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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这是……?我感到纳闷了。
这时刚才的大嫂悄悄地将事情讲给我听,原来这个冼婆婆年轻时是个大美女,并且声音很好听,后来进了粤剧团,是当家花旦,成为众多男孩追求的对象,但是她偏偏看中了同为剧团里的一位姓崔的男青年,崔青年和她同演男女主角,日久生情,居然弄假成真,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如果此事放到现在,也不是多大的事。但是当时很讲究成份,崔青年是地主出身,是专政的对象。冼家人知道后,坚决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并以死相逼。诡异的是,不久后,崔青年竟被诬陷杀人,被判了十年刑。冼婆婆无奈,只好含泪和崔青年分手,被逼嫁给了一位叫赵发的青年,当时赵家有权有势,赵发其实早对冼婆婆的美色垂涎已久。但是崔青年痴心不改,出狱后来看望冼婆婆,被赵家知道后,竟然找人将崔青年的双腿打断,成了残疾人……。冼婆婆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赵家认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对她经常打骂。而冼婆婆也总觉得有负崔青年,内疚不已,常常以泪洗面,六十多岁便郁郁而终……
我听后不禁唏嘘,有情人未必就能成眷属!想想自己的经历,顿觉凄然。
“对啊,这位年轻人说的对,你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姓崔的也是怪可怜的,为了冼婆婆,一生未娶……”
“你们还是请崔大爷过来吧!自从他被打断双腿后,就没能再见过面,冼婆婆应该想见崔大爷最后一面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冼婆婆的子女们都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
“如果不请那位崔大爷来,恐怕再过几天也下不了葬!”我对那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应该就是另外几人的大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良久,中年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对人群说道:“赵三,你找多个人将崔……崔大爷请来吧!”
其时还没有到中午,虽然是初秋,但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热。
约半小时后,一辆面包车开来了。有人从车上先是拿下一把轮椅,接着有人抱着一位大爷坐到轮椅上。只见那大爷头发全白了,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的俊逸小生,这应该就是崔大爷了!
崔大爷慢慢地推着轮椅走到棺材傍,颤抖着用手摸了摸,脸色怆然,两行浊泪悄然而下:“冼桂花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还要为难你的子女啊?我不怨天不怨地,只怨我们有缘无份,都是我的命不好,无福份享受你的温柔!你先走一步,我很快随后就来了。如果苍天有眼,让我们下辈子再相见吧……”
说着说着,已是嚎啕大哭。哭声悲凉凄切,听者无不为之动容!冼婆婆的几个子女都低着头,显得很尴尬。
良久,崔大爷哽咽着对棺材内说道:“桂花啊,你不是说过很喜欢我唱《帝女花》吗?你生前没有机会,现在我唱给你听,希望你一路走好……”
崔大爷颤抖抖地扶着棺材努力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唱道:“
倚殿阴森奇树双,
明珠万颗映花黄,
如此断肠花烛夜,
不需侍女伴身旁,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生回谢爹娘。
我偷偷看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我半带惊惶,
怕驸马惜鸾凤配,
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
鸳鸯侣相偎傍,
泉台上再设新房,
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
……”
这是一部粤剧,故事讲述明末思宗长女长平公主年方十五,因奉帝命选婿,下嫁太仆之子周世显,无奈闯王李自成攻入京城,皇城遂破,崇祯手刃众皇女后自缢。长平公主未至气绝,被周钟救返藏于家中。后来清军灭了闯军,于北京立国。长平公主知悉周钟欲向清朝投降,幸得周钟之女瑞兰及老尼姑之助,冒替已故女尼慧清,避居庵中。世显偶至,遇上扮作女尼的长平公主,大为惊愕,几番试探下,长平重认世显。然而此事为清帝知悉,勒令周钟威迫利诱他们一同返宫。夫妻二人为求清帝善葬崇祯,释放皇弟,遂佯装返宫,并在乾清宫前连理树下交拜,然后双双饮砒霜自杀殉国。
崔大爷的声音中气十足,男女生具唱,一唱出来就石破天惊,音质淳厚,带磁性,深沉悲绝,情真真,意切切。依稀间,一位深情男子与情人决绝时的悲情场面重现。那声音像是穿透人的心肺,撞击着心底里最柔弱的部分,引起阵阵共鸣!如歌的呼唤,如泣的倾诉,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令人荡气回肠。
那一声声,一句句,饱含满腔的深情,辛酸,无奈,悲绝,直穿透云端,简直是用生命在歌唱……。只听得山无言,水无语,苍天在哭泣,大地在呜咽,一曲终了,还犹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众人都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意境中……
忽然,棺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初时还以为是崔大爷手碰到棺材的声音,但是随着声音的持续,众人才惊醒过来,“诈尸啦!”
大家惊叫着四散而逃,霎时几乎逃个干干净净。崔大爷惊愕,双手猛地将棺材盖掀开,一般出殡时,按风俗都会将棺材盖用钉子钉好。但这时竟被崔大爷硬生生地掰开。冼婆婆慢慢地坐起,然后站了起来。只见她穿着寿衣,脸色苍白,从五官中仿佛还可以看出当年的美丽。
崔大爷惊喜叫道:“桂花,原来你还活着?”猛地将冼婆婆搂在怀里,那姿势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只是一个在棺材里,一个在棺材外。
众人在远远观看,口中都惊叫着,包括那几个孝子孝女都跑得远远的。
“让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这是崔大爷激动的声音。
“嗯……”模糊不清的声音。应该是冼婆婆说的。
……
我就站在傍边不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看着他们俩,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俩只是一个姿势的搂着,再无动静,不禁走上前观看,不看不要紧,一看都大吃一惊,原来两人早已气绝身亡!
这是一对悲剧的恋人,是一对撼天地泣鬼神,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恋人,生不能同枕,死却可同穴,可敬可佩!据后来得知的信息,这两人双手互抱,双眼互相凝视而死,她的家人想将他们分开下葬,但是怎么也分不开,除非用刀将双方的手臂砍掉。不得已,赵家人只好将他俩合葬了。
世上竟有如此怪异之事,我不禁唏嘘不已!
我摇摇头,正想回去。不料三四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呼啸而来,只见车停后,跳下五六个二十多岁,头上都染着黄发的青年,气势汹汹地奔过来。为首一人头发较长,拿着铁棍喝道:
“你们谁叫我大伯父来的?两万块差旅费拿来,否则跟你们不客气!”
冼婆婆的子女们的脸色都变了,明白遇到了敲诈。
“你是什么人?”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人打量了我一番,冷笑道:“我?是他(指崔大爷)的侄子,名叫崔五,道上都叫我‘五哥’,你又是什么人?”
这时另一个黄头发的小青年走近崔五耳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那崔五眼里射出精芒:“好啊,原来是你装神弄鬼叫赵家人将我大伯父骗来,现在人已经死了,你说怎么办?四十万,你和赵家一人一半,各赔偿二十万了事,否则此事没完!”
我笑道:“你不如去抢银行?还不止几十万呢!”
崔五的脸上一寒,怒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崔五是什么人?实话告诉你,在东县这个地方,黑白两道都得让我三分,我父亲是县里的常委,政法委书记崔广……”
“我管不了什么推三推四还是崔广,你大爷我想走就走,一分钱都没有给你,你吹啊?”我脸色一顿,怒视着崔五道。
“呵呵,跟我玩?好,弟兄们,上……”崔五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