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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铺的生意异常红火,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声势迅速征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女孩。
也包括一批为数不少的成年女性。
甚至还有一些摆摊的小贩想在容白这边进货。
可惜容白自己的货都不够,不然实在不想放弃这到手的利益。
原本容白预想着一周后生意会慢慢冷淡,但是与之相反的是:
生意简直一周比一周火爆,一开始只是偶尔有外校的女生周末过来看看。
到第三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人专门过来, 无论是正在读书的学生,还是生活在周边的女性,她们的购买力非常强大。虽然每个人不一定一次就会买很多。
但大多数都是经常过来看,不少人都是熟面孔了。
“今天挣了多少?”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最近容白和江岩柏经常都是在店里打地铺。
容白打了个哈欠,他揉揉眼睛, 每天他都觉得很累, 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睡好觉了。
江岩柏也挂上了黑眼圈, 好在他皮肤不算白, 并没有容白的显眼,他把账本推到容白面前:“每天都是三百到五百之间, 最近的收入比较平稳。”江岩柏说这话的时候气息都没变, 好像他并没有把这些钱放在眼里。
要知道,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容白有些好奇:“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 你不是想多挣钱吗?”
江岩柏冲容白笑了笑:“我是缺钱, 不是死要钱。”
容白搞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他也不在乎, 容白去仓库把打地铺需要的东西拿出来。
最近天开始热了, 虽然也没暖和到可以穿单衣的地步, 但容白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算不觉得冷了。
“总这样也不是回事。”容白躺在被子里,江岩柏就在他旁边,两人各睡各的。
江岩柏“嗯?”了一声,似乎没明白容白的意思。
容白转身看着江岩柏的侧脸,“总不能我们一直都待在店里吧,洗澡都不方便,每天都忙到这么晚。要不然请人来吧,也固定好上班和下班的时间,这样熬的话,总有一天会熬出毛病来。”
“行,听你的。”江岩柏没反对。
明明江岩柏也没做过生意,可是看起来比自己还从容,容白有点不舒服。
但他也不懂是为什么,按理来说,他本来应该庆幸江岩柏如此沉稳。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不如江岩柏,至少他应该比现在的江岩柏强才对。
容白闭上眼睛,停止胡思乱想,调整呼吸之后沉入了梦乡。
他们最近的生活一直非常忙碌,每天几乎脚不沾地,江岩柏一天到晚都坐在收银台,容白则是里外跑动忙个不停
——他可没有收钱的本事,原本就丢三落四的人,收钱的话,肯定亏的裤子都没有穿的。
既然决定了要聘人,容白就开始着手了,他在店门口张贴了招聘信息。
他需要的是能说会道的员工,最好是女性,男的也可以,只要长得帅。
学校的男生看见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帅,还跑过来面试。确实有一个不错的,不过学生嘛,就是来逗个乐子,真让他们不上学来上班啊?
容白被耍了几次之后,就把关于男员工的那条划掉了。
来面试的人倒是不少,可容白一直定不下人。
要么是年纪太小没有定性,要么是说话不够流利,还得配个脚本才能介绍货物的人。
容白都有些绝望了。
“你别急啊,慢慢来。”江岩柏摸了摸容白的头,很有些长辈宠爱小辈的意思。
容白倒是没感觉到,他把面试人员的名单放到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做生意真是太累了!”
“这才一个店呢!”容白长吁短叹,“要是以后开分店了,那我还不得忙死啊?”
江岩柏笑了笑:“分店越多,你就不像现在这么忙了,你有大把的钱可以请人。对员工好一点,员工就能给你卖命。”
“说的容易。”容白撇撇嘴,“算了,再看看吧,说不定有合适的。”
“这次进货我和你一起去,正好也是周末了,学校也没人。”容白看了看时间,“我们买周六凌晨两点的票,周日晚上八点应该能到,两个人的话,拿的东西也更多点,往返也方便些。”
江岩柏点点头,他没有意见。
周六凌晨,容白被江岩柏从被窝里挖出来,他紧紧抱着被子,任性地喊道:“不去了,不去了,早上再说!”
江岩柏叹了口气:“你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了。”
容白嘟囔了一句,江岩柏听不清,但容白用被子盖住头,一副打死也不起来的模样。
江岩柏站了一会儿,拿容白没办法,他笑着说:“算了,我一个人去吧,你好好睡。”
最近这段时间容白累成什么样,江岩柏也是看在眼里的,说他不心疼,那是假话。
可是容白自己看着挺开心的,他也不能说什么。
自从这家店开张以后,容白的笑容越来越多,虽然累,可是每天看起来都是快乐的。
江岩柏自己出去洗漱,这时候才凌晨三点,家里人也都还在睡觉,江岩柏放轻了脚步。
他用冷水洗脸刷牙,原本还不是太清醒的他,现在倒是完全精神了。
“你精神可真好。”容白迷糊的揉着眼睛,他已经把衣服传好了,踩着拖鞋过来洗脸刷牙。
江岩柏笑了笑,他对容白总是这样,自从容白说他的笑容好看,笑声好听之后,原本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江岩柏,也常笑了。
但也只在容白面前这样,在别人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似乎别人欠他钱的样子。
两人这次依旧是轻装上阵,容白把现金分开装到两个人的身上,还把一部分缝到衣服的夹层里。
外头现在可不太平,总有些人想趁着人多不劳而获。
不少外地打工回来的人在中途被人摸了包,回到家才发现。
一年的辛苦钱就那么没了。
候车室还是老样子,什么味道都有,又闷,不怎么通风,人也多,声音嘈杂。
容白买的卧铺,毕竟要坐接近两天,硬座的话,总是睡不好的,他本来就缺睡眠。
检票进站,容白还一脸好奇地看着铁路,等着火车从远方驶来。
“我还是头一次坐火车呢,回去可以跟他们吹了,他们肯定没做过绿皮的。”容白一脸向往。
江岩柏皱着眉,他忽然问道:“你家乡是什么样的呢?你爸妈呢?”
容白从没有跟江岩柏谈过这个,江岩柏甚至连他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都不知道。
容白也没有故意想瞒着,他说:“我家乡啊,比这里大一些吧,繁华一些,人们也有钱一些。我爸是个商人,我妈是个老师。都是很好的人。”
“看得出来。”江岩柏点头。
“看出来什么?”容白有些不明所以。
江岩柏说:“能培养出你的父母,不会是坏人。”
容白骄傲的挺高胸脯:“那是。”
火车到站了,容白很激动,他没做过绿皮火车,或者说,他连火车都没有做过。
代步工具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变成了轿车,成年以后他也有了自己的车,还从没有坐过这样的交通工具。
“你小心点。”江岩柏在背后喊道。
容白不以为然,他一下就跳了上去,探着脑袋看车厢。
——太简陋了,和他电视里看到的火车完全不一样,又老又旧,也不知道这辆火车有多少年历史了,至少从已经脱漆的车皮看来,已经运营了很长时间。
容白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
江岩柏跟着他走上去,两人找到了自己的床位,一个上铺一个下铺。
“你睡哪儿?”容白问了一句。
江岩柏怕容白不方便:“我睡上铺吧。”
“就这么一条铁杆子啊。”容白摸了摸上铺唯一的安全措施,又问道:“你晚上会不会掉下来?”
江岩柏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掉?你好好睡。”
“明天起来吃什么?火车上有卖东西吗?”容白叹了口气
“有盒饭,我还带了面包,不会饿着你的。”江岩柏让容白不用担心。
江岩柏是真的细心,比自己强多了,容白感叹。
容白躺在卧铺床上,总觉得不舒服,不知道火车有没有更换过。
要是没换过,那之前躺在这里的人是谁?爱不爱干净?这上头会不会有跳蚤?
本来没睡好,困得要死的容白这会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好像浑身都痒痒。
也不知道是真痒还是心理暗示,容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等容白醒过来的时候,车厢里已经人声鼎沸,卧铺是四个人一个隔间,容白倒是想买两个床位一个隔间的,可惜没有。
对面睡得两个都是中年汉子,现在正去前头接热水。
大部分人为了省钱都不会吃火车里售卖的盒饭,自己带着干粮。
容白是懒得带那么多东西的,他和江岩柏加起来也才背了一个背包。
东西带多了反而不方便,回来的路上还要带货呢。
“饿了吗”江岩柏也刚刚接了热水回来。
容白坐起来,他昨晚都是穿着衣裳睡的,虽然一个隔间都是大老爷们,但他还是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
好不容易睡了这么长时间,容白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饿,休息的时间足够的话,只是觉得全身都放松了。
“不饿。”容白说道。
江岩柏把水杯递给容白:“你先喝点水,我去把毛巾给你打湿了拿过来,你擦把脸。”
容白点点头,他喜欢这种被江岩柏照顾的感觉,就好像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还不需要独立,什么事都有别人帮他打理。
就好像以前,容白遇到麻烦,惹了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江岩柏。
因为江岩柏总是会无条件的包容他。
好像他有再多的缺点,惹出多么让人头疼的麻烦,江岩柏都不会生气。
他说过最重的话也只是:“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来接你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每次江岩柏都会来。
容白有段时间总是会在江岩柏开会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说自己被车撞了,或是别的重要的事情。
那时候,江岩柏就会急匆匆的赶来。
也只有那个时候,容白才会觉得自己是被江岩柏所爱,所珍视的人。
他从不觉得自己任性,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可是现在,他终于有了那么点感觉,以前的他,似乎是真的太恃宠生骄,任性妄为了。
“你不会觉得烦吗?”容白看着拿着毛巾回来的江岩柏,总算问了出来,“你一直这样照顾我,不觉得很辛苦吗?”
“没有啊?”江岩柏有些莫名其妙,“你想太多了,我没有照顾你,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容白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不是照顾?只是想做的事?”
江岩柏笑了:“照顾的话,你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照顾你?我为你做事情,只是想为你做事,不是照顾。”
这话更是把容白绕晕了。
他觉得江岩柏的想法做法果然是异于常人,实在不好理解。
对面的两个中年人,这会儿也回到了位子上,睡在下铺的大叔身体很结实,手臂上是有结实却并不夸张的肌肉,这时候可不流行去健身房,这样的肌肉大部分都是做体力活的人才有的:“你们也是去港海吗?”
“是啊,您也过去吗?”江岩柏接话道。
大叔笑道:“那边发展的好嘛,我过去试试运气,要是运气好的话,就把爸妈和媳妇都接过去。榕城现在不行啦,工作也不好找,施工工地也变少了,哎……”
江岩柏点点头:“好几个拆迁的地方都有人不愿意搬走,工程就停了,也不知道施工队那边怎么样。”
“工钱都发不出来了。”大叔叹气,“我之前是在城北那边干,就是那栋江南楼,工钱拖到上个月才结。”
“不是说现在发展的很好吗?”容白也参与进了话题,江岩柏就坐在容白谁的那张床上,容白擦干净手脸,靠在江岩柏的背上,十分的坐没坐相。
大叔摇头:“外头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哪有那么乐观。算了,提起来就头疼,我带了牌,你们打牌不?”
“不打钱,打二条怎么样?”大叔笑眯眯的提议道,一看就是个打牌高手。
容白不知道打二条是什么,他傻头傻脑地问:“打二条是什么?”
“嗨,你这都不知道。”大叔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看好了啊,我就示范这一次。”
说着,大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然后打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他没使力,看着也不疼。
“要是力道控制的好,打下去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但是会肿起来,正好是二条。”大叔还很得意:“我打二条的手法是最好的,你都听不见响。”
容白咽了口唾沫,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最终决定不参加这么血腥的游戏。
于是江岩柏和大叔就开始了终极对决,一开始是江岩柏输得多。
手臂上被大叔毫不留情的打了不少二条,整个手臂看着都肿了不少。
不过越到后头,江岩柏赢的次数就多了,他力气也不小,再加上大叔也是皮糙肉厚的人,两个人都没有留手。
一个上午,两人看起来都像是身受重伤。
“这玩意消肿快。”大叔还没当回事,很有些大言不惭地说,“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这火车上也没什么乐子,我们回回都是打牌。”
“您常出远门?”容白问了一嘴。
大叔嘿嘿笑道:“我们做工程的,都是哪儿有工程往哪跑,全国各地都去,不挑地方。不是我说,我去了那么多地,就属南边最穷。”
“深山老林的,连路都没有,那些小娃娃就要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这都算运气好的了。还有些地方连学校都没有,山又陡。”大叔越说声音越低。
“等我挣了大钱,就给那地方捐钱,修条路出来。”
容白没说话,他只是陷入了沉思。
他也见过穷人,但那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呼唤捐款的时候,容白也是掏过钱的。
可是他并不是真正同情那些人,他只是响应号召而已,别人都捐,他不捐,多奇怪啊!
但是他遇到了江岩柏,他才直观的有了穷的概念。
可是好歹江岩柏还有自己的房子,在城里,有手有脚就饿不死。
容白小声跟江岩柏说:“以后我们每个月也捐点钱出去吧。”
江岩柏说:“好。”
“让那些孩子能读书。”容白又说。
江岩柏高一就辍学了,不知道他离开学校的那一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他在读书上没有天分,一直都很努力,好不容易看到了那么点希望的曙光,又那么轻易的破碎了。
容白埋下了头。
“怎么了?”江岩柏察觉到了容白的不对劲,“同情那些孩子吗?”
容白点头:“我只是觉得,我有吃有喝也有钱,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这可不像容白,容白以前哪里考虑过这些,哪里想得到别人呢?
他只在乎自己今天吃的怎么样,新发行的电子游戏到了没有,喜欢的车型上市了没有,手机要不要换新的。
他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别人眼里都是奢侈品。
“很正常。”江岩柏安慰道,“富有富的活法,穷也有穷的。过惯了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容白问道,“你小时候过得怎么样?”
他果然不记得了,江岩柏的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笑着说:“我小时候过得很好,遇到了一个好人。”
“那就好。”要是江岩柏小时候也没有一口热饭吃,容白该多心疼啊。
此时正好到了中午,乘务员推着小推车,推车里头放满了盒饭,但是沿途却没几个人买。
都是普通人家,不舍得花几块钱买盒饭,火车里的东西比外头贵得多。
大叔倒是要了一份,他食量大,吃的比别人多,饿的也快,非要吃点饭和肉才压得下去。
江岩柏也去买了两份过来,容白看了看,里头是烧茄子加上清炒土豆丝,和白菜炒肉,分量并不多,就这点东西要卖六块钱,实在是有些贵了。
“味道也不好。”容白有点嫌弃的把盒饭放下。
“好歹还是吃些,免得过会儿饿肚子。”江岩柏劝道,他不嫌弃这个,三两口就吃得差不多了。
容白挑挑拣拣的,也就吃了点土豆丝和白菜,烧茄子味道不好,他实在吃不下去:“你吃不吃,我吃不下了。”
江岩柏十分自然的把容白吃剩下的端过去,容白的几乎都没怎么动,江岩柏相当于一个人吃了两份盒饭。
火车上的时间是非常无聊的,现在火车上没有电视,手机也不是智能手机。
几乎就靠闲聊和打牌来打发时间,更多的时间是躺在床上睡觉。
容白有些后悔自己竟然没带两本小说来看,他闲的发慌,就让江岩柏到自己的床上来陪自己聊天。
两人从天南聊到地北,四大名著都聊过了,总算是坐到了目的地。
“终于到了。”容白看着车窗外的城市,与榕城不同,这里富裕,繁华。
大街上跑满了汽车,如果不是车辆的款式太旧,容白简直以为自己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
“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江岩柏感叹道,“也不知道榕城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这样。”
容白忽然笑道:“很快了。”
很快,这片大地,这个国家,就会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迅速发展。
而那大把的机会,就在眼前,看谁能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