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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不说话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王林,因为对方确实是他入行多年来看到的最奇怪的一个人。
奇怪并不在于此人名牌大学生的身份,而在于他对卖shen这件事情的绝决和坚定。
而在以往的经历中,即使是最落魄的农民工也深知卖出自身器官的危害,他们面对着巨额金钱的诱惑也会犹豫和彷徨,而一个有着美妙前景的大学生却为何如此的义无反顾?
不过这样的诧异在胖子心中只是一晃而过,他是一个生意人,该关心的只是目标的态度——对他来说,一个态度坚定的卖shen者便意味着十来万的暴利收入;而对方的心灵动机算什么呢?最多算个闲暇时的谈资罢了,于是他便转头吩咐先前的手下:“去弄个字据吧,今天就让他签了。”
有人却忽然在中间插了一竿子,说了声:“等等。”
王林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坐在胖子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人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但言行之间却颇为老练,显是个历尽江湖的人物。
胖子也转头看着年轻人,他虽然年长不少,又是这里的主人,但对那个年轻人却似乎有些敬畏似的。
年轻人手里攥着王林的简历,他的目光和王林对视着,传递出友好的意味——这让后者放松了不少,然后他开口说道:“你是个文化人,有知识,有前途,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王林的回答非常简单:“我需要钱。”
年轻人追问:“你要钱干什么?”
“给我爸看病。”
“哦?”
“我爸得了癌症,必须尽快开刀,可我们家的钱早就用光了。”王林说到这里,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所以你愿意卖了自己的shen?”
“跟我爸的命相比,我的一个shen算得了什么?”
年轻人却要给对方泼上一盆冷水:“你卖了这个shen,就一定救得了你爸爸吗?且不说手术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术后的保养和治疗呢?就凭你卖shen得的五万块,够吗?”
王林咬了咬牙:“那我还能卖什么,你们尽管说吧!我还有一个shen,还有心、肝、肺,只要能救我爸,你们都可以拿去卖!”
年轻人摇摇头,他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都卖了?那你自己还活得下去吗?”
“活不下去又怎么样?我的命本来就是我爸给的,我愿意换给他!”王林越说越是动情,声音已近哽咽。
年轻人长久地看着王林,后者亦不躲避,目光直直地盯住对方的眼睛,神色间充满了期待,他已看出这人在屋子里地位不低,父亲的命运或许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半晌之后,年轻人转过身来面向那个胖子,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胖子哈哈一笑:“泰隆兄弟既然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给面子?”
泰隆!王林从此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泰隆在胖子的肩头拍了拍,以示感谢,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王林的身边,冲对方一扬下巴说道:“你跟我走吧!”
“去……去哪里?”王林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去见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救得了你爸爸。”
一听说能救爸爸,王林立马就壮起了胆色,他紧跟在泰隆的身后走出小屋,而他这一步迈出之后,不仅改变了他爸爸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
泰隆开来了一辆车,他载着王林穿城而过,最后来到了市郊的一处别墅小区,然后他引着王林进入了小区中最豪华的那幢别墅,他让后者在客房里耐心等待,自己却退了出去。
王林第一次来到这样奢华的所在,看着那布满了高档装饰品的客房,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不敢坐下来,只是在窗户边老老实实地站着,这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当客房门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当先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那人看起来三十来岁,体态威严,剑眉虎目,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令人敬畏的气势。
王林在那男子的气场前无处藏身,他慌乱地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泰隆也跟了进来,他为王林做了引见:“这是我们林总。”
王林怯怯地打了个招呼:“林总,您好。”
被称作林总的人“嗯”了一声,往沙发上一坐,然后冲王林一招手说:“来,你也坐下吧。”
王林自己搬了张椅子,很拘谨地坐好,泰隆则站在了林总身后。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林总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王林便回答说:“在老家县城的医院呢。”
“把医院的名字,还有父亲的名字都告诉我。”
“王钟,驼县第一医院。”
王林以为林总是要检验自己有没有说谎,可对方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中年人此刻转头吩咐泰隆:“你现在就派人到那里去,办理转院手续,把他父亲接到皮城人民医院来,直接找肿瘤科的张主任,让他安排专家进行会诊,制订出手术方案,要最好的专家,最好的计划,用最好的药,明白吗?”
泰隆点点头,随即快步而出。
王林怔住了,喃喃说道:“我……我没那么多钱。”他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把自己的两个shen都卖了也不够花啊!
林总摇了摇手:“不用你花钱,你也不需要去卖shen,你父亲的治疗今后都包在我的身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际遇,王林不喜反虑:“这……为什么?”
“泰隆跟我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有知识,有孝心,又不怕死,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现在越来越少啦。”林总上下打量着王林,神色感慨。
“泰隆!”王林轻念着这个名字,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林总关注着王林的神色变化,对方并没有急于自喜,而是首先对泰隆心怀感激,这一点让他非常满意,于是他点着头,语带双关地赞道:“泰隆虽然年轻,但看人倒是很准了。”
说话间,泰隆又回到了客房里,他在林总面前俯身说了句:“都安排好了。”
林总又问王林:“对于你父亲的治疗,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
王林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半晌之后他才略回过些神来,茫然道:“我没什么要求……你们对我有什么要求?”
“对你的要求……”林总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你饿不饿?”
王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午饭到现在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他的肚子早已在咕咕叫唤。
“那我就对你有个小小的要求——留下来和我们共进晚餐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总脸露笑意,威严的仪容中竟也透出几分世俗温情。
王林当然无法抗拒这样的要求,他跟着林总和泰隆来到别墅内的餐厅,在那里,他见到了林总美丽温柔的妻子和尚年幼的可爱儿子。
王妻是个合格的女主人,她招呼大家坐好,然后端上了一道又一道可口的佳肴,王林受宠若惊,一开始几乎不敢去伸筷子,后来泰隆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话,引导着他,他才慢慢放松下来,林总和妻子也不断地招呼他吃菜,就像招呼自己的家人一样。
王林享受到了毕生难忘的一顿晚宴,相比于主人的盛情,那菜肴的美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潮,放下碗筷动容说道:“林总,我们非亲非故,您这样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你们。”
王妻微微一笑:“要你报答什么?既然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便把你当成自家人。”
对方越是这么说王林反而越难释怀,他眼里噙着泪水,诚心实意地说道:“林总,您是做大买卖的,肯定有很多要用人的地方,只要您开口,就算给您一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