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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袁诚印动用了两个连的兵力,把卫皇赌场给围得水泄不通,然后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就连下水道都给封住了,从上到下搜了几遍,就是没有丁方的影子。袁诚印的嗓子都急得哑了,口腔里起满了泡,小便都能沏茶了,黄得能染布。他重新回到大门口,问守门的几个兵,在赌的过程中有没有人离开过赌场。
“有个女人离开了。”班长说。
“长什么样?”袁诚印的嘴唇颤动几下。
“她穿石榴红的旗袍,烫着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嘴唇红红的,长得非常漂亮,肯定是个贵妇人。她提着小包,来到门口时还冲我们笑了笑,然后扭扭捏捏地走了。”
“有没有车来接她?”袁诚印问。
“没有,她坐的是黄包车,出来后向南方去了。”
袁诚印看看南方的街道,那儿不远处是日本租界。袁诚印终于明白了,丁方把自己化妆成女人逃走了,他是故意输掉这局的。至于他为什么故意输掉,袁诚印现在来不及探讨,他马上下令封锁各个港口、火车站、汽车站、城门楼,一定要把丁方给抓回来,只要把他给抓回来,还可以扭转败局,挽回损失,如果让他走掉,那么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没多大会儿,前去捉拿丁方妻子的人回来说家里什么人都没有。袁诚印明白,丁方已经蓄谋已久。现在回想起丁方的言行,疑点真是太多了,他不停地鼓动大家下注,还不停地制造与赵敬武的矛盾,让那个冷血动物周大年都把他当成了亲兄弟。
袁诚印长叹一声:“玩了一辈子鹰,还让小鸡给啄了眼。”
就在这时,加藤带着20多个武士来了,对袁诚印提出了抗议:“督军大人,听说你把我们的人给扣了,你的什么意思?你身为督军,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国是有约定的吗?你私自扣了我们的人,这违背了国际条约,你该当何罪。”
“加藤君,我,我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什么的安全,难道有军队攻打天津吗?”
“是这样的,有个人在赌场捣乱、诈骗,我们正在找他。”
“真是强词夺理,你找诈骗犯跟我们的人有何关系?袁诚印,我可告诉你,有关你的事情我们是清楚的,你身为政府官员,明知道赌博是违反政府规定的,你却跟租界的人共同参与,如果这件事传到上边,你就会很麻烦。”
袁诚印忙赔着笑脸说:“放人,马上放人。”
当把赌场里的人放出来后,加藤让小田七郎、独锤、高明等人坐轿车走在前面,让20个武士坐卡车在后面跟着,一路向小刀会会所奔去。路上,小田七郎对加藤说:“今天发生了个意外,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加藤问:“什么的意外?”
小田七郎咋舌道:“刚发完牌,丁方要求去洗手间,我刚要站起来,周大年突然说我抽老千,然后又说我眼镜有问题,他们检查之后,并未发现问题,周大年满脸直冒冷汗。由于丁方迟迟不回,我们要求开牌,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丁方的底牌竟然全部是白板。”
加藤皱皱眉头:“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啊?”
小田七郎说:“是啊。我明明看到他的牌上是有字的,两个红桃8、红桃2、红桃A,虽然底牌并不明确,但也决不是A。可是他把牌扣下去,去卫生间后,再翻开牌,竟然全是没有花色的白板,这就让我想不透了。”
加藤想了想:“这么说是那个丁方故意让你赢的?”
小田七郎说:“不是让,是他故意输掉这局的。”
加藤点点头:“问题是这个丁方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这么做?等事情过后,你带人给我去查查,最好能把这样的人才拉到我们这边来,这个人太有才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务训处都没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人才来。还有,密切注意其他租界的动情,及时向我汇报。我相信这次失败之后,袁诚印与几个领事都破产了,说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车子驶入了小刀会会所,他们发现赵敬武已经在院里等了。赵敬武手里托着泥壶样的烟斗,含在嘴里吸着,青白色的烟雾罩在面前。当加藤下车后,赵敬武迎上去,笑道:“看来我们是凯旋而归。”加藤对赵敬武鞠躬道:“祝贺赵君,您现在已经变成天津,乃至北方最富有的人了。”
赵敬武忙还礼道:“加藤君,应该说是我们赢了。”
加藤点头:“赵君说得好,今天去我们的租界,我们的庆祝。”
赵敬武说:“这里都准备好了,改天再去租界吧。”
加藤说:“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打搅了,您跟您的家人尽情地庆祝吧,我们先告辞了。等你们狂欢之后,我们的请你到租界,大家共同地庆祝。”
加藤开车走了,独锤与高明随着赵敬武来到书房,谈起这起赌局,他们是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独锤激动得脸上泛出红润,说:“会长您是没看到,他周大年当场吐血,就像放了礼花,喷得都有两米多远。英国领事莫德当场就疯了,又笑又哭,在那里喊,我的钱,都是我的钱……”
赵敬武平静地问:“那么,丁方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
独锤感慨道:“以前别人说他是神,我还不太相信,今天我真怀疑他是神了。我们明明看到他的牌上是有字的,可是当他把牌全部扣下去,并没有人动过,开牌却变成了白板了,半个花色都没有,我与高明弟至今都没有猜透,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敬武点点头:“看来,我们还真得感谢这位丁方。”
独锤说:“最神的是,大家不知道他怎么离开卫皇的,袁诚印把整个赌场全部给封住,从上到下搜了好几遍,就是没有见着他的影子。据说,他在各港口、车站都派兵去守着了。唉,真希望丁方能够安全渡过这关,如果我们有他的下落,应该帮他离开天津。”
赵敬武说:“丁方的事情就先不说了,现在我们还有正事。你们查查,周大年现在住哪家医院,想办法把他给做了。”
独锤说:“会长,周大年现在生不如死,不如让他活受罪。”
赵敬武摇头说:“话不是这么讲的,他周大年再落魄也是周靓的父亲,而周靓是袁诚印最宠爱的小妾,她虽然对父亲有些不满,但这时候她还是会管的,我们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一场终级之赌结束了,并且是充满神奇地结束了,报纸上几乎用了整版报道了这个过程,整个天津卫都沸腾了,大家都说丁方肯定有神人相助,或者掌握了古老而神秘的“奇门遁甲”之术,能入地上天,不走常人之道。甚至还有人说,他可能是外星人,他的智慧与能力是地球人不可想象的。
无论怎样的传说都不能改变几家西方租界的领事的破产。莫德因此住进精神病医院,据说他看到什么都往怀里抢,说这是我的钱,我的钱。周大年被送往医院后一直昏迷不醒,就像变成植物人了。雪上加霜的是,他的二姨太与三秃子把家里的细软打包后,私奔了。下人们疯抢了家里的东西一哄而散。英租界为了减少损失,把周大年的房子没收了,用大封条粘起来,派人看着,谁都不让靠近。
袁诚印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把整个天津都搜遍了,并对来往的客商以及出入的行人都进行了细致的检查,但丁方、水萍、小凤3人就像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就在袁诚印缉拿丁方之时,莫德被送回英国治疗去了,法国领事还在医院里打针。袁诚印想去看看他的情况,跟他商量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这时,法国领事波兰克正躺在床上,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袁诚印来后,医生告诉他,波兰克由于受到精神刺激,患有轻度精神分裂症,也就是说有轻度的精神病。袁诚印来到床上,刚要开口说话,波兰克猛地坐起来,把袁诚印给吓一跳。波兰克的眼睛瞪得眼角都快撕裂了,双手紧紧地抓住袁诚印的胳膊:“丁方抓到没有?告诉我,抓到没有?”
袁诚印摇头说:“我把天津搜遍了,就没他的影儿。”
波兰克问:“那么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袁诚印摇摇头:“我至今都没摸清他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
波兰克神秘地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丁方跟加藤喝酒,他们还用酒泼到我的头上,我就醒了,醒来回忆了整个过程,他丁方自打来天津就是个巨大的阴谋,你们看出来没有,他并不只是个赌手,还受过专门的训练,具有超乎常人的生存能力与逃亡能力。你想想,他加藤为什么在赵敬武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要帮助他来赌?他明明知道小田的技术根本不可能赢丁方,还接手这件事,并帮助赵敬武注资,为什么?只有一个原因,丁方是日本派来的特工。可以说,是他们策划的这起赌局,我们被他们算计了。”
袁诚印回想过去的事,感到波兰克说得很有道理,加藤提前把丁方安插进天津赌坛,最后挑起周大年与赵敬武的生死赌战,他们又派小田七郎帮助赵敬武,因为丁方是他们的暗线,无论小田七郎的赌技如何,他们都会赢。袁诚印恨道:“妈的,这小日本太他妈的阴毒了。”
法国领事坐起来:“他们抽了这么大的老千,我们就甘愿倒霉吗?不,我们一定要把老千抓出来,只要把他抓出来,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我投进去的这些钱,是我在天津几年的积蓄,我曾对夫人说过,在她生日时要送她个大克拉的钻戒,在儿子上大学时给他买辆小车,现在我分文没有了,我还怎么兑现我的诺言?不行,我们要去找日租界讨个说法,把丁方给找出来。”
袁诚印为难道:“我们又没证据,能做什么?”
波兰克瞪眼道:“我们不会找证据吗?他丁方全家三口人哪去了?他们既然没有离开天津,那只有一个可能,现在躲在日租界里,我们要联系所有租界的领事,去日租界强烈要求他们把丁方给交出来,只要把丁方抓住,我们就可以搞清他们的阴谋,就可以宣布这场赌局不算数,那么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波兰克再也没有病了,把手上的针管扯掉,穿着病号服就跟袁诚印走了。他们来到法租界领使馆,波兰克给参与赌博的几家领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有事商量。当大家都聚起来后,他们先是对丁方破口大骂,然后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希望有人能够奇思妙想,把损失挽回来。当波兰克提出丁方就是加藤派来的特务,大家恍然大悟,都要求去找加藤算账。
美国领事奥查理说:“有件事跟大家说说,我们副总统过来,我得去机场接,所以我不能与你们去了。”
波兰克叫道:“你投入的那么少,你是不着急。”
奥查理说:“少也是钱啊,我又跟钱没有仇。这不是副总统要来吗,我问你,要是你们国的总统来,你不去接吗?”
等奥查理走后,波兰克说:“只要我们几国的领事联合起来去找加藤,对他说,如果不把丁方交出来,咱们就联合制裁他,甚至会派联军对付日本,他必然害怕,说不定真的把丁方交给咱们处理。”
大家听到这里都来劲了,嚷嚷着就出去了。
由于法租界与日租界挨着,他们也没坐车,再说想坐也没得坐,车都在赌局上输了。他们来到日租界门口,也不等守门的人通报,直接就闯进去。院里顿时呼啦聚起20多个武士,手里提着刀,挡在他们面前,目光里充满了杀气。这时,他们听到传来加藤的声音:“你们让开,让大家的进来。”武士们哗啦分开条人巷,波兰克领着大家来到客厅,然后冷冷地盯着加藤。
加藤点点头:“都是贵客,快快请坐?”
波兰克说:“加藤,没想到你这么狡猾,竟然设计骗我们的钱。”
加藤平静地说:“在下不懂您的话。”
波兰克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阴谋。你们提前把丁方安排到天津,让他在赌坛里折腾,故意挑起事端,最后激化赵敬武与周大年进行赌战,然后趁机骗大家的钱。以前我们还感到奇怪,他丁方是哪儿来的?有什么背景?这么没有教养,谁都敢骂,谁都敢惹,现在我们想通了,原来他是你们日本的特工。”
加藤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波兰克说:“马上把丁方交出来,公开承认你们是抽老千,把之前的赌局作废。否则,别怪我们联合起来制裁你们。”
加藤说:“丁方是谁我们也在查,凭什么说他是我的人。”
波兰克问:“你敢让我们搜吗?”
加藤想了想说:“如果我不让你们搜,你们肯定认为丁方是我的人,如果让你们搜,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脸面何在?这样吧,你们可以搜,如果搜不出来,请你们在明天的报纸上登出你们的道歉声明来,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波兰克说:“好,开始。”
袁诚印把自己带来的一个连的兵叫进来,让他们在租界里细致地搜。100多名当兵的在租界搜了整整一天,始终都没有看到丁方的影子。加藤对波兰克与袁诚印说:“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我说过,我们跟丁方没任何关系,你们就是不信。好了,如果你们搜完了请便,我还有些事要做。还有,明天我会把所有的报纸买来,如果看不到你们的道歉,我们就提出抗诉……”
波兰克领着大家走出日租界,叹口气说:“道歉的事,袁诚印你就代劳吧,我回医院了,我现在头疼,头疼得就像裂开了,我要死了。”袁诚印回到家里,想去看看儿子,进门发现靓靓与孩子都不见了,不由吓了一跳。当他听门口站岗的说,他们去医院看望周大年了,不由照着卫兵就抽了两巴掌,骂道:“现在世道这么乱,她带着我儿子乱跑,被人家绑了票怎么办。”卫兵委屈地捂着脸小声说:“夫人的事,小的哪敢管啊。”
当独锤查到周大年住在租界外的华仁堂医院,便开始策划前去谋杀他。他们买了些礼品,装着前去探望周大年,顺便把他的头割了。谁想到,他们刚到医院门口,发现周靓带着几个卫兵进了医院大门,便知道她是看望周大年的。
独锤说:“我们等周靓走了再动手。”
这当儿,周大年正躺在床上,手上牵着吊瓶的管子,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周靓带着孩子进门,来到床前,盯着父亲那张蜡黄的脸说:“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事,现在也是报应。如果你能醒过来,找家寺院潜心修佛也许会得到善终的。”正说着,门嗵地被撞开,袁诚印气势汹汹地进来:“谁让你来的?”
“他是我父亲,我来看看他不行吗?”
袁诚印马上换了副脸孔,赔笑说:“靓靓,不是不能来,现在的世道这么乱,你不声不吭地就往外跑,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马上回家吧。”
周靓说:“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虽然做了很多坏事,但他是我父亲。现在他变成这种样子,我不能不管,如果我看着他要死都不管,那就是我的罪过,如果你真在乎我,就必须帮他渡过难关。”
袁诚印说:“你就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周靓叹口气说:“那就麻烦你了。”
袁诚印摸摸她的脸蛋说:“瞧你说的,这么见外。”
当卫兵把周靓送走后,袁诚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他绷着脸坐到床边,盯着周大年那张苍白的脸咬牙切齿地说:“周大年啊周大年,你就是一头驴,你身为赌王,不自己上场,非要用那个丁方,结果怎么样?你不只害了自己,还把大家给害了,你说你还活着干嘛,直接死了得了。”说着说着,见周大年猛地把眼睁开,吓了他一跳,“你他妈的装睡?”
“我早就醒了,就是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一切。”
“一切都成为事实,你现在变得一无所有了。”
“丁方抓住没有?只要把他抓住就等于抓了老千。”
“用你说,要能抓早抓了!”袁诚印气愤道。
周大年睁开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我要报仇。”
袁诚印不耐烦地说:“你拿什么报仇?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报仇,你老婆跟三秃子跑了,你家里的下人把东西抢了跑了,你现在变得分文没有,就是你住院的钱还是靓靓出的,你用什么来报仇?用你的血把人家滑倒跌一大跤?”
周大年说:“督军大人,我们可以东山再起的。”
袁诚印说:“周大年,你就不要起了,找个地方自杀得了。还有,你最好马上离开医院,我相信他赵敬武已经派人来杀你了。你找地方把自己吊起来,还能落个全尸,否则赵敬武把你的头割了去,摆在你烧死的人坟前,说不定哪条狗过来,把你的头给啃了。”
周大年的泪水蓄满眼窝,他猛地闭上,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蓄在耳际映着窗光。他的喉咙剧烈地蠕动着,浑身抖得就像被电击了,用悲怆的声音说:“袁诚印,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这么对我?”袁诚印冷笑说:“我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她为我生了儿子,我他妈的早把她给轰出去了,什么东西,每天修佛念经的,动都不让动,我他妈的都快变成光棍了。”
“你这么对我,就不怕你儿子会出事吗?”
袁诚印听到这里,照着周大年的脸就抡了一巴掌:“你敢咒我的儿子。”周大年脸上泛出冷笑,不再说话了,把眼睛用力闭住。袁诚印对着周大年的脸呸了口,然后气呼呼出门。他来到住院处,把钱给退了。护士拿着干净床单来病房换,见周大年还躺在病床上,便说:“周先生,您什么时候动身啊?”
“什么,你们赶我走?”
“督军说您出院了,把账都结了。”
周大年没想到他袁诚印这么狠心,竟然把靓靓交的住院费给退了,现在他终于灵醒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了,变得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他是穿着病号服出院的,当他来到大街上,突然感到这个城市很陌生,他不知道去哪里,又将干什么。
周大年前脚离开,独锤就带人提着水果与鲜花来到病房,他们见护士正在整理床单,才知道周大年已经出院了。独锤叹口气说:“我们来晚了,周大年肯定被督军给接走了。”
回到府上,独锤说了说情况,赵敬武平静地说:“不必懊恼,这说明周大年的气数未尽。不过,以后我们还是要提防他。周大年这个人是极会钻空子的,当他再次出面的时候,就是咱们最难受的时候。我相信,他阴魂不散,还会闹点事的。”
身无分文、穿着病号服的周大年蹲在胡同里的墙角边,感到没法活了。现在的他开始想个问题,怎么把自己杀死。就在他想用什么办法死掉时,脸上慢慢地竟然泛出笑容,因为他突然感到自己并不是穷光蛋,还有份丰厚的财产。这些财产就是玩具厂烧毁前运走的机器与材料,如果按现在的市值,这些东西足以值50万大洋,如果把这些东西卖掉,仍旧可以过好的生活。
让周大年感到为难的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卖掉。他想来想去,感到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只有商会会长。玩具厂未烧之前,商会会长一直代理着厂里的所有产品,他见这个行当如此赚钱,曾跟周大年要求注资分红,但莫德始终都没有同意。周大年明白,在天津卫,怕是只有会长能够接手这些东西。
他找个巷子蹲候到天黑,然后偷偷地摸到会长的公馆前。看门的对他喝道:“哎,那个要饭的,马上离开这里。”周大年走过去,说:“麻烦您跟会长通报一下,就说有个大买卖。”
看门的看他穿得怪摸怪样的,说:“就你还大买卖,滚。”
周大年说:“兄弟,我是周大年,跟会长是有约的。”
看门的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见果然是周大年,对他说:“你稍等。”他跑进院里没多大会儿,出来说:“跟我来。”门卫把周大年带到客厅,会长顿时目瞪口呆,说:“你……你这是什么打扮?”
周大年说:“能不能先让我吃点饭?”
会长吃惊道:“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
周大年明白,现在会长所以见他是因为他还是袁诚印的岳父,自然不能说袁诚印对他的态度,只能说:“是这样的,袁诚印怕我的身体太弱,不让出门,我又有急事来找您,就偷着跑出来了。”
会长给他弄了饭,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叹口气说:“大年啊,我们都知道你跟赵敬武的恩怨,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跑,待在督军府才是啊。”
周大年吃过饭后,问:“我还有些货你要不要?”
会长吃惊道:“什么货?”
周大年说:“玩具厂在烧毁前,我把几台新机器还有原材料都偷着运到别处了,烧的只是些废材料与旧机器。我运走的那些东西现在市值50多万大洋,如果你要我就便宜卖给你。不过,你不能对外界说是从我手里买的。机器与材料都是现成的,你买过来就可以直接生产,你也知道这个行当是很赚钱的。”
会长想了想说:“是吗,这些东西在哪儿?”
周大年说:“我已经找地方存起来了,如果您要,我就带你过去看。”会长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再说吧。”随后,周大年领着会长来到郊区的一个大院里,让会长看了看那些东西,会长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便说:“大年啊,你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租界与督军合资买的,如果让他们知道就麻烦了。我现在出钱买这些东西,是抱有风险的啊,如果你同意呢,我给你10万大洋,如果不同意,你去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