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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照拂下，尚菲的肌肤看来细腻如丝，披肩的卷发柔软而妩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儿，像是两潭清澈的秋水。
她静静地等在这里，李斯谦开完会只有这一条清净的小路可以走，他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以至于这一次开会她是瞒着他，硬跟过来的，她还是不死心，想赌最后一把。
耳后传来了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她的身后是雪白的大理石栏杆，她的脸色却比大理石还白，却还是挤出了甜美动人的微笑。
李斯谦转身下楼梯的时候，倨傲清冷的眉眼，漆黑如夜的眼珠很快就扫到了楼下等待着的尚菲，脚步变得有些迟疑，就连方特助都看出了总裁的不悦。
尚菲却站起来，虽然李斯谦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她便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咬着牙根，哀求似的叫他：“斯谦，几分钟就好。”
李斯谦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尚菲站在原地感觉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她甚至觉得方特助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有些灼人。
但是她依旧挤着甜美的笑容等待着，哪怕身后的手掌已经快被掐出血来。
果然，李斯谦给了方特助一个轻微的手势，方特助接到示意，急忙带着身后的人匆匆从小路下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李斯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冷峻：“什么事，你说吧。”他觉得头疼欲裂，太阳穴里突突直跳，应付尚菲是他觉得最难熬的事情。
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尚菲调整了一下呼吸，从身后拿出一个丝巾包裹着的长方体，她手上戴着的粗糙手链也让李斯谦的眼前一亮。
“这……”李斯谦指着她的手腕，疑惑地问，“你找到了？”
尚菲笑笑，举起手腕摇晃了一下：“对啊，我昨天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怎么样，现在看是不是觉得很丑？”
李斯谦摇摇头：“不丑，这是世界上最独特的礼物。”这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小女孩送的第一份礼物啊，看在他眼里超可爱的啊。
一想到那段美好的时光，李斯谦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起来了，他静静地注视着尚菲的手腕，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那是小丫头第一次上手工课，毛手毛燥的什么也做不好，李斯谦看着她坐在秋千上瘪着小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于是逗弄着她说：“小丫头，你怎么了？”
她不开心地拿出两串手链，委委屈屈地说：“大家都说我做的手链丑，我本来做了两个，想和好姐妹一起戴，可是她也觉得丑，不愿意戴，呜呜呜……”
李斯谦接过来一看，嘿，还真是不怎么好看，但是他还是接了过来，缠到自己的手腕上：“谁说丑了，我就觉得还可以，你看我戴着好看吗？”
阳光俊秀的男生浑身散发着青春逼人的味道，熠熠生辉的笑容是那个季节最美的印刻。
看到李斯谦态度的转变如此之大，尚菲心有不甘地抿抿嘴，平稳了一下心神，才打开了丝巾，铁盒就露了出来：“我还找到了这个！”
李斯谦接过铁盒，细细摩擦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铁盒的表面已经有些氧化，却还是能看出上面的字样，这是他父亲去外国出差，最喜欢给他带的巧克力品牌，国内并无在售，而他最不喜欢甜食，每次都会把巧克力转送给一个嗜甜如命的小女孩……
他的思绪又飘回很远很远前的一个下午……
“大哥哥，你要去新学校了吗？”知道他就要小学毕业的消息，小家伙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舍，看得他的心也揪了起来，他弯腰摸着小家伙垂到耳边的发丝：“恩，大哥哥要换学校了，也要回到我原本的家了。”
“你原本的家？你的家难道不在这里吗？”小家伙眼眶里还含着晶莹的泪水，歪着头看着他，肉嘟嘟红彤彤的脸颊看起来可爱极了。
“恩，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才是家啊。”他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发丝，不舍得手下这柔软的触感。
“对啊，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才是家啊……”小家伙重复着他的话，表情失落。
他急忙安慰道：“我虽然走了，但是我还是可以回来看你的嘛，你长大了也可以过来找我啊！”他从怀里掏出来早就写好的卡片，小家伙年纪小，总是嫌他的名字太难写，也记不住，走之前他早就写好了卡片，上面有他的名字，爸爸妈妈的姓名和手机号，甚至还有他太奶奶家的地址，就在离小学附近不远的地方，他特意嘱咐了门卫，如果有小女孩过来找他，门卫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
他将卡片塞进小家伙的口袋里，再三嘱咐：“我会过来找你的，这个你留好，如果你想我就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上面还有我太奶奶家的住址和电话，就在小学南边。”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听着，她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担忧地说：“我还是怕我找不到……”
李斯谦也没辙了，那个年代，小学生身上根本不可能有通讯设备，他是可以写信过来，那小家伙呢？字都没认全，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每个礼拜都过来这里看一次她……
小家伙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大哥哥，不然这样好不好，我留一个东西在这里。”她指着脚下的土地，“就在这棵树下面，如果你找不到我，就来找这棵树，树下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他仔细想这个事情的可能性，小家伙却积极地说着：“我就用上次你送我巧克力的那个盒子！”
李斯谦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端详着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有几块早就融化的糖果，还有手工粗糙的玩偶兔子，有形状怪异的小石头，小家伙当时最喜欢搜集这种奇怪的小东西，还有零零碎碎的弹珠、卡片，最后是一封信。
稚嫩的字体写着：大哥哥，好久不见啦，你最近还好吗？
李斯谦不禁笑了起来，“最近”的“最”还写了个错别字，果然是二年级的小学生。
他捏着这张薄薄的纸，仿佛透过了悠长额度时光，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穿着粉红的蓬蓬裙，正歪着头，笑颜如花，嗓音软软地喊着：“大哥哥……”
看到李斯谦陷入了回忆，这时尚菲才笑着说：“看到手链，我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东西，连夜去挖了出来，斯谦你看啊，我的手指头都挖破了皮。”尚菲微微撅起嘴，撒娇似得向李斯谦展示着手指上细微的伤口。
李斯谦微微扫视了她一眼，无法将记忆中的那张脸和眼前的尚菲联系起来，就像是精密运转的机器，虽然看上去很适合，可是流转起来总是显得有些不顺畅。
他想起小时候小家伙身边总是有一个模样相似的小女孩，这么说来，尚菲和宫萍从小就在一起，那么，有没有可能……
他的心因为联想到这个可能而狂跳起来，他没有理会尚菲展露在半空中的手指，尚菲也只能讪讪地收回手指，眼神失落。
这时李斯谦眼神光亮逼人地看着尚菲，这么多年，他头一次问出了怀疑的话：“真的是你吗？”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无形地逼近，尚菲几乎忘了呼吸，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却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使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她迎着李斯谦漆黑得像黑夜的瞳仁，挤出了明媚动人的微笑：“斯谦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真的是我啊？”
然后她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有些快速：“你说小时候的事情啊？不是我还能有谁呢？你没看到手链和铁盒都在吗？我还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尚菲啊，哈哈哈，你不记得了吧。也是，那个时候我们俩年纪都太小，我之前都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最近整理妈妈的遗物，才渐渐想起来的。”
李斯谦垂下眼眸，默默无言地看着手中的纸张，已经开始有些泛黄，他仔细叠好，放进外套的内侧，贴近胸口的位置，面色又恢复了冷凝。
尚菲又娇笑道：“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小时候我们关系好到不得了，反而到了现在你和宫萍在一起了……”
李斯谦开口止住了尚菲的话语：“恩，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都应该往前看，我待会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先走一步了。”
来不及给尚菲回话的时间，李斯谦握着铁盒，就匆匆离去了。
只剩下尚菲愣在原地，晦暗的光影里看见她嘴角弯弯，她明明是笑着的，脸颊上却有很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声的滚落下去。
峥然一声，仿佛最后克制的弦也崩断了，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从地面喷薄出的岩浆，烫伤了她的控制力，她突然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