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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自称林家儿女的林宇昕,是林将军府长子林祺之子。林祺与林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是以,林宇昕是贺兰音的亲表哥。
自己的姑姑林府之中尚且都没有人说过,就更别提贺兰音了。但贺兰音被贺兰府充满嘲讽的喊作‘表小姐’的事情,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叫人津津乐道。
自己娘亲的事情她不是太了解,不过林宇昕的低气压她倒是感受的真真切切,她抬起眼皮,见这人虽目不斜视,但身子微晃,握着的手青筋暴露,面露疲惫,很明显就是在撑着。
贺兰音觉得这人认真的好笑,忍不住站起身,握着笔的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眼睛不累吗?”
她话落,沉着脸的林宇昕忽然眼睛一闭,身子一歪,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四周伺候着的宫女都是训练有素,虽惊,却并不慌乱。
贺兰音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确定自己没有用内力后,越过长角桌台蹲到林宇昕的面前。但见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不是睡着了又是什么?
以往她听人说过,人在累极了的情况下,大脑会强行下令休息,是以,不管在什么地方,直接倒地不起,恢复身体机能。
贺兰音嘴角恶劣的勾起,提笔在他眼睛上画上两个圈,脸颊画了两个大叉,一抹八字胡,兴奋低喃:“叫你凶我......”
立着的宫女们忍不住低下头,一边轻笑,一边感叹这贺兰音果然如带刀侍卫所言,肚无城府,胸无点墨,连女子最基本的矜持都没有。
......
苏府修的极为宽广的庭院儿中,苏黎坐在轿撵之上,他微拧着双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途径到一所院门前时,他心中一惊,下意识道:“停下。”
家中仆人立即停下脚步。
苏黎抬头望去,院门内的青竹错落有致,泥土中带着青草的香味充斥鼻腔,深竹处隐约跳动着一抹烛光。
他眼前迷离,那抹跳跃的烛光逐渐的变成一个人形,在他面前轻柔舞动,步步生莲,妖娆万分。
烛光一闪,眼前场景一晃,一个女子飞天而起的身影直冲而来,惊的他瞬间清醒。
家仆适时开口:“小主子,老爷等您良久了。”
苏黎默了会儿,沉声开口:“走吧。”
轿撵重新被抬起,于夜色中越走越远。直到他们身影消失良久,竹园苑前才缓缓走出一道绚丽的身影。
若雪盯着苏黎消失良久的道口,良久,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转身离去。
家仆将苏黎带到了苏家祠堂,苏府当家人,两朝元老苏太师苏浩磊笔直的站在近百道的灵牌前,不发一语。
苏黎上前燃了三柱香,撩开衣袍,双膝跪在灵前。
苏浩磊年过七旬,颧骨很高,岁月留在他脸上的印迹似刀划过,凌厉可怖。他背着手,视线一一扫过灵牌,半晌,才轻声道:“你可知你错在哪儿。”
“无视太后娘娘懿旨,不顾苏家颜面。”苏黎垂着头,叫人瞧不清他的面容。
苏浩磊冷笑几声,拿起三柱香,缓缓点燃,左掌扇灭火光,慢条斯理的插进灰炉之中:“太后懿旨算什么,我苏家颜面又算的了什么。”
苏黎眼帘轻颤。
“即便我苏浩磊的性命在你面前,又能算什么。”
苏黎身心俱颤,伏身在地:“爷爷。”
“黎儿,”苏浩磊面上噙着一抹笑意,“你以为爷爷是在怪你不懂事吗?你错了,爷爷心寒的不是你不懂事,或者不顾苏家,不顾权势。爷爷心寒的,是这些年来,教你的隐忍和防御,都被你忘在了脑后。”
他转过身来,伸手将苏黎扶起:“黎儿,你太过注重儿女情长,总认为人的一生需要两情相悦。可你又明不明白,想保这两情相悦,还需你不择手段?我想,你也不愿佳人芳华白等数十载,而你早已一抔黄土地狱行吧。”
苏黎面色沉紧,“是苏黎大意。”
“这也怪不得你,”苏浩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北辰青云是个贤王,一生淡泊名利,光明磊落。可你忘了,他的妻子,叶翾的亲娘,是你亲祖姑母,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苏常沁最得力的身前大宫女。以她的性子,你觉得没有他娘亲的帮助,她能坐的上太后的位置吗?”
“你在贺兰音痛失争夺她芳心的机会就是最好的例子,”苏浩磊叹了一口气,“多聪明的孩子。无所不利,无所不用,叫你失了防御,他趁虚而入。怕是此刻那丫头的心里,已经认定你不会全心意的欢喜她。”
苏黎默,“叶世子确实好计谋。”
苏浩磊笑道,“好计谋,擅人心。这一点,你该跟他学学。黎儿,天牢之事,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他转身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淡然抚须,“苏府竹园,深如幽宫。你知己是如何得知消息,又是如何能出府,又是如何到的杜鹃茶馆,你没去查个明白。”
苏黎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握紧。
良久,苏浩磊轻声道:“去吧。”
苏黎朝他深鞠一躬,转身离去。
步伐凌厉,带着决心。
祠堂里又沉寂了下来。直到香炉里的灰落了厚厚的一层,苏浩磊才重新燃起了一柱香。
此时一道身影从旁边走出来,静默的拿起三柱香,沉声道:“你让他去查,早晚会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苏浩磊嘴角裂开一抹笑,恭敬的朝百位灵牌深鞠一躬,良久,才淡然道:“不激,他永远都不知道斗。不斗,又如何能活的下来。”
他长叹一声,似是感慨:“苏家血脉,不自保,又有谁来保呢?弱肉强食,稍有不甚,便是灰飞烟灭。”
身旁男子沉了声,少顷,嗤笑一声:“多年不见,依旧是这幅伪君子模样!”
............
林宇昕是被马车给颠簸醒的。
一睁眼,神经一绷,整个人就弹坐了起来。
贺兰音吃着糕点,笑眼明媚的看着他:“哟,醒了啊?”
见他满脸震惊疑惑之色,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我抄好了经书,皇帝伯伯便放行让我回去。见你没醒,就叫人抬你进马车了。哦,对了,皇帝伯伯叫你护送我回去。”
她说罢,咬了一口糕点,笑容很是欠扁:“林副将军看起来很累了,不如让我先送你回去?”
林宇昕脸一红,恼恨羞愧一齐涌上心头,现在是恨不得立即跳下马车。但他已经失职一次,若真不管贺兰音,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爷爷跟父亲?
是以,他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昨天晚上的冷肃:“你自己抄的经书?”
贺兰音点头,“当然。”
那经书那么厚,就算抄的完她还能有这样的精神头?他信了才有鬼!
林宇昕面色不好,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一道贺兰音无比熟悉的声音大声嚷嚷了起来:“贺兰音!你给老子出来!”
贺兰音莫名觉得头疼,撩开车帘,见来人果然是白肃清,她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除了神色差了一点之外没有其他不妥,禁不住拧了眉头。
叶翾不是说他断手断脚吗?怎么这人活蹦乱跳了?
脑子里闪过叶翾那笑的极为灿烂的脸,她嘴角默默一抽,抬头道:“你凭白无故拦着我马车做什么?”
“哼!”白肃清扇子插在腰带上,撸起了袖子,一副泼妇准备骂街的模样瞪着她:“这还不是你昨晚干的好事儿!?”
四周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小奴赶紧拉了拉白肃清的袖子:“公子,公子,注意一下场合。”
“注意什么场合?老子的脸都快被丢尽了!”白肃清冷哼一声,“你将我丢到白府就是,凭白的丢猪圈?啊?你说,要不是老子身上有点现银,老子脸不白丢了!?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待,你就别想回贺兰府!”
贺兰音一阵头疼,但想到这人醒来就瞧见一群白花花的猪肉在自己面前晃荡,又莫名的想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煞是精彩。
白肃清何等敏感之人,当时就红了眼:“你下来,今天不与你一决高下,我就不叫白肃清!”
周围传来一阵嘻笑之声,有一道不屑的嘲讽声传来:“丢人现眼,庶出果然上不得台面。”
白肃清和贺兰音面色微变,人群里也立即安静了下来,人们的视线转到出声的人身上,那人微怔,忽地一笑:“怎么,本公子说的不对?”
“志毫,”莫奕寒拧着眉,“闭嘴。”
“闭嘴干什么,”方志毫阔步而出,视线在贺兰音身上转了几圈,轻笑道:“你就是贺兰音?模样比起叶翾来,差的不是千里万里。”
两人正是叶翾回府之后几面之交,因喜叶翾淡泊性子,故而生出护弟之情。眼见自家弟弟要被贺兰音这头猪给拱了,也就不淡定了。
“对了,”方志毫背着手,笑咪咪的看着贺兰音,“我的百花楼被两位搞的乌烟瘴气,到今天都还没修好。两位不觉得,该给我一个交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