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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 吴灿杨曦两人腿脚不便。贾赦防着还有后续, 一群人徒步下山。十几里路走的一众公子哥嗷嗷叫。紧催慢赶, 总算在天黑前下了山。
贾赦打点好两人回城的车驾,以防万一又把随从分出一拨护送。等到两辆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他才有心思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待贾赦回过头,只见一个个背靠大树随意坐在地上,那无赖的样子, 竟是连马车都不想坐了。
因着这边良田稀少, 一般不太有人在这儿买地,无奈贾赦家里有庄子,这才做了东道。谁知道一个个都是大爷,难伺候的紧。
好在贾赦不是个没有准备的,招来随从吩咐一番。从这里到庄子并不算远, 骑马来回不过一盏茶功夫。很快一队人就骑着马回来了, 随着众人回来的还有各色食物。
各个身边都带了不少人, 倒是不用亲自动手。就地找了块平整的地界用毡铺成圈,中间点了篝火,防着火星,还在篝火周围挖了一圈。
说小孩还是小孩, 原先还吊着半口气儿的这会又活了。指挥起自家仆下那是一个中气十足,全都是添乱。
贾赦可不是幼儿园园长, 有吃有喝, 提供物资也就撒手不管了。顺着位置迅速找块靠树的地盘, 舒舒服服瘫着, 谁来那也是不让的。
侯沧顺着火光摸到贾赦身旁,笑得一脸猥琐:“请你去看场戏。”
吃饱喝足的王子胜听到侯沧的话,有些按耐不住,拉了拉侯沧衣袖:“你不厚道啊,有好戏怎么少的了我。”
“呵,就是。”这会柳谧金晖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了过来。
贾赦挑眉,这侯沧知道的倒是不少。想也不想,几个人悄摸的跟着侯沧走。
顺着隐蔽处堑摸过去,大家弓着身子偷摸听着,除去知情的几人,余下都惊恐的捂住嘴巴。
山里的气温太低,贾赦吸了吸鼻子,动静吓得前面说话的两人一惊,回头看到一群人更是吓了一跳,面上却强做镇定:“这会儿你们一群人跑到这儿作甚,莫不是和我们一样解溲。”
“呲”侯沧跳到石头上,对着两人眨眼:“你俩猜猜我们什么时候来的。”
“调皮”金晖一步蹬上石头好悬没把侯沧挤下去。
在座的父辈政治倾向未必有志一同,不然当今只怕也不放心。同个圈子竞争资源偶有磕碰实属正常。光明正大较高低,输了就是输了,敢作敢当输得起。平时小打小闹也使个损招也无伤大雅,他们俩倒好,私底下偷偷摸摸,使阴招非死即伤,手段下作至此。还能一起玩耍。
“道不同不相为谋。”贾赦扭头欲走。
“站住。”陈珉喊了一声。
在座的谁又怕谁,牛斌嗤笑,不欲理他们。
“你们知道什么,只以为我们算计他们,若不是他们先算计我,这会儿躺着的就是我了。”
当他傻啊。能让马发狂的草药可是受朝廷管制的,这种东西贾家都没有,显然是预谋已久,算计到他头上,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贾赦不欲多说,脚步越发快了。
“这是怎么了?”石磊一路小跑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去问陈珉和郭禄啊,”平日都是兄弟般的好,如今手段却日此下作。王子胜低头踢着土块,心情抑郁。
“贾大你最公正,快与我说说,两位兄弟竟是犯了忌讳不成?”石磊行至两人身旁,拍拍两人的肩以示安慰。
“石磊兄如何知道他们俩人犯了忌讳,贾大这半个东道主是没脸答了,诸位有兴致的来替人答了,也好叫石磊兄知道,这两人如何下作。”柳谧拱拱手讥诮道。
石磊一脸羞臊,拍着两人道:“竟是如此糊涂,快向众位兄弟陪个不是,众位兄弟也不是气量小的。”
“想和稀泥可不行,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显然石磊想要当好人,大家一起玩谁也不差什么,凭他脸多大,牛斌丝毫不给面子。
圈子里玩了这么久,当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几人之后就被送走了。大家虽不是同声同气,对这些下作手段却是零容忍,共同订的规矩,谁也不能轻易动摇。石磊也是和众位一起长大的,怎会不明白规矩。这口子一旦撕开,大家也都别玩了。各回各家来的痛快些。
矛盾一显,派系就泾渭分明了。一队人跟着贾赦走了,余下的,显然和石磊一起吭气的。
合则聚,不合则散。
贾赦把场地留给石磊一行人,他带着众人上了马车回庄子。
“你说,这事儿和石磊干系大不大。”牛斌脱了外袍,只留一条中衣跃到水里。
柳谧瞧了一眼贾赦,把长袍甩到屏风上:“你问侯沧,他今儿可是让我们看了一场好戏。”
侯沧泡在温泉里舒服的喟叹一声:“这事你得问贾大啊,在这儿他可是地头蛇。”
贾赦闭眼靠着池壁沉默不语。这事儿谁先知道的,还真难说。
泡在另一个池子的王子胜垂着头,丧气极了:“你们说我是不是很笨,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牛斌跳下王子胜池子,本来池子就小,这水可不一下就漫出来流到了侯沧池子,气的侯沧一掌拍在水上,溅的正在路过的金晖一身。
“我说你这跟我发的什么疯。”金晖抬起脚就往侯沧肩膀踹。
“行了!”被波及到的柳谧双手抹脸:“这石磊不地道。前些日子陈家和杨家各送了一位进东宫。杨家和甄家可是同气连枝,甄家在东宫倒是很有些脸面。”
“这和石磊有何干系。”王子胜问
“二胜啊,你这智商还是跟老哥哥混吧,叫声哥哥,哥罩你”牛斌拍拍胸脯很是豪气。
众人听了大笑,有几人却是若有所思。这里面的事可不止这一桩,瞧着贾赦不发话,众人越发猜不透他所思所想了。
“众位节制些,可别把皮子泡皲了,赦无礼,先失陪了。”贾赦睁开眼,对着众人作揖。沿着台阶出了池子裹了巾子,顺着一侧小门换了衣裳,又吩咐下人伺候好几位小爷,随后便放心的趿着木屐回屋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有那贪舒服的,泡了许久还不肯出来,好在下人随侍一旁才有惊无险。
一夜无话
天还未亮,贾赦房里有了动静,在外间守夜的文言听着动静赶紧起了。
贾赦瞧着刻漏才刚过卯时,趁着下人打水空档,把练功服穿好,洗漱后便带剑出了院子。
山里的气候不比城里,天亮的也慢,这会还是一片黑黢黢。贾赦眼神还不错,凭着一点零星的光找了一块空地,也不耽误便开始每日早课。不过才练了一刻钟,就见牛斌带着枪走过来,便调侃:“起的还挺早。”
牛斌把枪交给随侍:“你不也一样。”说着便开始练拳法。
国公几家别人贾赦不知道,也就牛家走的还是武勋路子,瞧这架势只怕也是勤学苦练。近年来勋贵家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越来越多,像牛斌这样都是少见。
牛斌打了一套拳,看着贾赦还是那几个动作便纳闷道:“你这走的什么路子,瞧着倒像八段锦。”
“陈氏太极。”贾赦收势,接过随从的剑道。
“嘿,我说贾家使得可是刀,你怎么学起旁人家的功夫。”牛斌拿起枪,下巴一抬:“过过招如何。”
贾赦右手握剑指着牛斌:“如你所愿。”
“昨儿柳谧怕没说全,这些个哄哄子胜还行,你可哄不了我。”
“马是喂了药的。陈郭两人倒是想算计我和王子胜,我不过将计就计。”
贾赦剑鞘一档,右手一刺,牛斌一个后空翻躲了:“我倒不知你们家和陈郭两家有多大仇。”
眼见枪头刺到罩门,说时迟那时快,贾赦一个跃步,躲过一劫:“五月中旬王家老爷密折参了他家,这会江宁织造的空缺给了甄家,怕是不日就要上任了。”
牛斌一愣,手一发力将贾赦的剑卷了起来:“郭家也就罢了,陈家又有什么幺蛾子。”
“陈家可是二皇子的人,皇上恼了他们家,撸的只剩一个一品将军的爵位了。”贾赦反手发力,连人带枪一并把牛斌拉了过来。
“停手停手。”牛斌放手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气喘嘘嘘连连摇头:“行啊贾大,看不出啊。”
贾赦把缠绕在一起的枪和剑抛给随从,接过巾子擦了擦汗,有节奏的调整呼吸:“占了点便宜,论武我不如你。”
眼见天都亮了,牛斌找了个石凳一屁股坐下:“石磊怕是也不干净,侯沧瞧着倒比你熟知内情。”
贾赦瞥他一眼:“侯沧他们家,旁人不知,难道咱们俩家也不知,别跟我装大瓣蒜。”
被拆穿了,牛斌尴尬笑笑。贾家侯家牛家不比旁人,祖上传下来的这点东西,几家不说知根知底,倒也有点默契:“我们家太爷可舍不得让我随便使。说起来这石家倒是有些蹊跷,他们和钱家倒是有些往来。”
太子妃娘家,事情倒是越来越复杂,贾赦想着摇摇头:“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倒是你,别见天的和子胜胡闹,有空多教教他,别让他吃亏便是。”
“你怎么不教,我瞧你练的比我还好,这就从文了。”牛斌切了一声道。
这是试探,贾赦一顿:“天赋所限,从武只怕有辱家风。”说完,不等牛斌回话,抬步欲行。
“等等我”牛斌疾行两步追上贾赦拱手:“你别恼我,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别生气了。”
贾赦放缓步子,站定直视牛斌:“即便从文,吾愿承袭祖辈之志,你配否。”
牛斌呆了一下,继而放声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贾大是个识货的。”
贾赦不再理他,浑身黏腻已经够难受了,还要对着个智障,一时有些后悔要和这种人结盟,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毕竟牛家主和牛老太爷的智慧未必能遗传到牛斌这,万一智商断层他就瞎了。
牛斌可不知道贾赦打算反悔,他们这些人从小就活在贾赦的阴影里,一个不好,长辈就说你瞧瞧人贾家,还不许顶嘴,顶嘴就是一顿胖揍。如今得了贾赦认可,他是美的不行,恨不得立马回府通告老太爷老爷。
心里一高兴,牛斌走起路来都是一颠一颠的。惹的贾赦更加后悔了。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门口,贾赦正欲回房,牛斌却叫住了贾赦,期期艾艾的道:“你知道柳谧...”
“柳谧何事?”贾赦脚步一顿。
“没事,没事。你去吧,等会儿花厅再叙。”牛斌挥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
贾赦这会只想换身干净的衣服,顾不上牛斌欲言又止,回屋子的脚步越发快了。
“小的侯在外间,少爷注意着水,可别着凉了。”文思说着话,将毛巾递给贾赦。
“退下罢。”贾赦接过毛巾,慢慢擦着头发,回想牛斌的招式。说起来遗憾,哪个男儿没有热血军人梦。可惜他在变成贾赦之前性格早已定型,即便从小在老太爷的熏陶下也没有足够霸气。牛斌与他又不同,他的一招一式充满了锐气。这股锐气不止用在武功上,同样上了战场,这股锐气就能化为士气所向披靡。扬长辟短才是正确的选择,无奈他另辟蹊径选择从文。
桶里的水渐凉,贾赦不再纠结此事,随手拿起簪子束发,起身穿了衣衫行至外间。因着头发未干,瞧着这会刚到辰时,估摸大半人都还未起,他也不着急,寻了日头晒着的窗子坐下,披着头发闭目养神。
待到就近几户人家炊烟升起,旁的几间才有了动静。贾赦让人绾了头发,和董管事商量着安排了朝食,这才踱步往花厅走去。正巧遇上出屋的甄应嘉,一番礼后两人同行至花厅。
这会花厅不过两三个人,还都一副睡眼稀松的摸样,贾赦坐了主位问道:“下人侍候的可还周到,若有不足各位海涵。”
“嗨,咱们客气个甚,再是周到不过了。”有人听了连忙挥手,众人点头应是。
地位不同,哪里容得挑理,贾赦便不再废话,对着文言点头,让下人传饭。
等到众人都用过早已经过了辰时,各自都默契不再提昨日的事,纷纷摩拳擦掌预备今日满载而归。
马匹一跑起来,乡间的小路尘土飞扬,林间早期的鸟儿惊得四处乱窜。
众人各自分头狩猎,山头很大,无需抢猎物,这么一打就到了午时两刻。众人在约定的地儿集合,倒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连着在马上跑便有人撑不住了,嚷嚷着回庄子去。
贾赦也不拦着,清点了人头让随从照应着安全。他这边却是没打算走,按照原定计划他的猎物才只够老太太一人的,就算磨破了大腿也得再坚持半天,于是便道:“你们先回庄子上,董管事自会安排。赦失礼,只怕还得跟这儿野物较劲。”
“倒是我们失礼,不过你这个做东道的,若是打了好猎物可不能独享。”
“自然。”贾赦毫不犹豫的点头。
把一队人送走,这会场地空了大半,贾赦寻了地坐下,啃了几口干粮询问经验丰富的随从,希冀下午收获多一些。
侯沧手拿松树枝撩撩金晖和柳谧,痞痞道:“这干涉猎多没劲,不如咱们做个赌局。”
王子胜躺在地上,双腿抬起靠在树干上,哼了一声表示再听。
见着众人兴致缺缺,侯沧不高兴道:“你们真是无趣。”
“说吧,瞧上我们手里什么了。”金晖翻了一页书,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柳谧嗤笑。侯沧是人如其姓,精的跟猴子似的,他们这群人里也就贾赦没在他手上吃过亏,其余人哪个没有被骗过。瞧他手上这枚绿油油的翡翠扳指,就是从刘家那倒霉孩纸那里坑来的。
“说吧,怎么赌。”牛斌拍着侯沧肩膀与众人对视一眼,打定主意要坑他一把。
侯沧倒没察觉猫腻,猥琐的搓了搓手:“即是射猎,那咱们就赌皮毛。谁打的皮毛最好,最多就是赢家。如何?”
“赌注如何。”王子胜跳起来捂着荷包。
侯沧没好气的瞪着王子胜:“小气劲儿,贾大的葡萄酒来两坛如何。”说着冲贾赦比了个二。
“一坛!”贾赦双手枕着头眼皮都不抬,完全不给商量余地。
“好吧”侯沧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在贾赦那碰了壁还不死心,又来招金晖,金晖可是后族,好东西多着呢。
“米帝字帖”金晖留了个心眼,侯沧没在意,又游说起其他几人。
待众人都拿出了赌注,一时间气势大涨。趁着这股劲,翻身上马开始了赌局。
等着众人都不见侯沧,牛斌和贾赦几人汇集到一起,默契一笑。接下来就等着侯沧吃瘪了。
贾赦知道牛斌是心理不痛快,他也不痛快。侯沧此人家中立场不好说,行事亦正亦邪,小聪明不少。昨儿的事明显想把水搅浑,那就别怪他贾赦不厚道一把。也算是给个教训,别老想着耍小聪明,再好的情义也经不起他这般捉弄。
五人并着几十个随从,侯沧手段再高明也没用。果不其然,等他回来见到贾赦一地皮子,又没有证据,就算明知有诈也只能认栽。
侯沧眼瞧着众人拍拍他的肩各自回房,气的直哆嗦。见牛斌还留下来,颓丧说道:“还是你有良心。”话还没说完,就见牛斌拍拍他肩膀摇头晃脑的走了,走了。
等到晚饭时分,一行人在花厅等着侯沧,就见他垂头丧气,有几个人忍不住放声大笑,直言道:“猴子你也有今天,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哈哈哈哈哈。”
“行了”贾赦摇头,让人拿了两坛葡萄酒上来,拢共这么点酒,两大桌一人一杯也喝不醉,何况年纪尚小,尝尝味儿就好。瞧着侯沧一蹶不振的样儿,贾赦补刀:“还得多谢猴子,你们才有酒喝,平时我是万万不肯的。”
“你”侯沧咬牙切齿,恨恨的抢了旁人杯子,连喝了三杯得意道:“能喝到你贾大的亲酿的三杯酒,也算是赚了。”
侯沧这会跟炸了毛似地,大家也都是有眼色的,见好就收也不再惹他。这般,他才舒坦了些。
连续两天活动,众人早就累了,饭毕就回了房,夜里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贾赦早早洗漱去了书房。刨去作弊的那些归还,给两位老人做大毛衣裳已是绰绰有余。趁着还未入冬,便打算亲自画了花样,请人裁衣,也好在入冬后给两位老人多添一件衣裳。
古代的大氅披风贾赦见多了,他便细细回想现代出现的样式,刨去一些不合适的,上手开始描绘起来。老太太年岁大,用金色云纹收边更显富贵也不轻浮,心里有了腹稿画起来倒也不慢。
才画好老太太的样式,就听文言来报说是柳家大爷到了,贾赦手上没停,纸上又加了几笔,这才收手:“柳家大少爷,快请他进来罢。”
这个时候天都黑了,柳谚见了贾赦倒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冒昧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搅。”
柳家和贾家的关系虽然不如牛家,到底又比旁的好些,贾赦摇摇头:“柳大哥何必客气,倒是这个点儿过来,是有要事不曾。”
“别担心,倒无旁的事儿。不过是杨家小子回城,几位家里担忧,便派了我来。”柳谚无奈道。
贾赦点点头,这两天谁家下人回城他心里有数的,何况柳家兄弟关系亲厚,便也不提这茬,只道:“柳大哥一路赶来想是累了,若不嫌弃便在庄子上委屈一晚,明日咱们一道回城。”
柳谚瞧着贾赦安排周到,俨然一副大人摸样,莞尔一笑:“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正寒暄着,柳谧也不让人通报走了进来便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日就回。”
听着语气柳谧撒娇的语气,贾赦有些诧异,想来人家兄弟就是这般相处,倒也不奇怪。
“阿娘点击你,恰逢主子给了假,我便赶过来了,这会都累坏了。”柳谚摸着柳谧的头温和的回道。
“那赶紧回屋歇着罢,劳烦赦弟弟了。”柳谧拍落兄长的手,歪头对贾赦说道。
贾赦点点头:“皆是安排妥当了,就在你隔壁间。柳大哥也累坏了,都不必客套去歇着罢。”说着端起茶盏。
“有劳。”柳谚拱手拉着依依不舍的小弟告辞。
等两人出了屋子,贾赦又吩咐董管事让厨房弄些好克化的送过去,便回到书房接着画样稿。
董管事应下自去,只是这心里总觉的柳家小公子看他家主子的眼神不对,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生在现代,董管事这会必然会知道有那么一句话: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两件事,一是咳嗽,二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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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回城,贾赦谨记老太太吩咐,临行前又体恤了庄上仆下一番。才过辰时一刻,众人已集结完毕,打算着回城还能赶上饭点。
侯沧临行前言是车驾坏了,硬是要和贾赦挤一辆。贾赦亦不想节外生枝,也就遂了他意。
庄子这一段路并不平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直至平坦些的官道,侯沧就蔫了:“贾大你这人平日瞧着一脸正派,竟合伙来蒙我,太不厚道了。”
“你自个提的赌注,牛斌提议的,我可没蒙你。”
反咬一口也就算了,还把锅给了牛斌,没你同意人家肯听牛斌的,这人的心眼也太多了。侯沧心说,又哀叹:“我不该看热闹,大人就大发慈悲绕过小的吧。”
“侯沧”贾赦坐直身子对着他正色道:“你是看热闹还是事先就知道。”
侯沧瞳孔一缩随即苦笑道:“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何止瞒不过我。不止我知道,只怕金晖也是有数的。”贾赦摇摇头。
“合着就蒙我。”侯沧气恼,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痛的又立马把手回去。
这力气,贾赦都觉的疼,想想好笑道:“金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后族,你以为人没有两把刷子。”
余下的话贾赦没说,侯沧自己也猜得到,想想又觉的不对:“你说这石家走的是钱家的路子还是金家的路子。”一说完,侯沧打了嘴巴:“不会是石家想两头下注,也不对,你是说石家走了金家二房的路子,打算给东宫那边。”
“总算明白了”石家不仅打算左右逢源,还想将石家嫡女送到东宫,郭陈两家不过当了探路石。贾赦看向窗外:“打小就你就机灵,旁人也不傻,都是一起玩到大的,真有那么大差别,不过各有立场罢了。”
金晖是金家大房长子嫡孙,可惜金老太太是继室,皇后和二房才是同出一脉。也是金家大老爷能耐,这些年才没被压下去。眼见着皇后要晋升了,金家二房又没有合适的姑娘,可不是着急了。石家这些年越发没落,两相一拍即合,可不就狼狈为奸。这些金家大房未必不知,只怕是另有打算。
侯沧想通关节,双手用力搓脸,握拳捶额头:“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贾赦摇头,揉揉太阳穴:“他们有脸做,就别怪人把事情捅破。这事怕是没完,石磊可不是个大气的,回家后也和你老子知会一声。再来你也该收收性子了,别老和乱七八糟的搅在一起,见天的胡闹,移了性情。小聪明在大场面上站不住脚。”
半大小子要面子,贾赦点到即止便闭目养神,这会还有好久才到城里,坐车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侯沧被贾赦说的面色赤红,却也知道这番话非常中肯,就是面子上过不去。这会也不再开口,马车摇摇晃晃的,竟也睡了过去。
这次回城都在马车上便没有修整,一路竟也睡到了城门口。外头集市嘈杂声越来越大,侯沧悠悠转醒,睁开眼看着贾赦正在把玩玉佩,他呆了一会,鼓起勇气:“贾大我...”
“都是兄弟,说多了矫情。改天你开上一桌便是了。”贾赦笑道。在他眼里这些孩子除了家庭因素,有些性格不是真坏,能矫正了最好。
“哎”侯沧见贾赦并不介怀,高兴的应了一声。
进了内城,众人家中就有骡车来接,相互告辞都各自散了。
贾赦坐着骡车不到一刻便到了贾府,才下车就见老太太站在侧门,赶紧跑了过去。
“慢点,慢点。”贾老太太挥着帕子生怕贾赦一不小心就摔了。
“您怎么在外头站着。”贾赦上前一步扶着老太太,多大岁数了,还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等谁。
“小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等你。”贾老太太轻手拍他,嘴上责怪,脸上都笑开花儿了。只要见到孙子好好的,再是没有半点不好。
“这不是让贾一给家里送信了。”贾赦搀扶着老太太上轿:“还让您跟着担心,倒是孙儿不是。”
“收到啦,你瞧这才去了两天就瘦了,下次可不许再去恁远。”贾老太太说着脸都拉下来了。
哪里就瘦了,贾赦不欲和老太太争辩,连忙应是,惹的老太太又笑了,这才唤了仆妇起轿。
贾赦搀着老太太到荣庆堂,周围跪了一地奴仆,他可不认为这是为了迎接自己的,不过他也没多问。
等俩人进了屋子,四处都是箱子,摆的满满当当。有各色布料,还有珠宝摆件,零星拉拉杂杂一大堆,脚都不知往哪放。贾老太太好似知道贾赦疑惑:“前些日子你大姐亲事定下来了,这不,趁着空档把该料理的都料理了。”
贾赦一愣,随即笑道:“倒是喜事。”
“可不是,你也别在这儿坐着了,你爷他记挂你,快去瞧瞧他。你母亲那边我去说。”贾老太太好笑的。
“这才去了两日,祖母就不疼孙儿了。”这才刚坐下就要支开他,想着院子里一地奴仆,贾赦也不多问,只挑眉应下,往梨香院去。
“臭小子。”贾老太太笑骂,忙不迭赶人。
“乖孙,乖孙。”
贾赦才走到院门口,就听里头白毛鹦鹉在叫唤,这鸟还真是成精了。顺着整理了衣冠,这才踏入梨香院。
“还知道回来。”贾源哼了一声,踱步回了屋子。
老铁头捂嘴摇摇手,余下奴仆要笑不笑的,贾赦就知道老爷子没真生气。他拍拍衣角从容走进屋子:“累的祖父母担心是孙儿不孝,下次定不会这般了。祖父别生气,气大伤身”
老爷子气势吓人都是唬外人,遇见了贾赦这个不怕的,就跟纸老虎似地,轻轻一戳就瘪了。这不,贾赦一哄,面上横眉竖眼,语气却是软了不少:“你是个有数的,就怕旁人不肯消停。”
贾赦见下人都退了出去,把当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这件事还是有操作的余地。
贾源敲着桌子皱起眉头:“依你看,此事当如何。”
“石家如今不过三品将军爵位,家中也无甚能人,不是上进倒想着旁门左道。石家的算盘莫说钱家不乐意,只怕他金家大房也不乐意,再把这事儿透给杨吴两家,必要时咱们趁机推上一把,三品将军也甭想做了。”贾赦在回城的路上早就想好了。石家想走后宫路线,钱家未必想要那么大一个劲敌,何况石家内里早就烂了,筹码交换旁人未必动心。
“这事儿我和你父亲再商量一番,真要动手就再无交情可讲了。”贾源语气有些萧瑟,看着孙子从不到他膝盖高长成如今,不禁感叹:“唉,那些人啊,也是不成器的。倒是你,这事处理的很好,往后我也放心了。”
为了不让老爷子伤感,贾赦也不再提起这些,只道:“这两日倒是打了不少皮子,就是成色差了些。”
贾源知道孙子怕他伤心,唉,人老了心就软了,可是旁的情分又怎能和他孙子相比:“咱们家又不缺这点东西,玩玩便罢了,不必较真。”
爷孙俩人又聊了一会,眼见到了饭点,两人便搁下话茬,专心用起饭来。
饭后贾源心疼孙子,也不叫他回院子,贾赦也不推辞,顺势在梨香院歇了晌。
午后醒来贾赦见老爷子不在也不问,先回了一趟东大院。找来莳萝,嘱她让人去霓裳坊一趟,先紧着贾柔的大氅来。贾柔平时对他不错,眼见着出嫁了,这时代的女子以娘家为底气,他少不得要照应一番。这也是应有之义。
手头的事情安排完毕,贾赦又细细捋了一遍,再无疏漏之后又问了这两天府里的事儿。鸡毛蒜皮一大堆,倒是没别的大事,他也不再多问,终归该知道的老太太也不会瞒他。
眼见这耽搁了两天,这课业可不能再落下。贾赦便先去前院,挨个先生交了课业,又问候了一番,再带着猎物一些乡下特产亲自松了。等这些都忙完了,这才又回到东大院的书房。
晚饭时分,贾代善下衙。因着有事和老爷子商量,祖孙三人在梨香院用饭,倒没有旁的人。
三人一起倒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贾赦替两人盛过汤,自己才用起来。
“儿子瞧着这事儿顺水推舟一把也未尝不可”贾代善端起碗呼哧了几口汤,夹着块肉往贾源碗里放。
贾源岁数大,这胃口倒很是不错,巴掌大的一碗汤喝了,吃起肉来也毫不含糊,吃的满嘴流油才道:“既是决定就这么着罢,小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儿子省的。”要么是父子,口味都一样,几块肉三两下就被两人分了。
贾赦看不下去,用箸往两人碗里放青菜,这岁数越大,肉越得少吃,老说也没用。
贾代善眼睛一立:“赦儿你是不是趁我俩不注意都把肉吃了。”
“儿子喜好您也晓得,这肉儿子是不爱的,祖父您也晓得的。”贾赦无辜脸,肉再不吃光,这父子两非得堵塞血管不可。
这话引得贾源笑出声来,大孙子祸水东引的招数使的越发溜了。这两年但凡和大孙子一快用饭,肉是别想了,他是认命了。不过他可不想告诉儿子,让他自个去发现吧。想想等他儿子老了,见天的吃青菜,这么一想怎么那么开心。啧。
贾代善无奈,招来仆下加菜。
这会伺候的是老爷子的丫鬟,只听她脆生生道:“回老爷的话,老太爷的厨房今日就备了这些肉,这会去大厨房只怕赶不上趟了。”
贾代善听了一怒,奴仆好大的胆子,竟敢苛待老爷。
贾源笑了两声,让丫鬟退下:“行了,是大夫平日不大让吃肉,以往我同你太太两人吃的都是清淡些。今日还是托了你的福,我才吃上两口。”
“老爷。”贾代善很委屈,如今在家吃块肉都这么难了。
老爷子是权威,贾代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一顿全素宴。贾源可不惯他,在他的院子,那就得依他这个做老子的。
贾赦倒是吃的香,正在发育的年纪,可不就是吃么。他吃的越多,他们就越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