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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母女会,你到底是谁?
一小套,屋内收拾的干净整洁,空气中飘着花香,头发依旧乌黑的女子,着一袭棉质一步裙,黑色,上配一件浅色开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显得宁静斯文,开门看到一眠时,恬淡的脸孔上浮现了几丝浅笑,就像那自在而开的早春梨花,雅洁又明丽……
那酷似的脸蛋,令秦芳薇忍不住想自摸,当青春逝去,她是否也会变成这样一个模样?
“一眠师父,您怎么来了?”
开出口来温温雅雅,在看到一眠身后的秦芳薇,还有傅禹航时,眼底掠过了几丝疑惑。
傅禹航发现那双眼睛很灵活,看过来时有精光闪过,他为之怔了怔。
“进屋说。”
“哦,那请进。”
她将他们让了进去,奉了茶。
秦芳薇的目光追逐着这个女人,心头一片激动,这便是她的母亲了吗?娴静的就像画似的,身形优雅,举止从容,微笑如花,观之,会让人觉得自己在读一首古诗。
傅禹航呢,出于本能,左右环顾起环境来,屋内纤尘不染,一切用具皆朴素,茶几上摆着一束鲜花,很漂亮:圣诞蔷薇和雏菊的组合,白得纯萃,黄得淡雅……边上放着一把吉他,颇为老式,但擦得很干净;正对面是一间书房,往里望,简单的摆着一张写字桌,上面搁着电脑,桌面很整洁……
“一眠师父,这两位是……”
待坐定,燕铃沉静的目光又在两个陌生访客身上一扫而过。
“这个还是你们自己去交流吧……我的任务是把人送到。只能说,这是一居师父让我带过来的,告辞。小傅,回头再来寺里杀几局棋啊……”
都没喝口茶,一眠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拍拍傅禹航的手臂走了。这是一居交待的。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不能多听。
燕铃定定看了一眼一走了之的一眠,扶了扶肩头上那开衫的领子,又望了他们一圈,才试探着询问了起来:“两位是来找我的吗?我们以前见过?”
嗓音温温静静的。
这人,不光模样好看,声音也好听。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秦芳薇见着她,心头就不免生了喜欢之情。
“是这样的,昨日,我带着一副字去拜访了西山寺的一居大师,大师说,我生身母亲还在世上,她的名字叫燕铃,这就是那副字,还有,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的名字叫秦芳薇……”
将字铺开,示以身份证。
面色平静的燕铃神情顿时一呆,在看到熟悉的字体后,冷静的眼神一点点热起来,复杂起来,就像汹涌澎湃的钱江大潮,可她竭力忍耐着,并没有马上扑上来将她抱住认下这个二十几年不曾见过面的女儿,而是在字画和身份证之间来来回回看了良久,才哑着声音说道:
“我……我记得当初阿彦有写过一封遗书的……你有那封遗书吗?”
她的意思秦芳薇明白的:只是想确认一下。
“有。不过这次出来匆忙,我们没带,但手机里有那封遗书的照片。如果您要看原件,恐怕得等明天了。今天的话,我们来不及赶去又赶来。”
秦芳薇把手机里的照片给调了出来,推了过去:“您看看吧!”
燕铃接过看了看,读到那些个文字后,她双眼终于全红了,一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啪嗒就涌出掉了下去,目光则在秦芳薇脸孔上来来回回的望着,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然后,她找到了,那眼睛像她,大大的;那鼻子像她爸,挺挺的;那唇像她,薄薄的;那额像她爸,高高的……
“你……你真的是薇儿?”
“对,我叫秦芳薇……”秦芳薇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说出来的话,也带进了一些沙哑的味道:“如果您不信,我们今天就去做个亲子鉴定……”
“不用做。我的女儿,背脊梁当中有一个红色的梅花胎记。你让我看看就行了。”
如是之前还有疑异,那现在那份怀疑尽数全消了:是的,她的背上的的确确有一个梅形胎记。
“我有胎迹。”
“那请跟我进来,容我确认一下。”
悄悄的,燕铃擦了擦眼泪,瞧了一眼边上的傅禹航,往自己房间进去。
秦芳薇毫不迟疑跟进,关上了门,脱了外套,将衬衣上面两个扣子解开,露出了一个洁白如玉的后背,一朵像极了梅花的胎记,就印在上面。
燕铃看着,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那朵漂亮的印迹,眼泪吧嗒吧嗒的滚了下来,声音更是颤颤微微的:“薇儿,真的是你,我苦命的薇儿……”
一把就将秦芳薇给抱住了,哭得撕心裂肺,抽噎的声音,足让闻者落泪。
秦芳薇的泪意跟着被勾了出来。
小时候,她视陆瑶为母,母亲是娇美的,可这个母亲与她并不如其他人家的母女那般热络,总显得有点疏离,无论她表现的再如何出色,母亲待她,总不是特别的喜欢——她是个敏感的姑娘,是不是打心眼里发出的喜欢,她很小就能感受得到。
那时,她总是沮丧,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母亲那么不喜欢她?
直到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她才明白,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她们隔着一层肚皮。
现在,终于遇上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被母亲如此拥抱,她那份孺慕之情自然而然就从血液里长了出来,半晌,她反过去抱住了那个苦命的母亲,轻轻的低低的问道:“您真是我妈妈吗?”
“当然是。当然是。”燕铃拼命的点头,又是笑又是哭,悲喜交加的,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我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我还能把你找回来。二十八年了,当年那个小娃娃现在都变成这么大一姑娘了。薇儿,我的薇儿……这些年,真的是要想死我了……”
俩母女在房内抱头而哭。
秦芳薇常看到电视上亲人相认的感人场面——十几二十年不曾见面,再见宛若陌生人,可是骨子里他们是血脉相联的亲人。秦芳薇此生已经没了亲人,现在能找回母亲,那种孤儿终觅回寡母的酸楚感、皈依感,本能的、自然而然的就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翻滚起来。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她终于有妈妈了。
*
“妈,这是我的丈夫。您的女婿。”
从房里出来后,秦芳薇把傅禹航介绍给了燕铃。
吐出这句话时,她有怔了怔,感觉这种介绍好像是顺理成章的,脑子里甚至于没想到邓溯。
她,这是怎么了?
傅禹航也怔了怔,但为她这样直白的介绍。他还以为她会瞒下他们这层关系的……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了一下,秦芳薇有点慌的就转开了——这种情绪当真是太奇怪太奇怪了。
“是吗?你居然已经结婚了呀?”
燕铃惊讶之极,看向傅禹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深的打量:这男人,目光深邃,犀利之极,身板直挺精健,双肩宽阔,胸膛厚实,整个人既显得沉稳,又透着隐隐的不容忽视的锐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男人。
她目光闪了闪,轻轻在秦芳薇耳边说道:“乍一看挺凶相,细一看真不错。这世上有些男人,你看着他觉得野性十足,却是十十足足的好男人,薇薇啊,你虽没见过你爸,可你挑夫婿的时候,倒是依着你父亲的模子来的。都是东北爷们型的……”
说着说着,那眼神又幽了幽:“可惜啊,他已经不在了。要不然肯定喜欢这个新女婿的。”
秦芳薇听着心莫名紧了紧,因为那句不在了,这么说生父是故去了?
傅禹航由着她惦量,心思暗暗转动着。刚刚他在书房转了转,发现了一张工作证:西山县第二高中音乐老师。这个女人倒是挺附合一个老师的气质的,但是……
“你叫什么名字呀?”
燕铃温温的询问起他来。
“傅禹航,太傅的傅,大禹的禹,航天的航。”
“在哪工作啊?”
“天上人间。”
能实话实说的,他皆据实以告,一个隐居在这里的女人,不见得知道天上人间是什么场所。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在这个女人眼底瞧见了几丝一闪而过的惊讶——莫不成她是知道的?
“那是……什么公司?”
她一脸迷茫的问。
这种神情变化让傅禹航觉得有点古怪,明明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为什么?
他思量了一下后,还是作了回答:“娱乐的地方。”
“哦……”她点头,没再往下问,就好像刚刚的询问都只是随机性的,没什么大的意义:“坐吧,坐吧,我们呀,好好说话……”
她招呼着他们坐,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笑得特别的柔软,最后拍拍女儿的手,满怀感慨道:“二十八年前,母女一别后,我就在想,这辈子,我可不可能再找回你……后来,我好不容易逃出虎口,不远万里的回到这里,本以为可以从一居大师手上把你找回,从此我们母女再不分开,想不到的是阿姜把你送了人。后来,我怕你长大回来找我不到,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还好,老天不负有人心,你到底是找来了。这与我来说,真的可算是人生一大喜事啊……”
眼睛里都闪出了欣喜的柔光。
“妈,先别忙着高兴,还是和我说说当年发生了什么吧!我爸后来怎么就失了音讯?他现在是牺牲了还是怎么的?”
秦芳薇太想知道她甫出生父母经历的生死大劫了。
“你能找到一居大师,想来一居大师应把情况和你说了一些了吧……你爸留下的东西,也应该都有拿到手对吧……这样,你先说说你都知道一些什么,而后我再加以补充说明……”
燕铃眼底全是慈爱之色,还帮着秦芳薇将衣服领子给整理了一下,又给她捋了捋头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傅禹航靠在那里,眼神跟着幽幽然一转,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凝神想了想,心头生出了几个疑问:
一,一居大师既然知道燕铃就是欧阳彦的爱妻,那他为什么不把欧阳彦的遗物交给她?
二,身为一个优秀卧底的妻子,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仅凭一个胎记就能母女相认?为什么她不要求亲子鉴定,就如此肯定?
三,一居大师对他们的来历怎那么如此容易相信?这真的是一副字画就能办到的事么?
四……
“一居大师说,爸是被冤枉的,他们那支队伍当中有人出卖了他……妈,爸留下的日记说你被他们控制了,他为了救你才把薇薇交给了一居大师,那妈你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爸后来怎样了?死了吗?”
傅禹航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是,我被他们控制了,本来他们要拿我威胁薇儿爸爸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把我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好几年,最后我找机会逃了出来。东躲西藏又好几年才找到了这里来。至于你爸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但听一居大师说,一去未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燕铃沉沉的叹着:“我现在在这边隐居,身份证什么的都是伪造的。名字也不叫燕铃,身份证上叫虞苧。”
“妈对谁出卖了爸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傅禹航再问,眼睛里翻着汹涌的波光。
“我没见过那些人。被控制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几个乡下小姑娘看管我。我只知道你们爸是个卧底。并为了这件事潜伏了很多年……
“他跟我说,他找到了一些东西,发现了一些新的丑行。只要拿到最至关重要的铁证,就可以回去了。结果,有一天他半夜回来对我说,出事了,要带上我和孩子马上离开。
“我们一路逃啊逃,不知逃了多久,后来,他和他一个战友怀岳去见上级,却带了一身血的回来。怀岳死了。
“又后来,我落到了他们手上,再也没见过他。以至于这些年都不知要找谁去报仇。
“找到一居大师后,他说阿彦留了一些东西在他那边。可是凭我和他是没办法给阿彦平冤的,也不晓得到哪里去平。那些人太厉害。他不想我去送死。始终不肯多说。
“薇儿,你看到你爸的遗物了是不是?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他,我们不能让你爸白白惨死,一定要将这件事的真相揭发出来。
“你爸,还有,你爸的战友们,死得太冤了……”
回忆是沉重的,语气是哀恸的,神情是悲痛,一个女人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被毁了一辈子,太惨了。
可听完这些,秦芳薇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了,因为傅禹航——这家伙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不再轻松,不再自在,而显得凝重,甚至于是满怀警惕的——面对亲人,他该很放松才对啊,为什么他会这样?
难道——这个女人有问题?
要不然刚刚他为什么抢着说话?
他似乎不想她多说什么才这么做的。
“薇薇,你过来……”
正自思量,坐在单人椅上的傅禹航忽站起伸过了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她拉过去,扣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才冲缓缓站起脸上失去笑意的燕铃喝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燕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