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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离开慈安宫后，就直接来了挽心殿。师挽君在府中之时，与这个大嫂还算走得近。扬氏一家三口搬出侯府以后，姑嫂两人就再没见过面。如今杨氏受召入宫，于情于理都该来拜见昔日的小姑子，所以师挽君毫不意外。
只是如今两人身份天差地别。
昔日冷艳高傲的嫂子成了阶下民妇，低调内敛的小姑子成了高高在上的宠妃。
命运的转折，不得不让人感慨。
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人一如既往的气度和性情。
杨氏不卑不亢，师挽君既无谄媚也无惶恐。师挽君温婉含笑，既无盛气凌人也无自卑怯弱。
基本的参拜礼过后，师挽君让人赐了座。
杨氏颔首坐下。
师挽君率先开口，“大嫂看起来似乎清减了不少，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杨氏笑容淡淡，“心怡一个人离京在外，我有些放心不下。”
师挽君叹息一声，“心鸾曾也因婚姻而出府离京，一个人在青州住了三年。如今又是心怡…咱们师家的女儿，总是命途波折，也不知是怎么了。”
“虽波折了些，却也不算坏事。当初心鸾被迫离京，如今入王府不说，还有了身孕，也算是苦尽甘来。还有娘娘您，曾因谣言闭门不出，如今也得了皇上看中，入住挽心殿，圣宠优渥，后宫无人能及。”
杨氏这话说得中肯，却让人听得不那么顺耳。
“可见咱们师家的女儿，自有天相。无论历经多少磨难波折，总会拨开云雾见月明。正如曾险些被退婚的心云…心怡虽暂时离京独居，他日总有归来之时。”
“大嫂说得极是。”
师挽君笑容温和，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我记得大嫂最喜花茶。前段时间我让秋杏摘了金菊晒干，也不知合不合大嫂的口味。”
“娘娘客气。”
杨氏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杯，正欲公式化的抿一口，然闻到那茶香，眉心却是一蹙。
这极其微小的情绪变动，甚至在旁人还未察觉之前便已消失不见，然师挽君已疑惑道：“怎么了？不合口味么？”
杨氏僵硬的身躯慢慢恢复正常，“没有。”
她垂眸，将杯沿放至唇边，又是一震，一杯茶饮了一半，放下的时候手碰到桌沿。杯子一斜，剩下的茶水便溅在了身上。
杨氏立即起身。
“民妇失仪…”
师挽君温婉道：“大嫂不必紧张，秋杏，带大嫂去更衣。”
杨氏微微屈膝。
“多谢娘娘。”
她转身之际，眸光转冷，旋即又消散无踪。
师挽君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温度一寸寸退却，换做了森然冷光。
果然如此！
“都下去吧。”
“是。”
殿中宫人依次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秋杏一个人回来了。
“姑娘，不出您所料。杨氏故意打翻茶杯，知道咱们会留下她的衣裳，出门的时候便悄悄将手帕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奴婢趁那丫鬟不备，把她的手帕偷偷换了。”
她将一方手帕呈上。
杨氏平日里着装素淡，手帕上也多是绣一些梅兰菊竹，甚至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今这方手帕上绣的便是几颗青竹，只是那青竹斑斑点点似有泪状，正是方才洒落的茶水。
师挽君曾与杨氏一起吃斋念佛，对她的喜好自是有些了解的。就连绣工，也学了个十成十。得知太后要召见杨氏，她昨天就已将手帕绣好，就等今日偷梁换柱。
如今瞧着那似染了泪的青竹，她嘴角挽出几分讽刺与森然。
那花茶里放了药，一种能让孕妇临盆伤身并急速衰弱，造成产后虚弱而亡的假象。
当初师远臻的原配乔氏就是这么死的。
原本她只是怀疑，毕竟乔氏曾滑胎，再加上先天不足，伤了根基也正常。但从她偶然得知乔氏当初的流产并非偶然开始，她便开始怀疑，或许当年乔氏的死，并非那么简单。
杨氏从小浸淫医学，对医理十分擅长。
她刻意用花茶掩饰，就是为了试探杨氏是否能够凭着灵敏的嗅觉分辨出其中药性，以此推论她的猜测。
结果杨氏一闻就察觉了端倪。但那味道毕竟太浅，杨氏许是一时不能断定。也料定自己不敢公然给她下毒，尤其在太后等着抓自己把柄的时候。
然而杨氏依旧是细心的，故意喝了一半，留下一半洒在衣裳手帕上，留作证据，妄图等回去后再做钻研，或者直接交给太后。
她算得精，师挽君却也不傻。
“烧了吧。”
“是。”
秋杏转头便将那染了茶水的手帕扔进了火炉中，一簇火花飞溅，很快就化为了飞灰。
“姑娘，是否要对杨氏…”
她作了个杀的动作。
“不急。”
师挽君面色已恢复如初，淡淡道：“今日我虽没让她抓了把柄，但她也对我生了警觉之心，必会告知太后。届时只要我稍有丁点动静，太后必有所察，得不偿失。否则，我早就对她动手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忍辱负重到今日，不惜在仇人面前强颜欢笑虚与委蛇，断不能毁在这等宵小手中。切记大计未成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秋杏点头，而后脑中灵光一闪。
“姑娘，咱们可以设法告诉大小姐…”
师挽君眼中光芒一闪，“心鸾如今刚有身孕，受不得刺激。不过，倒是可以将此事透露给楚央…”
秋杏皱眉，犹豫道：“可是，楚央一直都怀疑我们的身份，他会相信我们说的话么？”
“他会。”师挽君语气笃定，“男人一旦在乎一个女人，便会在意她的一切。楚央早已怀疑我，且已肯定那日猎场刺杀是我主谋，却至今没有拆穿，可见他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而且那日我看得分明，他对心鸾已情根深种，自不会允许心鸾受到外界的任何伤害，尤其如今心鸾还怀着他的孩子。即便他不完全相信，但为确保万一，也会有所防范。再则，杨家本就是秦王党，迟早也是楚央要铲除的目标。”
秋杏恍然大悟，立即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虽看似对挽心殿毫不关心，却是暗中密切注意。这个时候师挽君要向外界传递消息并不容易，不过她自有渠道。
很快，楚央就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