婉馨扬眉问。
“这。。。这不就是大小姐你看重他,墨爷才爱屋及乌啊!”骆扬陪着笑脸说。实际上,骆扬很清楚,单凭姓赵,扬子县,洗冤这几个字,足以让墨谦引起极大的重视。
最近,当年的那件悬案,林子伟追得极紧,迫于无奈,墨谦才安排了当年的强奸犯出面对赵铭将一再挑衅,将他送去监狱,再下杀手,却不料监狱方有人暗暗将赵铭将救了下来,并且刚好有人出面愿意出医疗费,这才让赵铭将暂时活命。而墨谦一再欲派出杀手过去除掉后患,监狱方竟是借着在押重犯,保外就医的名头,突然加派重兵把手,一干人等没有经过允许,谁都不得接近赵铭将半步。
陈婉馨当时和赵渊交往时,墨谦便派骆扬调查过赵渊的背景,只查出户口簿上填着父:赵广立,母刘雪花,亡。谁也没想到,这赵广立,是赵铭将的家族字派名字,当年认识的人都只喊他广爷,赵铭将,才是他的真名,只有嫡亲的亲友才会如此称呼。直至那强奸犯躲回扬子县,亲眼见到赵铭将出入,才慌忙汇报了这事,却不料反被利用,死在了赵铭将手下,却也是因果循环了。
直至墨世那边,墨谦重新调查,方才知晓,赵渊是赵铭将,亦是赵广立的亲生儿子,因此才下了严令,就算赵渊赢了比赛,也要多方推延时间,然后对赵铭将格杀勿论!这般事情,骆扬如何敢让陈婉馨知晓。
“有办法让赵渊输退赛吗?”陈婉馨问。
“墨世允诺的事,都是需要代价的呀。”骆扬说:“这是墨世的规矩,墨爷也不方便过于干涉的。”
“这代价,我来。”陈婉馨说:“不伤害到赵渊,又要让他尽快退掉比赛!记住,是退赛,不是输掉比赛!”
“小姐,你是不是替那小子考虑得太多了。”骆扬嘀咕着。
“不关你的事。这比赛能取消吗?”陈婉馨问。
“我没办法,但是,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骆扬说。
“说。”
“你的死对头,林文溪。”
“他那老爹,只会让人把我们的场子砸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陈婉馨问。
“我私下猜吧,这个场子,早就是要弃了的,不过是让林子伟派人出来,看看他有几头几臂,扯出一些他的人露面而已。”骆扬说。
陈婉馨点点头,觉得颇为有理。
实际上,骆扬也不明白墨谦因何会让早早xie露林文溪的身份,更是让陈婉馨开始利用林文溪做事。这一档子事,从前的严令,是性命攸关的,是以无数次陈婉馨生疑,骆扬都是噤声不言。
墨谦只淡淡说:“最近林子伟调查得太紧,是时候了。”只是,这个地下拳场分明是陈家和墨世苦心经营了七八年的,和“墨世天上”一起,是墨世最大的摇钱树和地下赌场,倘若真被一锅端,损失可不小。这话,骆扬不敢问,身为墨世老大的墨谦,骆扬对他只有十足十地畏惧。
陈婉馨,很自然地寻到了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林文溪。
“怎样?先看一场吗?”陈婉馨问。
“你说的话,我总要先过过脑子,好好思考思考。”林文溪说。
“是么,那你就先看着吧。我先去上个洗手间。”陈婉馨说着,径自走了,她实在是不想,亦不敢再看赵渊在台上搏杀时,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林文溪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从未见到过赵渊如此搏命,在大屏幕中见到赵渊的神情,目光凌厉凶狠,甚至将自己嘴角流下的血,狠狠地舔舐,一口吞进肚子。每一拳,每一腿,无不是杀招连连,不是直取面门,就是踢到要害,这比赛,着实是毫无任何限制,亦不允许戴任何防护。可他人的拳脚落在赵渊身上,赵渊恍若不觉一般,毫无任何退却。
赵渊倒地了,连续翻滚躲过他人的致命踩踏。
赵渊站起身了,出击了。
赵渊赢了比赛,举起双手,振臂高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去。
“打个电话给他,证实证实呗。”陈婉馨笑着说。
林文溪拿起手机,电话自己却响了,原是赵渊。这个时间点,往常林文溪应是刚下晚自习,赵渊一如往常和他通话问平安。
“文溪,今天我发现一个牌子的瓷砖质量很不错,防水功能很强大,咱们那里好像还没有这种货哦!”赵渊开心地笑着。
“你又要几倍价格倒卖啊?”林文溪沉声说。
“你说几倍就几倍,你来定!”赵渊握着手机,一双手因着方才的剧烈搏击,忍不住颤抖着。
“我。。。再不说你奸商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文溪颤声问。
“很快就回啦,我要给你带个礼物,大大的惊喜哦!”赵渊在电话那端,显得极为兴奋。林文溪隔着玻璃板,在角落处默默地注视着赵渊,已然一手敷着冰块,捂在腿上。
“我想你。”林文溪说。
“嗨!想我哪里?上半身还是下半身?嘴巴还是胸口还是胳膊?”赵渊笑吟吟地问。
“我问你。。。你。。。”林文溪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说得出话来,他只想哭,他直至此刻,才恍然明白,什么样的感觉,是想哭,却流出不眼泪,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林文溪捂着嘴巴,泪水弥漫了双眼,他死死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异动。
“今天你那边的温度又下降了,出门记得戴手套,就那双犬夜叉头像的,你不是最喜欢那只狗么,等我回去了,你就给我几个板栗凿,我一定不反抗,好不好?”
“热水器我又修理了,热水能放得更大了,别和别人说哦。。。”
“你的床铺的垫子有点薄,难道你没发现厚了一些么?我请假之前,给你买了一双保暖的毯子,你小子也不好好谢谢我!是还没发现吧?”
“发现了。。。”
“文溪,你怎么了?好像哭了?”赵渊的声音很急切,林文溪看见赵渊站起身,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他的脸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容。
“没事,今天大概特别想你。。。”林文溪哇啦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看见赵渊在休息室里扶着墙壁,急得团团转,林文溪快步跑出去。
“赵渊,我想你,想到,呼吸都是痛的,你知道么?早点。。。早点回来!”林文溪匆忙挂上电话,躲在路边的角落里,脑袋深深地埋着,肩膀不住地上下颤抖,良久,一阵阵令人不忍卒闻的哭声,裂肺撕心地传来——就算,你不和婉馨分手,我也不会介意的,我偶尔,只是耍耍小性子,我知道。
那天,你不是将错就错,你是,愿意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