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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秘密 要不要给他保守秘密的机会?
第二十四章秘密(上)
蒋智是听属下禀报才知自家殿下突然回了府, 还以为自家殿下有什么要事。
待知道煜亲王只是在主院洗漱了一番、换了件便服就去了晚枫院, 蒋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是他的错觉吗, 什么时候起殿下对简大夫如此看重了?
待他仔细回忆,却猛然发现了一个“残酷”事实——殿下对简大夫, 跟对以往为他治过“病”的那些名医, 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单独辟一处院子、为他建药庐和苗圃还可以说是为了“治病”。
但明明对两个小公子不甚在意, 却允许喜欢它们的简大夫与之接触、相处, 不让简晓年到校场去、免得他来回奔波, 一回府还得打理干净自己再去晚枫院见人……这些事情发生在对任何人事物都带着三分冷淡的煜亲王身上, 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蒋子谦当年也经历过知慕少艾的青葱岁月, 总觉得自家殿下这一次次的“不同以往”, 带着让人不免多想的深意。
脑海里浮现某位少年精致俊美、见之可亲的脸庞,蒋智皱起眉头, 心中暗道:应当不至于吧!
若论美貌, 各人的审美口味不同,实在难以统一来论,但在蒋智看来, 若殿下真有心, 至少落英院那二十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早就已经承了欢、侍了寝。
要知道,那里面可不乏绝美的男侍, 有清霜如雪的冰美人, 也有热情似火的小妖_精, 甚至年纪比简大夫还要小的少年, 也不是没有……殿下一个都没有碰过。
——这若换成任何一个美人得了殿下倾心,都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为何偏偏是能够给殿下治病的简大夫呢!
蒋长史自以为摸到了些端倪,心中忧愁丛生,生怕自己的猜想成了真。
这时候,郑荣走进屋子,蒋智连忙往他身后看去,却没见到想看到的人,急道:“殿下呢?”
郑荣不知他为何露出这般神色,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在简大夫的药庐。”
“你怎么不跟着殿下!”
郑荣皱着眉头看向几乎要跳脚的蒋子谦,脸上仿佛写着“你发什么疯”。不过出于二十年的同僚之谊,他还是道:“殿下让我回来。”
不知为何,蒋智心中不安更甚:“你是说,殿下此刻正跟简大夫独处?!”
郑荣心中暗道:之前没去校场练兵的几个月,殿下不是隔三差五就跟简大夫深夜独处吗?那时候你蒋子谦不还欢欣鼓舞,恨不得庆祝一下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了态度?
某位带刀侍卫想到这里不禁腹诽:这些文人就是矫情,总是喜怒无常,翻脸无情,还没事就爱大惊小怪的。
莫名读懂了他表情的蒋长史:“……”
——你们这些武将都是大老粗,怎么懂我们这种心思缜密细腻之人的痛苦!
“不行,我得去晚枫院看看,”他往外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拽住了郑荣的手往外拖:“你得跟我一起过去!”
虽然蒋智知道以自家殿下深(闷)沉(骚)内(至)敛(极)的性格,就算真喜欢什么人,也不至于硬来,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的,更加难以发生什么。
但所谓美人易得、大夫难寻,现在能治好殿下的都是祖宗,可不能有一点闪失啊!
……
此刻被蒋长史心心念念的晚枫院里,安静得很。
刘煜见少年看着自己笑,笑得人心起微澜,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从对方的脸上划过,最后看向简晓年刚刚晒在架子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一丛丛绿油油的叶子是什么,他只是想跟少年说几句话。
简晓年从看到刘煜的一刻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这会儿听到煜亲王竟然会对某种植物感兴趣,立刻扶着木架子回答道:“这是小荆芥,晒干了可以给小老虎填玩具用。”
他早上还见过蒋智,却并没有从长史那里得知任何关于殿下要回府的消息,可见刘煜这次回来没有提前通知府里。
之前拂冬她们也说过,过去煜亲王要带兵操练,习惯一直住在营里,那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也是常态。
原本还在数着日子,想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自己的病人,没想到突然就见到了……
简晓年把心底的欣喜归咎于自己迫切希望能给刘煜试用新精油,所以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想着煜亲王今晚会不会留下来。
某人听说这东西是给小崽子准备的,眼神立刻幽深了几分,再想想自己刚刚在院子里看到的香薰铜球,心情顿时从初进来时那般明媚,变成一般明媚。
时刻关注着刘煜表情的简晓年发现他面色似乎黯淡了些,再抬头望望日头,怕他是赶回来时晒着太阳了、会有点不舒服,于是就招呼刘煜先进自己的药庐坐坐,好休息一下。
他完全没发现煜亲王殿下是把自己“捯饬”了一下、选了件据说最衬他英明神武的常服过来的。
“您还没见过我的药庐吧?要进来看看吗?正好给您试试新的药油。”
简晓年没有看到刘煜身后跟着人,顺口问了句:“郑大人呢,没跟您一起过来吗?”
郑荣明面上是刘煜的亲卫,实则掌握着王府的暗卫营,与蒋智一样,乃是刘煜的左膀右臂。
因为这个对外公开的身份,郑荣待在自家殿下身边的时间比蒋长史待在刘煜身边的时间还要多。
是以在简晓年的印象里,多半看到的都是郑荣与殿下同在的情况。
再加上他曾经在郑大人身上示范过芳疗的用法,所以对这个跟刘煜一样不苟言笑的高大侍卫有几分好感,把郑荣也当作了自己在王府的“熟人”。
“他没来。”刘煜其实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简晓年这时候扭头看着他呢,让人很难忍心让少年因没有得到答案而感到难堪。
简晓年闻言,以为郑荣有其它的公务要处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得到了一个答案自然也就轻轻点点头,然后就做出盛情邀请煜亲王进屋的动作。
刘煜跟着他跨过门槛,走进简大夫的药庐。
说是药庐,其实是把偏院的厢房收拾了干净,整面墙都摆上带抽屉的的木柜子或博古架,好让简大夫分门别类地装上药材和其他用品。
房间里有两张专门按照简大夫吩咐特制的案几做他的工作台,里间还有遮了光以便存放精油和其他贵重物品的暗室。
刘煜没打算去暗室参观,他一眼扫过两张案几,发现上面竟然整整齐齐摆了好多绿叶子,还都是简晓年所说要给小崽子填玩具的那种小荆芥。
刘煜:“……”两个巴掌大点的小崽子,要玩多少铜球,填多少玩具?!
好在简大夫不能听到煜亲王心声,没办法回答他一句“再多也是不够的”,否则某人真的可以后悔进这屋子“参观”了。
就在这时,刘煜突然感到身体有些异样,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简晓年正沉浸在带刘煜进来参观自己“工作室”的喜悦和兴奋中,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
他拿起几样医者常用的工具,一一展示给刘煜看,就好像跟好朋友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样,希望能引起对方的兴趣和共鸣。
“这是戥子,是一种小称,您可别小看它,用来称量东西,特别方便……”
“这是药碾,握着这两端推一推,就可以滚动石块,比杵要好施力,不过要是量少,还是用杵和臼,免得浪费……”
“对了,上次跟殿下说的新药油,就装在……殿下,您怎么了?”
简晓年正兴致勃勃地取出瓶子准备拿给刘煜,就发现对方手扶着额头,眉头皱起,似有不适。
他赶紧走上前去,轻触刘煜的手,想试试他的体温,看是不是中暑了,却被刘煜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还没来得及反应,简晓年就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案几之上。
刘煜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简晓年根本不得动弹,再加上事出突然,他当下完全愣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
那双一向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依旧深邃,但里面却好像关着什么,随时可能控制不住地跑出来。
“殿……殿下!”
简晓年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他从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刘煜,内心极度恐惧的同时,又暗藏几许担忧。
也不知道是在担忧自己的处境,还是担忧让刘煜“发狂”的缘由。
……
第二十四章秘密(中)
哪怕感情世界还是一张白纸,但简晓年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年,此刻他正陷入如何可怕的境地,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能意识到。
但他心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一直沉默寡言但对他非常尊重和配合的那个男人会对他做出恶劣而可怕的事情。
此刻简大夫和刘煜的两个心腹竟然神奇地想到一起去了——他与刘煜有那么多机会独处,说句不好听的,整个王府都是煜亲王的地盘,真想对他“无礼”,何必等到此时此刻?
更何况简晓年自认不是倾国倾城、能够令人思之成狂的美人,论起英俊非凡还不及刘煜本人,哪里值得素来不近美_色的煜亲王为他“破例”呢?
就在晓年努力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镇定、忍不住叫着刘煜名字的时候,对方忽然又闭上了眼睛。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克制什么,刘煜低垂着头,呼吸甚至比刚刚还要厚重几分。
“殿下?”不知道为何,简晓年觉得这时候的刘煜又可怕又可怜,就好像出于本能咬到他的手而无限自责的小虎崽,让人根本无法冷淡待他。
简晓年带着怯意的温柔声音,似乎让刘煜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始终用手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再靠近那个明显在颤抖的少年。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立起身来,却没有马上离开药庐,而是冲进了一侧的暗室,然后里面传来了衣帛撕碎和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简晓年:“???”
在“趁现在逃走”和“看看刘煜状况”之间犹豫了片刻,一种对他掩盖不住的关心促使简晓年小心翼翼地往暗室走去。
暗室的门已经被刘煜拍得碎裂,外面的光漏了进去。
简晓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房间的正中,一头全身雪白、背后有黑纹的巨兽卧在地上,看上去正忍受着什么痛苦。
它旁边散落一地的是煜亲王的黑色常服,此刻已经从里到外碎得彻底,再也拼凑不起。
简晓年:“!!!”
曾经无数次憧憬过的小虎崽长大以后威风凛凛、霸气无比的样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刘煜面前信誓旦旦说会“喜欢大老虎”的简晓年觉得自己此刻若是拔腿就跑,能很生动地解释什么叫做“叶公好龙”。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药庐的暗室里什么时候藏了一只大白虎,它从哪个门进去的?
随后想到煜亲王不见了,不禁担心他会不会被老虎吃掉了,但房间里既没有血_腥场景也没有血_腥味——论现场最“惨烈”的,莫过于那套简晓年特别喜欢看煜亲王穿、能衬得刘煜更加英武不凡的玄色常服。
……
蒋智拖着郑荣回到晚枫院,正想要往药庐里走的时候,一个影卫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郑荣发现属下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严肃地问道:“殿下呢?”
那个影卫在首领来之前已经斟酌了很久,此刻说出口虽然还有一丝尴尬,但至少表述清晰。
“殿下与简大夫在一起……做事情。”
首领虽被打发走了,但他们却不能不保护殿下,于是按照惯例藏在不会打扰到殿下的距离内,随时戒备。
事实上当房间里传来简大夫一句“殿下,您怎么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迅速靠拢,却在进屋的瞬间又马上退开。
——殿下那样对待简大夫……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还用得着猜吗?
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饶是身经百战的暗卫营精英也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到底不敢听殿下的“墙角”,又连忙退开了些,正准备想办法跟首领禀报此事,蒋智和郑荣就都过来了。
蒋长史闻言,一时之间差点没有站稳——我的亲殿下啊,这可真是要人命呐!
然而,就在这时,陷入沉思模样的郑荣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向药庐方向看去,就看到简晓年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过来。
蒋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也发现了简小大夫,他赶紧走上前去,把对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
——衣服虽然看着有点皱,但至少是齐整的,而且简大夫头发未乱……他眼中确实有惧意和迷茫,可依旧清澈透亮,也不见哭过的痕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足以毁灭身心的打击……
蒋长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嗔怪地看了一眼郑荣——你这些部下都是什么眼神,说话也说不清楚,什么叫“做事情”?把人吓坏了好吗!
影卫:“……”照刚刚那情形,竟然什么都没发生……蒋长史你才真要担心殿下身体吧?!
简晓年见郑荣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终于有一种见了人的心安,他开口道:“你们进来看看吧。”
蒋智闻言意识到事态没有那么轻松,面色立刻严肃起来,他跟着已经开始快步往屋里走的郑荣一起,先进了药庐,又在简小大夫的示意下进了暗室,果不其然看到自家殿下……的另一种形态。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简大夫,发现这个少年正目露担忧地往这边看,似乎很关心白虎的情况。
——可怜的少年,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简晓年被送回卧房之后,发现自己应当是被软禁起来了。
他在煜王府除了刘煜的书房不能去,曾经到哪里都不受任何限制,现在却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去了。
拂冬和敛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得到蒋长史的命令,要她们好好照顾简大夫,但不可以让他跨出房门一步。
两个侍女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意识到这是简大夫犯了什么忌讳。但既然他还能住在自己的院子,而没有被关到王府的水牢里,那说明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她们不敢问蒋长史,更不敢问简大夫,只能装作寻常,自欺欺人。
小虎崽抱在一起,午觉睡得正香,忽然闻到一股可怕的味道,立刻惊醒。
待见到竟然是简晓年身上带来了这股让它们战栗的气味,又想立刻逃走,又不想抛下简晓年,纠结得在床榻上来回打转。
简晓年只能去清洗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才抱到了圆滚滚的小毛球。
“嗷呜嗷呜~”乖乖见他一直魂不守舍的,遂用小爪爪拍拍简晓年的脸,试图唤来他的注意力。
简晓年抓住了它的小爪爪,捏一捏,觉得特别好捏,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看着乖乖娇憨可爱的小模样,他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骇人的身影,喃喃自语:“白虎为腾,刘氏为姓,翼皇族生而武神,魂魄可视,天命所归……偶有皇族得先祖返魂,天下得大昌盛世……”
这段记载在《翼州笺疏》上的传说,冀州百姓人人皆知。
但若要细问,恐怕普通人很难说清楚什么是“魂魄”——他们连皇族都甚少看到,更何况是极其罕见的“先祖返魂”。
据简晓年所知,“先祖返魂”乃是天降祥瑞,冀州的史记倒是记载过,历史上确有几位皇帝就是先祖返魂。
但他们都是传颂至今的千古名帝,简晓年作为一个“现代人”,十分怀疑这是不是为了保证君_权至上、中_央集_权的一种“修辞手段”。
当时在药庐的暗室中,简晓年太过惊讶,以至于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思考。
但回到房中冷静下来,回忆起见到白虎的前后过程,再细细去品蒋长史和郑大人脸上的表情,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意识到自己亲眼目睹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简晓年终于明白蒋智眼中的担忧和郑荣眼中的惋惜,是因为什么。
刘煜是先祖返魂,历史上冀州的先祖返魂都做了皇帝,但御座上现在坐着的人却是刘煜同父异母的兄弟……
——就算他有保守这个秘密的决心,刘煜会给他保守秘密的机会吗……这可是能给整个煜王府带来灾难的秘密啊!
他的箱子和就近放在房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收走,看来蒋长史是在怀疑刘煜的异状与他的“药”有关系。
事实上一开始连简晓年自己也在怀疑自己,所以一遍遍疏理着当时发生的每一处细节。
待接受了刘煜可能是先祖返魂的事实,再想想自己那一屋子的小荆芥,简晓年欲哭无泪。
——前脚还在想王府里怎么没有大一点的猫咪可以试试猫薄荷,后脚大猫就来自己屋子了……自己这flag立得真是又高又直!
……
第二十四章秘密(下)
“这就是简大夫所说的小荆芥。”
蒋智把属下从药庐收回来的一丛丛绿叶子拿在手里翻看,实在很难相信这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小草竟然能够逼得殿下在正常情况下化了形。
简大夫说这并非常见的小荆芥,而是他无意中寻到的异种。
据查证,冀州确有名为香薷的猫草,在野地里极得猫类的喜爱,但没有简大夫的小荆芥来得“有效”。
他们并不知道简晓年手中的猫薄荷不是“本土产品”,而且当时又布满药庐,对从未接触过它的某只大喵来说,影响是可怕的。
之后刘煜醒来,再去试闻的时候,就没有第一次这般反应剧烈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没办法完全排除简大夫的嫌疑。
或者准确地说,以蒋智和郑荣的身份,并没有这个资格决定简大夫的“去留”和“罪责”。
简家的情况他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虽有御座上那位不断做些虚虚实实的手脚、试图干扰他们的查探,但煜亲王有自己的判断,并未受其影响。
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不幸”知道了秘密的简晓年永远没机会说出这个秘密来才是。
但光是想起对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还有自家那位疑似红鸾星动的殿下,蒋长史就觉得万分头疼。
“殿下回来一趟不容易,在自个儿府里休息一夜,相信宫里头也不会因此说什么,但此事必要瞒得严严实实,不可走漏了风声。”
郑荣点点头:“你放心。”他执掌的暗卫营不会让殿下和简大夫在院里说的哪怕一个字传出去。
其实当时看到殿下样子的,除了简大夫,就只有他们两个知情人。
在场的影卫皆以为是简大夫不堪受_辱,挣扎抵抗的时候伤到了殿下。
至于简大夫如何能伤到殿下,又伤到了殿下哪里……这种事情他们就不敢猜测和议论了。
如此一来,虽然可能莫名多了个唐突美人反被伤的窘名,但带来的影响至少比先祖返魂的秘密被更多人知晓造成的影响要来得小。
“西南的事情才刚告一段落,我还以为至少能清静几个月的,没想到……你说,殿下会如何处置简大夫?”
饶是蒋子谦跟随刘煜多年,也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他心里惴惴不安,想找个人分担。
可惜郑大人并没有跟他“讨论”的意思,说自己还要巡视就大步离开了屋子。
在蒋智看不到的地方,郑荣放慢脚步,朝晚枫院的方向望了望,却被茂密的树丛挡得干干净净,他握紧了拳头,又加快了步伐。
——笑起来那样温暖的一个人,应当能逢凶化吉的……
……
煜亲王“醒来”之后,为避免宫中那位生性多疑的冀州皇帝发现端倪,需要立刻返回校场。
临行前,他竟然生出了此生未有的犹豫,在思考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走到了晚枫院。
那里如今由煜王亲卫把守,没有蒋长史的允许,连两个侍女都不能随意进出。
侍卫看到殿下亲至,齐齐行礼,然后恪尽职守地继续执岗。
看到晚枫院有如此重兵把守,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院子里关着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事实上,在王府的主人眼里,晚枫院里住的大夫,应当是再温和善良不过的一个人了。
那个人总会带着一抹动人的浅笑望着他,跟他说一些自以为有趣的旧事来“套”他的话,探求他的喜恶。
那个人还会用一双白皙漂亮的手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让喜洁的他不会因为粘稠的药油而感到不适。
那个人特别宠溺两个小崽子,也亲口承诺即便是它们变成了大家伙,也会照样喜欢。
——也许当时忽然而起的欲_念是假的,但在意那个人的心,却不作伪……
正如晓年跟蒋子谦交代的一样,小荆芥对猫的作用持续不过须臾,所以化作白虎的时候,刘煜其实已经几乎恢复了神智。
它背对着门口而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想看到简晓年眼中的恐惧和厌恶。
能够让简大夫说不出秘密的方法有很多,但刘煜却一个都舍不得对晓年用。哪怕是听到子谦将其软禁在晚枫院,他都忍不住想来看看。
跨进月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紧紧锁在了某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去。
……
经过了无眠的一夜,简晓年看着门口伫立的侍卫,心中忐忑不已。
——他能感觉到,现在守在院子内外的,并不是普通的侍卫。
不知道是不是蒋长史忘记了,他们并没有将小虎崽从简晓年身边带走,让孤独无依的简大夫多少还有些安慰。
小虎崽早就感觉到简晓年的紧张和彷徨,所以从昨天晚上到白天都表现得十分乖巧。
乖乖窝在他怀里,主动把自己的小爪爪和小尾巴塞到他手上,给他玩,充分展现了“彩衣娱亲”的潜质和聪明伶俐劲儿。
简晓年捏着小虎崽软软的小爪子,撸着它毛茸茸的小尾巴,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惶恐不安了。
——又到了听天由命的时刻,他再不安,再害怕,事情难道就能由着自己的愿望去发展了吗?
不过,此时的简晓年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没有真的担心刘煜会对自己“下狠手”,并不完全是因为相信煜亲王的品性。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
和简晓年一起待在房里一下午加一晚上,眼看早上也不能出去溜达了,可以不出去玩但不能没有自由的小家伙们终于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它们是绝对不会怪简晓年的,要怪只会怪站在门口那几尊气味熟悉的“石像”。
它们先是扒在门槛上对着穿起侍卫轻甲的影卫们叫,发现对方竟然不理会自己,顿时气恼得直呼呼。
乖乖轻车熟路地翻过门槛,一摇一摇地跑到影卫正面,撅着小屁股、昂起小脑袋嗷呜嗷呜叫得更“凶悍”了。
小虎崽表现得这么凶,但门口的影卫却一直目视前方,并没有要配合一下的意思,小虎崽很快出离愤怒了,伸出小爪子就去挠他的靴子。
靴子即将报废而欲哭无泪的影卫:“……”
围观整个“凶案现场”的简晓年:“……”
实在看不下去了,简晓年招手呼唤小虎崽:“乖乖,到哥哥这里来。”
小虎崽看到简晓年蹲在门口,朝它伸手,立刻放弃“攻击”影卫,屁颠屁颠地跑回去,被简晓年抱了起来。
“嗷呜嗷呜~”小家伙回到简晓年怀里,立刻“告状”一番,淡蓝色的眼睛透着小委屈,简晓年抱着它哄了哄,把一旁的影卫听得悲愤交加。
——小老虎这变脸的功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在小林居的时候,它们可不是这样的,而是跟殿下一样,高冷得很呐!
简晓年哄完了小虎崽,看了看影卫的靴子,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但对方没回应他。
原本被小家伙这么一闹还有些好笑的简晓年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前途未卜的“阶下之囚”,顿时垂了眼。
这时候扒在门槛上看他们的崽崽突然躲到了晓年的身后,他怀里的乖乖也窝起来炸了毛,意识到什么的简晓年往院子里看去,就看到刘煜从月门那边踱步而来。
看到他严肃冷峻的脸,简晓年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莫名生出了一丝喜悦。
但很快的,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昨天在药庐里发生的事情……这个人离自己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窘迫,晓年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小虎崽,身体往门框后面躲了躲。
……
一直注意着他的刘煜当然立刻就发现简晓年对他的眼神闪躲,心中顿时沉了下去。
什么翼皇族生而武神,什么得先祖返魂得大昌盛世,都是虚话!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本就身负“凶名”的摄政王竟然还会变成骇人的猛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哪怕对方心地善良温和,一样接受不了……
——但是他说过会喜欢大老虎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刘煜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但还是比站起来的简晓年高上不少,他低头问:“你怕我。”
这明明应当是个问句,偏偏说的人带着笃定的语气,好像自己给自己判了命,还不让对方反驳。
晓年把两只小虎崽都抱在怀里,一开始确实不敢看刘煜,听到这句,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才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怕不怕的问题,晓年自然也没提前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怕肯定是怕过的,但相处之后,似乎就没那么明显了……
晓年原本想就这样回答刘煜,但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刚刚小虎崽对影卫发出不满之音的画面,他突然有些话想对眼前的这个人说。
尤其是当刘煜又是这幅冷淡模样,说着让人无力吐槽但无从辩驳的话来时。
人之所以会害怕,有时候是因为对方的实力未知,有时候是因为两者力量悬殊,有时候则单纯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恐惧。
哪怕刘煜从未真地对他做什么,哪怕自己是目前唯一能改善对方失眠症的医者,但只要他们的身份如此,就不存在真正的平等。
“殿下一言可以决定我的生死,我当然会怕的。”
——除非他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抵抗这种因不平等而产生的屈_辱和不甘,那就是真的不害怕了吧。
刘煜听了简晓年的话,看着他始终不愿和自己交叠视线的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晚枫院,消失在月门那里。
探着脑袋张望了一番,感觉到大老虎是真的走了,简晓年怀里的小家伙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乖乖极其崇拜地盯着简晓年看——它的哥哥厉害死了!在哥哥身边,每次大老虎过来,最后都得灰溜溜地离开。
它选择性地忘记了上次在湖里“狭路相逢”,它们变成了落汤小老虎,是被同样湿漉漉的简晓年给抱回去的。
崽崽从刘煜准备抢走他的宝贝铜球开始就对大老虎十分忌惮,刚刚刘煜站在台阶下的时候,它一边张开小嘴巴露出小尖牙,一边频频看向昨日来不及收回来、还散落在院子里的小铜球,生怕某人不死心。
但等它们各自胡思乱想了一阵,却发现简晓年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垂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嗷呜嗷呜~”乖乖用后腿站着,两只前爪扒在他胸口,伸长脖子凑过去蹭简晓年的下巴。
感觉到小家伙冰冰软软的鼻尖和脸上的绒毛,简晓年露出一个苦笑。
——虽然是大实话,但他刚刚都跟刘煜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这时候不该发个毒誓、表表忠心才对吗?!
……
煜亲王回摄政王府,第二天清晨又离府,然后近一个月未归,对外面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简大夫的危机显然是度过了,因为晚枫院内外的侍卫在刘煜离开之后就被撤得干净。
他又可以在药庐里做事情,甚至在王府里到处走动,一切似乎恢复了寻常。
不管是因为人品上佳,还是为了保住小命,煜亲王相信简大夫会守口如瓶,他们依然是亲切温柔的大夫和配合度极高的病人。
简大夫准备的扩香石,也每五日一次,准时通过王府的人送到煜亲王的手里。
刻意不去想这个人,每天照料苗圃的新苗、制制精油,陪小老虎玩耍,日子很容易度过。
但当简晓年知道刘煜的“病情”加重了,甚至因为十天未眠而一时恍惚差点坠马,立刻跟来“通风报信”的蒋长史表示自己要再去一次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