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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旸涎追踪阴阳双鱼的气息一路而至古碑村却被双鱼发现。双鱼因为洛上严之事而对郁旸涎颇有成见,便要动手。
“二位,我只为洛兄而来,别无他意。”郁旸涎道。
“主人因你受伤,你却置他不顾,现在又说为主人而来,谁会相信。”常阴子责怪道。
“洛兄身体异于常人,并非我不想救治……”
常阴子却根本不理会郁旸涎的辩解,当即打断道:“我们已将主人安置在安全之处,你就不用再假好心地找他了。”
阴阳双鱼到底是上古灵兽,加之这里又离古碑村不远,倘若双方交手而惊动了封印的主人,反而会坏事。但如果阴阳双鱼有意隐藏洛上严的行踪,一时半刻他也无法找到那玄袍少年的下落,如何能不焦急?
正当三人僵持,洛上严却突然出现。
尽管玄袍少年的面色依旧欠佳,但看见他已能自由行走并看来没有大碍,郁旸涎的一颗心终究是安定了不少。如今见洛上严正朝自己走来,他不由欣喜道:“洛兄,你没事了?”
洛上严示意阴阳双鱼暂且退下,自己则同郁旸涎简单交代了被双鱼带走后的情况,并且表示愿意和郁旸涎一同回去。
双鱼纵使并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郁旸涎独自出门寻找洛上严,卫华则在客栈中等候。终于见那白衣少年回来,并且还将洛上严一起带了回来,她也十分高兴。然而见这两个少年都面色凝重,她即刻收敛了笑意,只是未免太过尴尬,她只好勉强笑道:“既然洛兄没事回来了,不如先吃点东西好好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郁旸涎自然不想拂了卫华的一片好意,点头答应了下来。洛上严见郁旸涎已经应允,便也就此同意,阴阳双鱼见状只好附和了洛上严的意见。
卫华亲自张罗的一桌酒菜,然而因为座上人的各怀心事而吃得味同嚼蜡。她的目光不时在郁旸涎和洛上严之间游移,尽管内心牵挂着某些局势,却也时刻关心着郁、洛二人之间的关系——出于朋友之义,她希望这两名少年能够彼此相安。
常阴子因为受不了席间的气氛而率先借口离开,久阳子便以前去看望之名也随之离席。卫华心道此时正是给郁旸涎和洛上严独处的机会,便也找了理由离去。
洛上严仍旧想着朱厌和自己说过的话,他的立场和郁旸涎的立场,究竟是不是会在最后站在对立面。面对这个和自己一路走来的少年,他又多少从未有过的心情因郁旸涎而心绪波动,他自己清楚万分。这种感受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相信郁旸涎也心知肚明。
“郁兄……”斟酌再三之后,洛上严终于启唇。他见郁旸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斟酌着接下去的话要怎样说。
自从在古碑村外见到洛上严时,郁旸涎就知道这玄袍少年满腹心事,而且不见得是能和自己说的。毕竟洛上严的身上始终藏着没有公之于众的秘密,在两人这么久的相处中,洛上严没有极力掩藏,也不代表他会和盘托出。
而洛上严此时犹豫纠结的模样又令郁旸涎有些困惑,他不禁开始猜测是不是洛上严想要和自己坦白些什么,即便不是一五一十地将他的秘密全部说出来,至少能告诉他一些别的,也好让他更多地参与到他的生命中。
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安静等候,灯火照在两人之间,被透窗而入的风吹得有些扑朔,也就在两人脸上留下了明明灭灭的影子。
“郁兄……不然我们放弃追查五星封印的事吧。”良久沉默之后,洛上严这样说道,他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和郁旸涎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他察觉到郁旸涎眼中瞬间涌起的惊讶之情时,他的内心显然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但再三斟酌之下,他觉得这条路,是最风险最小的,当然也应该是会被郁旸涎回绝的。
不出洛上严的预料,郁旸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即便只是摇头。
这种早在意料中的情形,洛上严根本不觉得意外,也就无所谓追问郁旸涎坚持下去的原因,毕竟这个白衣少年的心中有着天下苍生,也意志坚定。
“给我一个你要放弃的理由。”郁旸涎眼眸沉沉地问道。
洛上严垂眼多时,最后将杯中就一饮而尽,道:“累了。”
郁旸涎静默相待,等着郁旸涎继续说下去。
“被阴阳双鱼带走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和我说了一些事。我忽然觉体内的大羿血魂根本就是一种负累,当初的死而复生对我而言也并不是好事,若说唯一幸运的,就是遇见你。”洛上严终于再一次抬眼去看郁旸涎,见白衣少年似是有些意外,他却更坚定道,“第四个封印至今没有明确下落,前面三次死里逃生,我真的有些累了。”
洛上严所言也不无道理,毕竟和上古凶兽斗法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之前他一意孤行地要追查大羿五星之事,洛上严倾力相助,他并未仔细地了解过这个少年内心的想法。即便两个人一路扶持再互相猜疑地从大梁来到了曲沃,他也没有认真地听过出了追查风影之外的洛上严的想法。
“从桂陵到曲沃,随着封印被破坏,封印的力量也一直在减弱,封豚、九婴、修蛇,他们的危险越来越大,这次古碑村的封印一直都没有切实下落,我用大羿血魂与之抗衡还受了伤,我不敢想象更严重的后果发生,尤其是关于你的。”洛上严为自己倒了酒,向郁旸涎敬道,“郁兄,我如今已全意恳请,请你考虑收手之事。”
郁旸涎却将酒杯推开道:“这杯酒我不能喝。”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洛上严急切道。
“受人之托,我必须尽我所能去完成,否则于心不安,也对不起先师从小的教导。”郁旸涎道,“我知道此路凶险,洛兄本就无需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也不想再看见洛兄有什么危险……”
郁旸涎此时举杯道:“不如以此酒送洛兄,你以为如何?”
见郁旸涎正要饮酒,洛上严即刻出手阻拦,道:“救命之恩?”
“还有感佩之情。”郁旸涎见洛上严强势地阻止自己饮下这杯“送行酒”,他便将酒放下,道,“我来魏国的目的将要达成,眼下我所做的就是有感于曾经所见所闻。洛兄只当我偏执,明知前路艰难,亦不肯就此放弃,也不想再拖累旁人。”
洛上严忽然拍案道:“我是旁人?”
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郁旸涎用旁人二字描述自己,洛上严一时激动便没有克制住情绪,和郁旸涎四目相对多时,他恼得将自己和郁旸涎的酒都一饮而尽却仍觉得不痛快,就要直接拿酒壶喝。
郁旸涎见状立即阻止,洛上严却将酒坛趁势推去他面前。
知道洛上严心中郁结,郁旸涎却无法宽慰,想来正如卫华所言,一切明日再谈,今夜就与这生死之交、倾心之人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晚,明日是天涯一方还是继续同行,都等到时候再说吧。
郁旸涎正要饮酒,却被洛上严阻拦,他不禁问道:“怎么?”
“你日常少饮酒,你我各一杯未必公平,这样,你喝一杯,我喝三杯。如此交替,看谁先醉。”洛上严道。
虽然洛上严所说是实情,但郁旸涎没想到他会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却也觉得这玄袍少年细心体贴,虽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和洛上严拼起了酒。
推杯换盏不多时,郁旸涎便不胜酒力地醉了,洛上严看着此时安静地趴在桌上睡去的少年,眉宇间那微醺的神情逐渐消失,眼眸中尽是纠结难舍的情绪,一直默然注视着郁旸涎。
将郁旸涎灌醉只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长夜漫漫,他不想独自一人,却又不想和郁旸涎相对无言,就借此将两人置于一醉一醒的环境中。自然,看着酒醉不省人事的郁旸涎,朱厌的那些话又开始在洛上严耳畔浮现,他原本只是复杂难解的目光中不由透出了杀机。
如果将来要互相残杀,他未必下不去手,然而他却已经能够预估到,因为演变得更加深切的对郁旸涎的感情会令他在下手的同时也在自我伤害,那样的痛苦比现在了结了郁旸涎要折磨恶人千万倍,因此长痛不如短痛。
掌中因为杀意而聚拢起来的气息让台上的灯火跳动地更加强烈,然而即便是这样扑朔的灯光也没有对喝醉的郁旸涎起到任何作用,他依旧安静地趴在桌上,纹丝不动。
已经靠近郁旸涎后颅的手开始颤抖,洛上严迟疑着始终都没有下手,那些和郁旸涎在一起的时光不由自主地在眼前浮现,这个少年的一颦一笑都犹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那些两人共同面对死亡却又幸运地逃出生天的时刻,让洛上严这原本轻而易举就可以落下的一掌变得如此艰难。
郁旸涎将来必定会成为自己的阻碍,领主也不会容忍他的存在,甚至他会成为领主威胁自己的理由,只因为有些心绪已深埋心间,不可拔出。与其因为郁旸涎而受制于人,不如他先行将这根软肋剔除。
洛上严一掌未落,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便让洛上严立即收回了手。他的紧张因为卫华的进入而达到了顶峰,就连往日苍白的面颊也因此而有些发红。为了掩藏自己的失态,他向卫华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立即离开。
卫华见洛上严行色匆匆以为出了什么事,目送那少年离去之后,她正要回头去唤郁旸涎,却发现那本来趴在桌上的少年已经自行坐了起来,身上虽然有些酒气,但从他的神情看来显然十分清醒,甚至因为那拧结的眉头而显得有些骇人。
“灵阳君?”卫华试探地叫了一声。
郁旸涎仍旧盯着洛上严离去的方向,那扇房门因为他走得太急促而没有关上。就这样看了一会儿,郁旸涎才问卫华道:“什么事?”
“那边传讯过来了。”卫华一面说一面将字条递给郁旸涎道,“他还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只是问了我现在曲沃的情况。”
看过字条上的内容之后,郁旸涎道:“回信还是你写吧,今夜就发出去,我有些累,想歇一歇。”
卫华不知郁、洛二人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郁旸涎这样说,她也不推辞,这就回房去写回信。
郁旸涎又在屋里静坐了片刻,这才施展了灵术,向大梁发出了一封灵讯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