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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里,她似乎不再是从前那朵羞涩洁白的茉莉花,而化作了妖娆怒放的玫瑰,他几乎要熔化在她的身体里……
他最后筋疲力竭地伏在她的胸口,她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他在她的怀里沉沉地睡了,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泪水滑落在他发间……
她不能为他做什么,只好用这种方式,哪怕只是让他能够在沉沦中暂时忘掉那些烦心的事,哪怕只是让他能够好好的睡一觉。
当他醒来,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看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她在他的生命里,会扮演那么多的角色?
有时候,像个需要娇宠的小女孩,让他想放在手心里疼爱。
有时候,像个坚强的伙伴,站在他身旁,像是两棵并肩站立的树。
有时候,却又像个温柔的小母亲,让人觉得信任而依赖。
他忍不住去亲吻她的唇角,她醒了过来,那样乖巧地微笑:“早安。“
“早安。“他也微笑。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对他眨眨眼:“帅哥,你该刮胡子了。“
他的胡子,已经有两天没刮过了,这些天,他几乎就放任自己这样憔悴着。
“让你担心了吗?“他低声问。
“是。“她老实回答。
“对不起。“他道歉,将她拉低一些,包裹进他怀里。
她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中,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久久地,他听见她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小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即使你这次真的失败破产了,你也不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她从他的怀里爬起来,俯身看着他,连眼睛都在微笑:
“因为,有两样财富永远属于你。第一,你的智慧。“她戳戳他的脑袋,然后又指指自己的鼻尖:
“第二,你的画儿。“
他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将她猛地拉进怀里,滚烫的吻,落在她眉心,如同爱之封印。
门里的拥抱
那天早上易沉楷到公司的大厅里,对看着那些等待退款的人说:“你们放心,就算我把华易的固定资产全部变卖,也会把钱还给你们。”
他的眼神,不抑郁,不暴躁,平静而肯定。
说完转身离去,留给众人一个坦荡的背影。
上了十楼,迎上那双等待他的眼眸,两个人看着对方微笑。
大不了从头再来,只要他还是那个自信的易沉楷,只要她还是他的画儿,总有一天,失去的都会重新得到,甚至更好。
就在这时,电梯门的开了,他们转过头去,看见魏庭走进来。
易沉楷怔了怔,从出事那天起,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魏庭。想起魏庭曾经说过的,站得住就站,站不住就走。他一度曾经在心里苦笑着怀疑,魏庭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决定背弃他。
魏庭的头发有些乱,西服的臂弯处,满是皱褶,似乎已经连续穿了好多天。而他的眼睛里,密布血丝。
“你这是怎么了?”苏画担心地问。
魏庭疲倦地一笑:“我去讨债了。”
“讨债?”易沉楷和苏画异口同声地反问。
魏庭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易沉楷:“这几年华易在外面没收回来的欠款,能要得回来的我都要回来了,有大概八百多万,支票和转账单在里面。”
易沉楷愣住,魏庭也不太习惯表达自己的感情,手伸出来,大概是想拥抱一下易沉楷,却又觉得别扭。最后,手落在了易沉楷的肩上,拍了拍:“易总,大不了以后你开公司,我还给你当副总。”
这句听起来平淡的话,却比任何一句表白都来得情谊厚重。
苏画的眼睛热了,抹了下眼角:“到时候我给你们两个老总当秘书。”
三个人都笑了,眼神里的温暖,温暖着彼此的心。
魏庭拿回来的八百万,对现时的华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这至少让易沉楷有了个缓冲。
易沉楷和魏庭,开始在外面四处筹款,但是一次次地吃闭门羹。到了这般境地,以往那些所谓的朋友,不落井下石已经是道义,谁又会雪中送炭?
每天他们晚上回来,都是相对苦笑。
李总暗中闹得更凶,恨不得即时即地把易沉楷逼上绝路。
就在易沉楷开始考虑为华易找买家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戚宗胜打来的。
“戚叔叔。”他叫了声,现在面对父亲的朋友,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华易,毕竟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
“我刚刚听易老师说了华易的事情。”戚宗胜叹了口气。
易沉楷沉默。这些天来,当华易的灾难铺天盖地而来,想到易家奇决裂前说过的那句话:“华易好也罢,倒也罢,都和我再无关系。”他便宁可自己咬牙挺着,也不愿意将目前的困境,对父亲说一个字,或者寻求一点帮助。
“沉楷,你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倔了。我跟你爸爸,是几十年的朋友,又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要自己撑着?”戚宗胜的语气很沉重。
易沉楷无言,心里有些感动,在这个时候,还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已经是可贵。
“你现在大概需要多少资金才能转圜?”戚宗胜问他。
“不用了,戚叔叔,我……“易沉楷推辞。
却被戚宗胜打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华易破产?“
“一个亿,够不够?”戚宗胜见易沉楷不说话,直接问他。
易沉楷心里一振,此时若是有一个亿,华易便能起死回生。然而生意场上,怎么能让人家白帮忙?
沉吟片刻,他提出来:“戚叔叔,就当您为华易投资了一个亿,我给您华易的股份。”
戚宗胜却拒绝了:“这钱我是因为私人关系借的,不要和公司运营扯上关系。”
此时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义薄云天。易沉楷心里的某根紧扣着的弦松开了,他低声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你,戚叔叔。到时候华易赚了钱,会加上两分的利息还给您。”
戚宗胜在那一边爽朗地笑:“沉楷,既然你叫我叔叔,又何必这么客气?我相信,只要你这一口气缓过来,一定能够东山再起。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沉楷。”
“谢谢。”此刻易沉楷能够说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了。
结束了通话,易沉楷立刻兴奋地跑到外间,去跟苏画分享这个消息。
苏画听说华易有救了,开心地差点跳起来。可是,戚宗胜的名字,却又让她的心里,轻轻地咯噔一声,他是戚安安的爸爸啊。
转念间,她又责怪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小心眼。
一亿的资金,很快打到了华易的账上。易沉楷立刻根据环保部门要求的标准,更新现有的污水处理设备。同时,向宁城政府承诺,新建的厂,将会采用同样的污水处理设施,保证排放级别。
华易员工的股份,易沉楷全部退清。
做完这一切,易沉楷松了口气:现在,他就只欠戚宗胜一个人的债了。
而李总,自知已经没有在华易呆下去的可能,灰溜溜的辞职。他走的时候,易沉楷并没有刁难,只是站在窗边,望着他从华易大门开出去的车,阴沉地笑:
收拾他,不用这么急,总有时候。
易沉楷的努力,加上戚宗胜和易家奇的明里暗里相助,华易很快就风生水起,停业令在十月底解除。
苏画建议易沉楷,在重新开业这一天,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庆祝华易的新生。魏庭也在一边笑着赞同。
易沉楷想了想,点头同意。
既然是庆祝新生,那么当然应该让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华易的人,共同来见证。
他打电话给戚宗胜,邀请他来参加这个庆典。
戚宗胜欣然同意,却又问了句:“我能把安安也带来么?”
易沉楷一愣,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把戚安安从他的家里,气得冲出去。
“好的,让安安也一起来吧。”他有点尴尬地答应。
当他告诉苏画,戚安安也要来的时候,苏画嘴角的笑意,有短暂的凝结。但是,她很快又恢复过来:“好啊。”戚安安,毕竟是华易恩人的女儿。
戚安安在第二天和戚宗胜一起来到华易。她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怯怯地跟在她爸爸身后,自始至终,不敢抬眼看易沉楷。易沉楷在心里对戚宗胜有些抱歉,曾经那样对待他的女儿。
当苏画把茶水端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嚣张地说她从来不喝纸杯里的水,反而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让苏画一怔,心里对她的态度也和缓了些。
十点,仪式开始,所有人来到华易的会场。
入座的时候,易沉楷坐在最中间,戚宗胜坐在他的右手边。他左手边的那个位置,他没有安排任何人,而是空着。
那是属于他父亲的位置,今日,他本该请他来。
戚宗胜明白那个座位的意义,按了按易沉楷的肩:“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易老师为了你,这次几乎是拉下所有的面子,到处奔走。”
易沉楷的心里沉甸甸的,点了点头:‘等忙过这一段,我会回家看他的。“
血浓于水,亲情终究不可磨灭。
仪式很短,但是易沉楷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点他曾经忽略了的:他看到了那么多真心支持他的眼神和笑容。其实回头想想,在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新进的这一批人,虽然没有人站出来,为他振臂一呼。却一直默默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抛弃,不放弃。
“我会带领大家,一切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是易沉楷发言的结束语,也是一句诚挚的承诺。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在一边记录的苏画,眼眶又湿了,她咬了一下手中的笔头,笑自己:在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怎么还这么爱哭?
庆典完了,一行人回到十楼。戚宗胜的电话响了,接完,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抱歉:“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不方便带着安安,能不能让她在这里留一会,我晚点再过来接她?“
易沉楷赶紧同意:“没关系。“
戚宗胜走了,易沉楷坐回到办公桌前工作。戚安安像个沉默的木偶,一直低着头。
气氛太尴尬,易沉楷只好出言打破:“安安,你渴不渴?“
易沉楷是第一次这样温和的对她说话,戚安安一颤,眼泪冲出眼眶。
易沉楷看见她的眼泪,愣住。
戚安安不说话,紧咬着下唇。
她想起自己从小是怎样地仰望他,是怎样一次次地厚着脸皮和他亲近,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她还想起那天在他家里,看到的那双白色高跟鞋,还有易沉楷是怎样把苏画,介绍给他的妈妈。
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易沉楷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安安。“
她却一下子扑到易沉楷怀里,紧紧抱住易沉楷的腰。
易沉楷僵住,手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而戚安安,当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原本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呜咽。
苏画听到了,站起来走到门边,却在门缝里,看到了他们拥抱的姿势,心里的疼痛,袭来得那样猛……
这时,易沉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苏画一惊,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易沉楷也借机推开了戚安安:“接个电话。”
电话是戚宗胜打来的,说在华易停业问题上帮了忙的林副市长,中午要和他一起吃饭,让易沉楷也过去。
易沉楷答应,这样的人,自然是该当面好好感谢的。
他带着戚安安出门,走到苏画跟前:“画儿,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要是晚上下班前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
“哦。“苏画假装忙着,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戚安安,因为“画儿“,”回家“这样的字眼,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舒服,却又忍住。
刚才她忽然明白,示弱是远比逞强更具威力的武器。倘若眼泪可以换来拥抱,她何不装得更加楚楚可怜。
所以,她小心而委屈地站在一边,低垂着眼睑,跟苏画告别:“苏画姐姐再见。“
苏画一僵,勉强笑了笑:“再见。“
当易沉楷和戚安安的身影,双双消失在合起来的电梯门里。苏画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消失了,她无力地趴到桌上。
闭上眼,她仿佛又看见了他们拥抱的情景,她赶紧睁开,迅速坐起来,让眼神投向那盆翠绿的虎尾兰,免得自己流泪。
其实没什么的吧。她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信任易沉楷。
最后,她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工作。
中午,易沉楷没回来,甚至没有发短信,提醒她下楼吃饭。
或许他忙。她这样想。
下班的时间到了,她没有走,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希望下一秒,可以见到他从电梯里出来,笑着对她说:“画儿,我回来了。“
可是一些等到房间里黑了,需要开灯,他仍旧没有回来。
她关了电脑,从黑暗的办公室里离开。
一个人的电梯,密闭不透风的空间,让心里的压抑更甚。
一楼到了,她几乎是逃出去,开始不管不顾的给易沉楷拨电话。
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不懂事也好,她此刻一想到那个他和别的女人的拥抱,心里就难受得快要炸掉。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个甜美而冰冷的女声响起。
她颓然地放下手……
易沉楷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今天为了表示感谢,他陪戚叔叔和林市长,陪到尽兴。而他的手机,在中午就没电了,备用电池又忘了带在身上。
当他下了车,抬头看见自己的家里,一片漆黑,没有等待的灯光。心里顿时焦躁起来,苏画还没回来吗?这个傻丫头,他又不在,她一个人加班到这么晚干什么?
连楼都没顾得上上去,他就开车去了公司。
可是,十楼的灯光,也是灭的。
苏画到底去哪了?他去了门房,值班员告诉他,看见苏画走了。
他心急火燎地直接用值班室的电话给苏画打手机。
他听到的,也是那个冰凉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又拨家里的电话,一样没人接。
他想起苏画的小房子,又直奔那里。
可是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这个死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急得一拳捶在门后,却感到一阵锐痛,一看,是那个好鬼面具,从中间裂开,尖锐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
或许,她是跟王瑜她们出去逛街,回家的路上正好跟他错过了吧。
他安慰自己,再次回到家。
家里的灯,依旧没开,可是打开门,他却看见了柜子旁的高跟鞋。
顿时,欣喜涌起,他连声叫:“画儿,画儿。“
然而,没有人答应。
他走进卧室,打开灯,看见床上那个裹着被子的人。
睡着了吗?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想要拉下被子,看她的睡颜。
被子却被她紧紧压在身下,扯不动,她的脸埋在被子里,看不见表情。
他终于觉悟到什么,隔着被子拍拍她的头,声音里有笑意:“在生气我没打电话给你吗?“
被子里没有声音。
“我手机没电了。“他解释。
然而苏画仍旧没有动静。
“唉,坏脾气的丫头。“他躺下来,隔着被子抱住她。
苏画在被子里,眼眶红了,她此时最想要的,不是他的拥抱,而是他的解释,今天上午他拥抱戚安安的缘由。
可是易沉楷实在太累,抱着苏画,不一会就睡着了。
苏画就那样躺着,在黑暗里,眼泪流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易沉楷醒来的时候,苏画已经不在床上。
“画儿。“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叫她的名字。
苏画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清冷,看不出情绪:“干什么?”
“来,抱抱。”易沉楷对她伸出手。
“我还没刷牙呢。”苏画走向浴室。
易沉楷从床上跳起来,跑过去硬是把她从背后抱住。
“喂,一大早的又闹!”苏画挣扎。
易沉楷耍赖地抱紧:“我就要闹,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回家没灯,回公司也没找到,去你家也不在,我还以为你丢了。“
苏画的心,在他的话里软了下来,声音变得柔和:“傻瓜,你不知道先回来看看。“
她昨晚赌气关了手机,也不等他回来,就一个人先睡了,却没想到,会这样折腾他。
易沉楷的下巴,在她背上蹭:“你要补偿我。“
苏画知道他想要什么补偿,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上班要迟到了。”
“那就今天晚上。”他咬了下她的耳珠,一阵酥麻,传遍苏画全身。她慌忙推开他,跑进浴室关上了门。
一场危机,看起来暂时化解了,却又在看见戚安安的时候,再次被激起。
经过了昨天,戚安安已经深谙装乖巧的好处。
一看见苏画和易沉楷进来,就对他们甜笑:“沉楷哥哥,苏画姐姐,早上好。”
苏画怔住,她居然这么早就已经来华易等易沉楷。
易沉楷以为,戚安安经过了上次的事,受打击之后真的懂事了些。所以也对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爸爸今天有事,我没地方去,这个城市我又不熟,所以来找你们玩。’戚安安半低着头,像个真的没地方可去的小女孩。
“哦。“易沉楷转头看苏画的反应。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画也只好笑了笑:“那你就在这玩吧。“
可是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不对劲,她总觉得,戚安安的变化,来得太快。
然而那一天的戚安安,表现真的是无茬可找。她甚至并不总是呆在易沉楷的办公室里,而是拿了一本书,坐在苏画旁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
中午,站在一边,等他们一起吃饭。下午,当他们先把她送回酒店,她微笑着跟他们说谢谢,并且说明天再见。
明天还要见吗?苏画的心里乱乱的,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小心眼。只是因为戚安安以前对易沉楷的心意,所以对她有成见。
其实戚安安对易沉楷,也不过是像自己当初对江岷一样,一种依赖而无望的单恋。这样想来,那个哭泣之后委屈的拥抱,也似乎并不是那样不可原谅。
戚安安就这样在华易呆了五天,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她眼泪汪汪地对易沉楷说:’沉楷哥哥,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易沉楷有些犹豫地看了苏画一眼,看到她并没有不悦的表情,才点了点头:“好的。”
从此,戚安安的电话,每晚九点准时响起。
话也不多,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聊一聊当天发生的事。然而,时间掐得极准,而且风雨无阻。
渐渐地,在每个晚上的八点五十五分,无论苏画是在喝茶,或者看电视,或者上网,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故事里那个住在楼下的人,等着还没扔的另一只鞋。
当易沉楷熟悉的铃声响起,就会觉得心刷的放下,然后又猛地揪紧。
谈话的内容很正常,易沉楷的表情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她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戚安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九点钟打电话,易沉楷居然问了一句:“咦,怎么还没打来?”
那天晚上,苏画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好害怕,接戚安安的电话,会成为易沉楷的习惯。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苏画迎来了自己的生日。那天易沉楷出去应酬了,许诺晚上会带着礼物回来,为她庆祝。
她想起了她上一个生日,收到的那个珍贵的礼物,象征着她和易沉楷相遇的那个好鬼面具,不由得微笑,今天他会给她怎样的惊喜?
下了班,她去买了生日蛋糕,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当她关上门,去抚摸她想念已久的好鬼面具时,突然呆住,看到了那道从中间碎裂的痕。
她怔怔地站着,看着这个在她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的礼物,已经变得不完整,心里忽然开始发凉,这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某种预兆……
那天晚上,易沉楷被事情拖住了,分别在8点,10点,11点给苏画发短信,说自己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苏画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圈圈地走。当时针和分针将要重合的时候,她的心里,生出忧伤。
灰姑娘在午夜十二点,丢失了她的水晶鞋。那么,她呢?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还没有点燃。她的生日已经过了,许愿也不会灵了……
“我困了,先去睡。“易沉楷受到她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分,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充满愧疚,他错过了苏画的生日。甚至,连礼物都还没来得及给她买。
当饭局终于结束,易沉楷告别那些人,独自开车在午夜的街道上寻找还没有关门的礼品店,然而,会有那一家商店,专门为了某个未知的人的生日而等候?他只好空手而回。
当他回到苏画的家,看到桌上原封未动的蛋糕,心里的愧疚感更浓。
他进了卧室,看见那个早就说她要睡了的人,还半靠在床头看书。
“你回来了啊?“昏暗的灯光里,她的微笑看起来那样让人心疼。
他走过去,两手握住她的肩膀,给她道歉:“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没想到会拖得这么晚。“
“没关系,正事要紧。“她拍拍他的手。
“可是,回来太晚,我连生日礼物都没买到,明天补给你好不好?“易沉楷抚摸着她的脸,不好意思地说。
“好。“她笑着答应,不想让他内疚。可是其实,过了生日之后的礼物,已经不再是生日礼物了。
他抱了抱她:“画儿,你真乖。“
她在他的拥抱中,忽然想起了今晚她给他发短信,漏掉的那个时间点,9点,心里一紧。
“你今晚,接戚安安的电话了吗?“她问。
她多么希望,他的回答是“没有“,那就将是他今晚给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可是他说:“嗯,接了,当时忙,说了两句就挂了。“
她的心在疼痛中缩得更紧,他的怀抱,也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她推开了他,表情清冷:“我现在真的困了。’
说完就滑进被子,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易沉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因为他接了戚安安的电话而生气。
他躺下来,硬钻进她的被子里,想要把她抱进怀里,她却身体僵直,倔强地不肯转过身来。
他伸出手去呵她的痒,她忍不住扭动,身体软了下来。他迅速将她翻过来,搂进怀里。
不顾她挣扎,他吻了她。
她渐渐地顺从了他,最后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我跟戚安安没什么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生气,醋坛子。“易沉楷捏她的鼻子。
“好像你自己就没吃过醋一样。“她反驳。是谁只要一听见秦棋的名字就变脸的?
“好吧好吧,我们俩都是醋坛子,以后我们家可以开个醋厂。“易沉楷大笑。
既然说她爱吃醋,那就干脆将搁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陈醋也一起吃了。
“听说你以前有过N个女人?“苏画斜睨他一眼。
“谁说的?你听谁说的?“谁敢跟苏画说这话,他要扒了那人的皮!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告诉我,N等于几?“苏画根本不让他打岔。
“呃,哪有等于几?“易沉楷装蒜。
苏画在他眼前伸出一双手:“10?“
易沉楷吓得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多?“
苏画撤掉一只手,将剩下的那只在他眼前又晃了晃:“5?“
易沉楷明显打了个顿,但还是摇头:”没有没有。“
苏画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明白了,在5和10的区间,对不对?”
易沉楷只好抵死不承认:“真没那么多,最多三四个吧。”他在心里将真实数目,自动减半。
苏画爬了起来,压在他身上:“不得了啊,易沉楷,你的前科真够重的哈。”
紧接着进入下一轮审讯:“交往的时间最长多长,最短多短?”
易沉楷吞吞吐吐:“最长……两三个月吧,最短……”他不敢说,那是一夜情。
“呵,看来我对你来说,还是飞越极限了啊,我真荣幸。”苏画揪起他的脸。
易沉楷求饶:“你跟她们怎么会一样嘛,画儿?“
苏画冷哼:“有什么不一样,我也不过是你的第N+1个女人,谁知道我的保鲜记录是多久?“
易沉楷失笑,捧住她的脸:“你还真是没自信啊,画儿。有了你这个1,以前的N就等于零了。”
“真的?”苏画撅撅嘴。
“当然,她们都是小插曲,你才是我的主题歌。”易沉楷看着她的眼睛,宠溺的笑。
“你以后连小插曲也不许有。’苏画霸道地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嗯,以后别说小插曲,连单音符我都不要。“易沉楷抱着这个独占欲强的小丫头,低低地笑。
他忽然感觉有水珠落在自己的颈间,随即听见她低哑而带着哽咽的声音:“小易,这段时间,我好难受。“
他怔了怔:“因为我接戚安安的电话吗?“
“是,我不喜欢你接她的电话,我一听见你和她说话,我就很不开心。’苏画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易沉楷笑了,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她是戚叔叔的女儿,戚叔叔又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所以不好拒绝。再说她电话里也只是闲聊,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所以我以为你不会生气。都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画儿。”
苏画的心里泛起了暖,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她搂紧他的脖子:“小易,我什么都可以容忍你,穷了,败了,落魄了,我都会跟着你。但是,我不能容忍你心里有别的女人,哪怕只占一丁点的位置都不行。”
她和他纯如水晶的爱情,她不想要一点点杂质。
他吻着她的侧脸:“有了你,我不会再想任何人。”
苏画转过脸来,贴上他的唇,泪水和进他们的吻:
“我只要你,你只要我。”
只属于彼此的夜,一直延续到清晨……
第二天,易沉楷给戚安安打了电话。
戚安安接到他的电话时很欣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沉楷哥哥。”她叫得异常甜蜜。
易沉楷有点尴尬,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安安,我平时很忙,以后就不要每晚通电话了吧。”
戚安安呆住,过了好一会,才嗫嚅着说:“是不是……苏画姐姐生气了?”
易沉楷沉默不语。
戚安安抽泣起来:“我只是每晚给你打个电话也不行吗,沉楷哥哥?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一直一直,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可是,等我长大了,你……你却有了苏画姐姐……我也不想要什么,只是想每天能够听到你的声音……这样也不行么?”
易沉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一想到昨晚苏画的眼泪,就狠下了心:“对不起,安安,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望着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对戚宗胜和戚安安各说了一句对不起。戚家的恩情,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还,但是用他和苏画的爱情,他做不到。
连续的一周,每天晚上的九点,再也没有电话铃声响起。苏画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轻快活泼。
她和易沉楷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天笑笑闹闹,甜甜美美。
然而,就在不久后的一天,易沉楷再次去宁城出差。戚安安却来到了华易。
苏画看见戚安安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易总出差了,不在呢。”
戚安安却对她摇了摇头:“不,苏画姐姐,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苏画一怔:“找我?“
戚安安走到她面前,紧咬着嘴唇,看起来想说又不敢说。
许久,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长长地吸了口气,开口时的表情,已经是泫然欲泣:“苏画姐姐,我求你,将沉楷哥哥的时间,留一点点给我好吗?我只是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我可以什么都不说,我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和呼吸就够了,好吗?真的,我什么都不会跟你抢,我只是不想自己和沉楷哥哥,完全隔绝。我求你了,苏画姐姐。“
苏画呆了,看着泪流满面的戚安安。她在恳求自己,将爱人的时间,分一点点给她,她无所求,只是想要听见自己爱的人的呼吸和声音。
这样的要求,究竟是可怜还是过分?
戚安安拉住了她的手:“苏画姐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像我这样,单恋过一个人。无望地喜欢着对方,就算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有喜欢的人,却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不想离开。只要他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温和,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姐姐,你有过这种感受吗?“
苏画说不出话来,她又何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受?曾经,她也是歌剧院里,孤独吟唱的歌者。盼着台下的人,能给自己一个关注的眼神,一个理解的微笑。
然而到了今天,她的爱人,却被另一个女孩子,这样忧伤的凝望。她究竟是该同情,还是拒绝?
她和戚安安,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戚安安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她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就在这时,电梯的门打开,魏庭走了进来。
魏庭看见戚安安在,愣了一下,叫了声:“戚小姐,你好。’
戚安安见有外人在场,也迅速收敛了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去处理脸上的泪痕。
魏庭见了这一幕,疑惑地望着苏画。
苏画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他明白了,对她说:“苏秘书,我现在要出去跟维斯谈合同,你对这个项目比较了解,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苏画连忙答应:“好的,魏总。’
她又转头对站在一边的戚安安说:“对不起,我现在有工作,必须马上出去一趟。“
戚安安只好说:“没事,你先去忙。“
苏画跟着魏庭,匆忙离开十楼。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戚安安的脸上,露出怨毒的笑容。
她知道,苏画已经心软了。内心深处,一定会对她存有愧疚。女孩子的眼泪,有时候在同性面前,往往比在异性面前更好用。
那么,以后她对易沉楷的纠缠,苏画即使不愿意,也不会断然阻绝。只要有一线余地,她就还有胜算。
苏画并未想到,看起来还是小女孩的戚安安,会有这么阴沉的心思。只是觉得她那样的表白,真的让人想叹息。
她的叹息,被魏庭听到,他问她:“刚才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在哭?“
苏画无奈:“她想每天给易沉楷打电话,要得到我的允许。“
“哦?“魏庭惊讶,这世上还有这么荒谬的要求?
苏画又叹了口气:“真不知怎么办好。“
魏庭耸耸肩:“看来唐僧肉好吃,妖精就是多。“
苏画失笑,魏庭总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说最恰当的冷笑话。
‘那你也是唐僧,怎么我没看见妖精?“
魏庭翻了个白眼:“我哪是唐僧?我是帮唐僧扛行李牵白马,任劳任怨的沙和尚。”
时时处处都不忘记抱怨易沉楷,苏画无语。
玩笑过后,魏庭正色提醒苏画:“有些事情上,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要有原则。”
“你是指什么?”苏画不解。
“自己想。’魏庭这人,说话从来留个半截悬念,考验别人的智商。
苏画知道他的毛病,撇了撇嘴,没有再问。
魏庭看着苏画愁眉苦脸的样子,在心里摇了摇头。
戚安安,可不是省油的灯。能在半分钟之内,把自己的眼泪,连同眼里的情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她城府太深,就是那眼泪,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这个单纯的苏画,肯定以为,所有的眼泪,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这样的心态,以后必定会有吃不完的暗亏。
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感情事,他不能提醒得太直白。
易沉楷那次从宁城出差回来,跟苏画说了件事:’最近不知道是谁,老是给我打电话,通了又不说话,然后过一会儿就挂了。回拨过去也没人接。“
苏画勉强笑笑,找个借口走开,没有跟他继续讨论这件事。
她想起戚安安曾经说过的,哪怕一句话都不跟易沉楷说,只要听到他的呼吸和声音就足够。她知道,那些电话是戚安安打的。可是她却无法说出口,她无法告诉自己的小易,另一个女孩子,有多么爱慕他。
有两次,苏画和易沉楷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接到过那个无声电话。
短短的半分钟,苏画似乎都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她一次次地问自己,你是不是太自私?
终于有一天,易沉楷彻底被这个电话惹火了,他对着电话吼:“再不说你是谁,我就报警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哭声:“沉楷哥哥,是我。“
“安安?“易沉楷愣住。
“沉楷哥哥,我只是太想你了,太想太想你了。我……“戚安安泣不成声。
“安安,你别这样。’易沉楷沉重地叹了口气。
“沉楷哥哥,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戚安安呜呜地哭。
易沉楷咬了咬牙,对她说:“听我说,安安,你要想开一点,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比我好的人,你……”
“不会了,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了,沉楷哥哥你就是最好的……”戚安安哭着打断他。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安安,你在干什么?胡说些什么?”
易沉楷发怔,这是戚宗胜的声音,他大概是刚走进戚安安的房间,听见她在打电话。
过了两秒,电话被戚宗胜接过来:“沉楷,你别理会安安说的这些傻话。她小,太不懂事,不要因为她,破坏你和女朋友的感情。”
易沉楷心里五味杂陈:“戚叔叔,抱歉。”
戚宗胜在那边叹了口气:“唉,你抱歉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
在这个过程中,戚安安的哭声一直在持续,易沉楷无能为力。
电话挂掉,易沉楷两只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长长地吐气。
如果从来都没遇见过苏画,像以前一样游戏感情,或许,为了报答戚家的恩情,他会在无奈之下,选择和戚安安联姻。
然而,自从他遇到了苏画,这辈子,他已经不再想娶别人。
或许,他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跟苏画求婚。用婚讯,彻底断了戚安安的念想。
此时的戚家,戚宗胜正阴沉着脸训戚安安:“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一向害怕父亲的戚安安,第一次出言顶撞:‘我怎么就叫没出息?我喜欢沉楷哥哥,这就叫没出息?“
“你难道不知道人家有女朋友吗?“戚宗胜淡淡地瞟她一眼。
“那个女人,哪一点配得上沉楷哥哥?没才没貌,沉楷哥哥上次倒霉了,还不是我们家帮的他?那女人能帮他什么,他们在一起,根本就是个错误。“戚安安说得咬牙切齿,理直气壮。
戚宗胜的眼神很深沉:“那又怎么样?沉楷就是喜欢人家。“
“所以我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我不会让那女人就这么如意。“戚安安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戚宗胜没再说什么,站起来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微笑了一下:“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制定足够有效的策略。”
戚安安怔怔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思索着他话里的含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戚安安没有再继续用无声电话骚扰易沉楷。
易沉楷以为,是戚宗胜训斥了她,所以她不敢再打电话。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再加上厂区建设面临封顶,事情太忙,所以跟苏画求婚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反正苏画这辈子都是他的,不急在这一时。易沉楷想。
于是,日子就这么平静而忙碌地过着,直到平安夜的前一晚。
为了能把平安夜完完整整地留给苏画,所以前一天,他将第二天的饭局提前到了今晚。
可是,到了九点,酒局未散,他就接到了电话,屏幕显示,是戚安安。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醉意:“沉楷……哥哥……我好想……你。”
易沉楷皱着眉头:“你喝了酒?”
戚安安神经质而凄凉地笑:“对……喝了酒……我来到这里……却又不敢找你……就……就到了酒吧。”
易沉楷感到无奈:“安安,已经不早了,你快点回去。”
戚安安呵呵地笑着拒绝:“不,我不回去,一个人在酒店里呆着,我会想哭。这里多好,好多人,好热闹……”
过了一会,易沉楷听见旁边有男人搭讪的声音,还有戚安安吃吃的笑声。
此时的她,多半已经神志不清,若是跟着乱七八糟的男人走了,出了事,他怎么对得起戚叔叔?
“安安,你现在在哪?“易沉楷决定去接她,把她送回酒店。
“嗯……你别管我在哪,我们……不能见面……苏画姐姐会生气的。“戚安安喃喃地说,声音沙哑,好像快要哭了。
易沉楷觉得心里很堵:“告诉我,安安,你现在到底在哪?我来接你。“
戚安安又抽泣了几声,才告诉了易沉楷地址。
易沉楷跟大家说了抱歉,驱车前往戚安安所在的酒吧。
当他找到她时,她正趴在吧台上,痴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酒杯。
“安安。“他叫她。
她回过头来,看着易沉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安安。“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突然“哇“地哭了出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扑进他怀里。
易沉楷僵在原地,可是她的身体已经站不住,向下滑去。他只好伸手扶住了她。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嘤嘤地哭:“沉楷哥哥……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易沉楷心里压抑,她要的感情,他根本给不了,为什么她却偏偏要这么执着?
“安安,你不要这样……“他无力地开解她,深知语言苍白。
戚安安只是哭,不说话,紧紧地抱着他。她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沾上他的衣襟。而她的唇,在他衬衫领子不显眼的地方,悄悄留下一个粉色的印痕。
易沉楷将她推开一些:“我送你回酒店吧,安安,回去好好睡一觉。“
戚安安顺从地点头,假装走不稳,半靠在易沉楷的身上,被他扶着出酒吧。
在车上,戚安安半靠着车窗,轻轻慢慢地哼着不知名的歌,听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曲调哀怨。
易沉楷只是一径沉默。
到了酒店的房间,易沉楷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却被她搂住了脖子。
他慌忙想要拉开她,她却死死不松手,在两个人的拉扯中,她的唇印上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