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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贴着门槛,没有一丝缝隙,外边的阳光漏不进去半点,只有屋顶上的明当瓦那处透下方方的一块阳光,地上登时有了一块大补丁般,光灿灿的一团。那一团里头,跪着两个人,脑袋不敢抬,屏声静气的等着坐在那里的贺老夫人发话。
“你们几个跟我说说,世子爷去豫州别院避流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怎么就扯了一个开百香园的肖姑娘出来了?”贺老夫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易婆子:“如实说来,一句话也不能漏!”
易婆子本是战战兢兢,听着贺老夫人这般问,忽儿眼睛里便有了光彩,抬起头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道:“老夫人,这事儿可实在是……唉……”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究竟是说真话还是添油加醋。
自家男人易管事,为着想要多赚几两银子,去和那姓肖的丫头商量合伙开铺子,可却被那不识好歹的给回绝了,想派人去惩治她,没想到却被她识破,不但没害到,还陪上自己几年光景去坐牢——本来他已经逃回王府了,可林知州将这事情写信告知王妃,没想到王妃丝毫不顾及主仆情分,竟然派人将自家男人押回了豫州。林知州当即宣判,十年牢狱,不得轻饶。
这一念之差就搭进去了十年光景,易婆子眼睛前边好一阵发黑,她心中有气,全是那姓肖的害的,自家男人本来好好的,转眼间便去坐大牢了,让她心里头深深痛恨。
只是自己还做不得声,还得在豫王府讨活干,易婆子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表面上整日里端着一张笑脸,心中却是恨得直咬牙。可现在那姓肖的得了王妃的欢喜,自己还能对她怎么样?
“你有什么话,只管说!”贺老夫人见着易婆子吞吞吐吐的,有些不快:“你是我府中出去的老人了,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若是有事情想隐瞒,到时候休怪我不客气。”
这时跪在一旁的秀云赶着开口了:“老夫人,奴婢觉得肖姑娘这事儿有几分蹊跷。”
秀云痛恨彦莹比易婆子更甚,她的一世荣华,就因着彦莹的出现而化为泡影。她本是许宜轩院子里头得脸的大丫头,可如今却在王妃院子里头做些粗使的活计,心里的苦处,真是没法子说。听着贺老夫人询问彦莹的事情,她觉得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若是贺老夫人能整得那肖姑娘滚回豫州城去,那也就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蹊跷?你说来听听。”贺老夫人盯紧了秀云:“不得说半句谎话,知道否?”
“是。”秀云低头,从彦莹来别院做一羊三吃说起,慢慢的将那大半年光景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旁边易婆子还不住的补充,两人同仇敌忾,声气相通,只将彦莹说得谄媚巴结,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贺老夫人听着两人说完,沉吟不语,最后才缓缓说道:“今日我问话之事,你们不得向任何人再提起,知道否?”
贺老夫人的眼睛就像锋锐的尖刀一般,扎得易婆子与秀云浑身打哆嗦,两人磕了一个头:“老夫人,我们知道了,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门帘儿晃动,两条身影消失了,贺老夫人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眼睛就如狐狸一般:“备轿,我要去百香园看看。”
身边站着的贴身妈妈有些犹豫:“老夫人,这春日里忽冷忽热,稍不留神这人就会染上风寒,还是等天气好些再出去。”
“我要做什么,你便去照做,何必啰嗦。”贺老夫人捏了捏佛珠,这可是一件要紧事情,怎么能放任不管?从那两个下人的描述来看,这肖姑娘的身份实在可疑,为何女儿会忽然之间对她这么好?借给她五万两银子买山头,还帮着她在京城开百香园,听说早几日还进了宫,将百香园的烤鸭进献给皇后娘娘。
蹊跷,着实蹊跷,一个农家姑娘,能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领?即便再生得美貌些,女儿想要将她给外孙做屋里人,也当不得这般下大本钱,难道她是金子打成的?竟然还想着让三女儿收了她做干女儿,这里边可真是大有文章!
软轿不住的晃动着,贺老夫人闭目养神,耳朵里只听到喧闹的声音,京城的街道十分繁华,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那些闲汉们唠嗑的声音交织在一处,几乎要让她有几分烦躁。
女儿是在豫州别院生下外孙的。
而且,其实她原本生的是外孙女,并不是许宜轩。
这个肖姑娘家里住在豫州城北的肖家村,与豫王府别院相距不远,听说她的年龄与许宜轩相当,难道……贺老夫人的手紧紧的握住那串紫檀佛珠,上边滑溜溜的一片,汗水将那暗紫色的佛珠浸润得更光滑了。
“老夫人,百香园到了。”软轿外边传来贴身妈妈的声音,丫鬟小露将软帘掀起,伸出一双手扶住贺老夫人的胳膊,慢慢将她从软轿里引了出来。
外边太阳很好,贺老夫人出来觉得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抬头往那铺面一看,不由得有几分惊讶。
这铺子可真是与众不同,旁人的门面,谁家不是暗红色的大门?或者是深灰色、深黑色,明亮些的,也不过是原木上头漆了一趟清漆,一种淡淡的黄色而已,可这百香园却真是别具一格,白色与绿色两种颜色为主,看上去神清气爽,不由得让人心里头生了几分好感。
走到铺子里头,就见货架上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左边柜台这边一排排的细白瓷坛子,中间那里筐子里边露出翡翠一般的青菜来,中间还夹杂着雪白的花朵,鲜红的萝卜,还有紫色的包菜,黑色的木耳,灰褐色的口蘑。再看右边,一只只烤鸭腊鸡挂在那里,油光发亮,柜台上还有一排几个大坛子,竖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凉菜”字样,还有几个盘子,上边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瞧着像是鸭头鸭掌之类。
地面上干干净净,完全没有那些卖菜的地方的泥土印子,铺子里有一种奇特的香味,走到里边,心情不由得便舒畅了起来。贺老夫人微微有些惊讶,看起来这位肖姑娘,果然是有些不同一般。
彦莹正站在柜台后边写着字,已经四月了,转眼就要到端阳节,她可得要好好筹备一下。今年时间宽裕些,她准备多开发几个粽子品种,做得各色各样,也让大家有更多选择的余地。端阳节里自然少不了盐鸭蛋和皮蛋,庄子里头已经积了不少了,她也让那些庄户们开始用盐水浸泡鸭蛋。
红心咸鸭蛋应该能卖得很好,调好用料的配比,能让皮蛋的白里透出一朵朵松花来,这也会是百香园卖的皮蛋的特色。彦莹拿着笔想了想,到时候烤鸭与红油罐头是不是也相应要多准备些,大家拿了送人情可是最好不过了。
忽然的,彦莹觉得似乎有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就见一位穿着考究的老夫人正站在铺子中间,一双眼睛灼灼的往自己看了过来,她的身后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似乎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般富贵的老夫人,怎么会出现在百香园里边?彦莹瞧了瞧贺老夫人那抹额上头的红宝石,心中暗自惊奇,这么大一颗鸽子蛋,搁到前世,没个几千万,应该买不到。可人家却是随随便便的就戴在了头上,这份荣华富贵,可是没法子说了。
“这位夫人,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彦莹笑着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可是想来我们百香园买些新鲜东西回去?老夫人你瞧瞧,这边有不少东西还是京城别处没有卖的,唯有我们百香园一家。”
贺老夫人并不是来买东西的,可听着她这般说,倒也来了兴趣,跟着彦莹看了看那些菜筐子里的东西,又转到烤鸭柜台这边看了看:“我虽不经常出来走动,可倒也听说过京城最近出了一种叫烤鸭的东西,富贵人家谁家里不买着回去尝尝鲜儿,还会被人耻笑跟不上这风向,现儿可总算是见着这烤鸭了。”
彦莹微微一笑:“老夫人过奖了。”她吩咐伙计取下一只烤鸭交到那贴身妈妈手里头:“妈妈你瞧瞧,这颜色光亮不过了,再闻闻这味道,可香着呢。”
贴身妈妈只是瞥了一眼烤鸭,望着贺老夫人笑而不语,贺老夫人淡淡道:“取五只下来罢。”
伙计赶紧忙着去取烤鸭,彦莹从几个坛子里舀出些调味料,用油纸包好,然后再用各色的绳子给扎了:“这位妈妈,这红色线的是香辣酱,白色线是芝麻酱,黄色的是海鲜酱,绿色的是麻辣酱。四种味道都不同,分开用碟子装了上桌。”
贺老夫人站在一旁瞧着彦莹的一举一动,越看她越有几分心惊肉跳,这眉眼,跟如雪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有几分相像,旁人看不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看不出来?虽然说眼前这位乡下姑娘的脸盘子略微小些,不像是女儿是略带圆形的鹅蛋脸,可那眉毛眼睛,活脱脱的有当年如雪的那种神韵。
脸盘小些又如何——豫王的脸,不就比自己女儿的要小?
忽然间,脖子上就涔涔的冒出了汗来,贺老夫人的手紧紧的掐进了小露的手心,小露吃痛,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第二百四十章发觉
彦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人窥视,就像有一把刀子,正慢慢的将自己的衣裳一层层的给剔开,好像要刺进她的肉里去一般。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如自己褪尽了衣裳,被摆在别人面前。彦莹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身子藏到了柜台后边,弯腰从坛子里夹出几种泡菜,用剪刀剪开,然后拌入糟好的鹅油,用调味料拌匀称,把盆子掂了掂,然后将凉菜给倒了出来:“老夫人,这是我们百香园最近才出的新鲜货色,这些您带回去尝尝看,不用钱,送您的。”
贺老夫人有几分惊讶,这肖姑娘怎么这般大方?她铺子里头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这么一大包凉菜,眼睛不眨的就送她了?
彦莹朝贺老夫人微微一欠身子:“老夫人能来百香园买东西,这是小店的荣幸,送些开胃的东西给老夫人,也是应当的。”
贺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贴身妈妈吩咐了一句:“回府。”
“是。”贴身妈妈两手拎满了东西,小露扶着贺老夫人慢慢的朝百香园外边走了去。彦莹跟着送到了外边,瞧着贺老夫人上了软轿,眼睛不住的往那软轿帘子上边瞄,想看看究竟这软轿是哪家府上的。
在京城里住得久些的,看见那软轿门帘就知道那是哪家府上的,可自己看了好半日,也没能分辨出来究竟是哪家的,那软帘一侧有个圆圆的图样,中间嵌着几个字,瞧着颇有些前世艺术字的风格,她还没来得及研究透彻,那软轿就已经晃晃悠悠的往前边去了。
转过脸来,彦莹见着秀文正站在铺子门口,一脸震惊的神色。
“怎么了?”彦莹笑着望了她一眼:“看什么这么吃惊?”
“我看见老夫人了!”秀文结结巴巴道:“老夫人怎么会亲自来百香园买菜?”
“老夫人?刚刚那个老夫人你认识?”彦莹心中激动,自己还在琢磨究竟是哪家府上的呢,没想到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认识,认识。”秀文拼命的点着头:“那是镇国将军府的贺老夫人。”见彦莹有些不解,秀文赶着解释了依旧:“她也是我们王妃的母亲。”
“豫王妃的母亲?”彦莹瞬间便有了些不好的感觉,高贵如这位贺老夫人,如何会纾尊降贵到百香园里来买东西?不对,这里头有些不对,她绝对不只的要来买点东西,看看稀奇罢了,肯定还有什么企图。
一想到方才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彦莹便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贺老夫人为何会用这般犀利的眼神打量自己?里头定然有些古怪。她走会柜台旁边,拿起笔来心不在焉的写了几个字,那毛笔吸饱了墨汁,忽然就滴落了下来,铺在柜台上的宣纸上一个黑色的墨滴,不断的扩张,慢慢的延展到旁边,丝丝缕缕拉了很长。
“或许……”彦莹心中一紧,或许那贺老夫人敏感的得知了些什么?
从豫王妃最近的举动来看,彦莹觉得她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派头,这般贴心贴意的替她想着法子赚钱,实在难得。种种情形看起来,豫王妃不是个狠心的,若她心狠手辣,当初肯定自己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她掐死了也不一定呢。
她努力的回忆着那一日,她去豫王府别院给豫王妃做东西吃,豫王妃赐冰镇酸梅汤给自己喝,里边掺着迷药,想要查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当时李妈妈在极力劝她,让她轻声一些,好像还提到了“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
她猛的伸手捂住了嘴巴——老夫人,肯定就是这贺老夫人!
豫王妃在别院待产,她说将孩子送了出去,没有人的帮助,如何能做得成这事情!她清清脆脆记得豫王妃伏在她身上流泪,说着哀怨的话:“她没有死,我的女儿没有死……”
现在想起来,彦莹忽然间有几分心惊胆颤,豫王妃这般说,意思很明白,她以为她死了——为何会这么认为?即便是将她偷偷送了出去给旁人养,也不至于会认为她已经死了。豫王妃那语气很是笃定,又十分惊喜,由不得彦莹再三推敲起这件事情来。
好像有不少的边角废料摆在面前,彦莹努力的想要将它们拼凑成一件衣裳。她把自己掌握的信息一一的拼凑起来,做了不少的推断:豫王妃不是个狠心的人,不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而她却以为自己死了,那必然有一个下手去杀自己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很特别,必须跟豫王妃关系亲密,而且还有有极高的手段,能将这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十五年来没有一个人疑心。彦莹托腮回想着贺老夫人的模样,容长脸,一双眼睛矍矍有神,那模样一看就是个老谋深算的。
她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百香园,绝非偶然,肯定是有什么缘故,彦莹心中忽上忽下,手里握着那毛笔管子,指间沁出的汗水滑溜溜的,让她几乎握不住笔杆。
应该是最近豫王妃的举止异常,让贺老夫人产生了怀疑,这种心思缜密的人,肯定不会错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彦莹的心提了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危险了?十五年前贺老夫人要是派了杀手来追杀她,十五年后自然也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彦莹放下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快步走到了后院,秀珠正坐在树下绣手帕子,见彦莹进来,赶忙站了起来:“肖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秀珠刚刚来百香园的时候自带了几分优越感,对彦莹颇有些不屑,可这一个多月下来,她对彦莹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她发现这位新主子能得豫王妃和世子爷的青眼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她生得貌美,更重要的是她心灵手巧善解人意。
在豫王府做事情,秀珠每个月可以领到一两五钱银子,额外能得些打赏,但也不多,可现在到了百香园,彦莹给她二两银子一个月,还承诺到了五千两的时候,大家都能额外加钱。而且她做的活计也不累,每日准备早点和午餐,然后扫扫院子房间,再洗洗衣裳,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
且不提这里的活计轻松,更重要的没那么提心吊胆要看人眼色,虽然王妃素日并不刁难人,可这王府里头,谁不是人精?说话做事都要打着精神来,生怕被人捉住错处,现在到了百香园,才知道这全身轻松的滋味是什么。秀珠望着彦莹,眼中全是一种诚心诚意的敬服:“肖姑娘,现在就要煮饭菜了?”
彦莹望着她笑了笑:“我出了一声汗,回来擦洗,换件衣裳。”
秀珠赶紧转身去拿桶子打水:“肖姑娘你歇着,我去打水。”
清亮亮的一汪水,彦莹将手伸到了盆子里边,那微凉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旁边秀珠有些歉意:“肖姑娘,我给你去烧热下。”
“不忙。”彦莹喊住了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我问你,你见过镇国将军府的贺老夫人没有?她这人怎么样?”
听到彦莹提起贺老夫人,秀珠的脸微微有些变色,好半日才吭吭赫赫道:“肖姑娘,你问老夫人作甚?她是个厉害角色,我们王妃,便是坐几匹马都追不上她一丝厉害劲头。”
贺老夫人出身名门,嫁给镇国将军的时候刚刚十六岁,当时她婆婆想要拿捏她,却没想到较量了两三年,最终将这打理家中内务的权力交到自己媳妇手里。镇国将军的几个儿女,全是贺老夫人所出,虽然有三房妾室,可却没一个生得出孩子来。
明眼人一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可贺老夫人在这镇国将军府一手遮天,任凭旁人如何说,她依旧是按着自己的风格行事,我行我素,那些姨娘的肚皮始终是瘪得像一张纸一样,只是随着岁月流逝,这肚子才慢慢的鼓了出来——并不是有了身孕,却只是因着长了一声肥肉。
彦莹听着连连点头:“这贺老夫人手段也实在是高,竟然能让镇国将军不说一句多话。”
虽然彦莹也痛恨男人们有三妻四妾,可贺老夫人能在容纳姨娘的同时,却能控制住她们的肚子,也算是能下狠手的了。彦莹拿着帕子擦了擦脸,这般狠辣的对手直逼到了自己面前,自己看来是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才是。
这些天自己决不能单独外出,要出去,总要把简亦非捎上,还得让他喊几个青衣卫跟着走才好。自己好不容易在大周过上了幸福生活,找到了如意郎君,可不希望被贺老夫人一挥手就送她去了黄泉,这有滋有味的日子,她想一直过下去呢。
彦莹坐在那里,喘了一口气:“秀珠,你去忙,我自己来烧点水擦擦身子就行。”她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一盆清水,里边慢慢的在荡漾着,仿佛漾出了一张鬼面,正狰狞的张大了嘴在看着她。
第二百四十一章留宿
四月的春夜月色明亮,一地落花上有着幽幽的人影,不住的在微微晃动,一忽儿往东,一忽儿又朝西边去了。
“三花,我要走了。”简亦非抬眼看了看天空那弯下弦月,有些依依不舍,每次要从百香园离开,他就分外舍不得,总希望能多在彦莹身边呆一阵子。
彦莹一把拉住了简亦非的手:“亦非,你别走。”
“啊?”简亦非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看着彦莹那模样不似在开玩笑,瞬间心跳加快,一张脸渐渐的红了起来:“三花,你……要我留下来?”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一颗心仿佛就要从心窝子里跳出来一般,一双腿都软了几分。
“怎么,你不想留下来?”彦莹笑微微的看了他一眼,简亦非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里有一种温热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他用力吸了一下,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简直不敢相信,三花竟然会让他留下来!
满脑子晕晕乎乎的,简亦非瞅着三花傻傻的笑:“我当然想留下来,我又不是傻子。”
彦莹瞧着他那模样,啼笑皆非,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我要跟你说一件正经事儿,你给我听好了!”
忽然间这言辞便犀利了,简亦非心中一惊,脑袋清醒了不少:“三花,怎么了?瞧着你这模样,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彦莹点了点头:“我有一种感觉,有人要对我下手,你不如搬到百香园里来住,我这才心里会踏实些。”
“有人会向你下手?是谁?”简亦非两条眉毛竖了起来:“竟然这般狗胆包天!”
“我也只是感觉,你这几日暂时搬过来,最好还找几个手下跟你一道住着,这样既不会有人说闲话,又能照顾到我了。”
简亦非点了点头:“好,我留下来。”
彦莹拉着他的手走到那进屋子前边,指了指靠着自己房间旁边的一间屋子:“你这几日就住这里罢,秀文与秀珠今日下午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屋子门敞开了一半,一线灯光从那半扇里漏了出来,简亦非走了过去,就见里边整整洁洁,秀文正把油灯端着放到桌子上边。
“简公子,莫要嫌弃简陋,我们今日匆匆忙忙腾出这屋子来,还有些地方没收拾好。”秀文朝简亦非笑了笑,心中暗道这简公子与肖姑娘可真是天生一对,两人站到那里跟璧人一般,听说他们已经有了婚约,就等着吉日到了便成亲,秀文羡慕的看了彦莹一眼,肖姑娘的命真是好。
彦莹指了指房间:“亦非,你早些歇着,明日还得去务公。”
简亦非瓮声瓮气道:“我得歇几日,好好的守着你。”
“也不用这般紧张,我出去的时候你再跟我一道走,白天我在铺子里头,这么多人来人往,还有谁敢闯到铺子里头来下手?”彦莹拍了拍胸口:“铺子里头有这么多人,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要去田庄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人跟你一块儿去。”简亦非不放心的望着彦莹道:“千万要记得!”
彦莹点了点头:“我自然会告诉你。”保护媳妇,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不做谁来做?她现在已经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从那贺老夫人走后,她便开始留心着百香园周围的一切,慢慢的她看出了一些不寻常来,百香园的旁边和对面,不时的有几个闲汉在逛来逛去。瞧着他们的穿着,也不算太差,应该不是流浪汉,可为什么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围着她的铺子转?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古怪。
按着她的推测,若是贺老夫人打算对付她,肯定是要派人盯紧了百香园,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通传到镇国将军府去。彦莹心里好一阵难过贺老夫人要真是想斩草除根,实在也太心狠手辣了,豫王妃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呢?
过了几日,那几个人依旧很有耐心的在百香园附近转,每日里头辰时初刻准点儿就到了,有时手里还拿着几个馒头,一边咬着一边迷迷糊糊的往这边走,见着彦莹伸了脖子出来就往墙角那边蹲。
彦莹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若是跑过去揪了那几个人出来,只怕他们不但会不承认,还会嬉皮笑脸的嘲笑她,说她自以为是,谁在看她——那些无赖还会有什么好话不成?彦莹沉住气,她倒要看看,这群人会弄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日天色才蒙蒙亮,金大叔就已经赶着马车往百香园来送货了。伙计们赶着上去帮忙,彦莹走了出去,外边行人稀少,街道上只有一家早点开了门,蒸蒸的热气从那大门口冒了出来。她瞅了瞅两旁,却见百香园与旁边铺子的隔断处那块石头后边露出了一个帽子尖儿,还有一丝白烟从后边冒出来。
这些人来得越发的早了。
彦莹见着那石头后边淡白色的烟雾,心里冷冷一笑,看起来自己还得引蛇出洞才行,每日里防贼防得好辛苦,俗话说不怕贼人,就怕被贼人惦记,自己哪日松懈了些,他们再冷不丁的来那么一下,可确实是有些危险,百密一疏,这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防备周到,还不如早些撕下他们的那层皮来。
正在想着,金大叔扬声道:“肖姑娘,莫庄头要我来问你,那粽子究竟该怎么做?你上回给我说的那些粽子,他们都没听说哩。”
“自然要是没听说过才好赚钱。”彦莹笑眯眯答道:“若是那寻常可见的东西,大家又何必钻着来百香园买?今年靠着做粽子,我还打算大大的赚一笔呢。”
金大叔憨憨的笑了笑:“我在豫州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只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的,还得请肖姑娘去田庄一趟才行。”
彦莹点点头道:“我知道,等着将这车东西卸完了,我跟你一块儿去田庄。”
“中,莫庄头一直在惦记着,想要肖姑娘过去一转,那秧苗长高不少,只怕是五月份就能插秧了。”金大叔一脸惊奇的神色:“田庄里的人说这可是头一遭见着这么早的时候就插秧的。我们可是见惯了,豫州那边四月半就能插田了哩。”
“毕竟京城靠北,气候寒冷些,要是再北一些,那我也没办法了,一年真只能种一季,可能连稻子都种不了,只能种小麦了呢。”彦莹笑着从菜篮子里捡起一棵紫色包菜看了看,叶片包得紧紧的,上边还有晶莹的露水,轻轻一敲,那水珠子便簌簌的落了下来,这京城的气候比豫州真冷多了,四月中旬都快过了,依旧还是有些凉意。
说话间,彦莹眼角瞄着那石头后边的人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就如一条壁虎般摸着墙壁往一旁溜了过去,彦莹撇嘴一笑,看起来是要去通风报信了。
贺老夫人到底打算对她怎么下手?派一群人警告她,让她丢了百香园回豫州城去?彦莹笑了笑,要真是这样,自己将铺子给二花掌管,自己回肖家村也是个办法,可现在只怕那贺老夫人心狠手辣做惯了,喊几个人要来将她的小命给结束了,这可真是糟糕。
“亦非。”彦莹转身走了进去,简亦非正在后院练剑,跟他在一块的还有两名青衣卫下属,见着彦莹进来,都停了下来:“肖姑娘。”
这几天跟着简大人住在这百香园,吃得好,睡得暖和,还能见着上司跟那肖姑娘在一处亲亲热热,两个人觉得这日子比在青衣卫那住所里头舒服得多,唯一的缺陷是自己媳妇没陪在身边,要不是也不用眼馋上司跟未过门的媳妇亲热,自己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三花。”简亦非飞快的跑到了彦莹面前:“怎么了?有事情?”
“我今日要去田庄一趟,就有劳你与两位大哥陪着我过去。”彦莹冲他小声道:“我刚刚又见着那两个逛来逛去的人了,我故意大声说要去田庄,他们就偷偷摸摸的走开了。”
简亦非气得捏紧了拳头:“三花,我早就说去将这几个人捉住,你偏偏拦着我,怕什么怕?谁敢来招惹你,我绝不放过他,无论他是谁!”
彦莹笑了笑:“咱们就是要这样逗他们玩才有意思嘛。”
简亦非听了这话也会心一笑:“好好好,咱们就陪他们玩玩。”
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边走着,彦莹坐在马车上,不住的跟金大叔说着话:“这秧苗还不着急,等着过了端午再插也不迟。”
“我瞧着也该那个时候,秧苗还浅哪。”金大叔抽了一鞭子,那匹马就欢快的跑了起来,车轮子转得快多了:“过了端阳节,那可刚刚好。”
正说着话,忽然就见路边的树林里闪出了四个人来,几条鞭子高高甩起,直奔着那匹马卷了过来。“金大叔,小心!”彦莹喊了一句,站起身子伸手帮金大叔抓紧了缰绳,死死的将马勒住,马车顿时歪歪扭扭的在地上磨来磨去,差不多要打横翻到在地。
“你们是谁?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彦莹沉声问道。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
第二百四十二章下手
屋子里边很是阴暗,仿佛密不透风一般,贺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平静得很,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让她能动容一般。她的身边没有站贴身丫鬟与管事妈妈,那几个人此时已经站在内室外边的走廊上,屏声静气的望着廊前的一地落花。
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内室里只有两个人,贺老夫人与她的长女豫王妃。
“母亲。”豫王妃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今日喊如雪过来,所为何事?”
贺老夫人的目光瞬间就犀利了起来,她的一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愠怒:“如雪,你想要你三妹将那百香园的肖姑娘认作干女儿?”
豫王妃被点破心事,脸色尴尬:“也只不过是瞧着那肖姑娘聪明伶俐,实在招人可爱罢了。三妹也真是,不想认便算了,何必到母亲面前来说。”
“哼,她不来说才是害了你!”贺老夫人的语气渐渐的重了起来:“我一直疑心,为何你要给那百香园去剪彩?为何要开桃花宴替她去推广她的罐头烤鸭,现在又添了这一桩事儿,如雪,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对那肖姑娘这般好?真的只是因着她聪明伶俐?”
“母亲,我……”豫王妃有几分狼狈,在贺老夫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女儿,只能躲在贺老夫人的羽翼下,由她来帮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母亲,我只是看着轩儿喜欢她,想要让轩儿高兴。”
“轩儿?”贺老夫人冷冷一笑,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轩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我已经打听过了,那肖姑娘就是你们别院附近的一个农家丫头,她的年纪跟轩儿差不多,该只有几天上下,你说说看,这里边有什么玄妙?”
豫王妃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心中有几分害怕,她的母亲贺老夫人着实厉害,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这期间的奥妙。可是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还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样去对付肖姑娘呢,豫王妃横下一条心来,死活不承认。
“母亲,没什么玄妙不玄妙的,肖姑娘只是合了我的眼缘,我就想帮帮她而已。”豫王妃抬起眼来,勇敢的对上了贺老夫人的眼睛:“既然三妹不愿意认她做干女儿也就罢了,这事儿我也不再提了,母亲大可不必担心。”
本来还想将肖姑娘的身份提一提,这才找了与她相得的三妹去商议此事,可没想到三妹不但不同意,转身还将她卖给了母亲,豫王妃心里有气,只是半分也发泄不出来,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大可不必担心?”贺老夫人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如雪,你一直优柔寡断,这才将自己逼到了这个角落,若不是母亲给你观场,你在豫王府哪里能过得这般舒适?你休得再要骗我,肖姑娘究竟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贺老夫人的一双眼睛牢牢的盯住了豫王妃,让她再也回避不得:“你说说看,她是不是我那外孙女儿?”
“母亲!”豫王妃惊骇的喊了起来:“母亲莫非糊涂了?你哪有外孙女儿?你不只有一个外孙?”
“如雪,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咱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贺老夫人深深的望了豫王妃一眼,一只手拨转了一颗紫檀佛珠:“那肖姑娘,肯定就是我的外孙女儿。”
豫王妃有些沮丧,慢慢的将目光从贺老夫人身上移到了别处去,她的手抓着茶盏盖子,微微有些发颤,几乎都要拿不稳。母亲做事果断,绝不会有半分拖泥带水,当年就是她一手操作,自己才与女儿十五年未曾相见,若不是女儿命大,只怕这个时候早就成了枯骨。
现在母亲知道了肖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那她会怎么做?一阵绝望从豫王妃心底里慢慢的升起,她望着贺老夫人那伶俐的眼神,感觉到有一把刀子慢慢在自己身上割着一点点的凌迟着她。
“母亲……你不会想……”嘴唇颤抖着,豫王妃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来:“既然她十五年前已经逃过一劫,这十五年里也没有旁人怀疑轩儿的身份,母亲你就放过她罢。”
“放过?”贺老夫人嘿然一笑:“她的存在,就是你的威胁。你说旁人没有发现这十五年前的秘密,可我瞧着这肖姑娘实在机灵,万一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由不得她想要到你这里沾更多的光,万一她把自己身世的秘密泄露了出去,那你这个王妃的位置还嫩坐得稳当?”
豫王妃慢慢的低下头去,茶盏盖子从手指间滑落,摔在了地上,顷刻间,地面上七零八落的全是细白的瓷片,有些上头有些细碎的金色边子,点点碎金闪花了她的眼睛。泪滴从眼角慢慢的掉了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母亲,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事情,平平安安的过了,你又何必太担心。”豫王妃哽咽了一声:“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
“如雪,你不要糊涂了!”贺老夫人厉声打断了豫王妃的话:“你这般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如何能母仪天下?你需得知道,一切事情都不能留下把柄给旁人捉,要在旁人没有注意前就将威胁扫除得一干二净。”贺老夫人咬了咬牙道:“你且在这里坐着陪我等。”
“等什么?”豫王妃疑惑的抬起头来,心跳得很快,几乎要窒息过去不能说话:“母亲,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她的眼前慢慢的茫然成一片白雾,贺老夫人的脸隐藏在那片白雾里,似乎再也看不清她的面目。
“你想呢?”贺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已经安排了几个人,在她去田庄的路上拦截她,制造为财谋杀的假象,这样旁人就不会起疑心了。”
“母亲!”豫王妃捂住胸口,一阵彻骨的疼痛让她几乎难以忍受。
她错了,找到了女儿满心欢喜,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没想到却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她本以为自己这样做,能让女儿生活得舒适如意,可是……她的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母亲,你何必如此狠心!”
“我不是狠心,我是在为你清除后患。”贺老夫人说得很平静:“我知道你无法下手,所以只能是我来了。”
“老夫人!”外边传来小露的声音:“外院的管事妈妈来报,说百香园的肖姑娘求见,不知老夫人见还是不见?”
豫王妃眼睛一亮,惊喜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没等贺老夫人开口,她急急忙忙走到门边,朝着外边扬声道:“传她过来!”
她的背靠在了织锦门帘上,揉着胸口直喘气,绝望已经变成了惊喜,让她高兴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肖姑娘还活着,自己的女儿还没有死!
贺老夫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分明派了四个护院出去,如何就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还让她从容不迫的来镇国将军府兴师问罪了?她抓紧了紫檀佛珠,咬了咬牙,这里边怎么会有如此变故?
彦莹由一个管事妈妈带着走了进来,笑着向贺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好。”转过脸来瞧见坐在一旁、满脸笑意的豫王妃,彦莹也向她问了一声好,这才直起身子来:“老夫人,你不满意我烤鸭的味道尽可直说,何必用这样的法子?”
贺老夫人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竟然会开门见山的直接来质问她,没半句客气话儿。她朝管事妈妈呶呶嘴:“出去,给我把着风。”
豫王妃不住的往彦莹身上打量,见她竟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乱,心里头高兴,嘴角盈盈的出现了笑意:“肖姑娘,今日怎么到镇国将军府来了?”
“王妃,上次贺老夫人到我百香园里去买了几只烤鸭回来,她嫌我的烤鸭味道不好,所以派了几个人来跟我说这事情。我百香园是以客人的意见为重,所以特地过来询问一下贺老夫人,看看她觉得哪些方面要改进。”彦莹笑着看了看贺老夫人:“老夫人有什么话,只管直接跟我说,何必假口旁人?”
贺老夫人心中迅速的掂量了一番,这肖姑娘话里有话,表面上那意思是在说自己派人传话,她百香园的烤鸭味道不好,实则是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了是自己派人去追杀她。
真是个厉害丫头,不可小觑!贺老夫人脸上恢复了平静模样,她朝彦莹笑了笑:“肖姑娘,你那烤鸭的味道,是有些不合我的口味,我想单独跟你谈谈该怎么改善,你觉得如何?”
豫王妃坐在一旁只觉得云山雾罩一般,但隐隐约约还是知道这里边有重大的厉害关系,她有些紧张,望向了彦莹,朝她微微摇头,希望她不要答应,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如何对付她呢,手下的人没有得手,干脆自己亲身上阵了?
彦莹朝豫王妃笑了笑,转向了贺老夫人:“老夫人,三花愿意聆听教诲。”
“如雪,你先到外边等等,我跟肖姑娘说几句话,指点指点她如何做烤鸭。”贺老夫人伸手指着门帘:“你出去罢。”
豫王妃无奈,站起身来,可怜巴巴的望了贺老夫人一眼,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