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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宫瑾继任丞相以来一直以温文儒雅的面目示人,以至于人们都差点忘记了,曾经的他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冷清孤傲不屑与世人为伍。
众人都是傻了片刻,瞬间炸开了锅,耶律丰达被揍,金国使臣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大抵人都有去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没敢找一看就不好惹的南宫瑾麻烦,而是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好说话”的贞和帝。先是说我们太子要带走自己的太子妃怎样怎样的合乎情理,你们却出手打伤我们太子,如何如何的的无礼,这是要挑起两国争端?要打仗么?打仗么?
俩使节嘴皮子太溜,连珠炮般的发问,所幸他们都会周语,要不然礼部尚书就得脑子连着嘴巴一起结球了。
贞和帝面上有明显的松动,似是被说动了,继而看向南宫瑾。
南宫瑾却在他出声前先开口,掷地有声,“陛下,难道大周的公主也能由着人随意带离皇宫?您的颜面何在?大周颜面何在?”
金国使节面面相觑,他们太子要娶何样女子,他们肯定是暗中派人调查过的,当时还嫌此女身份太过低微,配不上太子,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过,奈何太子一头扎进无涯情海,哪管好话还是忠言一概听不见。
边上的礼部尚书一听,这话对呀!他反应倒还敏锐,上前两步就将贞和帝意欲收了花吟做干女儿,入皇家宗谱,封公主的事给说了。
公主到底是与臣女不同,使节心里上先是落了下风,只磕磕巴巴的反驳,“不是还没封吗?”
尚书闻言顿住了,册封的诏书还在他手上呢,确实还没叫贞和帝阅览过,尚未盖了大印下旨。
南宫瑾冷哼,“既然是陛下心里认可的,即使尚未行册封大礼,名分也是板上钉钉的,况,大周的国事与尔等何干!”
使节见周国丞相如此强硬,不敢再胡搅蛮缠,毕竟这里可是周国的地盘,若是闹僵起来,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见好就收,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继而又回过身劝耶律丰达息怒,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耶律丰达是被慧娴王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讲理是他的为人行事准则。
此刻他眼中只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子被其他男人抱在怀里,妒火中烧,目眦尽裂,但自己再不敢上前,气急败坏的,急命阿佐利亚,“给我杀了他!”
阿佐利亚对耶律丰达唯命是从,闻言虎躯一震,直扑南宫瑾而来。
郑西岭之前被打的已然狼狈不堪,他不是阿佐利亚的对手,此刻只有硬着头皮再战,但好在他是越战越勇型,外人观战,倒也不觉得他落了下风。
贞和帝大抵也觉得这金国太子实在蛮横无礼,面子被扫,心中甚觉不爽,大喝了声,“住手!”
郑西岭倒是住手了,却被阿佐利亚一拳打在面门上,刹那鼻血如泉涌。
禁军侍卫一见小统领被偷袭了,顷刻骚动。
贞和帝索性一挥袖子,“给我拿下那蛮夫!”
禁军早就等不及,持刀戈相向,但无一例外俱被阿佐利亚打飞了出去。
金国使节眼看着事态越演越烈,急劝耶律丰达以大局为重,莫要意气用事,若是俩国邦交崩坏,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丰达哪顾得了那么多,小孩子脾气上来,就差就地打滚了,“我要我的女人!你让他把我的女人还给我!”
若不是南宫瑾怀中抱着花吟不方便行动,他此刻真想亲手掰开耶律丰达的脑子,看里头到底装的什么。他本意只想将人带走医治,但没成想被困住,走也走不脱,只心神俱焚的盯着花吟,一个大动作都不敢再动,生怕伤及她分毫。
幸而,乌丸猛在内侍的指引下,很快到了此处,与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人,只是被捆了手脚扛在他身上。
乌丸猛甫一出现,就看到自家主子被个怪物一般的人连连攻击,当即丢了背在身上的人,提步运气,飞身而去!
有了乌丸猛的加入,局势很快发生了逆转,毕竟是前代的大金第一勇士,他在金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时候,阿佐利亚还在哭鼻子呢。
更何况还有郑西岭从中协助,也没战太久,阿佐利亚终于露出疲态,节节败退。
郑西岭心中起疑,这阿佐利亚看着凶猛异常,但是耐力似乎比常人要弱许多。
过不多时,乌丸猛一记重拳打在阿佐利亚的下颌,若是慢动作回放,只见阿佐利亚鼻涕口水混着血水都流了出来,胡乱摇摆了几下,硕大的身躯直直的倒在耶律丰达脚边。
耶律丰达大怒,大略也觉得丢了面子,一脚踩在阿佐利亚的头上,狠狠碾了几下,“废物!”
这头战事方歇,一直在慈宁宫静心礼佛祈福的太后总算是听到风声,在众人的簇拥下赶了来。
另一头,南宫瑾见乌丸猛过了来,急问,“人呢?”
乌丸猛说:“带来了!”言毕转头就去找,却只见四周乱糟糟都是人,禁军,宫女,太监,密密麻麻,哪还能看到鬼医老邪的踪影。
倒是太后的仪驾内突然传来几声惊呼,禁军手执刀戈就将一个被捆成粽子鹤发童颜的老头儿给叉了出来。
老头儿在地上打了几滚,乌丸猛见状,急上前阻止。
南宫瑾却是抱着花吟,俯身到鬼医老邪面前,声音谦卑带着恳求,“师父,拜托您了。”言毕才察觉老邪被捆着,狠瞪了乌丸猛一眼。
乌丸猛也委屈啊,这老头儿压根就是疯子,之前他也好言好语的请了,可老头子张口就咬,现在他的小臂还疼着呢。这般想着,手里却不闲着,猛一使力,徒手将绳索给扯断了。
老邪一得自由,突地欢呼一声,一溜乱跑,眨眼间跑没影儿了。
众人目瞪口呆。
南宫瑾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尚未起身,怀中之人恰在此,极轻微的“嗯”了声。
南宫瑾还当自己产生了错觉,旋即紧盯着她的眉眼。却见她的眼睫忽闪着,最终缓缓睁了眼。
南宫瑾难掩心中狂喜,心脏剧烈跳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有人眼尖发现花吟醒了,忍不住大叫了声,“醒了!醒了!”
众人闻言聚拢,成合围之势,那金国太子一听这话,自是连滚带爬的拨开众人冲了进来,上前就要从南宫瑾怀里夺人。
南宫瑾身边此刻还有乌丸猛呢,耶律丰达甚至连花吟都的衣角都没碰上,就被乌丸猛拎出了人群。
太后过来的路上大略已经听宫人将事情经过给说明白了,此刻听说人醒了,又惊又喜,也顾不得那么多,说:“将人抬到哀家的慈宁宫去!”
贞和帝深觉不妥,就要开口阻止,太后却摇摇手,不让他说话。
南宫瑾也很犹豫,但他过来时匆忙之间只想到派乌丸猛将鬼医老邪弄来,其他的根本没有万全的打算,眼下这般情形,纵他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想,也只能妥协。
花吟仍旧气息微弱,虽睁了眼,人却很糊涂,南宫瑾不得不听从太后的安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凤撵上。
她浑浑噩噩的仿似醒转过来,右手无力的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轻如蚊呐般的唤了声,“大哥?”
他心头一紧,就要上前将她重新揽入怀,却被人一撞,她的手随即落下,很快的,围上来的太监宫女将他挤出了人群外,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她带走却不能相随相伴,只能……眼睁睁的……
这种彻骨的无力之感再次深深的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那种希望掌控天下,将所有人的命运掌握在手的嗜血渴望,几乎要吞并他的神识。
唯有权力才能让他不再受制于人,唯有凌驾于权力之上,才能保护好他在乎的人。
南宫瑾只觉得气血涌动,眼前的景象一片片的崩坏扭曲,周太子一直关注着南宫瑾,大略也是看出他状态不对,上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却不料他猛然回头,脸色阴沉到极致,眸底也似染了血,仿若地狱恶鬼临世。
周太子大骇,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要说的话,只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好在南宫瑾理智尚存,闭了闭眼,冷静了会,又恢复如初,却再难维持笑容,只脸色平静的说:“太子何事?”
周太子张了张嘴,说:“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他一点头,神色淡淡。
周太子又忍不住看了他两眼,暗道:难道是我看错眼了?
且说太后的凤撵先行不久,小太监们又急急忙忙的抬了肩舆过来,太后上了轿,只命了姜院使相随,其他的再不管。
因为花吟情况不明,耶律丰达怎么也不肯回去,他不走,贞和帝也就没让南宫瑾走。
一众的老少爷们便又齐齐的往太后那儿赶去了。
说来也怪,本来气息微弱的一个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却在转眼间又恢复了过来,及至到了慈宁宫被抬了下来安置在偏殿,花吟已然意识清明的问伺候的宫人,“我这是在哪?”
宫人们欣喜若狂,急急奔走相告,姜太医却一脸凝重,生怕是回光返照,半分马虎不得。复又重新搭了脉,细细诊查,半晌,“咦?”了一声,这才隔着纱帘问道:“小姐,您之前是不是中过什么奇怪的毒?”
花吟敛眉,她一个闺阁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中毒呢,遂矢口否认道:“没有。”
姜义正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喃喃自语,“那就怪了!”
这毒性来的奇怪,之前还猛烈异常,现在竟有隐匿之势,他不禁又问:“那小姐之前可有过相似的症状,例如高热昏迷不醒之类的?”
“不曾。”花吟回的干脆。
因为太过干脆,姜义正心中反而起疑,鼻尖轻嗅,终出问出一直想问,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的问题,“花小姐,您一发病,满室异香,敢问你这是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体香吗?”
花家大小姐有没有体香,随便逮着一个花家的下人问问便知了,即使三郎扮作她时再是足不出户,也不可能家下人从来都没和他有过接触,例如送饭什么的,或者家里大小节庆,三郎也都是会出来一家团圆桌上用餐的。
花吟自知再瞒不过,心内九曲十八弯,急想对策应付。
恰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大骂,“姜大牛你这臭小子!”随即“咚”的一声脆响。
花吟听那声儿熟悉,一掀帘子,就见姜院使正抱着头,面上清白交错,半是愤怒半是疼痛。
而他的对面,鬼医老邪咧着大嘴,插着腰,笑的前仰后合。
“师父,”花吟措不及防,张口就喊。
也亏得她体虚,声气儿弱,旁人并未听到。
一旁姜院使的两个徒弟早就怒不可遏的卷了袖子上前就要逮住鬼医。
鬼医虽一百多岁了,但身子灵活,精瘦精瘦的,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直将个厢房闹的鸡飞狗跳。
外头听到了动静,还当出了什么事,禁军侍卫先是冲了进来。到底是有功夫的,三两下就将老邪给制住了。
捉拿之中,避不可免,禁军中有人冲老邪打了几拳,花吟躺在床上,只恨不得冲下来横在众人之间,却只有呼喊的力气,一叠声的,“住手!住手!”
奈何场面混乱,她声气儿又轻,根本没人在意她,眼看着禁军拿着刀背向鬼医身上砍去,花吟心一横,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这一声大响,这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也就这空档,鬼医居然又抬起脚板子朝近在身侧的姜义正下颌骨上踹了一脚。
上下牙一碰,咬着了舌头,姜义正满嘴的血。
鬼医又是疯疯癫癫的哈哈大笑。
制住鬼医的侍卫吓的脸都青了,心头火气,一用力,“咔嚓”一声,鬼医的一条胳膊就脱臼了。随即,又要将他拖走。
花吟急的不行,大喘着气急喊,“姜院使手下留情,他是鬼医老邪,是您的师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