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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则言有些惊愕,祁遥抬下颚,道:“自己看。”
伸手拿过文件,沈则言翻开文件夹,入目几个黑色大字,让沈则言表情巨变,他快步走回沈老夫人身旁,把文件递了过去。
沈老夫人面上的表情,没几秒钟,变得和沈则言一样。
“怎么会?沈轶是不是疯了?”沈老夫人惊愕出声。
祁遥唇瓣的笑深了两分,没有就此有任何说明。
在沈老夫人看让渡文件的时候,保全也已经来到办公室外,为首的一人敲门,祁遥道了声‘进来’。
“将这几个人请出公司,以后没我的允许,都不准放他们进来。”坐在办公桌后,穿着漆黑西服的祁遥,声线沉暗,脸型和身形同沈轶没有丝毫相像,然而,某个时间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同沈轶的类似,令人倍感压力,无从反抗。
来的保全都是特别雇佣的,有些身手,那边祁遥埋头于工作里,没再给老夫人他们一个多余的视线,老夫人气得肝痛,她捂着胸口,一旁沈则言及时扶住老夫人摇晃的身体,在老夫人耳边耳语了两句,老夫人愤怒地哼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人一走,房门关上,祁遥捏紧着拳头,往办公桌上重重砸了一下。
忙到深夜,还有一些没审阅完,祁遥带着文件走出公司,上车后,吩咐司机开到医院去。
沈轶从加护病房转了出来,可以进去探望,祁遥去的时候,沈轶还是闭着眼,沉睡中,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祁遥坐在凳子上,文件随手放一边柜台上,他从床被里将沈轶的手给拿了出来,两手紧紧握着,眼睛往上,凝视着男人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冷肃的容颜,看着看着,只觉得心口难受得紧,喉咙隐隐发涩,他低头,将脸埋在沈轶的掌心里,整个肩膀,都似乎在隐隐发抖。
过了有那么一会,祁遥抬起脸来,眼尾有点红,眼眶里更是漾着些水光,他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出去,调整好情绪,拿过文件,就那么坐在沈轶病床边,继续工作起来。
他不是不累,非常累,可不敢闭眼,因为怕自己一闭眼,会想起那场车祸,会想起,沈轶是因为要保护他,而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把带来的文件都处理完,已经凌晨三点了,祁遥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洗手间洗脸,这间病房配备有独立卫生间,冷水的刺激下,祁遥感觉自己精神又恢复不少,他回病床边,握着沈轶的手,心中时刻都在祈祷,希望沈轶能快点醒过来。
似乎老天听到了祁遥的祈祷,他发现沈轶眼帘似乎动了一下,他惊喜地站起来,往前扑,俯身下去,两眼直直盯着沈轶。
眼帘又动了一瞬,跟着闭了几天时间的眼,徐徐睁开。
两人视线无声交汇,一个狂喜交加,一个先是冷静,但随后就变化得凌冽犀利。
沈轶一把扬起手,也不在乎手背上还扎着有针头,就抓住祁遥胳膊把人往下拉,祁遥手臂没撑稳,整个上半身,砸在沈轶身上
祁遥顿时一惊,害怕圧着沈轶,挣扎着要起来,后颈被一个微热的手掐着,祁遥感觉自己的脸贴着沈轶颈边。
身体僵了片刻,随即祁遥放松全身,呼吸间,贪婪地嗅着男人身体独有的气息。
对于沈轶的病情,祁遥没有加以任何隐瞒,他相信沈轶,相信他不会有事,只是一个恶化的肿瘤而已,他会陪他度过这个难关。
秦叔是第二天来医院时,才知道沈轶已经醒了,那时祁遥去集团了,沈轶靠坐在床头,询问他昏迷的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事。
秦叔一五一十简述着一切,包括沈老夫人去集团,后来被祁遥给直接让保全给请出去的事。
“……派几个人去小宁身边,沈家那边肯定会有动作。”他们绝对不会容忍沈氏集团,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落进祁遥手里。
沈轶是醒了,不过身体原因,不能出院,公司那边他让祁遥继续负责。
祁遥每天都会来医院,基本将家都搬了过来。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有沈轶在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沈轶这样的人,在危及关头,会用自己身体,来保护他,他何德何能,若不是披着‘邹宁’的皮囊,他根本不会和沈轶有丝毫的关系。
然而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他感激上苍,感激所有,让他可以遇见沈轶。
他希望,能够和沈轶白头到老。
沈则言的人跟踪祁遥,找到医院,跟着发现了住在病房里的沈轶,沈则言将这一消息告知给沈老夫人,老夫人隔天动身去医院,却是连沈轶的面都没能见上,沈轶猜得出他的行踪迟早会被沈家知道,所以直接让人拦在医院外,同祁遥那边一样,不见沈家的任何人,私人电话处于关机状态,祁遥在集团那里处理过的事情,都会及时反馈到沈轶这里。
男生虽年轻,但工作能力可圈可点,沈轶觉得,哪怕自己真的彻底放手,祁遥都能承接起整个沈氏集团。
祁遥的心思在他和公司那里,沈轶为避免其他人打扰到祁遥,负责帮他清理一些尾巴。
包括派人找到了兰秀,不过晚了一两步,连锐的意外死亡,导致尾款没能及时到绑架兰秀的人的账户里,那些人不算什么善良之辈,因而没有钱,就对兰秀下了手。
从兰秀那里得知到许多事情,包括一开始沈则言他们让她假扮祁遥女友的计划。
沈轶把两兄弟直接送出了邺城,送去了条件艰苦的地方,让人监视他们,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沈则言他们踏足回邺城。
沈家人知道是沈轶做的,可也只能那么看着,谁出头,矛头就会立马对准自己。
之后没过几天,祁遥的车被人暗里动了手脚,幸好及时发现,不然祁遥可能就会因车辆失控,而发生事故,从那名破坏汽车刹车的人那里逼问到,指使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老夫人。
对方被祁遥还有沈轶两人给逼得,直接对祁遥起了杀心,不涉及性命还好,之前沈轶虽然收回一些权利,可没有动过要伤谁的心,他的好意,没有人领情。
现在那群人竟然想加害祁遥,沈轶绝不会再姑息养奸。
沈轶手段冷厉雷霆,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将曾经交付给沈家其他人手里的大部分权利都给强行收了回来,那些公司或者企业,都有沈轶的人,那些人还是管理层的,沈家那边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尤其是年长的一辈再次体会一次,当年沈轶夺取沈家家主位置是的强势可怕的手段。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人们才恍然醒悟过来,他们的大部分权势和地位都是沈轶给的,一度还想着同沈轶作对,从对方手里谋夺一点东西。
对方哪怕此时住院,也能将他们从云端给拉拽到泥泞中,连反抗和挣扎的余力,都没有。
这些事,祁遥一开始不知道,直到某天他走出集团大楼,刚要上车赶往医院,旁边爬出好几个人,都是熟悉面孔,沈家的人。
从几人的口里,祁遥知道了沈轶对他们做的事,他们都哀求祁遥,帮他们求求情,他们不知道老夫人去集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却平白无故受到无妄之灾。
祁遥抿着唇角,沉默着听完,人们等着他的回答,祁遥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叮嘱司机开车,从沈家人面前直接离开,一群人表情呆滞地愣了一会,跟着拔腿追了上去,但人的两条腿,哪里有汽车跑的快,没追多大会,汽车就消失在远方。
沈轶既然选择不让他知道,那么祁遥就配合对方,继续不知道,国外联系专家的事情,在翌日有了重大进展,一名退休了几年专门负责脑内肿瘤的医生,愿意接受沈轶这个病例。
秦叔帮忙负责确定行程,沈轶打算单独过去,祁遥坚决反对,他得跟着一起去,公司的事,只要有电脑和传真机,都不是什么大碍。
祁遥态度异常强硬,沈轶其实决定并不坚定,他有一种预感,不怎么好的预感。
所以同意祁遥跟着一起去。
一周后的下午,两人乘坐专机飞往国外,刚一落飞机,祁遥接到一个电话,他安排在沈家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沈老夫人在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到,直接绊倒下去,当场死亡。
祁遥在沈轶视线转过来时,挂了电话,神情平静,没有过多变化。
二人随后转车赶往医院。
祁遥陪同沈轶在医院住了一些天,进行一些术前的准备,手术室门开着,沈轶躺在病床上,祁遥紧拽着沈轶的手,伏身在沈轶嘴角落了一个吻,然后直视着沈轶的眼,对他道:“我在外面等你。”
沈轶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祁遥消瘦的脸颊,满目的柔情,点了点头。
手术室门上方的红灯亮起,像鲜血一样的颜色。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祁遥就直挺挺地在手术室外站了四个小时,期间基本没有动过,眼睛隐隐有发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瞬间,都脫离开自己的躯壳,而跟着蹿进到手术室里。
血红的灯忽然熄灭,手术结束。
祁遥脸上一喜,快步走上前,门从里面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以抬眸就看到眼睛发亮盯着他的祁遥。
医生避了下眼,然后才有回看祁遥。
空气里的气息瞬间停止流动,周遭变得沉闷起来,祁遥敏锐感觉到医生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他嘴巴开合了好几次,干涩的声音才发出来。
“医生,手术进行得怎么样?成功了,对吧?”
医生头摇了摇,带着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祁遥猛地一震,身体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下去,站在后方的秦叔一把扶住他,祁遥转头去看秦叔,秦叔眼底浓烈悲伤浮现出来,祁遥笑了一下,笑容转瞬烟消云散。
癌细胞扩散到了沈轶身体里各个器官,等待他的命运只有一个。
医生护士都走了出去,祁遥矗立在门口,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因为打了麻醉的关系,对方还没有醒。
祁遥摇晃着身体走了进去,他下意识摊开左手掌心,中间代表沈轶性命的,数值达到一百,而他的那条,同样,由之前的零,变为100。
沈轶活不了,他亦一样,得跟着死。
应该要恐惧死亡的,只是这个时候,忽然的,祁遥甚至是期待着死亡。
能和这个人一同赴死,他就没有一点恐惧心。
祁遥坐在床边,拉着沈轶的手,一直等,等到麻醉药效过去,沈轶睁眼醒来。
扯开唇,祁遥想对沈轶笑,脸颊上忽然感觉到一点湿意,他愣了会,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忙伸手去抹掉流出眼眶的泪,只是泪腺临时失控,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滚落下来,落在他握着的沈轶的手上。
沈轶手指动了动,祁遥领会到他的大概意思,把沈轶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脸上,他轻轻蹭着沈轶的掌心,那里热度已没有多少。
“别哭。”沈轶嘴唇微動,声音微弱。
祁遥摇晃起头,连声道:“好,我不哭,我不哭。”他直接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却还是没有多少用处。
沈轶手指抚摸着祁遥的脸,他微笑着,给祁遥道歉:“对不起,小宁,要把你一个人留下了,沈家那边,我都清理好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你……原谅我……”将你拉到我身边来,却要先一步离开你。
祁遥头摇得更加猛:“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根本不会……”
沈轶手指下滑了一点,阻断祁遥的自责:“我想抱下你,可以吗?”
祁遥表情惊住。
沈轶不催促他,而也没有等太久,祁遥就扑到沈轶怀里,沈轶恢复一些力气的两手紧紧将祁遥给搂在身前,他去吻祁遥的头发,弥留之际,只是这样抱着人,嗅着对方熟悉的气息,就已经感到异样的满足。
他一生得到过太多,在这个年纪,忽然就要离世,唯一的遗憾,就是怀抱里这个人。
他不求来生,这一生,时间虽然短暂,可已经足够,他祈求他死后,上天可以帮他温柔爱护他的男孩,他希望他的男孩,今后,将不会再流泪。
祁遥也双臂紧抱着沈轶,彼此安静无声的拥抱着,并没有过去太久,祁遥感觉到抱着自己身体的手陡然一松,两只手臂往下,砸落在棉被上,发出轻微的闷响,祁遥一点点把视线往上看,他目光凝滞。
许久过后,祁遥抹干净脸上所有泪水,起身将沈轶的手给交叠放在胸口,随后转头,走出房间,秦叔始终都在外面守着。
看到祁遥走出来,迎上去,正要问点沈轶那里的情况,祁遥笑了起来,他眼睛看着灰白无光的天空,以