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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起,金灿灿的一地阳光,院子里放着一个木盆,有点点粉色的桃花花瓣飘到了盆子边上,将那木盆衬得古朴起来。彦莹站在那里,嘴角含笑,那笑容纯真而又欢快,看得钱小四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肖姑娘笑起来竟然这般好看。
“肖姑娘真是有预算,怎么就算着我们酒楼会再来买你的酸笋?”钱小四有几分贪馋的看着彦莹的笑脸,涎着一张脸道:“难道肖姑娘就这般有把握?”
这酸笋,算起来实在是有些贵,三两银子一坛,一坛不过十五斤重,若是去称十五斤猪肉,也不过半两银子,钱小四十分纳闷,掌柜的却好像很不在乎,看着酸笋要卖完了,今日一早便打发他与酒楼的管事一道过来买酸笋:“快去快回,中午就要用呐。”
虽然说这两日,酒楼里生意十分好,一天就能耗掉两坛酸笋,酒楼里也着实赚了些银子,可钱小四还是觉得这酸笋太贵了,哪有这么贵的理儿?即便是豫王世子喜爱吃,借了他的名头卖了不少,可也毕竟只是小笋子做成的,哪里就金贵了?
今日掌柜的派他出来买酸笋,他就存了个心思,要与彦莹讨价还价,看能不能捞点油水。路上与那管事一说,两人都觉得可行,不管怎么样,一次捞个一两二两的,也不枉费自己来跑一场。
彦莹见着钱小四的话里有些试探,心中有所警觉,看起来钱小四心里还有小九九不成?她瞥了一眼钱小四与那个管事,微微一笑:“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我知道自家这酸笋做得不错,豫王世子来买,我都是收五两银子一坛,你们酒楼,我还是便宜卖了。”
六花在一旁转着眼睛,一手捉住彦莹的手:“三姐,他们到底是不是来买酸笋的?所了这么一阵子话,咋就不见他们掏银子哇?要是他们不买,咱们快些继续做酸笋,别搭理他们了,咱们时间可金贵。”
钱小四又气又乐,这肖家的姑娘一个个的真是厉害,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家家,就知道拿乔做致了,还装出一副不搭理人的神色来了!旁边管事轻轻咳了一声,掌柜的特地交代了快去快回,现在都已经辰时末刻了,可不能老在这里墨迹。
“肖姑娘,”管事伸手指了指院子外边:“我们掌柜的让我将上次的五个坛子也一道送了回来,他说这坛子放在店子里占地方,给肖姑娘送回来,又省得你花银子去买坛子。”
“掌柜的实在是有心。”彦莹听了也是高兴,没想到如意酒楼这掌柜的心肠这般好,虽然说只有五个坛子,可也要四百来个铜钱呐,每次四百,积少成多,那便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了。
“你看看,我跟小四来回一次也听不容易的,你就给个坛子钱,当我们的辛苦费,怎么样?”管事退而求次,瞧着肖家破旧的土砖屋,知道彦莹家里日子过得紧巴,肯定把银子看得重,要想从她手里抠出一两二两银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不如就拿这几个坛子钱,相信那姑娘应该会给——她去豫州城里买坛子,不一样要花钱?
彦莹心灵有几分不快,这些人可真真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见着自家这般贫穷,不但不同情,却还在想着法子从自己手里抠钱。这五个坛子,是老板好心,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是老板安排来买酸笋的,如意酒楼自然算了工钱,可到了她这边,抹抹脸,就想要从她手里弄些银子出来,实在可恶。
“这位大叔,若是我能像你一样,穿着簇新的绸缎衣裳,只怕不用你说,我抬手就会给打赏,只是你瞧瞧我们家这土砖屋,实在是要花钱修葺了,没有银子怎么成?”彦莹笑了笑:“我最多能给大叔减二百文钱,其余便不用说了。”
那管事听了,脸黑了一半,只是酸笋只能在彦莹这里买了回去,也实在没得法子,他哼哼唧唧了一阵:“三百文钱,中不中?”
彦莹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你先给我十五两银子,我再给你三百文钱。”
管事从荷包里摸出了个一大一小两个银锭子,彦莹到里边拿出了一杆秤来,这是昨日托肖来福从豫州城带回的秤,秤杆黑亮亮的,上边银色的星戳子很是耀眼。
拿了秤称了重量,刚刚好十五两,彦莹又用剪刀将银子剪开,仔细看过以后发现不是铅胎,这才放心,像管事与那钱小四这般狡诈,她还怕他们那假银子骗自己呐。
管事见着彦莹动作纯熟,特别是验看银子的时候,那手法,那眼神,根本不似没有见识的农家女,心里头暗暗吃了一惊,这肖姑娘真是与众不同,跟她身后的屋子十分不搭调,就像草箕窝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
将银子收了,彦莹开始动手搬坛子,钱小四想到她屋子里边去帮忙,都被她婉言谢绝了,那屋子里堆放着她收坛子时用的一些材料,可不能让外人给瞅见了,这算是她的商业机密,一点也不能泄露出去的。
大花抱着叶儿走了出来,见着彦莹搬着坛子从旁边屋子里走了出来:“三花,怎么要搬坛子了?搬出去作甚?”
六花跳到了大花身边,伸出手来:“大姐,把叶儿给我抱,你帮三姐去搬坛子吧,有人来买酸笋了呐。”
大花抬眼看了看外边,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还穿着绸缎衣裳,心中十分欢喜,赶紧将叶儿送到六花手里:“六花,你抱着叶儿坐着,别站起来了。”六花年纪还小,就怕她抱不动,会将叶儿摔了。大花走到那屋子里边,斜眼看了看,六花抱着叶儿坐在靠背椅子上头,正撅嘴挤眼的逗着叶儿笑个不歇,这才放了心。
抱着坛子走了出去,那管事抬头望了望,见着跟在彦莹身后的大花,心中只觉吃惊,这肖家的女人个个长得不赖,这个看上去一身妇人装束的,应该是这肖姑娘的嫂子,也生得眉目教好。
大花见着那管事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有几分害羞,将坛子放下便转身往屋子里走,搬了第二坛到院子里头,便去六花手里接过叶儿抱着,不再出来。
彦莹瞧着那管事探头探脑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恼怒,伸出手来塞了三个小银角子到管事手中:“你自己掂掂,重量差不多。”
管事的接过了银角子,看了彦莹一眼,与钱小四一道走了出去,彦莹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了一声:“路上好些走,注意石头。”微风阵阵,吹得桃花片片飞落,她就如笼在花雨里头一般,瞧上去清丽不俗。
管事呆了呆,攥紧了几个小银角子爬上了骡车,与钱小四背靠背坐着,递了一个银角子给他:“下回你拿两个。”
钱小四接过银角子来,叹了一口气:“那肖姑娘真是抠门,竟然只给三百文。”
“人家日子也过得紧巴。”管事回头望了望那一线土砖院墙,摇了摇头:“也怪不得肖姑娘,只怕是家里穷狠了,遇着能赚钱的事儿,自然该要狠狠的来赚一笔。这笋只有春天生,到了夏季就没得卖了。”
“那倒也是。”钱小四点了点头:“她这般抠门,自然也是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儿,忽然就见一个妇人从斜地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伸出手来将他们的骡车给拦住:“两位爷,能问件事儿不?”
管事与那伙计到肖家村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路边不见闲话的妇人,追着奔跑的孩子,两人就觉得有几分奇怪,虽说现在是农忙时节,可也不至于忙到村子里不见一个人吧?现在路上总算是见了一个人,忽然间又觉得有些诡异。
肖来福婆娘今日穿着一件花布褂子,刚刚她躲在大树后头,瞅见一辆骡车去了肖老大家,心里便激动得砰砰直跳,赶紧回屋子去将自己收拾了一下,拿了一张红纸使劲抿了两下,又用舌尖舔了舔,估计自己此时已经是艳若桃李,这才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候在这大树下头,见着骡车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赶紧就迎了过去。
管事与钱小四瞪眼看着肖来福婆娘,见她一张嘴涂得红艳艳的,嘴巴旁边还粘着不少红印子,她又笑得格外殷勤,那嘴一张开,看上去就似血盆大口一般。管事的打了个哆嗦:“这位大嫂子,你有什么事儿,尽管问!”
肖来福婆娘手中捏了一块手帕子,笑着凑了过来问:“你们刚刚到肖老大家里,是去做什么呢?”她眼睛瞅了瞅那几个坛子,心里直犯嘀咕,莫非……真是被自家来福说中了?
肖来福昨日进城,给彦莹带回来一杆秤,还给她捎了些绳子,晚上吃饭的时候,肖来福扒拉着米饭道:“我今日在豫州城里可听到一件怪事了!昨日豫州那个如意酒楼,新推出一样什么酸笋炒肉末,据说卖得十分好,虽然价格贵,可却依旧有不少人抢着去如意酒楼吃那道菜呐。”
“酸笋炒肉末?”肖来福婆娘眼睛一亮,望向了肖来福:“当家的,你说……肖老大家收购酸笋,可是不是有干系?”
肖来福将饭碗放了下来:“婆娘,你这几日盯紧些。”
第四十二章泄密
骡车上几个黑色的陶制坛子,被阳光照着,仿佛能生出光来。肖来福婆娘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那几个罐子,朝骡车上头的管事与钱小四笑了笑:“你们,是不是去肖家买酸笋的?”
钱小四点了点头:“没错儿,你怎么知道?”、
肖来福婆娘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张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我怎么不知道,听说如意酒楼的酸笋炒肉末卖得很好。”
钱小四满脸带笑:“竟然就连你都知道了。”不过是一个乡下婆娘,也知道如意酒楼里添了新品,看起来这酸笋炒肉末真是声名远扬。
“这一车酸笋,要多少银子?”肖来福婆娘望了望那几个坛子,心中合计,若是能卖三四两银子出来,自己也可以去腌酸笋卖钱。
管事的瞅了瞅肖来福婆娘:“你会做酸笋不成?打听价钱作甚?”
肖来福婆娘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酸笋谁不会做?每年谁家里不要倒坛子菜的?只不过是没有试过小笋子罢了。你们说个价格,要是合适,我也可以给你们做……”她瞅了瞅肖老大院子那边,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神色:“我可以少要些钱,反正比她的价格低。”
钱小四有几分兴奋,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肖来福婆娘一眼,心里掂量着,不知她究竟会不会弄这酸笋?要是她肯做,自己便宜收了她的,那不是能狠狠的赚上一笔?他拉了拉管事的衣袖,呶了呶嘴:“管事的,你怎么看?”
管事沉吟了一声:“这位大嫂子,你家里可还有坛子菜?”
听着管事这句话,肖来福婆娘似乎看到了一线亮光,她眉开眼笑的点着头,银色的小耳坠子不住的打着秋千:“有有有,现在去我们家喝口水,我拿了坛子菜给你们看?”
“你赶紧去回去拿一把过来瞧瞧,我们在这树下头等你。”管事的朝肖来福婆娘摆了摆手:“这水就不用喝了,快些来,我们等不了太久。”
“好好好。”肖来福婆娘迈开步子,飞快的往家里跑了去,一颗心提悬得高高的,有些落不了底,不知道自己做的坛子菜,能不能被那两位老爷看上?阿弥陀佛,千万要被看上才行。一边跑着,肖来福婆娘一边将手合拢,放在胸口不住的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跑回自家院子,一把推开屋子门,蹿到厨房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坛子,肖来福婆娘将手伸了进去,从里边拽了一把酸菜出来,瞬间,一股浓浓的酸味在这小屋子里弥漫。
“你们瞧瞧,看我这豆角,晒得成色多好,这酸味是不是很正?”肖来福婆娘举着那把酸菜朝管事的跑过去,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笑得格外卖力气,脸上搽着的那层份,簌簌的往下掉,露出了一块蜡黄的底色,就像那积年未修的墙壁一般,斑斑驳驳。
管事的将酸菜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点了点头:“闻着是挺酸的。”
“煮菜更好吃!”肖来福婆娘办弯着腰,说得小心翼翼:“老爷,你拿回去炒菜吃就知道了,保准香喷喷的!”
管事将酸菜递给了钱小四:“你拿着。”转过脸来,他的眼睛盯住望了肖来福婆娘:“一两银子一坛,你卖不卖?”方才他与钱小四已经商量过了,若是这婆娘的酸菜味道正,那下回便一两银子一坛收她的,这样每人每次能赚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肖来福婆娘尖叫了起来,这个价格真是让她觉得意外。小笋子是贱物,平素漫山遍野都没有要的,现在竟然能卖这么多银子?即便是那坛子要几十文钱,可还是能赚不少银子呐。
“怎么了?你嫌少?”管事的脸色有些不虞:“若是嫌少,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没嫌少。”肖来福婆娘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管事的胳膊,一阵香味冲进了他的鼻子,让他有些发痒,一个喷嚏,唾沫星子与鼻涕都飞了出来,喷在了肖来福婆娘的脸上。
肖来福婆娘一点也没有嫌弃,举起衣袖擦了擦脸,继续笑容可掬的揪住管事的胳膊:“老爷,就这样说好了,一两银子一坛,这小笋子,至少要十一二日才能做好,还请过十来日再来拿。”她伸手指了指那棵大槐树:“我家就在那棵槐树下边,要是没找到,你们可以打听下赶骡车的肖来福家住哪里便知道了。”
此时肖来福婆娘整张脸全糊成一片,白色的粉很劣质,和着管事的那唾沫星子,糊成了一团,中间还掺杂了几抹红色,瞧着那脸上就是一堆稀泥,惨不忍睹,可偏偏肖来福婆娘还要自认貌美如花,扭了扭腰肢,朝管事的送了一个媚眼过去,看得管事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力将肖来福婆娘的手甩开:“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回去了,你放开手!以后我们要酸笋,就会来肖家村找你,你可千万别去酒楼找我们,听见没有?”
若是这婆娘找去如意酒楼,那自己与钱小四从中克扣这事儿不就被揭穿了?管事的伸手指了指拿笑得十分得意得肖来福婆娘:“你给我记好了!”
肖来福婆娘还正在得意,忽然听着管事变得声色俱厉,不由得有几分慌神,连连点头:“我记下了,记下了!”
中午时分,肖来福赶着骡车回来,有些垂头丧气。
今日在豫州城呆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喊车装货,瞧着太阳到了头顶,肖来福只得怏怏不乐的回了家。才将骡车停好,屋子里边便冲出来了一个人:“阿爹,阿爹!”
肖来福低头一看,枝儿捧着水兴冲冲的走了过来:“阿爹,喝水。”
心中一暖,将碗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肖来福望着女儿笑了笑:“枝儿怎么这样高兴?”
枝儿偏着头看了看肖来福,笑容更深:“今日我挖了一小半篮子小笋子呐!”今天山上全是人,要想挖到小笋子真不容易,还是二妮带了她钻到山涧底下竹林那边才找到了一大蔸,二妮将篮子装满了,剩下的才给她。
“枝儿真厉害!”肖来福将枝儿抱了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家黑色的屋顶,白色的炊烟已经从瓦峰里钻了出来,袅袅的朝着天上去了,深深的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着香味。“你娘在煮什么菜呐?怎么闻着格外香?”
“阿娘到屠户家买了两根大骨头做汤。”枝儿咂吧咂吧了嘴巴,咽了下口水:“好像还煮了坛子菜,菜都已经炒好了,我是先帮阿娘烧了火再出来送水给阿爹的。”
看来婆娘今日心情不错,还去屠户家买骨头去了,虽然骨头要不了几个铜板,可这说明婆娘现在心情好嘞。肖来福走到了屋子里边,看了看桌子上头,竟然有三个菜,一个坛子菜,里边零零碎碎能见着一点肉末,应该是从骨头上刮下来的,一大碗汤,上边漂着油星子,还有一碗青菜。
狗蛋坐在桌子边上,伸出筷子在扒拉着那酸菜里的肉末,肖来福皱了皱眉:“狗蛋,筷子给放下!大家都还没上桌子,你怎么就一个人在挑挑拣拣的,没一点规矩!”
狗蛋很不服气的指了指正在洗锅子的肖来福婆娘:“是阿娘让我先把肉给挑出来的!”
肖来福婆娘拿着刷子在抄锅底,眼睛一横:“怎么了怎么了,我让狗蛋吃肉还不中?你也真是,咱们家里没有大辈子,用不着尊老!狗蛋是咱们家的宝贝疙瘩,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要他先吃。”抬眼望见肖来福抱着枝儿,肖来福婆娘便撅起了嘴:“当家的,你可别把枝儿给惯坏了!现在她被你娇纵得只会好吃懒做,今日一上午,就挖了一小篮子笋子回来了,我瞧着就这般糟心!”
枝儿慌慌张张的从肖来福身上溜了下来,赶着去搬凳子摆碗筷。肖来福叹了一口气:“枝儿也是我的孩子,我为啥能不疼她?”
“我且不和你说这些。”肖来福婆娘今日倒没有唠叨,心情很好的朝肖来福眨了眨眼睛:“我今日得了个发财的路子咧!”
“发财?”肖来福有了兴趣:“什么路子?”
“你不是要我盯紧了肖老大家?今日果然有人找那肖三花了!”肖来福婆娘将木头盖子盖住锅子,朝肖来福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原来,肖三花收小笋子,真是做酸笋卖酒楼,一坛能卖一两银子,一次卖了五坛!”
肖来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小笋子,能值这么多钱?”
肖来福婆娘得意的点头:“是呐!我和那来收酸笋的老爷说好了,过十一二日就让他来收呐,我要做几坛卖给他。”
“十一二日?只怕时间有些赶,一般你不是要等半个月左右才能开坛子?”肖来福有些犹豫:“你还是多放几日,免得下回人家不来买你的了。”
“你知道个啥子!”肖来福婆娘鼓了鼓眼睛:“这家里头就只有我与枝儿两人挖小笋子,现在山上到处都是人挖,能做几坛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能做下一批?卖一次是一次,早点出手将银子拿到手里才是正经!”
坐在一旁挑肉吃的狗蛋忽然开口了:“阿娘,狗蛋也能帮你去挖小笋子呐!”
肖来福婆娘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她抱住狗蛋“吧嗒”亲了一口:“娘的狗蛋真是懂事,知道心疼娘了!”
第四十三章起浪
午后的阳光明媚,肖来福坐在院子里,任凭太阳晒得他身上暖洋洋的一片。肖来福婆娘正在找镰刀:“怎么原来家里有两把的,现在只剩一把了。”
肖来福的一双腿交叉放着,腿肚子粗壮结实:“没镰刀,拿把小花锄不好?”
肖来福婆娘瞪了他一眼:“你就别管了,等会进城记得带几个坛子回来。”今日她就是挖到晚上也要挖出一百来斤小笋子,明天赶着洗干净,擦些盐便装坛子,这一日便是一日,可得趁着那些人不知道的时候,暗地里闷头发大财。
因为心疼儿子,肖来福婆娘最终还是没让狗蛋跟着去:“你到家里守着,别到处乱跑,阿娘和姐姐去山上挖小笋子,到了旁晚就回来。”
狗蛋吵了好一阵子,最终没有拗过肖来福婆娘,可怜巴巴的靠在门口,看着肖来福婆娘带着枝儿往山里头去了。路上肖来福婆娘便想好了主意:“枝儿,咱们分开走,这样也好多找些地方。”她瞪了一眼枝儿:“你可要勤快些,莫要像上午那般偷懒!”
枝儿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挎着篮子便往今日上午走的路上奔了去,那路上有几个明显的脚印,看起来已经有人来过了。枝儿有些遗憾,直起身子往前边瞅了瞅,就见着绿树从中有一个肥硕的背影在晃动,心中很是高兴,扬着嗓子喊了一句:“二妮姐!”
那人回过头来,圆胖的脸上全是笑:“枝儿,怎么就出来了?”
“嗯,阿娘在家里做饭早,今日我们吃得早些。”枝儿飞快的跟了过去:“你怎么也这样早就来了?”
二妮快活的挤了挤眼睛,她的脸圆,这一挤眼,那一双眼睛就成了一条缝:“我把上午挖的小笋子送到肖三花那里去了,我娘给了我一个饼子,嚼完了就直接奔山里头来了。”二妮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指了指枝儿的空篮子:“上午你挖的呐?怎么没见你去肖老大院子里卖小笋子?是想积一篮子再去卖?”
枝儿摇了摇头,咬着嘴皮儿只是笑:“我挖的小笋子不卖。”
“不卖?你自己收着?那怎么吃得完?”二妮很是惊奇,小眼睛瞪大了几分:“你们家才四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呀。”肖来福家里爹娘死得早,就留下他与他哥哥两个,他哥哥早几年搬去豫州城,现在就只有肖来福一家住在肖家村了。
“我……”枝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二妮这个好消息,她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最终下定了决心,二妮是自己的好伙伴,家里有这么赚钱的门路自然要与她分享一下。一想到自己挖的小笋子比二妮的要值钱,枝儿就觉得有说不出的骄傲:“二妮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二妮见枝儿将她扯到一旁,躲在一棵大树后边,神神道道的,心中更是疑惑,攀住一根扫到眼前的树枝:“你究竟要说什么?”
枝儿咧嘴笑了笑:“我跟你说,我娘今天问了一个老爷,他是来肖老大家里收酸笋的,听说……那酸笋值一两银子一坛呢!我娘说了,不把挖出来的小笋子卖给肖三花了,以后我们自己做了拿去豫州街上卖。”
“嚯,一两银子!”二妮的脸瞪得溜圆,恨恨的看了下自己篮子里装着的几支小笋子,一口气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卡在喉咙口,咳了两声,一张脸通红。
“二妮姐,你怎么了?”枝儿有些惊慌,伸出手来拍了拍二妮的背:“你别慌,别慌!以后咱们自己挖了自己做了酸笋卖,不卖给肖三花就是了!”
二妮很不高兴,伸出脚来踢了踢满是苔藓的地面,一层泥巴被踢了起来,黑黝黝的,上边粘着一些深绿色的苔藓,还带着青草的芳香:“一坛子酸笋值一两银子,她竟然只出两个铜版一斤来收小笋子,实在也太抠门了!”
“二妮姐,算了算了,以前卖了的就卖了,咱们以后不卖给她就行。”枝儿拉了拉二妮的手:“你快些去和你娘说一句,让她别拿了卖到肖老大家里去了。”
屠户娘子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吃惊不小,她压根也不相信一坛子酸笋能卖出一两银子来。拉着二妮,母女两人挪着圆滚滚的身子漫山遍野到处找,总算是找到了肖来福婆娘。
“来福婆娘!”屠户娘子气喘吁吁的爬了过去,见着肖来福婆娘的竹篮子里满满登登挖了一篮子,很是嫉妒:“你自己做酸笋卖?不卖小笋子给肖三花了?”
肖来福婆娘见着二妮,心里边明白了几分,大约是枝儿这个嘴巴关不住门的,把话漏了出去,只不过她还拿不准究竟枝儿有没有说一两银子一坛,于是笑了笑:“可不是哩,都说酸笋好吃,我自己做几坛子收着。”
“你就莫要骗人了!”屠户娘子显得很生气:“乡里乡亲的,你这样掖着藏着就太不地道了!你每次到我们家去称肉,哪次不是选最好的给你?没想到你却还只想一个人蒙着发大财,也不知道拉扯我一把!一两银子一坛,这酸笋价格蛮高的啦!”
肖来福婆娘被屠户娘子说得没了声响,脸上一红,呐呐道:“我只是与那酒楼这般说定了,也不知道到时候究竟会咋样呢!我要是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寻不到收酸笋的酒楼,你还不是会来埋怨我?”
屠户娘子听了,心里头一合计,好像肖来福婆娘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挠了挠脑袋:“那我倒是错怪你了。”她的眼睛望了望竹篮子里的小笋子,又望了望肖来福婆娘,伸手用力又挠了挠头发,鬓边本来就已经纷乱的头发这下就更乱了,蓬头散发,就如大头鬼一般。
“来福婆娘,”屠户娘子有几分犹豫:“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做酸笋卖哇?”
肖来福婆娘哈哈一笑:“那酒楼里的老爷是看了我做过得酸菜才说收的,你做的酸菜,味道肯定不如我,人家不会要呐!”屠户娘子是出了名的不会做事,也不知道她做的东西究竟能不能吃,到时候万一人家开坛看了她的,就不要自己的了,那自己还不得哭死?
屠户娘子有几分生气,可肖来福婆娘不松口,她也没得法子。只能盯了肖来福婆娘一眼,嘴角拉出一丝嘲讽的笑:“来福婆娘,你就闷声发大财好了!”她拉着二妮就往外边界走,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气,肖三花贱价收了她的小笋子,她心中不气,毕竟自己与肖老大家没啥交情,可这肖来福婆娘,自己与她,可是老熟人了,哪天不要凑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上一阵子体己话?可现在,她自己找到了发财的门路,却把自己拦在了外头!
踩着山间小径往下边走,一边走,眼睛依旧是盯着树林地面,想要看看哪里有一片小竹林,看看有没有横鞭的迹象。二妮跟在屠户娘子身后,不时的嘟嘟囔囔:“阿娘,枝儿她娘咋不愿意咱们跟她一道赚钱呐。”
“哼,她不想要我赚钱,她也别想痛痛快快赚钱!”屠户娘子咬了咬牙,脸上全是气愤的神色:“枉费有时候我送几根光骨头给她去熬汤喝,骨头都给狗吃了!”
二妮听了也跟着愤愤的点头:“可不是,都给狗吃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枝儿不是狗!”再想想,又笑了起来:“反正好东西都是狗蛋吃,轮不到她,她肯定不是狗!”
屠户娘子攀着树枝从树林里溜了过去,不多时便见着了一片细竹林,她高高兴兴的往竹林里钻了过去,却见着里边已经有人在挖小笋子,赶紧大步走了进去,却见着是四斤老太家的几个孙子。
七木见着屠户娘子进了竹林,大声嚷嚷起来:“没见着我们在?快些去别处挖!”
屠户娘子一只手叉腰,盯住七木:“哟,小兔崽子,你在跟谁说话呢?这竹林是你家的?写了你们家的名字?”
七木被屠户娘子气得吭吭嚇嚇的,只是出不了声,屠户娘子弯腰下来开始瞅地上,就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来朝七木瞟了一眼:“你快些去和你奶奶说,叫她别卖小笋子去肖老大家里了,自己做酸笋更合算,豫州城的酒楼收这个,一两银子一坛哩!”
“什么?一两银子一坛?”七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在骗人吧?”
二妮双手叉腰喊了起来:“骗你干啥,我娘闲得慌?是真的!不相信你让你爹去豫州城的酒楼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就说那肖三花没好心,怎么会想着给咱们工钱来买小笋子!”六木直起身子,朝七木喊了一句:“快些,让奶奶也知道,千万别卖给肖三花了!”
七木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屠户娘子瞪了一眼二妮:“还瞅啥子呢,快些挖小笋子,多挖些!”
二妮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低头挖起小笋子来,她扯住了一根小笋子的头:“娘,快过来,这边有一大蔸!”屠户娘子走了过来,帮着二妮挖松了下旁边的泥土,就听着二妮在问:“娘,那咱们是做酸笋自己卖,还是继续卖给肖三花?”
屠户娘子转了转眼睛:“先去肖三花那边,让她多给些钱,要是她不肯,我们就不卖了,自己做就酸笋拿去豫州城里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