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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儿……"吕瑾儿从锁心殿中出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回头看,见是四五个风格各异,但同样都衣饰华丽年轻秀美的女子。这些人,都是当朝重臣之女。
"原来是你们啊。"看着蜂拥而来的诸女子,吕瑾儿浅淡笑道,"我还有事要忙,稍候再和姐妹们叙旧。"说着抬步欲走。
"姐姐等等。"一个娇俏的少女急得伸手拉住吕瑾儿的衣袖,"听说王上带回来一个女人,还安置在了锁心殿里?""是呀,是呀,瑾儿,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个高挑的女子也连声追问,神色与其他几人一样,满是愤愤不平。
"她不是冒出来的,她是王上心仪的女子。若是诸位姐妹不想惹恼了王上,还是安分些的好。"吕瑾儿依旧神情淡淡,"谁让她人长得美,性子又好,恐怕我们众姐妹加起来也难及她一人。""这是什么话?瑾儿,亏你最受太后宠爱,却怎地说出如此没志气的话?"又是一女子愤愤不平道,"若是王上娶了你,我们自无他话。可是如果让这个女人骑在我们头上,不说别人,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没错!""兰姐姐说得对!"其他几人纷纷应和。"我们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有好日子过!""不能让她以狐媚之术迷惑了王上!""那你们自便吧。"见几个女人情绪激昂,吕瑾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走到一处假山旁,始终面色沉静的吕瑾儿回眸看看那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女人,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这些愚蠢至极的女人,不长半点脑子。以为她当真不知吗?以前因为她受太后宠爱,便暗地里诋毁谩骂,想尽办法看她出丑。现在来了个阿房,立刻便调转矛头,反而主动亲近于她。也不想想她吕瑾儿是何等人儿,怎么会做出那么白痴的举动?
现在这个阿房正受宠,是嬴政疼在心尖的人物。与她作对,还不等于生生用刀剜嬴政的心头肉?只要阿房在他面前哀啼几声,她们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将所有嫉妒憎恨统统隐藏,低声下气讨阿房这个女人的欢心,又不惜下跪求得她的同情,只为了可以顺利嫁给嬴政。无论是正室还是侧房,她都暂时可以不去计较。来日方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忍得一时之气,方可海阔天空。更何况……再看一眼那几个女子,吕瑾儿转身翩然离开。更何况还有这几个主动上门来找不自在的女人,想来这阿房也是要有一番好果子吃的。
坐山观虎斗。呵呵,这样的日子才有趣啊……伸手揉揉惺忪的眼,阿房有些迷茫。只记得自己原本是靠在桌边,后来倦意袭来,便伏在桌上休息片刻。怎地一觉醒来,竟然已经睡在了松软的床上?
"醒了?"魅惑的嗓音懒懒响起,近在耳边。
被这熟悉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阿房猛地翻身坐起,转头便见嬴政正慵懒地倚在旁边。
"看不出你长得斯文柔弱,睡起觉来还真是沉啊。寡人将你抱到床上又换了衣衫,你竟然都没有醒。早知道就趁机……"嬴政被阿房敏捷的反应逗得嘴角上弯,也坐起身来笑道。
"呀!"经嬴政这么一提醒,阿房急忙低头,果然发现身上已经不是之前穿的那套锦袄,而是换成了露颈宽松的纱衣。里面的亵衣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急忙抓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阿房瞪着嬴政又羞又气:"你,你怎么如此……""别盖了,该看的早就看过了,有什么好躲的?"沙漠之夜,他早就把她周身上下看得仔细,虽然当时情急,并未有半点心思放在这上面,但是事过之后,深夜梦醒,眼前全是她那莹白的肌肤和完美的身段。
"你给我出去,出去!"阿房面红耳赤地吼道。嬴政不是还留在边城处理公务吗?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寝室?想到昨夜她竟然与他同床共枕,阿房不由得更加羞恼。
轻笑一声,嬴政依言起身离开,走到门口,这才回头笑道:"行了,不必气成这样吧?方才是寡人逗你玩呢。衣服是侍女帮你换的,寡人只不过搂着你睡了一夜,其他的什么都没做。"说完,大笑而去。
听到嬴政最后一句话,阿房略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急忙掀开被子准备换上外套。
沙漠中嬴政为她脱衣取暖之时,她早已昏迷多时,所以并不知晓。此刻听说衣服乃是侍女所换,心中难免长吁口气。至于嬴政说的那句:"早就看过了。"阿房不解其义,只当是他在口舌上戏耍轻薄,并未多想。
左右扫过,并未见昨夜换下的衣服。可是总不能就这样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吧?阿房无奈,只得拥着被子扬声道:"来……来人。"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应和。随即殿门被推开,十余个粉衣侍女排成一列鱼贯而入。
"阿房姑娘有什么吩咐?"为首的那名年纪稍大的女子欠身问道。
"麻烦你给我找件衣服可以吗?"虽然在齐国王宫中住了一年,但是苍落尘与她都不是讲究排场之人,每日里的闲暇时间多是两人独处,最多加上赵与鹰那个甩不掉的拖油瓶。至于更衣沐浴之类,也极少使唤下人,所以阿房面对这样的架势颇有些不自在。
为首侍女点点头,身后众女子立刻一拥而上,将阿房围了个水泄不通。等散开时,阿房已是另一副模样。
往日里顺滑披散的青丝被金银二色的丝线束成几条俏丽的发辫,尾端饰以小巧精致的水晶百合,随着发丝的摇摆映出点点流光。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貂绒软冠斜斜围在乌黑的发际,愈发衬得那张未施半点脂粉清丽的小脸洁白如玉,仿佛是清晨山间偷溜出来的精灵,不染丁点世俗。
一袭柔软轻暖的银色锦袍服帖地包裹在阿房的身上,将她婀娜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妖娆。领口袖边以及袍角亦饰以跟软冠同色的绒毛滚边,华贵而不失娇美。
"这个……是不是太隆重了?"阿房极不习惯这样奢华的服饰,皱眉问道。
"这是王上吩咐的。这里气候比起别处要冷上许多,阿房姑娘又身子娇弱,受不得风寒,所以还是小心为好。"为首的侍女解释道。
"那找一件简单些的就好,不必这么……"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殿门再次被大力推开,几个美貌女子带着众多侍女蜂拥而入。
阿房以及殿内正服侍她更衣的侍女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将视线全都转向了声响来处。待看清来人,除了阿房不认识她们之外,其余众侍女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名年纪稍大的侍女急忙向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会意,不露声色悄悄后退,将身影隐入帐幔之后,向殿外溜去。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穿这样的衣服?"众位黑眸女子一窝蜂地闯了进来,还未站定,便怒气冲冲出言斥责。
"奴婢参见各位公主。"阿房身边的侍女急忙欠身施礼,为首的那名侍女恭声道,"这是王上亲自为阿房姑娘挑选的。"她知道这几个女子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重臣之女,封了公主之名住进后宫,以便与嬴政培养感情,从中选出一位王后来。所以此刻不敢怠慢,急忙解释,想让她们知道阿房的分量,以免伤了她。
谁知此言竟起了反作用,几个女子听了,气得险些发狂。
原来这纯白的雪貂皮毛乃是嬴政最喜爱的服饰,除了他,就连太后都穿不得。哪知竟然穿在了这个女人身上,怎能不令她们嫉恨交加?这个女人,难道真的要独占了嬴政的宠爱,当上大秦帝国的王后不成?
盛怒之下,几个女子早已忘记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应有的矜持,好像是市井间的妒妇般,她们向阿房围拢过来。
从侍女谦卑的态度看出了她们的身份,对她们的来意也猜出了几分。阿房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何对这件衣服如此在意,但是本着少惹是非的心理,更何况她本来也就不想穿这样的衣物,当下便对跪着的侍女说道:"既然不能穿,我换下来就是了。"说着解开外袍的结扣,准备将衣服脱下。
"你把我们秦国最尊贵的服饰当成什么了?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未免也太嚣张了!"见阿房丝毫不将这身衣服放在眼里,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加让她们气愤。尤其是看到她那未施脂粉却尤胜她们的天姿国色,越发火气上涌。
"穿也不是脱也不是,你们要我怎样?"纵是阿房脾气再好,也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她的心里每日里为苍落尘担心,还要提防着嬴政的举动,实在是没心情再和这些女人纠缠。
想到苍落尘尚且生死不知,而自己却要留在这里面对未知的一切,向来温和的阿房也不由得语气生硬:"有事情你们去找嬴政,不要再来烦我!"身材娇小的女子年纪最幼,也最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见阿房对她们丝毫没有敬意,忍不住跨前一步,口中娇斥:"你这贱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我秦王名讳!今日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是礼仪章法!"说着突然伸出手来,向着阿房掴去。阿房见势不妙,便欲后退,却被其余几人挡住去路。眼见那染着蔻丹的尖利指甲就要落在阿房脸上,一旁跪着的年长侍女突然扑前,抱住了娇小少女的身子。被侍女推搡,少女的手不由得向后退了些许,没有完全落在阿房脸上。纵然如此,指甲的末端依旧在那白皙如玉的脸上留下了一抹刺目的桃红。
"该死的奴才!"较小的女子怒极,抬脚狠狠踢向那名年长侍女。年长侍女忍着剧痛,始终没有放手。踢几脚来得事小,若是让她伤了阿房,那可就不是死能解决问题的了。
这样想着,侍女的手抱得愈紧。娇小女子挣脱不得,气得冲着自己带来的侍女吼道:"你们是死人啊?快来拉开她!"惊呆了的侍女连忙一拥而上,将那年长侍女拖到一边。娇小女子得了自由,阴森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躲?"说着重新举起手来,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令她们愤怒又自卑的女子。
手方扬起,只觉手腕一紧,已被人从后面牢牢抓住。剧痛顺着手腕传下,疼得娇小女子面容扭曲。
"混账,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痛极的少女没有注意到那些原本抓着阿房的女子们突然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转头想要怒斥这不知该死的奴才,却在霎那间汗如雨下。
眼前,是嬴政升腾着怒火的黑眸。在少女看来,无比骇人。
"王上,我……她……"
嬴政的视线越过娇小少女,直直落在阿房脸上。那道红痕触目惊心,其中一处已经隐隐渗出血丝。
"找死!"嬴政薄唇轻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手上劲道骤然加大,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娇小少女凄厉号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手腕呈现怪异的扭曲,无力地垂下。
松开手,任由娇小少女躺在地上,嬴政的黑眸扫过剩下几个早已体若筛糠般的女子,声冷如冰:"抬上她,滚!"阿房静静站着,看着那几位来得嚣张、去得狼狈的女子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视线之外,默然转身,向内殿而去。
锁心殿外,吕瑾儿躲在一旁,看着那几个女子逃离的背影,黑眸中满是不屑和恼怒。
这些女人,果然是废物!原本还指望她们能想出什么高招,好好教训教训阿房那个女人,若是可以要了她的命,那真是再好不过。到时自己既可以踢开绊脚石,顺利登上王后的宝座,又可以撇清干系,落得个两全其美。
谁知她们竟然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了进去,还被嬴政逮了个正着,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看来以后,还得靠我自己……"吕瑾儿冷笑一声,优雅地旋了半个圈,款款走远。
阿房刚走了半步,手腕便被嬴政拉住。
伸手接过侍女递上的小巧瓷瓶,将那清凉芬芳的御制药膏仔细地涂上那道伤痕。动作之轻柔,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
"自己也是大夫,难道不知受伤了要上药吗?倘若留下了疤痕,岂不后悔?"嬴政的指尖蘸着药膏,小心抚上那道伤痕。已经微微肿了起来,想必会很疼吧?好在这药膏医治外伤独具奇效,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消肿结痂。
"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一张脸而已。"阿房淡淡道。只要苍落尘不在乎,一道小小的伤痕有何关系?
"这倒也是,反正寡人也不是看上了你这张脸。"说着,嬴政黑眸中柔情尽展,"你的心,才是寡人最想要的。""你对她也太狠毒了一些。"垂首不看嬴政的眼睛,阿房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她年纪还小,怎么忍心下此狠手?""若是她伤到你,此刻早就没命了。"嬴政语气平静,丝毫不觉得方才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嬴政说着,忽然看到了那名年长侍女,轻笑道:"你护主有功,赏银千两。愿意继续留在宫里还是出去嫁人,随你选吧。""谢谢王上,谢谢阿房姑娘!"年长侍女忍不住喜极而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按规矩,宫女若是进宫,便是终身难见天日,直到苟且残生。
今日只是挨了几脚,不但得了大宗赏赐,还有了自由可以衣锦还乡,怎能不令这侍女喜出望外?还有那邪魅王上竟会对自己展颜微笑,恐怕今后做梦都是他的影子。这一幕,足够一生回味了。
其余侍女见她如此好运,心中皆是羡慕,只恨自己方才吓傻了眼,没有挺身而出。否则此刻这好事也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去!
可惜,她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自那日起,这锁心殿就成了秦国王宫中最冷清的地方。除了吕瑾儿时常来此小坐,再无半个闲人胆敢踏入半步。
平静之中,又是一月过去。
辰时将过,阿房方从睡梦中醒来。
迷迷糊糊刚睁开眼,便看到嬴政坐在床边,正担忧地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阿房说完,便觉多此一问。他是王宫的主人,想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最近愈加嗜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前连夜里的风声都会被惊醒的她,现在睡得极沉,即使他将她抱起也不会醒。起先还以为是她车马劳顿,所以疲惫困倦,而且她的饭量也渐渐好了起来,所以并未多想。
但是时至今日,阿房已经来了一月有余,却依然如此,甚至白天也会突然困倦起来,然后便沉沉睡去。
这样一来,自然不能再大意相待。所以嬴政一早便来到这锁心殿里,准备叫御医为她诊治。可是见她睡得香甜,又不忍唤醒,于是便一直等到现在。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阿房急忙否认,眼中同时闪过惊惧的光芒。
嬴政望着阿房,她面色红润,气色很好,除去眼中深深的忧伤,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身子虽然纤细依旧,却比刚来时丰盈了些,不再那么瘦弱无力。
只是,那颤抖的睫毛和眼中熟悉的神情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有事情瞒着他,而且她……很害怕!
她到底在怕什么?嬴政实在不解。这段时间的相处,在他的温柔呵护下,阿房对他的惧意渐渐消除,也适应了他的性格。怎么突然会如此反常?
"阿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寡人?"嬴政沉声问道。
"没有,我没有事情瞒着你!"嬴政话音刚落,阿房立刻下意识回答。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否认得太快,颇有些欲盖弥彰,连忙又解释道:"我整日在这锁心殿里,一举一动尽在你掌控之下,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你?"阿房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尽管嬴政并不相信,却也找不到破绽。
见时辰已经不早,嬴政也不再追问。吩咐侍女传上膳食,守着她吃完,嬴政依照惯例又稍坐了片刻,这才离开去处理公务。临走时他留下一句话:"不管你是否有恙,明日寡人都会叫御医来给你瞧瞧。"只有确认她健康,他才能放心。
阿房坐在桌边没有起身,只是低声应道:"嗯,我知道了。"见嬴政远去,阿房叫过身边侍候的侍女,淡淡吩咐道:"我想和人说说话,你去请瑾儿来陪我聊聊吧。"侍女应声而退,不多时吕瑾儿便来了。
"都下去吧,有事我再唤你们。"拉着吕瑾儿的手坐在榻上,阿房淡笑着屏退侍女。
待她们应声退出殿外之后,阿房脸上的淡笑迅速退去,脸色惨白如纸,紧紧抓住吕瑾儿双手,颤声道:"瑾儿,东西可否带来?"这些日子渐渐熟悉,她们已经互称名字,不再以姑娘相称。
吕瑾儿反手抓住阿房柔荑,安抚性地轻拍两下,缓解她紧张的情绪,这才低声道:"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说完扬声道:"来人,把我为阿房挑选的医书药典抬进来。"门外吕瑾儿的侍女应声而入,抬进来一只木箱放在地中,随后返身退出将门重新掩上。
吕瑾儿亲自上前打开箱子,将上面一层医书挪开,露出两个包裹。
"这是绳子,这是衣服。"吕瑾儿将包裹放在桌上,问阿房道:"我先前拿来的那些书呢?"原来吕瑾儿每次来,都会在衣服中夹带几本医书之类交给阿房藏好,积少成多,足以装满这只箱子。
阿房依言将那些藏匿的医书取了出来,整齐放入箱内,果然将箱子填满。
吕瑾儿仔细端详一遍,见无破绽,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即使嬴政将来怀疑到她头上,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谢谢你瑾儿,要你帮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阿房红着眼眶看着吕瑾儿,"大恩不言谢,请受阿房一拜!""快起来阿房,"吕瑾儿急忙弯腰将阿房搀扶起来,声音也略有哽咽,"你我一见如故,我早已将你当做妹妹看待。看着你日日寡欢,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危险。不如先缓缓,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没时间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阿房说着,拉着吕瑾儿起身向门外送去,"瑾儿,你快走吧。若是嬴政此刻回来就麻烦了。"若不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阿房绝对不会选这样一种最危险的逃离方式。毕竟她曾与苍落尘相约,无论如何都要顽强地活下去。可是此时不同以往,若是不能成功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送走吕瑾儿,阿房轻声对门两侧静立的侍女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不许进来打扰。"对于阿房的嗜睡,侍女早已习惯,并未多想,躬身齐声答道:"是,奴婢知道了。"阿房转身进入殿内,想要拉过桌子挡在门口,又担心侍女们听到动静坏了计划,只得作罢。
快步奔至内殿,匆匆忙忙换上吕瑾儿带来的粗布男装,又解开另一个包裹,将里面的绳子一端拴在床角,另一端抛出窗外。
长长的绳子垂在悬崖之上,随风左右飘荡。带着自由,也牵扯着死亡。
站在窗边,阿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飘摇的绳索,心跳渐渐剧烈。今日的风似乎比往常要大一些,显然不是逃跑的好机会。可是,她不能再等,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搏这一搏。
右手抚上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可是她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不同。就是这个"不同",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孩子,别怕,娘亲一定会保护你!"说完,阿房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抓住绳子,攀出窗外。
峭壁上的风,比想象中还要猛烈。阿房娇弱的身子悬在空中,在狂风的撕扯中显得更加单薄无助。
双手紧紧抓住绳子,阿房竭力用脚尖蹬着崖壁,以减少手上承担的重量,一寸寸向下挪动。阿房咬着唇,强迫自己忽视那擂鼓般的心跳和手上针扎般的刺痛,继续艰难地向下而去。
一寸,两寸,一尺,两尺……窗子的距离渐渐遥远。至于脚下还有多高,阿房不敢低头看,只是觉得随着身子的下降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身体像是枝头的枯叶一般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会离枝而去。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阿房不敢再动,只得紧紧闭上眼睛,任由身子在风中摇晃,准备等风之后再继续行动。
突然,头顶上传来异样的响动。虽然轻微,听在阿房耳里,却恍如晴天霹雳。
大惊失色抬头看去,头顶上方二尺左右的地方,那里的绳子在凸起的峭壁摩擦下,已经开始断裂。
"啊!"阿房失声惊呼,无助地看着那处绳子越来越细,却没有半点办法。心中绝望涌上,阿房闭上眼,任泪顺着脸颊坠入深渊。别了,落尘哥哥……再也支持不住,绳子发出一声声音之后,颓然断裂。阿房身子一轻,随之向下坠去。
"阿房!"坚实的怀抱和失措的呼声一起将阿房缠绕,下坠的身子随之减了速度,最后稳稳停住。
"不要怕,有我在。"嬴政轻柔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阿房颤颤抬头,只见方才还近在眼前的窗子,现在已经遥不可及,只有那断裂的绳子还在空中飘荡。咫尺之间的黑眸,不再如往日那般镇静自若,深不可测,只有庆幸和来不及退去的恐惧。
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嬴政单臂将阿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攀在岩壁的石头上。感觉不到磨得血肉模糊的手上传来的痛楚,只有吞心噬骨的恐惧慢慢占据了内心。
方才他刚至门外,突然听到阿房的惊呼遥遥传来。急忙飞起一脚踢开殿门,殿内肆虐的寒风立刻迎面而来。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那洞开的窗子和沿窗而下的绳索。
嬴政心知不妙,急忙跃到窗边,顺势翻出窗外,正好看到令他胆寒心惊的一幕。
将武功运至极致,终于在阿房坠落之前堪堪赶到,救了她的性命。
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还有那几近晕厥的样子,嬴政顾不得生气,运起轻功,带着她跃到地上。刚才手攀之处距离地面只有丈余,若是再晚个片刻,即使神仙也难救她。
脱下外袍将阿房裹住,嬴政挥手屏退闻声而至的侍卫,抱着阿房重新回到锁心殿里。
殿外,知道阿房逃离的侍女们面如白纸,瑟缩着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血痕。
顾不得和她们计较,嬴政大步跨进内殿,将阿房放在床上。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惊魂未定的眸子时改变了主意。
伸手点上阿房穴道,嬴政低声道:"你吓坏了吧?先睡一会儿吧。"穴道被点,阿房随即沉沉睡去。
看着阿房的睡颜,嬴政长叹口气,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侍女们。
"起来吧。"嬴政冷声道,"去把御医找来。"这一番惊吓,她那瘦弱单薄的身子如何经受得住?必须尽早开些安神补气之药才行。
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众侍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她们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御医很快赶来,正是沙漠中为阿房诊治之人。
"你快来看看,为何她最近总是没有精神?还有,她今日受了惊吓,看看要不要紧。"嬴政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知道嬴政对阿房很重视,御医不敢大意,匆匆行礼后连忙悉心诊脉。
稍后,御医满面喜色站起身来,向着嬴政跪下连连道喜:"恭喜王上,贺喜王上,阿房姑娘已有两月身孕,所以精神不济。万幸的是,虽然受了惊吓,却无大碍。只要服上几剂保胎安神的汤药即可。"这人要是走运,真是挡也挡不住,御医心中忍不住狂笑起来。
一年前,他侥幸保得阿房不死,回来后嬴政不但赏赐他财宝无数,就连家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两个儿子都封了官职,连女儿也嫁了个好人家。
时隔一年,想不到好运再次天降。最受嬴政荣宠的阿房姑娘怀了身孕,又是他诊治出来。只要可以保得母子平安,赏赐定会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美梦之中的御医只顾着傻笑,却忽视了嬴政那渐渐凝冷如冰的面容……"你可诊视明白了?她真的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阴婺的声音从嬴政口中吐出,将已经乐得找不着北的御医的神智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回王上,阿房姑娘确实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未反应过来,御医喜滋滋地回答道。这一点他可以用脑袋保证。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他这御医还要不要混?
"错了,你再仔细看看。"语气更加阴寒,还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杀机!
被这刺骨的凉意冻得一个激灵,御医终于从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偷眼看向嬴政,御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表情,怎么与想象中差距那么大?!
毕竟是宫里混出来的老油条,御医脑子转得飞快:"臣……臣方才诊治错了,阿房姑娘只是惊吓过度而已。只要服下药去,即可万事大吉。"一语双关,御医自信猜到了嬴政的意思。看他的意思,应该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对这种事,御医倒是颇有经验。秦国后宫之中这种事司空见惯,明里暗里经他手结束的未成形的生命也不算少。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比一个满手血腥的侩子手更加残忍。
"不,你没错。她确实是身怀有孕。"嬴政冷冷驳斥了御医的"建议","只不过不是两个月,而是一个月。""啊?"任凭御医脑子转得再快,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早一个月和晚一个月有区别吗?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悬在嬴政那阴晴不定的神情上呢。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王上可比老虎残忍多了。
当下连连点头:"是是,王上说得对,确实是一个月,一个月!""没你的事了,下去熬药吧。"挥手将御医赶了出去,嬴政侧身坐在阿房床边,狭长的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回想起阿房这段日子以来的反常举止,嬴政终于了然。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突然有了这么危险的举动。
弯腰从床角拾起那截绳子,嬴政抚着上面断裂之处,眼神却落在依然沉睡的阿房身上。
"聪慧如你,却又如此天真地轻信别人。你可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恶毒的心思?"双手轻轻用力,那看似结实的绳子便断为两截。
这种绳子虽然看起来结实,实则极为脆弱,没有韧性。稍经摩擦,便会断折。除此以外,用手细细摸上去,每隔一段还会出现规则的茬口,应是用匕首进行过切割,然后修补好的。这样,即使绳子没有因为摩擦而断裂,也经受不住长时间的负荷。若不是他因为放心不下阿房的身子,抽空回来看望,恐怕此刻她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
脑海中浮起的情景好似火上浇油,嬴政压抑着的怒火瞬间腾起老高,急欲寻找宣泄的出口。猛然站起身来走到殿外,厉声喝来侍卫,黑眸中涌动着血色:"把吕瑾儿关进天牢!""不要,不关她的事!"虚弱而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嬴政应声回头,只见阿房脸色苍白,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站在那里。粗糙的布衣男装衬得她愈加单薄,长长的黑发顺肩垂下,与她漆黑的睫毛一起轻轻颤抖。
因为嬴政担心她太过虚弱,经不起内力的灌输,所以在点穴之时并未催动内力。再加上御医方才的诊视和聒噪,阿房也就渐渐醒了过来。虽未听到方才那一番对话,但是对嬴政这一声怒吼确实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急得顾不得其他,强撑着踏下床来,想要维护吕瑾儿。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嬴政说完疾步入内,身行晃动之间,阿房已经落入他的怀抱,随后重新放置在床上。
"说罢,你腹中的孩子寡人该如何处置?"眸中的黑色渐渐平复,嬴政狭长的眼,此刻漆黑深邃。这样漆黑的眼眸,甚至比盛怒的黑色更加令人胆寒,令人无法捉摸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话一出,阿房立刻倒抽了一口气,看着嬴政那难辨阴晴的邪美俊颜,阿房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腹部,向床角缩去。
"你这样有用吗?"看着阿房徒劳的躲避,嬴政唇边挂上一抹没有感情的笑,"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她)!"听到这句话,阿房苍白的面容更加惊恐绝望。
她猛然起身跪在床上,泪水奔涌而出:"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她)?可以。"嬴政本想多做做样子,以迫使阿房答应他的条件。但是看到她急成这副样子,瞬间便改了主意,"只要你答应嫁寡人为后,寡人自会保他(她)平安。""什么?!"这句话响在阿房耳边,不啻晴天霹雳。做嬴政的王后?这种事怎么可以?可是,若不答应他,自己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
"若不如此,这孩子根本不会有出生的机会。"看出阿房的抗拒,嬴政的声音立刻阴冷下来,"秦国王室怎么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降生?你不愿意倒也无妨,寡人这就唤御医前来解决了他(她)!"说完,转身欲走。
"不要!"阿房一把拉住嬴政的衣袖,泪水潺潺而下。她的夫君,只有苍落尘,可是,若不答应嬴政,自己这还未见面的孩儿便要夭折腹中。此刻苍落尘生死不明,若他有个万一,这孩子便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
该如何选择?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的理智还未考虑清楚之时,便已经脱口而出:"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这句话一出,阿房身上的力气随之抽空。瘫软在床上,任由滚滚的泪浸湿了锦绣的床榻,难以抑制。
答应了做嬴政的王后,就等于是断绝了她与苍落尘的未来。即使苍落尘将来可以救她回去,即使苍落尘不在乎她曾经的秦国王后头衔,齐国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也不可能允许他们的君王迎娶一个二嫁的王后。没有齐国的庇护,他们的未来将会再次陷入重重危机。而自己呢?又该怎样用这个不再纯洁的身子去面对苍落尘痴情的眼眸?
这样的情景,只是想想便已经令她肝肠寸断。可是,为了这个还未出生的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接受。只因……这是他与她的孩子,只因……她是一个母亲。
见阿房答应,嬴政的神情稍稍温和。他重新坐在床边,将悲泣的阿房轻轻拥起搂在怀中:"放心好了,寡人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虽然名义上立你为后,但是一年之内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反正他当初本来就准备给她一年的时间慢慢适应,现在这样也算顺其自然。
而且,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虽然令他的心嫉恨交加,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他与苍落尘的战争,总有一天还会爆发。起初他还颇为忧心,担心自己若是杀了苍落尘,阿房会毫不犹豫地自尽。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无异于有了保障阿房生命的护身符。以她的性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如此一来,他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慢慢抚慰她的情感,等待她回心转意。
"这个孩子,看在你的份上,寡人一定会善待于他(她)。"嬴政继续温言抚慰,想要打消阿房的顾虑,"若是女孩儿,她便是我大秦帝国的长公主,是寡人第一个女儿。寡人会疼爱她呵护她,给她尊贵的地位和无尽的荣耀。若是男孩儿……"说到这里,嬴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是男孩儿,在他成年之后,寡人会赐他一处封地,保他自在逍遥,衣食无忧。"秦国储君之位,只能属于他的儿子,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还有,他(她)的身世绝不可泄露半句。"嬴政沉声说道,"秘密泄露之时,便是他(她)永囚天牢之日。这一点,你要记住!"他可以接纳这个孩子,但绝对不会养虎为患!
无论嬴政说什么,阿房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不出是喜是悲,犹如泥塑木雕,只是许久,才发出轻如游丝般的声音:"我累了,想休息一下……"黑眸凝视着阿房苍白憔悴的面容,嬴政犹豫了一下,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将她小心放回床上,掖好锦被后起身离开。
她需要好好休息,而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