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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簌簌的从枝头坠落,掉在严三小姐樱桃红的群裳上头,仿佛跟绣上去的一般,竟然十分熨帖,严三小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朵落花,心里打了无数腹稿,可那话就是说不出来。
“严三小姐,有什么话,请你直说,我铺子里生意忙得很,还得出去照看呢。”彦莹瞧着她那般捏捏扭扭,实在有些无奈,她可是真忙,哪有什么闲情逸致陪着这些高门大户小姐玩“我的心事你来猜”的把戏。
“肖姑娘,你配你上他。”见彦莹转身要走,严三小姐心里一急,不由得喊出了这句话来。
“配不上他?”彦莹转过头来盯住严三小姐,似笑非笑:“这个他,是指谁?”
严三小姐的一张脸更红了些,就如喝醉酒的人,红得似乎要渗出血丝儿来:“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想的他,跟你说的他是一个人?”彦莹笑吟吟的望着严三小姐,没想到这高门贵女竟然还有这般勇气,私自跑出来到百香园跟她来抢男人。简亦非是她的,谁都别想抢!彦莹望着严三小姐,一脸好奇的神色:“严三小姐,你说说看,究竟是谁?”
“肖姑娘,你何必故意装出不知道?我说的他,是那简公子。”严三小姐瞥了彦莹一眼,飞快的将头低了下去:“你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我配不上他?”彦莹笑眯眯的望着严三小姐:“那谁配得上他?难道是你么?”
严三小姐伸出手来蒙住脸,声音细若蚊蚋:“我……自然要比你更配得上他。”
“哦?严三小姐竟然有这般自信?那你说说看,你有哪些地方是更配得上他的?”虽然觉得严三小姐这般痴缠有些令人烦恼,可在大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能勇敢的向别人来说出心里话,也实属不易。彦莹瞧着严三小姐,原先那种鄙视的心情倒也减轻了几分。
“你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能对简公子有什么帮助?”严三小姐双手捂脸好一阵子,才将手放了下来,羞答答道:“我就不同了,我爹是吏部尚书,他若是娶了我,肯定能青云直上。肖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他,那就该希望他有个更好的前程不是?”严三小姐的眼神里有几分急切:“还望肖姑娘多想想简公子的将来。”
“咦,严三小姐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彦莹点了点头:“不错,要是他娶了你,肯定会有好前程。”
“所以……”严三小姐脸上发出了光彩:“所以肖姑娘准备放手?”
“严三小姐,在你们眼里,升官发财才是好前程,可在我与简公子的眼里,这些都是浮云。”彦莹见严三小姐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知道她有些不理解浮云的意思,也懒得向她解释,继续说了下去:“我与简公子都认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种种田开开铺子,这样的生活最惬意。简公子根本不想升官,他还准备辞去青衣卫的职务,去田庄帮我种地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严三小姐吃惊的望着彦莹,连连摇头:“这只是你自己这样想,简公子绝不会这样想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往上爬,不能封妻荫子,那还有什么出息?肖姑娘,你鼠目寸光也就罢了,不要将旁人也想成这样。”
“严三小姐,我不想跟你说多话,你说我鼠目寸光也好,说我不能理解你们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们的想法也好,事实上,简公子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不用拿这些世俗的目光来套到我们身上。”彦莹皱了皱眉头:“你觉得简公子喜欢你吗?桃花宴上,他有没有正眼看过你一下?”
严三小姐身子晃了晃,旁边两个丫鬟赶紧伸手扶住了她,一个丫鬟叱喝道:“肖姑娘,你不要太猖狂!”
“也不知道是谁太猖狂?跑到我百香园来,要我迎着出去说话,现在踏到我地盘上头,还这般神气活现,你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不成?”彦莹也板起脸来,指了指铺子的大门:“严三小姐,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请你赶紧出去,出门左转到街口,再右转过青龙街再往右转行两条街,就到了御道街了,你们家可是在那里?快些回去歇着罢,要你母亲帮你再看看京城的才俊,就不用来打简公子的主意了,他是我的。”
严三小姐被彦莹这一通泼水一般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一直听到最后边两句,才知道彦莹是在下逐客令,她的脸红得更深,一脸委屈,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肖姑娘……”
“三花!”院子门口传来简亦非兴致勃勃的声音,彦莹刚刚一转脸,他就已经奔到了自己面前,咧嘴笑着:“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简公子!”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严三小姐一时心慌意乱,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用手擎住面纱,想要放下来,又舍不得,眼睛从面纱斜边那处偷偷的瞄了简亦非一眼,又赶紧飞快的移开眼睛。
“这位是……”简亦非依旧没能记住严三小姐的样貌,有些迷惑的看了看彦莹:“三花,她是来向你订烤鸭的不成?”
严三小姐一口美人血梗在喉咙口,差点没有喷出来,怎么简公子竟然不认识自己?好歹也跟他见了几次面,怎么他还记不住自己的名字?莫非是故意说给那肖姑娘听的?而且简公子一开口,如何与那肖姑娘一样?都问她是不是来订烤鸭的,难道她穿得像一个管事妈妈?严三小姐委委屈屈的看了自己的衣裙一眼,为了来见彦莹,她可是选出自己最新的衣裳来,还戴上了金玉坊最时新的首饰,为何简公子却是一副一屑不顾的模样?
“亦非,这位是严三小姐,难道你不记得了?”彦莹笑眯眯的望着简亦非,好哇,这人是在装糊涂不成?不可能不认识她吧?怎么说也见过好几次面了,人家严三小姐都追到百香园来了,他还将她当成路人甲?
“哦!”被彦莹这么一提,简亦非忽然便想起严三小姐这个人来了,他望了望站在对面的严三小姐,有些尴尬:“没有记得大清楚,还请严三小姐见谅。”
“简公子,不碍事,下回便记得了。”严三小姐娇滴滴的行了一礼:“简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常理之事。”
简亦非丝毫没有半分尴尬,点了点头:“严三小姐说得没错,,每日里这么多事情,哪还有时间去记旁人的脸。严三小姐,你来百香园有什么事情?”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三花定下来,这亲事可不能被人弄砸了,他警惕的看了看严三小姐:“没想到严三小姐也喜欢到外边走动。”
严三小姐一肚子的话,只是说不出来,想来想去,才犹犹豫豫开口:“简公子,我方才听肖姑娘说你想辞官去种田?不会吧?”她希冀的看着简亦非,低声道:“若是简公子想要得了提拔,我可以与我父亲去说……”
“不用不用。”简亦非摆了摆手:“严三小姐,不必多此一举,三花说得没错,我是准备辞官回来,跟她一道种田开铺子。”
“啊……”严三小姐得了简亦非的亲口答复,顿时成了闷嘴葫芦,她深深的看了简亦非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原来以为用父亲的权势能让简亦非对她更有好感,孰料人家竟然一屑不顾。
“小姐,咱们回去罢,夫人午休快要醒了,若是寻小姐不见,心里头肯定会着急。”严三小姐见着这形势不对,拖了严三小姐就往外走,严三小姐还有些恋恋不舍,无奈两个丫鬟力气大得很,也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她们走了出去,长长的面纱飘拂着,被春风吹得东摇西摆。
简亦非好奇的望着严三小姐的背影问彦莹:“她来作甚?”
“她来作甚你还不知道?”彦莹朝简亦非嘟了嘟嘴:“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三花,你说清楚些!”简亦非有几分着急,扯住了彦莹的衣袖:“你说你说,究竟我怎么装糊涂了?我只是奉命给那严三小姐送了个及笄礼过去,再也没什么来往了,她来找你,跟我有什么干系?”
“还真跟你有干系!”彦莹白了他一眼:“她说我配不上你,要我把你让给她!”
“啥?你配不上我?”简亦非瞪大了眼睛:“她怎么这样乱说?分明是我配不上你!”他握紧了彦莹的手,有几分焦急:“三花,你可不能把我让出去了,我们已经订亲了,你不能反口!”
彦莹瞧着他那焦急模样,哈哈一笑:“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把你让出去,以后要是你不听话,眼睛只往别家小姑娘身上瞟,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甩出去的!”
简亦非揪住彦莹的衣袖不放:“三花,你怎么能这样不相信我?我说过这一辈子都要对你好好的,怎么还会不听话,去瞟旁的女人?”
彦莹朝他笑了笑:“不用着急表态,以后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了!方才你这般高高兴兴的走进来,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告诉我?”
“也算不上什么好事情。”简亦非咧嘴笑了笑:“今日皇后娘娘召见了我!”
第二百四十八章觐见
“皇后娘娘召见了你?”彦莹有几分吃惊,好端端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召见简亦非?莫非是严尚书家去求了皇后娘娘指婚?可瞧着简亦非刚刚见着严三小姐那模样,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是,皇后娘娘召见了我。”简亦非也有些奇怪:“我做青衣卫也有几年了,见过皇上不少次,可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我进长乐宫,秦王也在那里,我估摸着是他要举荐我,可是皇后娘娘就只问了一些话就让我出宫了。”
长乐宫里金碧辉煌,简亦非站在那里行过大礼,就觉得王皇后的目光不住在他身上逡巡着,这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是一盆被摆在铺子里的花,任由那些主顾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
“你是青衣卫的统领?平常事情也该有很多罢?可觉得辛苦?”王皇后笑着与他说话,那语气倒是很轻柔,一点也不会让人产生有压力的感觉,简亦非顿时轻松了不少,笑着回道:“娘娘谬赞,为皇上做事,乃是微臣的本分。”
“少年得志,前途无量。”王皇后问过简亦非几个问题以后,微微一笑,说了这两句话,然后就吩咐内侍取了一百两金子给简亦非:“这是本宫赐你的,好好为皇上尽忠罢。”
莫名其妙的见了皇后娘娘,莫名其妙得了一百两金子,莫名其妙的出了宫,简亦非到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完全不知道今日究竟是什么,原以为是秦王举荐自己,现在瞧着也不大像,不过好歹拿了一百两金子,赶紧回去交给三花才是正经事儿。
“皇后娘娘赏了你一百两金子?”彦莹见着那一袋金子,不由得目瞪口呆,简亦非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平白无故都能捡到金子。虽然大周的金价并不会比银子要贵太多,可一百两金子也是一笔大数目了。
“是的。”简亦非将袋子交到彦莹手中:“三花,你收着。”
彦莹瞧了他一眼:“你自己不要留一锭金子?”
“我没有啥地方要用钱。”简亦非拍了拍胸口:“我现在衣食住行都被你包了,我哪里还要用钱?”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拿着。”彦莹笑嘻嘻的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自愿的,别说我在压榨你。”
“当然是自愿的,我还怕你不收呢。”简亦非巴结的跟着彦莹走到了厨房里边:“咱们晚上吃啥?要我洗菜不?”
彦莹指了指后院:“你去给我整一块地出来,我要种花。”
简亦非咧嘴笑着,高高兴兴的往外边去了,小院子里一片温馨。
“本宫瞧着,你这儿子还不错,比你长得要养眼多了。”王皇后笑微微的望着秦王:“那程思薇肯定生得美?”
秦王笑着答道:“思薇很美,今年三十五了,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
王皇后挑了挑眉:“难怪你这般心心念念的,要将她收做外室。”
“母后,现在儿子没有世子了,那侍妾生的孩子才半岁,儿子想让非儿认祖归宗,可又怕我那王妃吵闹,还请母后下道懿旨,我也好将思薇母子接回王府。”秦王朝王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还请母后恩准。”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就这般害怕你那王妃了?”王皇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是安国侯的女儿罢了,怎么能让她把后院一手遮天了?”虽然王皇后一直站在正室这边,不大喜欢自己的儿子抬太多侍妾,可一旦儿子与媳妇吵起来,她自然毫不犹豫站到了儿子这一边了。
“母后说得是,可这多年的习惯,却也难得改掉了,还是请母后下道懿旨比较稳妥些。”秦王小心翼翼的望了王皇后一眼:“思薇在外边吃苦耐劳,将非儿养大,十八年来任劳任怨,儿子觉得只给她个侍妾的名分,似乎……”
“你的意思,是要给她侧妃的名分不成?”王皇后看了一眼秦王:“你让你那王妃如何自持?不是扫了她的颜面?”
“母后,这里边却是有缘故的。若不是我那王妃这般心狠手辣,我也会与我那几个兄弟一般,子息繁荣,可现在……”秦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特地惩戒她一番,不得再任性而为之。”
王皇后微微闭了闭眼睛,徐徐道:“让程思薇母子进秦/王/府这事情倒好说,只是你想将她抬做侧妃,兹事体大。需知这侧妃也是在皇室玉牒上要记名的,不是阿猫阿狗都能登上去的。此事急躁不得,你先将程思薇带进宫来,待本宫见了以后再做决定。”
“还是母后考虑周到。”秦王心中有些微微的快活,母后既然说了这话,那这件事情也有七八分的把握了,只要思薇不让她瞧着讨厌,这侧妃的名分自然就定下来了。
一身轻松回了秦/王/府,走到主院,见着满眼白色的花球,招魂幡不住的飘来飘去,秦王心中那分欢喜马上就被冲淡了,他有些气恼,大步跨了进去。
秦王妃正伏在棺椁上,眼泪都流干了,嗓子哑得都快看不了口,听着丫鬟们在说“王爷安好”,她抬起脸来,就见秦王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赶紧站起身来:“王爷回来了?”
秦王满脸不悦:“不是说过要你不要大张旗鼓的整治丧事?夭折的人是不适宜这般操办的,没由得折了府里的福气!你瞧瞧你都弄成了什么样子!”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丫鬟:“个个都披麻戴孝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这王爷落了气!”
秦王妃擦着眼泪道:“王爷,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给他操办下也不行?”
“操办可以,别弄成这般模样!随便去找间空闲的院子,小小折腾一下就够了,你这么弄得人尽皆知,究竟有什么想法?”秦王很不屑的看了秦王妃一眼:“我跟你说,明日早些送了去墓地,将信儿那院子好好打扫下,白色祭幛赶紧扯了,挂些红绸添点喜气!”
“王爷,王爷!”秦王妃的声音十分悲苦:“他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这般不上心?怎么着他也喊了你几年父王!”
“他除了会喊父王,还会说旁的话不成?”秦王不屑一顾:“你看看明玉生的那个,多聪明伶俐,每次见了我过去就会笑,有时候伸手要我抱,你的儿子呢?除了歪着脑袋伏在你肩膀上头,还会做什么?”
这些话就如一把尖刀把扎进了秦王妃的心底,她含着泪望向秦王,点了点头:“王爷,你好狠的心!”
秦王没有搭理她,只是环顾了下主院,皱着眉头便走了出去,秦王妃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半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很清楚秦王的性格,他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只是今日他说的话实在太伤她的心!
信儿是她唯一的儿子,可却不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儿子,许宜悫,去年才出生,养得白白胖胖,听管事妈妈来回报最近已经长出了两颗牙齿,秦王很高兴,一个劲的夸他长得快。
秦王妃捏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冷笑,既然他这般不待见自己的信儿,自己豁出去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他喜爱的孩子的那种滋味!她沉着脸坐了下来,眼睛转了转,这事儿可要安排妥当,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春风微拂,吹得柳枝飘飞,京城郊外的一处宅子里边,繁花似锦,□□无比。
程思薇坐在凉亭里,正拿了鱼食往水里头扔,几条红色的锦鲤从水面露出了一个脑袋,争先恐后的追逐着她洒下的鱼食,激□□点浪花,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不断摇曳。
“夫人,老爷过来了!”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已经快到院子门口了!”
这宅子里头,只有黄妈妈知道秦王的真实身份,下人们都以为秦王只是个寻常的有钱人,程思薇是他养着的外室,故此大家都只喊他“老爷”。
“咦,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也不怕人看见?”程思薇有几分惊诧,秦王每次过来,都是大晚上的,生怕被旁人看见,今日为何还在黄昏就跑了过来?她来不及细想,整了整衣裙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朝秦王走了过去:“王爷。”
她妆容精致,双眉弯弯,眼若秋水,站在花丛中,与那落日的余晖交相辉映,看着比那花儿还要娇艳。秦王刚刚见过秦王妃那张惨白的脸,人不人鬼不鬼一般,现在见着程思薇这般水灵灵的模样,更是欢喜。
“王爷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程思薇走了过去,挽住了秦王的手臂,半仰着脸显得更是娇媚:“就不怕旁人看见不成?”
秦王伸手点了点程思薇的脸,哈哈一笑:“从今日起,本王便不用再担心了。”
程思薇站定了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了出来:“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我进宫见了母后。”秦王望着她,一脸的微笑。
第二百四十九章心毒
泪水簌簌的滚落下来,滴在衣襟上,秦王温柔的抬起手来替她擦去了眼泪:“哭什么呢,这不是好事么?你终于可以进秦/王/府了。”
程思薇点了点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王爷,思薇只是欢喜得想哭。这么多年,思薇一直盼着能光明正大的陪在王爷身边,一直一直这般盼望着,可只敢在心底里悄悄想一想罢了……”说到后边,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秦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思薇,一切都过去了,过两日我便带你去见母后,她说要看过你这个人,才能决定是不是指你做侧妃。”
程思薇的眼睛望着秦王衣领上一根金色的绣线,越看越觉得眼前一片金光,她微微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她要看着她的嫡姐灰头土脸,要在秦/王/府里将她踩到脚下!
程思素生的那个儿子终于死了,那简亦非就更有竞争力了,虽然秦王去年才得了一个儿子,可如何能跟简亦非相提并论!只要她能博得皇后娘娘的欢心,皇后将她指了做秦王的侧妃,她比那侍妾的身份便高贵得多,她的儿子,自然就会是世子。
“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快跟我说说,我也好做些准备。”程思薇勾住秦王的脖子,妩媚一笑:“我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喜欢我。”
“思薇,你这样的美人,旁人自然一看就会喜欢。”秦王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你别担心,母后肯定会喜欢你的。”
程思薇撅了撅嘴,这个动作本来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可她那样做出来却显得很自然,一点也不做作,她的眼睛汪汪如春水一般闪动:“王爷,男人与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母后身边得脸的大宫女、掌事姑姑们素日的穿着打扮是什么样子,思薇就知道进宫的时候该做何打扮了。”
秦王想了想,摇了摇头:“她们那穿着打扮,怎么适合你?一个个不是青色就是灰色,瞧着都让人没劲儿,就连她跟前的大宫女,常年都是穿着石青色的衣衫,有一次见过她穿件碧绿色的褙子,已经算是亮眼的了。”
“嗯,我知道了。”程思薇笑了笑:“王爷,她们是她们,思薇穿那些颜色,指不定一样美,王爷若是不相信,我去寻了黄妈妈的一件衣裳来穿。”
“你就是调皮!”秦王拉着程思薇,两人从花间穿了过去,从后边瞧着,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黄妈妈掀起衣角擦了擦眼睛,自家小姐真是要苦尽甘来了。
秦王在宅子里头盘旋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就走了,临别时殷殷叮嘱:“这两日不要太劳累,养足精神,过两日我接你进宫。”
程思薇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王爷,思薇知道了。”
秦王看着她只是笑,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美,也是这样爱撒娇,与她那索然无味的长姐相比,她简直就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份娇气,喜欢她不拘一格的举动,更喜欢她在大红锦被下兴风作浪时的风情,这些,都是她那长姐身上根本就寻不到的。
心满意足的从郊外的宅子里出来,一直赶着去了平章政事府衙,他一点也不想回王府去看着秦王妃哭丧着的脸。今日是信儿出殡,可他依旧不愿意回去,他不想见着那口小小的棺椁,也想给父皇母后留下个好印象——即便是世子死了,他都强忍着悲痛来办公,这岂不是可说明他的坚强?而且也能说明他在很认真的做父皇交代的事情。
刚刚进府衙,便见着了豫王。
“二哥,你今日怎么来了?”豫王有几分惊诧:“不是说信儿要……”
秦王摆了摆手:“我岂能因着他耽误了父皇的大事?”
豫王站在那里,瞧着秦王大步走进了府衙,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如何能硬得下心肠不去送他最后一程?身后传来了齐王的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二哥素来心如铁石。”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进了府衙里边,各自肚肠。
秦王还没坐下多久,外边有王府的管事寻了过来:“王爷,王妃请你回去。”
“我现在有事情,叫她自己去送便是!”秦王有几分暴怒,指着那管事道:“这种事情还要来找我?本来不该静悄悄的给办了?”
管事挨了一顿臭骂,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秦王妃见着管事那模样,心中大怒,紧紧的抓住了那棺椁的布:“他不去,咱们走!”想了想,厉声喝道:“让世子爷的弟弟来送他一程!”
管事心中害怕,觑了一眼秦王妃,小声道:“王妃,恐怕……不合适罢?”
“你竟敢不听我的话?快些去!若是玉美人不肯,那便喊几个人将许宜悫给我抱出来!”秦王妃咬牙切齿:“做弟弟的难道不该给兄长送葬出殡?”
管事见着秦王妃震怒,自然不敢再回嘴,心中叹气,真是和尚与道士打架,病人遭殃,他好端端的,两头挨骂。踏着步子走到侍妾明玉的院子,听着里边一片欢声笑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玉美人还不知道王妃难过?竟然笑得这般开心!
玉美人听着说秦王妃要她抱了儿子去给许宜信送葬,脸上变色:“这怎么使得!现在还有倒春寒呢,万一我的悫儿吹风着凉那怎么办?她还能赔得起?”
管事低声道:“玉美人,最好还是去罢,给小公子多穿些衣裳,襁褓包严实些便是了,若是玉美人不去,只怕王妃……”
“怕什么怕!”玉美人的脸一扬,很是不屑:“她的儿子死了,现在我的悫儿便是秦王唯一的儿子了,金贵无比,如何能被她这般颐指气使的?你去回话,就说我的悫儿是绝不会去的!”
管事无奈,低着头折了出去,刚刚出了院子门口,就见秦王妃身边得力的静妈妈带了好几个婆子和护院,手里拿着棍子绳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玉美人不去?”静妈妈竖着眉毛朝管事问了一句。
“玉美人不愿意去。”管事见着静妈妈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有几分心惊胆战,看起来秦王妃是准备借这事情向玉美人下手了,他战战兢兢的望着静妈妈一伙人闯进院子的身影,摇了摇头,看起来这玉美人与小公子今日要遭殃了。
不多时,静妈妈手里头抱着许宜悫大步走了出来,后边玉美人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把悫儿还给我!”
静妈妈站定身子,回过头去,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玉美人,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要王妃出手?你要知道,你那儿子只是二公子,二公子给世子爷送葬,不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别哭哭闹闹的,赶紧跟着过来!”
许宜悫忽然换了个人抱着,很是惊恐,用力的哭了起来,那声音声嘶力竭,就听着宏亮的哭声慢慢的低了下去,本以为他是静下来了,谁知忽然又猛的爆发出一声哭喊,原来是前边那一声哭到断了气,整张小脸红得就如猪肝一般。
玉美人在后边追着走,听见儿子这般哭喊,心如刀割,赶紧拎着裙子奔了过来:“妈妈,给我抱着,他认生。”低头看着儿子已经哭得不成模样,她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静妈妈将许宜悫交到她手里:“你要抱着就抱着,别说我将他弄哭了。”
玉美人感激不尽的将儿子抱了过来,低头一看,儿子的襁褓松开了不少,赶紧将他拢了拢,轻声哄着:“悫儿不哭,不哭。”
感觉到母亲的气息,许宜悫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玉美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儿子抱在胸口,轻轻伸手拍打着他的背:“咱们就出去一阵子,马上回来。”
许宜信的墓地在京城南郊,离城大概有二十里,秦/王/府送葬的队伍差不多有一里长,纸扎的金山银山,大宅子,金银箱子,多得数也数不清。街道两旁的人见着那阵仗,个个咋舌:“不愧是秦/王/府!谁家孩子夭折不是悄悄的找个地方埋了?秦/王/府却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秦王妃坐在车子里边,眼神木然的望着帘幕,静妈妈坐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王妃,我灌了几滴药水在他嘴里。”
“没有灌多罢?”秦王妃的声音冰冷,就如寒冰:“用量不能多,只能让它慢慢发作,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王妃放心,我只挤了两滴。”静妈妈点了点头:“总要过几日才会发作的。”
秦王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玉美人有了这个儿子以后就趾高气扬,还在背地里诅咒我的信儿早些死,我要她的儿子也跟着信儿一起去!”她咬着牙齿,面露狰狞之色:“秦王,你这般不看着信儿,我要你追悔莫及!”
第二百五十章侧妃
一辆马车辘辘的朝着皇宫后门口驶了过来,马车旁边走着一匹骏马,上边坐着的人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锦袍,束着碧玉簪子,瞧着一派华贵之象。
守着后宫大门的将士见着那人,纷纷行礼:“秦王安好。”
秦王翻身下马,亲自掀起了马车帘幕,扶出了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女子,守门将士们有几分好奇,纷纷朝那女子看了过去,约莫二十多岁,虽然穿得素淡,却一点也没遮掩住她熠熠的容光,长眉入鬓,一双眼睛明亮得就如含着清泉一般,身段窈窕,走起路来显得格外婀娜。
“秦王,这位是……”守门的副将还是很忠于职守,将秦王拦住:“王爷可以过去,这位小姐若是没有进宫的腰牌,便不能进去。”
程思薇笑了笑,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块腰牌:“今日我是特地来觐见皇后娘娘的。”
副将验看了一下,果然是长乐宫的腰牌,他将长矛撤下,朝程思薇欠了欠身子:“小姐请进。”
“将军,这位小姐是谁家的?你可曾见过?”几位守门的士兵有几分好奇:“瞧着有二十多岁了,若说是皇后娘娘指婚做侧妃,也不该是这般年纪,而且还是由秦王亲自带着进宫,真是蹊跷!”
“我们只管守好宫门便是,何必多管闲事!”那副将呵斥了一声,见着那边远远的奔来一匹马,仔细瞧了瞧,脸上露出了笑容:“简统领过来了。”
长乐宫里,王皇后端坐在主座上,正与秦王妃在说话:“你也别太伤心了,信儿这身子弱,没有熬过去,这也是他的阳寿尽了,谁还能留他?你要想着,若他还活着,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呢,早些去了就去了,你别太记挂在心里。”
秦王妃低头坐在那里,没有出声,若是旁人跟她这般说,她保准跳起来骂得那人狗血淋头,可这人是皇后娘娘,她哪里敢这般做?只能低头不语,心痛得跟刀割了一般。
这母子情分,怎么是几句话就能消除了的?许宜信带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虽说他并不聪明,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可毕竟他是自己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何就能轻易忘掉这份伤心?
“娘娘,秦王来了。”外边的小内侍尖声细气的通报,秦王妃有些惊诧,秦王怎么来了?难道是知道皇后娘娘召见自己,特地赶过来的?
两条身影出现在门口,秦王妃一阵目眩,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大了些看着那慢慢走过来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消失了这么多年,怎么又出现了?
当年她勾着秦王只往她身上瞧,母亲知道以后,快刀斩乱麻将她送进了庵堂,而且还暗中做了安排,打算派几个强人夜闯庵堂,将她坏了身子以后毁了她的容,让她再无勾引旁人的好颜色。可她去了庵堂没几日,那庵主就来报,说她逃脱了,等母亲派人去追的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她。
这么多年她没了音信,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从那深山里的庵堂逃脱出去,如何能活下来?不是被山上的豺狼叼了去,就是会遇着歹人香消玉殒。即便她挣扎着活过来,此时应当也是落魄不堪,再也不敢回来。
可她们都盘算错了,十八年后她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依旧是那样花容月貌!而且,她竟然是与秦王并肩走进长乐宫的主殿!
秦王妃呆呆的坐在那里,只感觉自己全身一片冰凉,她竟然与秦王一道进来,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再怎么样也想不清楚,这瞧着很是简单,可她就是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
王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走进来的程思薇,穿得十分朴素,淡蓝色的上衣,下边是一条深蓝色的裙子,只是简单的绣了几朵花在上边,没有什么奢华之处。她的头发挽了个如意髻,上边插着两根银簪子,再也没有旁的首饰,瞧着有几分寒酸。
可即便是穿得再寒酸,也掩盖不了她那份美貌,王皇后暗自赞叹了一声:“好一个美人!”
“思薇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永世安康长乐无极!”程思薇慢慢的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成败在此一举,今日她一定要让王皇后对自己有好感——她不想沦为秦王后院众多的美人中的一个,她想要的是更高的地位,王妃现在自己是弄不到了,可这侧妃之位,她无论如何也要坐上去。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王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无形中有一种威严,程思薇挺直了背,将一张脸抬得高高,双目直视主座前边的一盏宫灯。
“倒是个齐整孩子,起来罢。”王皇后见着程思薇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小家子气,心中有几分赞许,这安国侯府出来的小姐,虽然说只是庶出,可这份气度还是在。
“谢过皇后娘娘。”程思薇站了起来,微微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前边,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就听王皇后问她:“听说你是安国侯府的小姐?秦王妃是你的姐姐?”
程思薇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秦王妃,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是,王妃是我长姐。”
“既然是你长姐,为何你又喜欢上了你的姐夫?”王皇后的声音里有几分不愉快:“这样做似乎有碍礼制。”
“娘娘,这情之一字,不知所以起,秦王英武有才,思薇心中倾慕,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故此犯下大错,思薇知道愧对长姐,这才自己逃出安国侯府,想要逃避这一段孽缘,孰料有了身孕,思薇……”程思薇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思薇知道长姐必然不会宽宥我,也只想带着儿子在乡间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秦王妃听了大吃一惊,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座椅:“程思薇,你有了儿子?”
程思薇得意的看了一眼秦王妃,只是脸上不敢表露出来:“是,姐姐,我有一个儿子,他是秦王的血脉。”
秦王妃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程思薇道:“你这贱人,这孩子分明就不是王爷的骨肉,你从哪里弄来一个孩子冒充!”
“长姐,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这般血口喷人。”程思薇一副委屈的模样:“王爷早就弄得清清楚楚了,长姐若有疑心,自可以去问王爷。我的孩子是不是王爷的,他心中有数。”
程思薇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秦王来找她之前,肯定将她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她从尼姑庵逃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那尼姑庵里的姑子可以作证,那孩子确实是秦王的,只是在逃亡途中她落了胎而已。
她逃亡期间是一段空白,她从未与人有交集,她知道安国候夫人不会放过她,所以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每日都将脸涂成一片灰土色,没有人能认出那个乞丐婆子就是昔日京城问名的大美人程思薇。
秦王找到他,一点也没疑心简亦非不是他的儿子,摸着简亦非头顶上两个璇,他很开心道:“他跟我一样,脑袋上也是有两个璇的。”
简亦非的身份秦王不怀疑,她那长姐声嘶力竭的喊叫,没有半点好处,只能让她失了身份,程思薇双目直视秦王妃:“姐姐,你不能这般诬陷我的清白。”
秦王怫然不悦:“我派人去找思薇的时候,尼姑庵里的姑子就已经跟我说过了,她有了身孕。就是因着有了身孕,她才舍命逃了出来,若是她再呆在那里,只怕你个你母亲派的杀手就已经赶到了。”
秦王妃的身子微微的打着颤,望着站在对面的一男一女,忽然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时小内侍又进来了:“皇后娘娘,青衣卫的简统领过来了。”
秦王妃茫然的转过头去,大门那边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穿着白色长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她费力的眯了眯眼睛,心中狂跳了起来——这个人她认识,原本是秦/王/府的亲卫,后来被举荐去做了青衣卫,现在就变成统领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简亦非走进来向王皇后行礼,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里升,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她感觉到自己都快透不过气来了——莫非,这简亦非便是秦王与那不要脸的儿子?
“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简亦非见着母亲竟然出现在长乐宫,也是大吃了一惊,见着秦王站在母亲身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何王爷会跟母亲站在一处?
“非儿,母亲之所以站在这里,是皇后娘娘要召见我。”程思薇望着简亦非微微一笑:“你先听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再来与母亲说话。”
简亦非疑惑的抬起眼,望着坐在桌子旁边的王皇后:“娘娘今日召下官觐见,不知有什么事情?”
王皇后笑着看了他一眼:“简统领,你可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父亲?”简亦非心中忽然有了一点感觉,他转过脸来看向秦王——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